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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巫养成日记全文阅读

作者:天喃地呗     女巫养成日记txt下载     女巫养成日记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032 九字终言

    她和彭飞虽然真的是逃课出来的,却也是悄悄地跟着夏微后头。要不是中途的那场瓢泼大雨绊住了他们的脚步,他们早就追上夏微了,也不至于直到最后听到夏微的惨叫声才赶去!

    彭飞表面不动声色,实则在想搪塞何嘉的说辞。

    此刻他的脑子转得飞快,最后编了个连他自己都差点相信的借口。“看到刚才那个女人了吧?那是我爸给微微安排的心理医生,可微微一直没有答应就诊。如果我们告诉我爸我们神叨叨得跟踪微微,不就等于帮微微告诉他微微真的有病么!”

    何嘉仔细一想,觉得有理,便不由自主赞同地点了点头。一个人受到重大的精神打击后,似乎是应该进行什么心理创伤治疗的,但有谁愿意主动承认自己心里有病?对于刚刚失去唯一亲人的夏微,彭鹜做了这么一个安排,也算体贴入微了。

    “微微好可怜……”何嘉的目光依旧徘徊在病房门口,由衷地担忧着夏微的境况。夏微承受了那么多,摒去那些流言蜚语不说,又失去了唯一的亲人,还亲眼目睹了血淋淋的凶案现场!她只想让夏微早早振作起来,并让她知道她并不是无依无靠了。

    “好了,走吧。我们和微微的东西还在教室呢。”彭飞几乎是半强迫式的,才将何嘉带出医院。

    如果说这世上谁最了解夏微,那非彭飞莫属了。凭着对埋藏在夏微柔弱外表下的那一份坚韧的了解,他知道她不会那么轻易地就被那些空穴来风地流言蜚语压垮。如果她还沉浸在失去亲人的悲痛中,也不会那么毅然决然的融入他们其中。所以说,彭飞不相信夏微会精神失控。

    至于孙洋——

    彭飞想起夏微在课堂上轻声叫出的名字,心里不由暗忖,难道夏微的失常跟死去的孙洋有关吗?可随即他便轻摇了一下头,似乎要把这个可笑的想法给驱出脑外。

    孙洋已经死了,这是毋庸置疑的事实!

    一个已经死掉的人,不会给一个不相关的人造成麻烦吧……彭飞的心中有那么一点的不确定。可夏微究竟为何如此混乱不堪,这一切还是等她醒来,再听她解释吧!

    父子连心,彭飞这么想,彭鹜也是这么打算的。事实上,一切的优先权都掌握在彭鹜的手中,也可以说他是近水楼台先得月。

    当他和白卉进入夏微的病房内,丁医生便给他们呈现了一幅了不得的画面!

    吊瓶下,夏微正熟睡。丁医生走到她的病床前,伸手拉开病服的袖口,露出夏微的半截手臂。那瘦弱的手臂上竟布满了紫红色的淤痕!

    淤痕一道一道的交错,丑陋得好似被乱鞭抽打过一般,杂乱无章,且分外鲜明!

    看到这一幕,彭鹜和白卉都是悚然一惊,尤其白卉更是全身一凉,细看她裸在外面的手臂竟泛起一层寒粒!

    丁医生紧接着又说:“这是护士给她换衣服的时候发现的,不止手臂,她全身都是!”

    似乎不相信他所说的,白卉看了一眼肃默不语的彭鹜,算是无言的请示。不待他给出答复,她便冲到夏微的病床前,翻开她的衣领,看到更惨不忍睹的景象,不由吸了一口冷气!

    “关键是,看她的脖子。”听丁医生这么一说,彭鹜和白卉的视线都落在夏微的脖颈上,在错落交织的淤痕中找到两处不同寻常的痕迹来。说它们不同寻常,是因为它们的形状跟其它淤痕的形状极不相似,不是条条道道,而是斑点状。虽然细小,却并不难发现。

    彭鹜和白卉彼此交换了一个默契的眼神,虽然他们都没说出来,心里却无比明白那意味着什么。而丁医生似乎对整件事也是了如指掌。

    “是咬痕。”丁医生的语气中听不出喜怒哀乐,对这种事司空见惯了般,神情也尽是麻木。

    “微微跟那东西接触了?”白卉忍不住道。说完,她看向彭鹜,眼中尽是不安,并屏住呼吸静待答案。

    “……应该不会。”彭鹜起码知道人体如果直接受到伤害,是会流血的。如果夏微真的跟白卉口中的“那东西”面对面接触了,便不会全身而退了。可要如何解释她这一身的淤痕呢?

    “我虽然没有检查她全身的伤痕……”说到这,丁医生显得颇有些不自在。虽说医者无忌,可他这个单身男子还是把男女之别放在很重要的位置。他伸手擦了擦鼻头,继而重新将手收回白大褂的口袋中,继续说道:“我可以肯定的是,夏微身上的伤和孙洋身上的伤一模一样!”

    世上没有完全相同的事物,离奇的是夏微身上竟会浮现出孙洋死时尸体上所带的伤痕?!实在诡异得不同寻常!

    “你确定?”从始至终,彭鹜的眉头都不曾舒展。他一边担心夏微的安危,一边又要纠结事情的来龙去脉,焦头烂额也想不出个究竟,便不由怀疑起丁医生的推测。

    “别忘了,孙洋的尸体是我验的。”学识有限,可丁医生对自己的能力还是很有自信的。患者也许可能觉得自己身上的伤痕很丑陋,在他看来却是富有特殊意义的记号,他是不会忽略那些记号的。“我已经把知道的全告诉你们了,剩下的全看你们了。我还有其他病人,先走一步了。”

    彭鹜点头同意,其中也带着感激。

    丁医生走后,他便一屁股坐到床边,看了一阵面色依旧苍白得让人心疼的夏微,接着又满怀愧疚地将脸深深埋在手掌里。他并不是对夏微心存愧疚,而是对夏微死去的奶奶——他没能代替她老人家好好的照顾夏微。

    “鹜,不要太自责,微微她会没事的。”白卉半拥着他宽阔的肩膀,目光遣绻地看着这个愁眉不展的男人,想要把全身的力量都借给他似的。

    白卉的安慰似乎没有起丝毫作用,看着神情中似乎有着一丝挣扎的夏微,彭鹜的眉头锁得更紧了。

    想起夏微奶奶临终前对他的嘱托,他至今心有余悸——

    若夏微,行歧路,杀无赦。

    九字终言,好似午夜梦回的杀人预告,一直盘桓不去。可对微微,他怎下得了手!?

033 彭鹜的转变

    夏微的眉头兀地一拧,似乎有转醒的迹象。彭鹜被惊动,侧身小心的等待着。

    夏微蓦地张大眼睛,惊恐的瞪着天花板,双手虚空乱抓一气,不住的尖叫着:“不要!不要——”

    “微微!”彭鹜一靠近,就被她一把挥开,乱脚踢掉靠近身边的一切东西,毯子、床单、枕头,包括床头柜上的暖瓶。

    “啪——”暖瓶落在地上碎掉的声音,狠狠的刺激了一下夏微!她就像只受了惊的刺猬,横冲直撞,到处多藏,最终发现无处可躲时,抱着身子瑟缩成一团!

    “微微,冷静点!看清楚是我!是你彭叔叔!”夏微越是害怕,彭鹜就越是焦急。

    他想帮夏微冷静下来,可他的接近只换来了对方歇斯底里的狂叫!“不要过来!不要!”

    情急之中,彭鹜伸手切向夏微的后颈,将她打晕了过去。

    在旁边看的白卉两眼一瞪,几乎是强迫式的,将彭鹜一把从夏微身边拉开,并指责道:“你做什么啊!?”

    “我只想让她冷静……”彭鹜似乎也意识到自己做错了,说话的声音是越来越小。

    “有你这么给人冷静的吗!可以叫医生来啊!”这男人到底有没有常识啊!又不是什么事都能用拳头来解决!尤其夏微还是个女孩子!白卉埋怨一番后,随即查看夏微的情况,见无事后才松了一口气。回头又忍不住抱怨彭鹜,“你以为谁都受得了你的拳头吗?微微可是个女孩子!”

    彭鹜嘴一抿,十分不悦她的指责,“我自有分寸!”

    白卉知道他大男子主义严重,本以为对夏微是个例外,没想到他根本就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沉稳的外表下窝藏着一颗暴虐的心,白卉就知道跟他扯上关系后不会有好日子过,本以为他会给她带来安全感,可他何时正眼相待?投靠这个男人,真的是一个好决定吗……

    一边收拾乱糟糟的病房,白卉一边想着安身立命之事。她清楚她跟彭鹜再亲密无间,也都是彼此手中的棋子,若不保留退路,注定逃不了粉身碎骨的下场!

    诶——突然觉得好累!白卉将拾起的枕头重新放回床头,在搬动夏微的脑袋时似乎惊动了这个不安的人。

    夏微悠然张开眼,全身酸麻的感觉顿时袭来,叫她禁不住拧了拧眉头。稍稍抬一下手臂,都好似千斤重般。压低视线,看到四肢健在,可夏微怎么感觉身体不是自己的了呢!

    “微微!”见她不再大叫大闹,彭鹜欣喜若狂,赶忙将夏微扶坐起来。

    发现自己在病房,身边还有彭鹜和白卉陪伴,夏微一脸茫然。仔细回想,那与孙洋的灵体交错后产生的可怕记忆,顿时涌向脑海!夏微心口一紧,脸色更加苍白了几分。

    她以为自己死了!

    “微微,告诉彭叔叔发生什么事了!”彭飞显得有些迫不及待,也许在这样的情况下他最应该担心的是夏微的身体,而不是事情的来龙去脉。尽管如此,也不要怀疑他对夏微的关心,为了不让夏微变得更糟,为了不让那个“杀人预告”实现,为了不让他的双手上沾染夏微的血,他必须做到滴水不漏!

    发生了什么?发生了什么……夏微也同样不断的问自己。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她不知道这个小镇怎么了,她更不知道彭鹜是怎么了,她却清楚孙洋是怎么了!

    “彭叔叔,”夏微神色恍惚的看着他,似乎刚从一场噩梦中惊醒般,“孙洋并不是被野兽袭击的吧,他的死其实另有原因,是不是……”夏微根本没有怀疑自己的话!

    彭鹜神色发紧,眼神慌乱,他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应付她!承认与不承认,看似一个简单的选择题,却实在难以抉择!彭鹜跟自己的理智较量着,可还未来得及思考,便脱口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他傻了吗?这么问不就表明他间接承认了夏微的话吗!难道他打算向夏微说出真相!?白卉屏住呼吸,瞪大眼睛看着他。要知道,夏微知道真相后,她的人生将会发生巨大的改变!

    “我……”夏微只觉脑袋里一片混乱,如果这一切都是孙洋造成的,她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说,说出来他们会不会相信。

    “微微,你太累了。还是多休息一会儿吧!”彭鹜生硬的说道,随后递给白卉一个眼色,便率先出去了。

    白卉不解他为什么会打退堂鼓,于是追出去问个明白,“鹜,你还打算把微微蒙在鼓里吗!?”

    彭鹜神色一凛,语气强硬的不容人置疑,“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抹去她的记忆!”

    白卉悚然,马上为夏微抱不平道:“你根本没权利这么对微微!她该知道一切!”

    彭鹜脸上堆满怒色,紧绷的身躯如开弓的冷箭,随时都有爆发的危险!他拳头紧握,经过半晌的沉吟才咬牙毅然说道:“我只不过是继续她奶奶对她做的事情!”

    白卉愕然,她不知道这个小镇里究竟埋藏了多少秘密!那股神秘感就像死亡的深渊一样,随时都能将人吞没到无葬身之地!她终于领会到什么叫做“知道的越多就越危险”了……

    “你不是说那个什么草可以消除人的记忆吗?”见白卉惶恐不安,彭鹜放软语气。

    “蚁尾草并不能消除认人的记忆,只能制造障碍暂时性的封闭人的记忆。”白卉冷然道。她开始觉得备受彭鹜保护的夏微可怜了。是的,她可怜夏微,不再是羡慕了。事到如今,她不知道谁的心,始终是热的了。

    “怎样都好!尽快做!”彭鹜命令道。

    别说白卉不喜欢他这样的语气,就算不在意,她也不想成为残害夏微的帮凶。她斜眼不冷不热的看着彭鹜,说:“我没有蚁尾草……”

    她话音未落,便被彭鹜捏着下巴。白卉吃痛,连连后退,直到退无可退整个人被他的大手抵在墙上!面对这个突然变得无情的男人,她的内心被惧怕填满,饶是强作镇定,那双恐慌不已的双眸还是出卖了她的真实情感!

034 抓包

    “不要跟我装模作样!如果这些事你都做不好,你对我来说根本没有一点存在的价值!”察觉到有护士经过,彭鹜冷哼一声,匆匆放开钳制白卉的手,可神色依旧肃杀得叫人禁不住颤抖!

    白卉的背抵在墙上,才勉强撑起发软的身子,不让自己滑落。如劫后余生般,白卉的胸口剧烈起伏,她却不敢大口大口的喘气,她不知道下一秒这个阴晴不定的男人还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

    “还愣着干嘛!?”彭鹜低喝。

    白卉的身子一震,却强压着心头的惧意和声音里的颤抖,道:“我告诉你!你这不是在保护她,你是在害她!”说完,她转身匆匆离去。

    彭鹜一拳捶到白卉刚刚离开的地方,手指的关节沾满了墙面的白灰,不只是嫌脏还是嫌痛,他甩了甩手掌,走到窗前,面无表情的看着白卉离去的身影。

    丁医生悄无声息的走到彭鹜身边,看一眼窗外,哼笑一声说道:“你对女人的方式怎么还是这么奇怪?”

    彭鹜懒懒的看他一眼,嫌他多管闲事似的。他背靠窗缘,用一种莫名了然的神情问道:“微微身上的伤,你怎么看?”

    “我看不了,你得去找能看的人去看。”丁医生的话别有深意。

    意会他的意思,彭鹜神色一滞,忽而失笑道:“你该不会真的相信那个老神棍的事情吧!?”

    丁医生回以一笑,反问:“你相信这世上有吸血鬼,有狼人,有鬼,有女巫,为什么不相信这世上有驱魔人的存在?”

    彭鹜深深地“靠”了一声,想起夏微被吓坏的样子,他真有些相信她是见了鬼。

    当他衣冠整整的站在“隐世居”门前,看一眼左边的“通天理”,看一眼右边的“知人命”,他忍不住精神头一抖擞,有种被泼了冷水寒颤不已的感觉。

    其实,自从他接任镇长职位以来,这个隐世居一直是他头疼的地方,里面的一老一小更是让他头疼的对象。自“严厉打击迷信活动”的政令一下,他就多次劝解隐世居的老主人关掉这个地方。那老人是个顽固的钉子户,还夸张到曾多次把稻草做的诅咒娃娃拿出来威胁他离开!最后,彭鹜也打消了赶走这老小的打算,只劝告他们行事低调些、收敛些。彭鹜吃了那老头儿不少亏,如今还心有余悸。

    站在门口,迟迟不肯进去,彭鹜左右上下打量这方小小的宅门,暮色一临,这地方被一股说不清的诡异气息笼罩着,阴森森的直叫人喉头发紧,口舌发干!

    “杜老,杜老!”

    彭鹜伸着脑袋朝宅子里面叫了两声,不一会儿就听到“噔噔噔”的脚步声。下一刻,门“哐”的一声被打开,一个五短身材的小老头儿冲了出来,左手捏着一只稻草扎的娃娃,右手捏着一枚大头针。

    杜老对彭鹜吹胡子瞪眼睛,怒气冲冲道:“还来做什么?皮痒了是吧?还想要我扎你两针是吧?”

    彭鹜虎视眈眈的盯着那枚大头针,忍不住吞了一下口水,觉得嘴里是越发的干燥了!他不知在那枚大头针上栽多少跟头了——据杜老说,要完成一个人的诅咒娃娃,必须要把那个人的血滴在稻草娃娃身上才行!

    “杜老,您误会了!”彭鹜抖了抖脸上的肌肉,最后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来。他是真怕杜老会趁他一个不留神儿,冲上来拿针扎他!“我这是求您办事来的!”

    一听生意上门,杜老忽然觉得彭鹜的嘴脸不再是那么可恶了,反而摇身一变成了待宰的肥羊一般鲜嫩可口。杜老市侩一笑,随即又觉得不能给他好脸色,谁知道他求人办完事会不会翻脸不认人!

    很快,杜老笑容一敛,绷着脸问:“有话快说有屁快放!我还等着给我孙女做饭去呢!”

    “若曦还没回来哈?”知道他老人家心疼孙女,于是彭鹜投其所好这么一问。

    “少跟我打马虎眼!”杜老一声冷哼,打消了他的讨好。

    彭鹜尴尬的笑了两声,随即正色道:“杜老啊,如果一个人啊,她身上莫名其妙的出现和一个人死时身上带的伤痕,这会不会很严重啊?”

    杜老眼中贼光一闪,一手捋着山羊胡子装腔作势,另一手在彭鹜面前搓来搓去,摆明了要钱的意思!彭鹜见状,无奈之下从口袋中掏出一卷钞票,扔到他手中。杜老就喜欢钞票沉甸甸在手的感觉。掂了掂手里的票子,小老头儿又瞄了瞄彭鹜鼓囊囊的口袋,不由露出豁牙一笑,满脸的褶子跟开了花儿似的。

    “能让咱们镇长亲自来向我老头儿讨教的人,一定不简单吧!”杜老先吊了吊他的胃口,满意地看到他紧张的神情后,才笑呵呵地继续说道:“这是鬼上身了,得治!”

    一听他没了下文,彭鹜配合问道:“……怎么治?”

    哪知杜老又是手一伸,被财迷了心窍。彭鹜算是怕了他老人家这种掉钱眼儿里的态度了,索性把上下口袋都掏空了给他。杜老满载而归,最终也没说清具体的治疗法子,只问了鬼的来历后,高深莫测的留下一句“明天就会好了”,就给彭鹜吃了闭门羹。

    彭鹜这是死马当活马医,暂且不说管不管用,只待明天一到,微微的身子还没好,他且来找这老家伙算账!

    第二天一大早,彭飞便给夏微送早餐来了。他走到病房门前,却发现白卉在里面鬼鬼祟祟!

    病房内,门窗紧闭,白卉面戴口罩,手拿着一捆冒着烟的干枯狗尾巴草在夏微病床四周走动。

    她似乎在尽可能的让夏微吸入那些白烟!彭飞直觉不好,猛的开门而入,厉声问道:“你在做什么!?”

    白卉一惊,吓得差点将蚁尾草抖落到地上!在彭飞的逼视下,她的神色躲躲闪闪,最后支支吾吾道:“我……我比较迷信!昨天在网上看到用狗尾巴草能驱邪,我就想给微微试试!”

035 中断的记忆

    她大早上在夏微病房神神叨叨,就是因为迷信?狗尾巴草?驱邪?心理医生还信这一套?那她这个心理医生也当的不怎么样嘛!彭飞对她难得建立起来的好感一扫而光。白卉神色自若,视线移到他手上的食品袋子,借口转移话题道:“那是百味轩的豆腐脑吧!我正好也饿了,也去吃点。”说完,她便逃遁了。干草被点燃后不是有一股呛人的烟味吗,可为什么彭飞会闻到阵阵香气?他觉得事有蹊跷,便赶忙放下手中的袋子,开窗通风。久久不见香味散尽,他索性抱着夏微换了一间病房。夏微在他怀着惊醒,一看是彭飞,不由放松过于紧绷的身体,四下瞧了瞧发现仍身在医院,却不明白彭飞的举动,不由问:“彭飞,你带我去哪?”

    “到了。”

    彭飞将她放到隔壁病房的空床位上,正欲转身回去拿遗漏的早餐,却见夏微茫然的打量着四周,又抬头不解的问他:“彭飞,我怎么会在医院?”

    “昨天的事,你不记得了?”如果那时彭飞没看错,夏微确确实实死过一次!当时他脑袋里一片空白,虽没有上前确认,却确信无比!

    “昨天……”夏微敲了敲不争气的脑瓜,好似要让那里运作起来。也许电视敲敲画面会变得清晰,可她无论怎么用力记忆的画面还是一片模糊。“我记得我发现孙洋的尸体,记得嘉嘉把我带回了她家……”

    然后呢?

    夏微就像是坐在车里,透过布满雨水的挡风玻璃看着前方,明明前方的路经过无数遍,此刻却看不清道路两旁的景致。

    “头好疼……”虽然不是头疼欲裂,却也要人受不住!

    “头疼就不要想了。”彭飞似乎一点也不惊奇这样的夏微,他将早餐布置好,便搬了把凳子坐在病床边,一边削着从隔壁病号那儿偷拿来的苹果,一边漫不经心的给夏微说着这些天的新闻。

    “孙洋的葬礼过去了……”

    “是吗!我都没去参加,他应该不会怪我吧!”夏微瞄了一眼四周,警惕着孙洋的鬼混随时冒出来似的。可她竟然不觉得害怕……

    诶?她怎么有一种孙洋还存在的感觉?

    “昨天还来了个新老师……”彭鹜抬眼看了她一下,别有深意。

    “唔,希望不要太严厉。”一碗豆腐脑吃的差不多了,夏微还是觉得肚子没填饱,不由觊觎上彭飞手中的苹果了。

    “昨天你......晕倒了。”彭飞将削好的苹果横竖切成四瓣,然后继续试探。

    “难怪我会在医院。”夏微终于了然了。

    可彭飞得出的结论是,夏微把这几天发生过的事都忘了,就像忘了很久远以前的事情一样,那么自然而然,还浑然不觉。

    她又失忆了。

    这种事在彭飞看来已是家常便饭,他曾经向夏微提过她的健忘症,可她根本就没意识到这点。

    彭飞虽不信怪力乱神之说,却也隐隐察觉到邪门之处,尤其是他对白卉今天早上的行为耿耿于怀。

    “微微,你还记不记得小时候的事?”彭飞将话题陡然一转。有些事不记得不代表不存在了,尤其是有关彭飞的累累罪行。他虽然不希望夏微记得那些不愉快的事,可自己每每想起都会有一种罪恶感盘桓。“你记不记得小时候我对你很坏?尤其是老爸让我们练功的时候,我总是拿你当沙包练习,对你拳打脚踢。”

    夏微隐约记得彭飞不只一次跟她提过这件事,总是借这件事毫不余力的来奚落她的“健忘症”。

    夏微轻轻的说:“你对我说过。”

    “微微,那你知不知道,从你发现孙洋的尸体后已经过了快半个月了。”彭飞奇怪的是,夏微这次“健忘”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严重!以前她经常是将前一天的事情忘记了了,这次她却忘了一连几天的事!

    “……”自己为什么一点也记不清这半个月内所发生的事情。更令人匪夷所思的是,她居然一点都不觉得奇怪。

    越是觉得不奇怪,越是觉得不安,夏微抓了抓衣领,胸口中那浓烈地化不开的窒闷感好似有什么东西揪扯其中,她很在意,却不清楚在意的是什么。

    “微微,微微……”彭飞看她精神恍惚,尤其是双眼茫然得毫无焦距。她这种痴惘的状态,叫彭飞心生一股惧怕,惧怕夏微从今以后只剩下毫无内容的躯壳!他抓着夏微的肩膀,几乎将五指扣进夏微的肌理,他扬声高喊:“微微!”

    “嗯?彭飞?”夏微这才回神,依旧不在状况中,“你刚才说什么?”

    彭飞一愣,垂下视线沉思起来。对啊,他刚才说什么来着?怎么一时想不起来了?

    “微微,你先休息,我过会儿跟嘉嘉一起来看你。”道别了夏微,彭飞离开医院。

    路上,他将前后一小时内的行程全部输入到了手机里。可输着输着,他的大脑突然间变得一片空白!

    他停下脚步,茫然张望四周,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怎么会站在人行道上,他甚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一边走路一边看手机,这根本不是他的作风!

    手机记事本中的光标一闪一灭,如催眠的节奏叫人看了昏昏欲睡。彭飞手指滑动屏幕,记事本上记载的却是他完全不记得的事情!

    6:00起床

    6:20百味轩

    6:35去医院看微微,姓白的女人在微微床跟前烧狗尾巴草,还戴着医生的口罩。大约两分钟过后,我抱微微到了隔壁病房。

    6:40左右,微微的“健忘症”重犯了

    记录到此便戛然而止。彭飞看看手机上方的时间显示是7:01分,也就是说他忘记了上一个小时内所发生的事情!

    他看看前方,又回头看看身后,脚下还真是从医院出来的路!惊愕慢慢爬上彭飞的脸孔,他再低头看手机中的记录,其中”姓白的女人”这五个字尤其刺眼醒目!

036 夏微的衣橱

    白卉按照彭鹜的指令抹去夏微的记忆,却不料被彭飞抓了个现形。她从医院出来后便直奔彭家,将这件事告诉了彭鹜,并一再确认:“他不会起疑心吧?”

    彭鹜也不确定,只能坐等彭飞回来看他的反应。他一脸的沉重,说实话他都不知道该拿怎样的脸孔来面对彭飞。他对他隐藏太多,也保留太多,他本以为这是保护他,让他强大起来的最好方式,可到最后质疑这些的人却是他自己。

    “鹜,你要告诉他实情吗?”白卉能感觉出来彭鹜的犹豫,她这个心理医生还是有些斤两的。

    就在彭鹜沉吟的这会儿功夫,门口有动静了——彭飞回来了。

    跟平常一样,彭飞对他们视若无睹。

    可彭鹜却莫名的紧张起来,尽管他掩饰的再好,紧紧交握的双手还是泄了他的底。“飞飞,微微怎么样了?”

    听出这话中的试探,彭飞不动声色拿出他对彭鹜一贯的态度,说道:“自己去看不就知道了!”

    随即他抓起玄关附近鞋柜上的车钥匙,转身又走。

    彭鹜急忙喊道:“干嘛去?”

    彭飞头也不回,“微微家。”

    彭飞用一贯恶劣的方式按汽笛吵醒了何嘉,何嘉照例趴在窗台上抱怨了几句才匆匆梳洗去了。

    一刻钟后,何嘉坐上车,见彭飞往与医院背道而驰的方向驶去,不由问道:“我们不去医院看微微吗?”

    “先去微微家给她拿件衣服。”彭飞答。

    何嘉忍不住多打量了他两眼,眼里是藏不住的迷惑。若不是彭鹜和彭飞这父子俩的眉宇间有太多相似的东西,何嘉还真不相信他们之间的亲子关系。那个性格差到极点的大叔怎么会教出这么好一儿子!

    察觉到她久留不去的视线,彭飞微微一笑,腾出一只手来摸着下巴,似乎很享受这种待遇。“怎么?终于被我帅气的外表电到了!”

    何嘉可不是夏微,还不至于因为别人的一两句调戏就红了脸。一记白眼过后,她慢悠悠的收回视线,目视前方渐渐缩短却依旧看不到尽头的林路,神情蓦然变得伤感起来。良久,她才自责似的说道:“我也想对微微好,可我永远也做不到你那样。”

    “嘉嘉,这不是比赛。”就像女生不完全理解男生们之间的友谊一样,男生也会对她们手牵手还能大大方方的走在马路的那种友谊觉得匪夷所思。在彭飞看来,何嘉和夏微之间就是那种无法让人插足其中的关系。不管将来会发生什么,她们也不会对彼此产生怀疑,这让人羡慕,也让人嫉妒。“微微就算是忘了全世界,也不会忘记你对她的好。”

    “如果这是安慰我的话,你就省省吧!”何嘉赌气似的,不过这回可不是气自己,而是气缺心眼儿的夏微。“微微只会记得别人对她的好!那个张娇娇啊,平日里老说微微的坏话,高考的时候微微还借给她笔!没笔不会自己买去啊,又不会跑对少路、花多少钱……你更过分啊——”控诉完别人的累累罪行,何嘉还不忘把最不应该被放过的彭飞做重点强调。“小时候你把微微打得鼻青脸肿的,她见了你还是呵呵傻笑!”

    “那都是小时候的事了。”彭飞少不了为自己开脱,唯恐何嘉再继续数落下去,他赶忙一个加速,冲到夏微家门前,并急刹车停下。“到了。”

    差点被惯性冲到挡风玻璃上,何嘉虽相安无事,却也不由对彭飞瞪了两眼才慢悠悠下场。

    “钥匙呢?”走到紧锁的门前,何嘉回头,没好气地问道比她的动作还慢一步的彭飞。

    “门口左排第二个花盆底下。”彭飞对这里早已熟门熟路。何嘉略带怀疑,可当她在花盆底下真的看到钥匙的时候,又忍不住唠叨,“微微也真是的!万一坏人来怎么办!”

    拾起钥匙开门,一股清凉之气扑面而来,何嘉怔了两秒,随后环视四周。屋内的摆设依旧如从前,可乍一眼望去竟觉得空荡荡的,不知怎的,何嘉的心情竟有些失落感。

    “彭飞,我要是跟我爸妈说让夏微搬来跟我们一起住,你说他们会不会答应?”何嘉难以想象夏微在这里独自一人的感受,但若是她,一定会忍受不了这里死气沉沉的气氛。

    “你爸妈那边好说,微微不见得会答应。”夏家其实很大,起码有四五个闲置的空房间。彭飞记得夏微的房间在二楼左手边的第三间。“我曾跟微微提过这件事,她说她会考虑。”

    何嘉跟着彭飞来到夏微的房间,打量了一番里头简约却不失格调的布置,视线便落到了一头扎进红木衣柜的彭飞身上。那家伙竟然不知羞耻地抱着夏微的衣服猛闻上面的味道!

    她立马冲上去夺过彭飞手里的T恤衫,红着脸羞怒道:“你干什么抱着微微的衣服闻来闻去啊!”

    彭飞也对自己有意识的举动感到莫名其妙,他一打开衣柜,就有一股香味扑鼻而来,一经确认,才发现是夏微衣服上的味道。可为什么他会对这种香味那么敏感呢?

    彭飞的大脑被阻塞了似,一时竟运作不起来。

    何嘉将呆愣着的彭飞轰开,继而开始翻箱倒柜。夏微的衣服样式多为休闲,想要找一件赶得上潮流的款式实在很难。但是夏微天生一副好身段,穿什么都带给人一种时尚感。

    想着那香味毕竟是闻惯了的夏微身上的味道,彭飞便不再去追究香味的来源。百无聊赖中,他随手抓起窗台上的硬皮本子随便一翻,发现竟是夏微的日记本!

    他刚要仔细阅读,手上一空,抬头便见何嘉怒目圆睁的瞪着他!“喂!你这人有没有道德啊!这可是人家的隐私!”

    说彭飞没常识也好,他也不是不尊重夏微,只是无意识中觉得他跟夏微之间并没有所谓的隔阂,那种亲密无间的感觉不是海枯石烂恋情,也不是天荒地老的爱情,而是一种双生子似的羁绊。

    何嘉催促着彭飞去医院探望夏微,两人驾车离开,夏家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然而,在医院的夏微,心中越发的不平静起来。

037 住院

    夏微不喜欢医院中充斥的消毒水的味道,更不喜欢这里紧张沉闷的氛围。每一分每一秒都好似会有什么东西悄然离去,又有什么东西突然到来!身陷这种轮回似的状态,夏微总觉得自己是无根的浮萍一样,随波逐流,身不由己。

    摒除杂念,却觉得心中好似虚设了一道钟摆,尤其滴滴答答的响声越发清晰,叫她不得不细数分秒,那种感觉就像自己已时日无多,除了躺着等死外别无选择。

    夏微回过神,发现自己已然离开病房,经过身旁的有行色匆匆的医护,更多的是病容满面的患者。一个身穿病服,佝偻着身子的老人本来以慢得几乎是不可思议的速度行走,脸上的每一条细纹、每一道褶皱都是变态似的苍白,双眼茫然无焦距的直视前方,就是这样的人竟以猝不及防的速度挡住了夏微的去路!

    只听沙哑中带着虚无缥缈的声音传来:“请问320病房怎么走啊……”

    夏微刚要好心引路,臂膀上却蓦地一紧!她回头一看,抓着她的人是一个身穿红色衣裙的女人,那张精致脸蛋的轮廓,分外熟悉。夏微拧着眉头想了想,却记不起何时何地见过这个女人。

    “不要说话,跟我走!”没有帮到刚才那个问路的老人,夏微心有不安。

    被那个红衣女子架着胳膊,她回头再看,却在来来往往的人群中再也寻不到那个老人的身影……

    那些逗留在人世间,依然不相信自己已死去的亡魂,他们寻找着,寻找着来时的路,却不知所作所为是枉然。

    看见的与看不见的,还有被看见的——

    忘了的与忘不了的,还有被忘了的——

    深夜里,寂静的走廊,无声无息彷徨着的是谁的脚步,传来的是谁的呻吟,又回荡着谁的尖叫。徘徊不去的残影,那是留恋着过去的亡灵,原来,人间真的有地狱!

    夏微被红衣女子强拉着离开医院。说也奇怪,当走出医院大门的那一瞬间,堵塞在夏微心头的沉闷感竟统统烟消云散了,好似在挣扎的深夜里终于等来了期盼中的黎明。

    在盛夏的阳光里,如获久违的安全感一般,夏微重重的吐了一口气。

    还不待她在园中的长椅上坐定,便听红衣女人问:“微微,孙洋呢?”

    夏微一怔,心中涌过千头万绪,且不说这红衣女人是如何认识她的,单凭她向夏微询问有关孙洋的踪迹,这就令人匪夷所思了!

    “孙洋不是死了吗?”眼神中带着探索,夏微上下审视着红衣女人,似乎要从她身上找到一丝跟自己记忆中对号入座的地方。

    “我以为他一直跟你在一起……”察觉到夏微眼中陌生的情绪,红衣女子微怔,好似确认般,她问:“微微,你还记不记得我们在孙洋的葬礼上见过面?”

    “孙洋的葬礼……”夏微垂头回想,却对自己参加过孙洋葬礼的那段记忆完全没有印象。“我不……”

    一抬头,那红衣女人竟不见了踪影,夏微四处巡视无果,却见一个跟她身穿同样病服的患者走来,手里拿着一朵满天星点缀着的蓝色玫瑰。

    “微微,送给你,祝你早日康复!”

    “谢……谢!”夏微接收花后,那人笑嘻嘻的离开了,徒留夏微在原地绞尽脑汁,竟莫名觉得类似的情形似乎在哪里出现过……

    陆陆续续又来了十一个人,他们有男有女,有老有少,都是医院里的患者,都是笑呵呵的来,笑嘻嘻的离开,似乎送花给夏微,是一件让他们倍感幸福的事。夏微手中多了一捧蓝色花束——被满天星簇拥着的十二支蓝色妖姬。

    香幽之气挥散不去,夏微爱极了这种味道,正欲陶醉时却惊觉这不是消受的时刻——

    那个送花的幕后主使一定就在附近!

    想到这,夏微霍然起身,四下搜寻,努力在来往的人群中找到一个值得怀疑的对象。

    那人一定和她相识!

    却为何不能与她相认?

    带着期盼,穿梭人潮,夏微一一辨认。

    一张张不同的脸庞,一次次相同的失望,这种感觉重复叠加后变得越来越深沉,渐渐将她心中难得的愉悦冲淡了。

    突然意识到自己的行为很幼稚,夏微自嘲的笑笑,正欲转身回原来的地方,后背却被猛地一撞!她踉跄几步才站住脚步,还没来得及回头看个究竟,就听有人大叫着“啊”了一声,声音尖锐刺耳!

    “你没长眼睛啊!”明明是她自己撞上来的,反倒怪罪起别人来了!

    夏微正好奇她这是“得罪”了哪路神仙,转身一探竟是同班同学林盼盼。

    一看是夏微,林盼盼的脸上划过一丝惊讶。恼怒的瞪够了夏微后,她随即依偎到身旁人的臂膀上,娇嗔道:“夜,你看她啊!人家的脚都成这样了,她还撞上来!”

    夏微的视线落到林盼盼打着石膏的左脚上,赶忙连连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没注意!”

    为什么她明明才是那个受害人,姿态却要这么卑微?许是林盼盼此时的状况比她更悲惨吧,看上去比她更像一个受害者的模样吧。

    “人家都已经道歉了,放过她吧。”听了这略带诱惑的轻声细语,夏微抬头一看,跟林盼盼随行而来的竟是端木夜!

    一见是他,夏微心里的感激之情顿时荡然无存了。

    尽管她嘴上没说,夏微那变僵的脸色分明就是在告诉端木夜:我讨厌你!我嫌弃你!我不想看见你!

    无视她这明显的抵触情绪,端木夜略带惊奇道:“微微同学,昨天你在我的课堂上还神气活现的,今天怎么摇身一变,成林黛玉了?”

    “你的课堂上?”夏微瞬间恍悟了,端木夜就是彭飞提过的那个新来的教授。

    可瞧瞧端木夜那德性——这家伙从上到下、从头到脚都是一副地痞流氓模样,比夜店里的牛郎还要像个牛郎!切!如果这样的人能当教授,夏微岂不是可以竞选人大代表去啦!

    哼~懒得搭理这种人,还是保持距离得好!

038 蓝色妖姬

    看不惯夏微将端木夜的注意力夺去,尤其是她都走了,端木夜的目光还追着她的背影!

    林盼盼的脸色换了又换,一会儿阴沉一会儿咬牙切齿,恨不得把夏微暴捶一顿才甘心似的。她压抑心头的狂躁,强迫自己扯出一个风情万种的笑,贴在端木夜身上撒娇道:“夜,我们走啦!”

    “你先到车上去等我。”吩咐完,端木夜就要朝夏微离开的方向而去,可手臂上一紧,又不得不停下来。

    看了看紧抓着他手臂不放的双手,端木夜的神情微冷,抬眼无视林盼盼恼怒的脸色,只直视着对方的眼眸,淡然而清晰地吐出两个字,“放手。”

    望进那好似暗黑深渊的眸子,林盼盼如深陷泥淖,不可自拔。明明脑子里容不得其他事物,可还是被他的一声命令占据全部,林盼盼竟有些身不由己,回过神来时发现自己的双手早就空了!而眼前立着的男人……好陌生,尤其他眼中威慑的冷意,叫她如临冰川之地!

    “夜……?”林盼盼有些不确定站在面前的究竟是不是那个温柔的端木夜,有那么一瞬间,竟觉得他好可怕!

    猝不及防地,端木夜笑容一绽,他轻轻的拍了拍林盼盼的脸颊,宠溺道:“乖~照我说的做。”

    林盼盼不由自主的点头,一记点头还没落下,便见端木夜朝夏微的方向快步去了。

    夏微仍没有放弃寻找给她送花的人,心中的期盼大于好奇,她在心里一遍一遍的勾勒着那人的模样,可又总觉得每一笔每一划都稍显不足。她也不是没想过送花给她的也许是她身边的某一人,但所有的可能性都被她自我否定了。要说有些东西朦胧的时候才最美,夏微没想着去破坏这份美好。否则,真被她猜度出答案了,反而不知该跟某君如何相处了。

    夏微一味的沉浸在花香世界里,不料腰上蓦地一紧,脚下陡然一空,整个人竟被打横抱起!半晌的晕眩后,夏微定睛一看,这来之突然的人竟是端木夜!

    就在她怔愕的这会儿功夫,端木夜嬉笑着说道:“真不乖,是不是从病房里偷偷溜出来的?”

    四面八方投来的异样视线,夏微只领略了冰山一角便在羞怒中红了脸,头脑倒是挺冷静,“放我下来!”犯不着因为这种人着急!

    “病房在几楼?我送你上去。”端木夜意外的固执。

    别说夏微不想回病房了,即便要回去也没有让他用这种方式代劳的必要。既然改变不了他的主意,夏微依然可以用她自己的方式扭转局势——单手扶在端木夜的肩膀上——别以为夏微这是妥协了!

    她用力一撑,整个人在端木夜的怀抱里腾空而起。一个漂亮的后空翻,夏微盈盈然落地,动作优美流畅得叫人禁不住拍手喝彩!

    双手依旧平托半空,似乎是不习惯这陡然间空落落的感觉,端木夜怔了两秒才垂下手,继而笑盈盈地看向夏微,却满是邪气!他倾身靠近夏微,低头耳语道:“下回,不会再让你逃出我的怀里。”

    下回?还有下回么?以为还会再给你那样的机会?夏微眼里衅意肆起,又有些意外的看他退回,暧昧不明的神色中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狼狈。

    调戏不成,反而碰了一鼻子灰,端木夜悻悻然地故作委屈道:“眼神凶巴巴的,真不可爱~”

    见夏微忽地莞尔一笑,又听身后有人叫了一声“微微”,随即端木夜意识到那不是自己得到的待遇,心里不由升起一股失落感。

    何嘉率先跑来,彭飞慢悠悠的随后。端木夜一转身,夏微马上失去了何嘉所有的注意力!

    “端木老师!?”何嘉先是一惊,而后激动的扑上去,差点跟猫摁老鼠似的把端木夜摁倒在地!“求抱大腿!求合影!!”

    除了抱大腿那段,端木夜倒是满足了她合影的要求。瞧这二人肩挨着肩,头靠着头,还为扮萌对着手机镜头比出的剪刀手,实在二屎了!

    彭飞心里老大不痛快,索性眼不见为净,耳不听为烦,跟夏微一起去找长椅坐下。

    哪知他屁股还没放在椅子上,端木夜这男人就突然出现,硬是落坐到他跟夏微中间!

    “逃课三人组,这次就放过你们。”端木夜的身形颀长,尽管这长椅雅致地紧,也不能将他王者气派很好的发挥出来。“但下次,要是没有假条就随便翘我的课,可别怪我不客气咯~”

    明明是一句威胁人的话,被他这么一说,反倒跟玩笑话似的。

    夏微和彭飞不以为意,倒是何嘉既没点头也没摇头,可她那一脸令人头疼的花痴表情分明就是在告诉端木夜:请调教我吧~

    可怜的彭飞又被当做局外人似的挤到了一旁,即便这回的罪魁祸首是何嘉,他还是忍不住把各种罪责归咎到端木夜身上。

    “老师是专门来看微微的吗?”

    怎么可能!夏微翻了个白眼,不期然却对上了端木夜的双眼,那似要融软地滴出水的眸子,让她在一阵心慌中赶忙拔开视线。

    两人几乎是在同一时间躲开彼此的注视,端木夜不留沉默的余地,对何嘉解释:“其实是一个不知道叫什么名字的女同学跳健美操的时候扭了脚,我正巧路过看到了,就把她送来医院了。”

    林盼盼那么迷恋他,端木夜竟还不知道她的名字?

    这种处处留情却薄情的男人在夏微眼里一文不值,落到何嘉眼里却是一副大好男人的嘴脸,真是可笑!这种男人空有一身好皮囊,里子里头不用细瞧就知道是何模样,夏微总觉得自己早八百年前就了解他似的!

    何嘉笑的一脸暧昧,眸子骨溜溜的在端夏微和端木夜之间转了一圈,然后视线落到夏微捧着的花束上,跟揪住人的小辫子一样不怀好意,“特地带花来,还说不是专门来看微微的!”

    “这花不是他送的!”夏微忙说道,急着跟谁撇清关系似的。

039 康乃馨

    “难不成是慕风??”何嘉眨了眨眼睛,她准确记得孙洋死的第二天,夏微也抱了这么一束花,那时她没多问花的来历,直觉是某人为了安抚夏微送的。可如果是慕风,他跟夏微之间的关系已经发展到送花的程度了吗?“我昨天告诉慕风你住院了,他应该来过吧?”不知道为什么,何嘉无意识的推翻了“送花”理论。

    夏微却打心眼儿认为这花就是慕风送的,可他为什么不亲自出现?还有,那“代劳”送花来的十二个人为什么会对他言听计从?

    夏微心中的欢愉被一波波困惑取代,觉得手中玫瑰冶美得越发诡异,尤其那幽蓝的色泽越发的浓郁……

    “微微,微微!”何嘉唤了几声,才将夏微飘到九霄云外的神识给拉了回来,“别发呆了!说曹操曹操到——”

    夏微疑惑地看了看她,然后循着她手指的方向,竟见到慕风站在草坪旁,整个人显得有些局促。

    夏微对慕风的印象仅止于协作办晚会的那时,尽管对他的记忆短浅得让人觉得美中不足,可夏微对他怀揣的那份悸动好似刻骨铭心般,一见便相识,再见之后那种悠悠然的情愫也不曾有半分消减。

    慕风将手里那小小的一束康乃馨往身后藏了藏,比起夏微怀里的那捧明艳瑰丽,他手里的这些未免显得太寒酸小气!他大概是觉得有些丢人现眼,所以整个人都不自在了。尤其当他看到夏微脸上掠过的失望时,慕风更觉尴尬了。

    他却不知,夏微失望的不是这个——

    慕风来了,带了一束康乃馨,这说明什么?说明夏微原先的假设都不成立。有那么一阵强烈的欲望,夏微真希望送蓝色玫瑰给她的人是慕风!

    “诶——别丢啊!”见慕风要将康乃馨置入垃圾桶,夏微急忙先一步将花抢夺到手,“这么漂亮的花,丢了多可惜啊!”

    “我以为你不喜欢。”她一靠近,慕风稍有不自然的向后退了一小步。

    “我很喜欢。”可跟蓝色妖姬一比,康乃馨逊色的实在可怜。

    慕风目露几分同情,转瞬间又是一脸担忧,“身体好些了吗?”

    “没大碍。”说实话,夏微根本还没搞清楚自己的身体到底出了什么问题。她这么说算是一种逢迎的态度。“谢谢你来看我!”

    淡淡的香甜缭缭绕绕,那是比花香还诱人的味道。遮不了,盖不住,拨弄人心蠢蠢欲动!慕风瞬间全身紧绷,目光里闪烁着一些不明意味的东西,是疯狂,是渴望,还有更深的压抑!

    他的视线快速落到夏微的左臂上,声音里透着紧张,“你受伤了?”

    夏微撩起衣袖,果然见左臂上有三道猫抓似的痕迹,细窄的伤口已经结痂,隐隐约约中泛着血红的颜色。这么点儿的程度都能被察觉到?夏微却没对慕风惊人的发现力多做怀疑,只歪头回忆这抓伤是怎么来的。

    “你没事我就放心了,我还有事,就先走了!”慕风逃也似的快步离开,暗地里却瞥见不远处的端木夜。对着他投来的嘲弄视线,慕风的目光倏地变冷,冷到几乎是不留余地的杀意!

    慕风,就像一阵风,不期然的拂来,冷不丁的离开。夏微陷入深深的失落中,直到一只手在眼前摇来摆去,她才收回对慕风留恋不已的视线。

    “嘉嘉,今天早上没课吗?”不待何嘉调侃,夏微猝不及防发问。

    “哟哟,就这么迫不及待想要见慕大帅哥了?这人不是才刚走嘛~”事实证明,在调侃人这方面,何嘉是不遗余力的。

    夏微羞得脸一红,嗔怒道:“我是看你太闲了!”

    “切!人家好心来看你……”何嘉怨念不已,这还真是那个什么见色忘友!“慕大帅哥能来,端木老师能来,彭飞能来,我就不能来啦!我这是怕你周围阳气太重,你吃不消,特地来给你补补阴~”

    “照这么说,他们都不来,你也不来了。”夏微戏笑着看她,忽地伸出一只手就要朝何嘉的痒痒肉抓去,一边追着逃开的何嘉,一边玩闹道:“把你给我补的阴都还给你,看我的九阴白骨爪!”

    何嘉跑去躲到端木夜身后,玩笑似的求救,“端木老师你看微微,快帮我收拾她!”

    端木夜唇角轻扬,低低的笑声好听至极,舌尖勾勒过漂亮的唇形,挑逗中带着十足魅惑的味道。尤其是那双布满邪气的双眼,欲勾人共攀销魂的巅峰似的,叫人忍不住将全身心魄都交出去!“我的九阳神功可是很厉害的哦~”

    下流!什么话都可以用这种方式从他嘴里说出来呢……怎么说,这应该算是一种很厉害的天赋吧……对这种天赋,夏微只能用“无语”来赞美。貌似,何嘉这妞儿的本事比端木夜还厉害!

    “端木老师,求调戏~~”“你想我怎么调戏你呢?鞭打呢,还是滴蜡呢,还是S.M呢……”端木夜的配合真是默契得紧。

    这俩人耍起流氓,似乎没了下限。夏微觉得还不如呆在病房里。可转念又一想,若他们把这等戏码也搬到病房里上演,她还真不知道怎么处置了。果然还是出院为上上策,反正她也没什么身体不适的感觉。“你们在这等我,我去办出院手续了。”

    一听夏微要出院,何嘉立马把端木夜晾到一边,马力全开直奔向她,一眨眼的功夫就追上夏微了,瞬间移动也没有这么快的!

    “不行!”何嘉坚决不同意,看她无比认真的脸色,活跟夏微的病情已入膏肓一样。“你知不知道你昨天差点死掉!”

    夏微不以为意,因为她根本不记得昨天发生过什么,潜意识里认为何嘉不过是夸大其词而已。“嘉嘉,你看,我这不好好的嘛!”

    何嘉的脸色缓了缓,可仍一脸凝重。她不由加快脚步超前夏微一步,边看着她的脸色,边问:“我还没问你昨天怎么回事呢!”

    夏微奇怪她的反应,就算何嘉不对她察言观色,夏微也没打算欺骗她。“彭飞没给你说,这半个月内的事我都不记得了么?”

040 小护士的忌惮

    “啊?”何嘉愣了愣,继而跟发现新大陆似的惊道:“选择性失忆症!?”

    夏微承认自己有健忘症,可她还没厉害到想忘了什么就忘了什么那种程度。所以她对何嘉投来的崇拜目光,无奈地扶额以对,“我说嘉嘉,这……这不是什么厉害的本事吧……”怎么会有那么深沉的无力感……

    何嘉停在病房门口,指着仅仅一步之遥的房门,扭头对转身欲进隔壁病房的夏微道:“微微,你房间在这里,跑隔壁去做什么?”

    “今天早上彭飞带我换了病房。”换来换去还不都一样,夏微一转念,回身进了原先的病房。看到床尾贴的标签,才知道主治医生是丁医生。夏微从标签上收回视线,刚直起腰来就见门口多站了一个医生和一个护士。

    “丁叔叔你可来了!我们正要去找你呢!”凭着丁典和何家夫妇的交情,何家叫他一声叔叔似乎不为过,却让人觉得很是别扭,毕竟丁大医生才三十出头。

    “是我终于找到你们了!我说护士怎么跑来跟我说微微不见了,是不是你把微微带出去溜达的?”看他眼里尽是笑意,便知他口气中的责备是装出来的。

    夏微却看没出来,才急忙帮何嘉开脱,“不是的,丁医生,是我自己想出去透透气。”说完,她急着又问:“丁医生,我能出院了吗?”

    丁医生略有犹豫,半晌才回答:“微微,你还在住院观察期间。你要是急着出院也行,明天我抽个时间给你做个全身检查。”

    夏微欲言又止,她虽然急不可耐,却也不是不通情达理的人。医院的病人那么多,丁医生能腾出时间来照顾她就已经很不错了。“……那好吧,谢谢你,丁医生。”

    “多休息,别跟着他们到处乱跑。有啥需要就跟小赵护士说一声,她都会给你安排好。”丁医生承认,他是想以这种形式把夏微“拘留”起来。虽然他是夏微的主治医生,可她能不能出院,到底还是要得到彭鹜的点头同意才行。

    夏微感激的看了一眼为她布置好一切的丁医生,并对小赵护士恭恭敬敬的说道:“那就麻烦,也谢谢小赵护士了。”

    可后者只对态度诚恳的夏微挤出一个古怪的笑,这不得不让人担心这个小赵护士会不会真按着丁医生的要求,善待夏微。

    同事多年,丁医生可以肯定小赵护士的工作能力,可她今天的态度怎会如此奇怪?仔细想想,之前小赵护士发现病房里夏微不见时,便火急火燎的跑来找他,怎么一见着夏微平安无事了,她便不自在了?

    “微微,注意多休息。”丁医生又叮嘱了几句,便和小赵护士离开了。脚一踏出病房大门,他便被小赵护士拽着胳膊,强拉到少有人经过的楼梯转口。小赵护士似乎是有难言之隐,脸上的神情闪闪烁烁的让人捉摸不透,嘴里面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直到丁医生带着鼓励的语调说了一句“小赵,有什么话尽管说”,小赵护士这才跟豁出去了似的放开胆子,把心里话说出来。

    “丁医生,我昨天夜班,今天想休息了。那床病人,你能不能交给其他人来照顾?”丁医生多少修过心理学,一看小赵护士紧张地额头冒汗,双眼明明看着地板,瞳孔却明显在发抖!她这个样子,分明就是出于某种惊吓后的状态!丁医生伸出右手,握住她紧绷的肩头,出于暗示,他紧了紧力道。这种方式的安慰成功的缓解了小赵护士一大半的不安。

    “小赵,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丁医生轻轻的问,生怕吓着她似的。小赵护士似想起什么可怕的回以,一瞬间脸上布满了惧意,尤其是直视丁医生的双眼里放大的惊恐,让他也禁不住紧张得心跳加速起来!

    小赵护士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小心的不能再小心地问道:“丁医生,那床病人是不是进错医院了?”

    言下之意,夏微应该去的是精神病院吗?丁医生直觉事有蹊跷,便将另一只手也放在小赵护士的肩上,带着几分催促道:“小赵,是不是昨天晚上发生什么事了?”

    一想起昨晚的事,小赵护士便余惊不已,整个人跟筛子一样,在丁医生的手里禁不住的发抖。“昨,昨天晚上——”小赵护士稍稍鼓了鼓勇气,还是没能成功的压抑住声音里的颤抖。她吞了吞口水,这才好些,“我夜班,那床病人一个人在走廊里游荡,我看到的时候吓得半死!半夜三更啊,走廊里就她一个人,跟鬼似的!”小赵护士不住的强调,看来当时孤身一人的夏微真的把她吓坏了。“这还没什么——接下来我问她,你怎么还不去睡啊?她说,她一直听到一个敲门的声音,睡不着,就出来看看……”小赵护士的眼睛越张越大,越张越大,直到到达某种极限,她才眨了两下眼睛,却把盈满的泪水挤出了眼眶。她的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直到丁医生抓着她的双肩用力晃了晃,才让几乎魂惊魄散的她稍稍得到一丝安宁。

    “小赵,到底怎么了?”故事还没结束,丁医生自然不会就此罢休,也许这有些对不住胆小的小赵护士,可让她独自却面对,更是一个错误!

    小赵护士深吸了一口气,继续说道:“我根本就没听到什么敲门声,觉得奇怪就问她,声音是从哪传出来的。她给我指了一个方向,是医院的北后门啊!”

    医院的北后门——那是太平间!!

    意识到这点,丁医生的胸口倏地一窒,随即摇摇头自嘲的笑笑,他怎会跟小赵一样,竟也胆小起来!他整了整神色,安慰似的对小赵说:“小赵,你太累了,回去好好休息,那床病人你就不要管了。”

    小赵护士忙不迭点头,对夏微那是避之唯恐不及!临走前,她犹豫了一下。虽然昨晚后来发生的事情不算怪异,她还是决定要跟丁医生报告一下,“那床病人昨天晚上最后还问我要了纸和笔。”

041 鬼影

    小赵护士走后,丁医生在楼梯转口怔了怔,忽觉一道黑影在楼下晃了晃,待他定睛去看,却只见那黑影飞快的一闪而过!

    “谁!?”丁医生冲那道黑影消失的方向喊了一声,可回答他的只有死气沉沉的寂静!他不由将声音拔高了几度,这回他竟能清楚的听出声音里的恐惧!“谁在那里!?”

    依然是无声无息,依然是静悄悄的可怕,依然是死一般的沉寂!

    顿时,所有的台阶都好像是被死亡赋予了生命一般,层层级级都是通向地狱的引路者!丁医生壮着胆子,三步并作两步地冲下去,却发现黑影闪现的地方,空无一人!

    登时,一股凉凉的麻意爬上他的脊梁骨,悚然间又四下张皇的望了望,抬起脚步似有拔腿而逃的冲动!他竟也会感到害怕,看惯了死亡,终于在正视它的时候,也怕被那种空洞扭曲的黑暗埋没!

    丁医生不知道这是不是自己吓自己的一种表现,若置之不理,只怕下一个倒下的人就是他!在某种程度上,他十分渴望安慰!于是,他躲进办公室,立即给彭鹜打了电话。“市长大人,不介意破破费给我们医院办场法事吧!”

    听了缘由后,彭鹜方才勉为其难的答应。他倒不是吝啬的人,只是这意味着不得不请“隐世居”的杜老出山,要知道他颇忌惮那个古里古怪的小老头!彭鹜没想着要搞多大的排场,排场出来的结果无非是让人开了笑话,也没必要搞得人心惶惶。哪有耗子就去哪抓,他也没拐弯抹角,直接就把杜老请进来太平间。

    杜老虽然势利,却不是小人,但让他空着肚子办事,多一两句怨言也是应该的。“你说你们这些年轻人,到底知不知道怎么尊重长辈啊?具体情况也不明说,就把我拉到太平间来了,这不是折我的寿嘛!”

    彭鹜翻了个白眼,到底是谁一开始掉进钱眼儿里钻不出来的?这老家伙一看到钞票,小眼睛都直了,还乐的合不拢嘴,一个劲儿的说着“包在我身上、包在我身上”!不是别人不愿意给他说清楚事情原委,是他这个财奴根本就没给人解释的机会!

    太平间的冷气四季开放,森寒的气息中夹杂着淡淡的腐烂的味道。

    杜老收敛神色,凝重地将这上上下下把墙面贴的密不透风的大冰柜打量了一番。医院本来就是阴气重的地方,很容易招惹邪秽,尤其太平间这装纳死人之地更甚!所以,杜老一踏进这个地方,就感到了一股不寻常的气息。

    一码归一码,杜老虽然不是好事之人,但他还是好奇彭鹜他们是怎么发现这地方有鬼祟的。于是,他禁不住问:“你们咋知道这地方不对劲儿的?”

    除了柜子里的那些死人,加上丁医生,此刻太平间也就三个大喘气儿的。他看了一眼彭鹜,见他没意见,才对杜老说:“是有人听到这边有敲门声。”

    杜老方才那不过是小小的刺探,可没想到丁医生那句稀里糊涂的答案,更让他老人家费神了!他兀自沉思了一会儿,忽地抬起头,无比认真道:“我想见见听到声音的那个人。”

    还不待丁医生有所反应,彭鹜便眉头一皱,想也不想就拒绝道:“不行!”

    这回杜老居然没跟他闹脾气,他背手而立,静静的看着彭鹜。姜果然还是老的辣,相较之下,彭鹜的气势竟输了一大截!杜老不怒自威的那股劲儿,像是要把人的整颗心脏都揪住似的!别说彭鹜不敢喘气儿了,哪怕再多看他老人家一眼,都觉得心脏被往上提了一分!

    “能听到鬼打墙的人,绝对不是一般人,不是你我能比。”若不是看出彭鹜像是在极力守护什么,杜老早就跟他不客气了!他沉吟半晌,来回踱了几步,最后正色说道:“不怕实话告诉你们,我家祖上九代驱魔师,加上我这个快踏进棺材的老头子,没有一个人能听到鬼打墙的声音!”

    彭鹜隐约能听出杜老的弦外之音,夏微不是一般人,这早在她奶奶抱着她出现在这个小镇的时候,他就察觉到了。但他怎么也没料想夏微身上竟有连驱魔师都望尘莫及的能力!

    这世界光怪陆离,彭鹜早已见识,如今才出现什么怪力乱神一说,也不足为奇。只是夏微真能够见常人所不能见,闻常人所不闻,能常人所不能,为何这么多年来竟不露一点儿端倪……彭鹜揉了揉眼睛,总感觉似乎要抓住什么,可他用力想要从疼得欲裂的脑袋里捞出点什么,都好似遭受某种酷刑般生不如死!

    “这里阴气重,你们先出去吧。”杜老出于关心才这么说,可某些人根本不领情。尤其是彭鹜,都难受成那样了,还是一副固执的嘴脸,生怕他这个老神棍掺什么水分,非要留下来监视他的一举一动!杜老也不多做勉强,也打心眼儿想让他们见识见识他这个“老神棍”的厉害!

    当下,他从肩上的搭裢里摸出一根拇指粗细的东西,卷开一看竟是一面青紫色的小旗子。旗子上印有一幅繁复的图案,乍一看跟一张迷宫地图似的。“这是我们老杜家的传家宝之一,借由北斗阵练就出来的神灵之器,名叫七星招魂幡。这宝贝在我们家传了少说也有一千年了,想知道它是怎么保存的这么完好吗……”抬头一看,见彭大帅和丁神医都是一脸满不在乎的样子,杜老悻悻然地摸了摸鼻头,嘴里含糊不清地也不知道嘟囔了些什么。

    不问他,是因为对他老人家口中的宝贝不感兴趣,彭鹜压根就质疑这老神棍的实力!只相信自己的眼睛,除非亲眼见证,彭鹜才会打消心头的疑虑。

    正要开工,杜老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转头问彭鹜,“你昨天托我办的事,感觉还满意吧?”

    拿人钱财,替人消灾。这本来就是杜老干这一行的规矩,但他一下收了彭鹜那么多钱,只办了点儿手到擒来的小事,心中多少还是有些过意不去的。他老人家突然这么一问,就是想减轻心中的罪恶感。彭鹜不得不承认,正如昨个儿杜老所说的那样,今早夏微身上的那些奇怪痕迹就不见了。这是一大早去消抹夏微记忆的白卉探到的成果。

    当时彭鹜只将这归为巧合,根本就不归功于杜老的能耐!一个老神棍有什么能耐?无非就是招摇撞骗!

    哼哼!今儿,彭鹜他还要真见识见识这老家伙的“能耐”了!

    杜老见彭鹜不答话,只抱着怀疑的态度定定的看着他,老人家登时做贼心虚似的,眼神儿不住的飘来飘去。他是怕彭鹜一个冲动叫反悔,把那些个款子要回去!

042 招魂幡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丁医生竟觉得杜老手里本来就只有巴掌大的旗子,似乎变得更小了!惊奇之中,他不由脱口问道:

    “杜老,那旗子……是不是变小了?”

    “好眼力!”杜老先是赞了一句,后又不问自答起来,“这七星招魂幡是遇强则强,遇弱则弱。若遇上厉害的家伙,这宝贝会往疯里长!”

    听杜老这么一说,丁医生竟觉得有些庆幸了,庆幸招魂幡是变小了,这说明太平间里的“这位”也就那么回事儿,不足为惧吧!

    而彭鹜显然还不承认杜老的实力,什么旗子变小了,无非是老家伙的障眼法!他若要真有本事,倒是逮一个什么妖魔鬼怪出来让人瞧瞧啊!

    若是杜老知道彭鹜有这等心思,早就抛下罪恶感跟他理论一番了!想他们老杜家九代驱魔师,每千年出一奇才,每百年出一英才,哪一代子孙不是为了保卫祖国的土地不受妖魔鬼怪的侵袭而兢兢业业、奋斗在驱魔行业的最前线……(此处省略N个字儿)

    让人大跌眼镜的是,杜老并没有奇招百出!但见他将七星招魂幡握在手中,紧了紧,似乎催了什么力道进去。

    刹那间,密不透风的太平间室内,竟掀起一阵诡异的阴风,带着七星招魂幡的旗帜猎猎飘动!

    阴风何来?

    阴风何去?

    明明见招魂幡随风而动,却为何感受不到它的存在?丁医生觑了一眼同样目瞪口呆的彭鹜,又重新探究着杜老手中的小旗子。它似乎……在旁人来不及反应的时候,就将阴风招走了!

    七星招魂幡,招魂幡——

    莫非它招的竟是……

    太平间室内的气温似乎又降了几度,若非是紧绷着全身,丁医生只怕自己这会儿早就抖得跟筛子一样了!再看一眼彭鹜,丁医生不由骇住了——

    喂!老兄,你刚才的“目瞪口呆”呢!?

    只见彭鹜抱着手臂故作无事的姿态,满脸都是对杜老“那一手”的鄙夷。可低头一看,露出拖鞋外的脚趾头蜷得都关节泛白了,尼玛,还装个毛的淡定啊!

    风止了,旗子也没了动静。杜老在七星招魂幡停止飘动的那一刻,便迅速将其卷入搭裢。他华丽一转身,让人看到的是一脸大功告成的得意!

    “这就搞定啦?”怀疑,怀疑,还是怀疑!彭鹜认定了杜老方才的所作所为都是雕虫小技,、骗人的把戏而已!“你不是专门抓鬼吗?你抓的鬼呢?”

    “你要是能看见鬼,还要我干嘛?”杜老两眼一瞪,红着老脸羞怒道。饶是他脸皮又厚又硬,也容忍不了别人的质疑!尤其是彭鹜这小子,打心眼儿笃定了他是老神棍,专门打着驱魔师的幌子招摇撞骗来着!

    不管彭鹜信不信有鬼,反正丁医生是信了。尤其是他想起在楼梯间看到的鬼影,越发觉得四周都不安全了!他借此机会赶忙向杜老谄媚,“杜老、杜老,百闻不如一见!您那宝贝七星招魂幡实在是太厉害了!啧啧,能驾驭这宝贝,可见杜老功夫深厚!”

    彭鹜诧异地看着丁医生,要不是自己站在这儿亲眼所见,他差点就以为这溜须拍马的人不是丁神医!

    听了丁医生的一番夸赞,杜老这才稍稍褪去一些怒色,捋着白花花的小山羊胡子,老神在在道:“日后在这儿供个钟馗神像,可保风平浪静、太平无事。”

    “杜老,这太平间的事儿解决了,您看能不能顺道把医院其他地儿也都给瞧瞧?”别说钟馗神像了,就是让他把杜老供在这里都愿意!

    “这你不用担心,我宝贝孙女已经‘清扫’去了。”

    饶是杜老这么说,丁医生仍不免心中惴惴不安。话说老杜家孙女也就十七八吧,本事能有杜老厉害吗?这答案还用得着思考吗?

    —————————————

    正值午饭时分,何嘉和彭飞对医院的伙食自然是瞧不上眼的,于是他们二人结伴去给夏微张罗午餐了。

    夏微静静的坐在病床上,呆呆的望着窗外。正午的阳光格外盛灿,夺目得几欲逼出眼眶的泪水。夏微终于忍不住躲开刺眼的阳光,别开视线,垂下眼帘,缓解生疼的滋味。即使陷入黑暗,视觉中仍残留着灼热的明媚。

    忽觉平伸的双腿上一沉,夏微张开眼,发现薄被上竟多了一团毛茸茸的小东西!

    小家伙动了!

    夏微定睛一看,这卧在床上的竟是一只通身雪白,唯有眸子是黑溜溜的尖嘴雏犬!这小萌货叫谁见了不是喜爱的紧?!一瞬间,夏微的小芳心便被俘虏了去!

    夏微动也不敢动,唯恐将小萌货吓跑了!她试探的伸出手,这小家伙竟也不怕生,在她手还没伸到一半的距离,就凑了上去,小脸儿在夏微的手掌心蹭来蹭去,时不时还发出两声呜咽,颇讨人欢心!

    “是不是和主人走丢了,我带你去找你的主人好不好?”夏微将它小心抱往怀里,也不知小家伙听懂了,还是不满意被她抱着,竟发出一阵抗议的“呜呜”声!

    很快,在夏微的抚摸下它的脾气便消了,蜷在她怀里安安稳稳闭目养神去了。

    小家伙一睡便没了反应,夏微抱着它漫无目的地寻找它的主人。可事实上,她连它的主人是男是女、是老是少都不知道。

    夏微路过一间医务室,里面传来的一声暴喝,吓得她顿住了脚步!好奇之下,她伸手将虚掩的门推开,正瞧见护士长在训斥一个跟她年纪相仿的眼镜妹,那眼镜妹还穿着本地高中的制服。

    “是不是你!?”这护士长好奇怪,为何对一个小女孩如此勃然大怒?她自然不会平白无故动这么大怒气。“里面的东西呢?”

    循着护士长手指的方向,夏微看到两排空荡荡的橱柜,显然橱柜里之前是摆置过什么东西的,而此刻那些东西不翼而飞了!所以,护士长将罪责归咎到了那女孩身上!

043 眼镜妹

    “我都说不是我拿的了!”那眼镜妹一脸的倔强,不惧那气势汹汹的护士长丝毫!

    夏微低头瞧了瞧怀里不受惊动的小家伙,只见它毛茸茸的萌耳动了动,便听护士长暴跳如雷的声音又传来:

    “你知不知道那些血浆都是用来救命的!你到底藏哪儿去了!?”护士长气极了,可怒气掩饰不了她眼底的害怕。突兀之间,医院丢了一大批血浆,还是在她管辖的范围内!若此事不事先妥善解决,上头若追究下来,罚款是小,丢饭碗是大!

    “你以为我是三岁小孩儿,跟你玩捉迷藏呢是吧!我还不至于拿救人性命的东西跟你开玩笑!”眼镜妹说的在理,看她教养不错,应该不会做害人之举。

    “可我就看见你一个人在这里鬼鬼祟祟!”

    护士长的一句话,便让眼镜妹无言以对,她支支吾吾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最后只昂着头,红着脸,有些生气道:“反正不是我!”

    夏微大体上已经知道了事情的经过——血库失窃,眼镜妹被当成了嫌犯,尽管她口口声声说不是自己拿的血浆,可她此刻含糊不清的态度却让人不得不对她生疑心。

    “不是她……”一个幽幽的声音从耳边传来。

    夏微侧头一看,一个面色苍白的男人定定的站在她身边,她竟无知无觉!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夏微竟觉得他的身形飘渺的厉害,好似一眨眼便会消失不见!

    这位男患者不会无缘无故为眼镜妹辩白,莫非他看到了什么?

    男人猝不及防地对上夏微投来的视线,涣散的瞳孔中竟察不到一丝生命的迹象!夏微尤其觉得他脖子转动的弧度,给人一股很强烈的违和感,甚至有一些扭曲!

    他的视线越过夏微的头顶,朝房顶看去。夏微下意识的扭头望去,竟看到一个监控头悬在墙顶。待她再回头时,那男人却不见了!

    夏微没多想那人的来历,只当他是路过的好心人,不便出面助人。

    夏微鼓了鼓勇气,推门而入,但见护士长和眼镜妹剑拔弩张,见她进来,仍不肯放松紧绷的弦。一瞧这气势,夏微只觉头皮发麻,有些后悔刚才的冲动之举。

    “那个——”起先她支支吾吾,一看那护士长的脸色千变万化,她生怕她又怀疑到自己头上,于是连忙说道:“我刚才在外面听到你们的谈话,如果谁拿了东西,一定会被外面的监控头拍下来。”

    护士长被夏微一语惊醒,她仍带怀疑神色看了看眼镜妹,可又想如果如山铁证摆在她面前,就不怕这小贼不低头认罪!于是,她给眼镜妹撂了句“你等着”,便匆匆离开了。她干什么去,大家伙儿心里再清楚不过!

    夏微正要离开,却被那眼镜妹叫住:“等等,你怀里抱的什么??”

    夏微转回身,毫无预兆地对上一副厚重的大眼镜!她骇得不禁仰身后退,话说她好奇的不应该是她怀里的东西吗,为什么对方一直盯着她的脸猛瞧?还生怕瞧得不仔细似的,眼镜推了又推,上下左右把她脸上的毛孔都数了个遍似的才放过她!

    “老祖宗!”眼镜妹忽地唤了一声,夏微正觉莫名其妙时,只听她又说:“你长得可真像我们老杜家的老祖宗!难怪我家小狸会对你百依百顺!”

    夏微招架不住,怀里一空,小萌货竟被她提着后颈拎了去!

    陡然间失去温暖的臂弯,小家伙极不情愿的在眼镜妹手里挣扎,频频挥空的小爪子挠到人心里去似的!一边手舞足蹈,一边“呜呜”抗议,萌动非常的小模样叫整个人也跟着蠢蠢欲动起来。

    夏微心中禁不住怀疑这眼镜妹到底是不是小家伙的主人,对方却先凑近她,对着她的两个肩头左看右看,大概是瞧出究竟了,才正视她,道:

    “你哦,你的阳气好弱!最近是不是被什么不干净东西缠上啦?”眼镜妹从书包里摸索出一张黑色名片,递了上去,名片正面镌刻如凤舞似的银字,尤其“隐世居”三个大字极为惹眼显著,上面还有其地址和联系方式。

    翻过一看,名片背面居中也有几行小字:

    通天理,知人命。

    棒打妖魔,荡涤鬼神。

    招牌打得挺响,无非就是招摇撞骗的神棍!夏微的嘴角抽动几下,勉强扯开笑脸,说:“那个,怎么说呢,我不信这个。”

    倔强的人不会轻言放弃,隐世居老杜家杜老的宝贝孙女杜若曦天生一副菩萨心肠,以肃清天下间一切邪恶势力为己任,绝对不会看旁人都到穷途末路了,还不出手帮一把!

    “这位姐姐,俗话说,头上三尺有神灵,那个——半夜不怕鬼敲门!”

    夏微怎么觉得这句俗话那么拧地慌!她不禁仔细打量起这个学生妹子,松马尾,大眼镜,典型一副书呆子模样,可说出来的话怎么水平跟不上她形象的节奏捏?

    “这位姐姐,你大概不知道吧,其实人的两个肩膀上各有一团阳火,阳火越旺,就代表着那个人的生命力越强盛!可姐姐你的阳火弱爆了诶!小地几乎都快看不见了,你肯定被不干净的东西缠上了!不是我吓你,你要是不做好防范措施,随时都会有生命危险!”

    杜若曦的“危言耸听”,没有在夏微这儿掀起一点儿波澜。见她如此淡定,杜若曦倒是急了,不由加了一把火候:

    “你最近是不是经常感到虚弱无力、头晕眼花?”

    “没有。”

    咦?没有?杜若曦显然不大相信这个答案,她凑近,似乎想从夏微脸上扒拉出一丝一毫弄虚作假的神情,接着她又问:

    “那你最近是不是经常感到浑身发冷?”

    “没有。”

    又是没有?“这不合常理,这不科学啊!”杜若曦一边喃喃自语,一边又认认真真、仔仔细细地打量着夏微。视线在夏微那身病服上溜了一圈,杜若曦莫名其妙道:“那你来医院做什么?”

    “昨天下雨,我大概是淋了雨,晕倒了吧,就被朋友送到医院来了。”关于这件事,夏微觉得自己应该是清楚无比的,可她的记忆却朦胧一片,好似突然跑丢了一样。

044 灵异把戏

    杜若曦目不转睛的盯着夏微,表情还真是千变万化,时而疑惑,时而恍然,时而惊讶,时而莫测,最后她嘟囔着:“莫非你跟我一样,也是通灵体质??”

    毫无预警,夏微的腕上一紧,被杜若曦强拉着到了走廊的尽头。没来得及欣赏窗外的风景,夏微便又被强迫转过身,面朝走廊的另一头。

    这个眼镜妹,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夏微心中有数不清的疑问,尤其是对她的身份,似乎并不只是一个高中女生那么简单!

    笔直的走廊,狭长的过道,僵硬的线条好似渐渐扭曲成迂回曲折的羊肠!那些来往的幢幢人影,都在视线中模糊不清了。夏微眨了眨有些干涩的眼睛,都怪阳光太盛,即使背对着它,都逃不了被刺痛的下场!

    “仔细看,除了咱俩,数一数走廊里一共有几个人。”杜若曦突然变身为一位引导者,也许把她比作试探者更为恰当。小心翼翼中带着点儿欣喜若狂,她似乎笃定了夏微跟她是一类人!

    “……七个。”忍着翻白眼的冲动,夏微本不想在这种答案是显而易见的问题上跟这个身份不明的眼镜妹纠缠,这无疑是浪费时间!可答案脱口而出后,她就后悔了,觉得跟眼镜妹配合的天衣无缝的自己是多么可笑,多么闲的蛋疼!

    哪知,眼镜妹摘掉特色招牌,强戴到夏微眼前,几欲不给夏微一丝喘息的余地,催促道:“戴上这个再看看!”

    夏微狐疑的看着杜若曦,有些被她的一双杏眸惊艳到,那是一双很诚实很坦率的眼眸,叫人忍不住对她卸下防备。夏微将眼镜推到眼前,再次对准径直的走廊,那一览无余的人数根本用不着一一细数!

    一位护士正和一对夫妇交谈,从那对夫妇的神色中便知他们急于探听有关他们孩子的病情。

    还有一位护士正搀扶着一个架着拐杖的病人,那病人的行速很慢,饶是如此,那护士依旧很有耐心。

    一二三四五——

    还有两个呢?

    夏微分明看到走廊里还有两个病人,一个站在展板前看着有关健康知识的宣传,另一个就坐在走廊里的长椅上!

    夏微将眼镜推离,眼前走廊里的人数居然又成了七个!再戴上眼镜,人数竟又成了五个!

    夏微繁复循环,一再确认,似乎当人数不再改变,她才肯接受自己理想中的事实!

    一定是眼睛出问题了!不不——有问题的是这副眼镜!夏微好似丢烫手山芋似的,将眼镜扔回了它的主人!若不是杜若曦眼疾手快,只怕这宝贝眼镜就摔在地上碎成渣了!

    “喂喂!这眼镜很贵的!”杜若曦收好宝贝似的眼镜,再将注意力放在夏微身上,意外的发现她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淡定。

    好吧,夏微承认自己是强作镇定!杜若曦的眼镜把戏差点就让她打破以往的认知,她不知道那副眼镜上被做了什么手脚。被那种东西蒙蔽,她宁愿选择相信自己的眼睛——在她看来,走廊里的任何一个人都无异于正常!

    子不语怪力乱神,千年来沉淀的传统可不是在朝朝夕夕之间就能轻易打破的。夏微相信亲眼所见到的,相信哲人所总结的,至于杜若曦犯什么毛病,她没有兴趣去追究。

    “我看不出他们有什么差别。”夏微不是没有看过灵异片,她起码知道人和鬼的形态在一定程度上是不一样的。看到杜若曦一脸的挫败,她有些无奈的笑了笑。

    杜若曦没料到她的反应会这么云淡风轻,以为是眼镜失灵了,她忙戴上一再确认,样子有些滑稽。

    难道是她猜错了?夏微其实没她想象中的那么特殊?杜若曦从背诵《唐诗三百首》的年纪就开始跟灵异方面的事情打交道,她这个“鬼事通”居然解释不了夏微的阳虚体质!

    “姐姐,你阳火很弱,不宜夜行,晚上最好少出门。如果有人突然叫你,千万不要回头,尤其是晚上,那样你自己的鼻息很容易吹灭肩上的阳火,一不留神就——”杜若曦龇牙咧嘴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模样显得很是俏皮。“你的事情我会问问我爷爷,他可是这方面的行家,他就在这附近,你等着,我去找他!”

    杜若曦冒冒失失地跑走了,这么可爱的女孩,嘴里成天胡言乱语,竟比自己还像个异类,想及此,夏微不由失笑。

    她抬眼扫视走廊,早已物是人非。形形色色的人来来往往,他们都是普通人模样,可夏微竟觉一阵心惊肉跳——

    他们之中一定有“鬼”!

    夏微胡思乱想着,不由加快了回病房的脚步。她不敢直视任何一个迎面走来的人,她不敢靠近任何一个经过的人,她对他们任何一个人的身份都抱有怀疑,她甚至觉得他们任何一个都不是“人”!

    这都是那个眼镜妹给她留下的后遗症,导致夏微心里此时有不小的心里障碍。就像一个从未经历过腥风血雨的小兵,一上阵便陷入了鏖战之圈。四面楚歌,十面埋伏,看着敌军渐渐逼近,看着冲锋的战友一个接着一个倒下,那泊中的血色在腐烂狼藉的土地上绽放不了一丝光芒!不见天日,日月无光,穷途末路之下,地上的一根枯萎的稻草拾起来都能化作保命的长枪!即便杀出重围,得以勾活,日后每每想起片段,好似铭刻在骨子里的仓惶,都让她心有余悸。

    夏微不想让自己陷入狼狈的怪圈中,所以她选择忘记。午后,有彭飞跟何嘉的陪伴,她的注意力不知不觉从眼镜妹的事上成功转移开了。

    一直留到快上课的点儿,彭飞跟何嘉才离开。

    将近傍晚时分,医院的寂静被一个女人歇斯底里的尖叫声打破。就连近视八百度的人都能看到医院到处挂的“静”字招牌,正常人更不能视若无睹,何况那个尖叫的女人竟还是个……

    护士长?!

    夏微的病房距事发地点并不远,目测直线距离大约也就七八步的路。她不知道自己是霉神上身,还是在她住进来之前,这层楼就那么怪异,总之一天下来,她根本就没得到真正安心修养的空间!

045 血库失窃

    跟所有围观的人一样,夏微也好奇究竟发生了什么,当她看到那个发了疯似的女人竟是之前见到的那个护士长时,她比任何人的心情都还要复杂!

    有惊有疑,心头似乎还颤抖着那么一丝丝的恐惧,夏微的视线落到拘着护士长双手的手铐上,大脑有那么一刻的停顿,直到护士长夹杂着惨叫的声音响彻整个走廊——

    “不是我偷的!你们抓错人了!不是我!”

    饶是护士长不住的为自己喊冤叫屈,都没能打动一左一右强将她架走的两个警察!

    医院里竟有人监守自盗?还是个护士长?这里面到底有什么曲折?议论纷纷的声音不绝于耳,嘈杂中还是有些只言片语清楚的落在夏微耳中,她听到最多就是“怎么回事啊”、“林护士长犯什么罪了”……

    大家都是一头雾水,可夏微心里隐约明白,林护士长的被捕可能跟血库失窃的事有关。林护士长之前还怀疑是眼镜妹偷了血浆,但警察也不会无凭无据就抓人,难不成是贼喊捉贼?

    林护士长被带走了,之后据一个知情的小护士透露,医院血库失窃,院方调出了监控录像,才发现是林护士长监守自盗。

    这都是今天一天发生的事。

    傍晚的时候,又有一批警察到医院来,似乎是来追查失窃血浆的下落。院方积极配合警方的一切行动,他们行事虽然高调,似乎却有意隐瞒着什么。每个病房都被挨个盘查了一遍,每个病人都被挨个盘问了一遍,轮到好奇、八卦的病患,警方却不愿再多透露什么。

    询问夏微的是一个尚显稚嫩的年轻警察,即便一身端正的警服也为他壮不了多少威势,就算他荷枪实弹也掩饰不了他的生涩,哪怕他早已将询问流程练就得滴水不漏也吓唬不住早有准备的夏微。

    “请问今天上午十点左右,你在哪里,具体做些什么?”道明来意后,这个年轻的警察便直奔主题。

    夏微在病床上正襟危坐,仰头直视着即使手做笔录也站立得笔直的小警官。他似乎并不习惯被一个年轻女孩这么坦率的注视,显得颇有些不自在,尤其是眼神时不时地躲闪她投来的视线,无措地不知放哪里才好。

    “我就在病房里,跟我两个好朋友在一起聊天。”其实夏微大可以借助何家的关系避免这样的麻烦事,何嘉的父亲何仲是原林镇派出所的所长,何嘉的母亲亦在派出所工作,这对夫妻搭档在小镇可谓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但倘若她开这样的口,岂不是显得她很有嫌疑?

    这个警察回头看了一眼门口,心里琢磨着此地与血库位置之间的距离,粗略的计算一下,两地也就隔了几个病房,差得虽然不远,他却对夏微没抱多大希望。若是抓紧时间走访其他病房,说不定会有收获……

    注意力总算集中起来,他用一种公事公办的语气问夏微道:“……今天早上你有没有看到或听到什么可疑的事?”

    大部分警力集中在事发这一层,也就是夏微病房所在的这一层楼里,之前调查了好几房的病人都收获无果,这年轻气盛的警察似乎也有些沉不住气了。

    “你说的是血库失窃那件事吧?”

    似乎早料到会被反问,他知道很多人都等着八卦这件事,这小姑娘定也不例外。他应付自如道:“就是这件事,关于这件事你有什么信息想要透露给我们的吗?”

    夏微不明白——

    警方不是已经根据监控录像抓到窃贼了吗?

    林护士长不就是那个窃贼吗?

    警方为什么还会继续调查这件事?

    难道林护士长并没有交代出失窃的血浆的下落?

    见夏微若有所思,以为案情会有突破那警察的表情不由被狂喜覆盖。年轻人被急功近利的欲望驱使也是情有可原,尤其是对刚混迹警界的小警察来说,这不仅可以在同伴中树立威信,也是取得上司信任的大好机会!

    但是他并没有高兴太久,恰逢何仲出现,他立即站定军姿,行了个标准的军礼,并铿锵铮铮地道:“所长好!”

    “何叔叔。”因为何仲的身份,在这种时候见到他,夏微并不感到意外。

    感到意外的是那个年轻的小警察,他心里琢磨着夏微和他们所长之间关系的深浅。

    何仲点头回应夏微的问候,随即对那警察道:“这里就交给我了,你去忙别的吧。”

    眼看有所眉目,那警察自然不甘放弃,可权衡之下觉得大可不必因急功近利而给上司留下不好的印象。于是,他没做争辩,只看了一眼夏微后,道了一声“是”,便退出病房。

    何仲的神情就像镀了一层秋霜,凝重且冰冷,让人望而生畏,真叫人如临萧瑟寒风中。其实何仲长相斯文,似乎不是硬派作风的人。然而他能有今天的成就,想来也是有一定手段的。

    鉴于今天上午发生的事,夏微自然知道何仲不是专门来医院探望她的。何仲也没有跟她绕弯子,开门见山便问:

    “微微,今天上午你在血库做什么呢?我从监控录像里看到你在附近。”

    何仲将那段监控录像看了数遍,令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是夏微一个人在血库门口的行为动作!

    夏微没做隐瞒,她一五一十的将今天上午的事讲了一遍。从她跟彭飞、何嘉分别,又到她在病房遇到一只狐狸犬,再到她抱着狐狸犬寻它主人到血库,碰巧看到林护士长与杜若曦争执,甚至连她在血库门口遇到一个似乎知道整件事情的病人那段也没放过。

    何仲自始至终都不动声色,听完所有后,他低头沉吟了半晌,尔又忽地抬起头深深盯着夏微的双眼,似乎要将她剥离看透一样!

    “当时在血库门口不止你一个人?”何仲做确定。

    “嗯,当时那个病人也在,不过最后他走了。”夏微回答,心里却升起一丝疑问,难道她刚才说的还不够清楚吗?她不是感到不耐,只是何仲的态度太难以琢磨。

    何仲的眸光闪了闪,嘴唇动了动,却问了一句似乎跟血库失窃事件不大相关的问题,“那只小狗的主人找到了吗?”

    “找到了,就是出现在血库里的那个戴眼镜的女孩儿。”一想起杜若曦,夏微不由因她精灵古怪的行为举止失笑出声。一对上何仲询问似的眼神,她便解释道:“那女孩儿挺灵异的,不过挺可爱,不像是会做伤害人的那种人。”

046 肖像师

    有关杜若曦如何灵异,何仲并没多问,他却将话中的焦点放到了夏微在血库门前遇到的那个病人身上。“微微,你还记不记得你在血库门口遇到那个人的样子?听你这么说,他似乎是目击证人,你能给我们肖像师详细描述一下他的长相吗?”

    尽管夏微心中有种说不清的疑问,她还是点头答应了。可她万万没想到何仲找来的肖像师居然会是端木夜!

    这是怎么回事?

    难道肖像师没有别人了吗?

    若不是夏微一脸震惊的看着自己,何仲还以为她会被端木夜迷得晕头转向呢!

    端木夜最大的资本便是,走到哪祸害到哪的那张脸!不,也许他身体上的每一个部位都足以成为人间凶器!

    何仲新奇不已,仔细审视夏微和端木夜两人,他们之间似乎有一种很违和的气氛,却莫名让人的心都跟着氤氲而微微颤抖。比起夏微一脸的不悦,满眼的怨念,端木夜倒是一派乐天,虽然他打一进门就没正视夏微,可满是笑意的眼角都不曾将她放下。

    “微微,这是端木教授,他是你们学校的老师,你应该知道吧?”何仲不明白,一向达礼的夏微怎一反常态,鸟也不鸟身为尊长的端木夜!他更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向她解释端木夜此行的来历,“我们所里的肖像师上个月就回老家了。这不听嘉嘉说你们老师是绘画方面的专家,就请来了。”

    何、嘉!!

    某人咬牙切齿的样子,真叫何仲为自己宝贝女儿堪忧。他有些悻悻然地摸了摸鼻子,随后对端木夜道:“那就拜托端木教授了,我待会儿再来。”

    说完,他就离开了,留病房里夏微跟端木夜大眼瞪小眼。

    端木夜将画纸和铅笔搁在膝上,背靠在特地为他准备的黑色软皮转椅上,连投射进来的绯色夕阳也随着他的身形变得慵懒。

    室内渐暗,夏微却不忍开灯。这一床的夕阳,伸手可触,却又飘渺得叫人攥不住。夏微莫名感伤起来,她并非那种多愁善感之人,心中却多了一股连她自己也捉摸不透的情绪。直到一位经过的护士好心帮了把手——

    顿时,室内大亮,入目可见白炽灯光,可怜望那窗外方能寻着夕阳踪影。

    “夕阳一过,夜便来临……”

    对上端木夜漾着深意的眸子里,夏微的心随之狠狠揪痛一下,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脑海里挣扎,混乱不堪!

    “你想什么时候开始?我可不想陪你在这里坐一夜。”端木夜的怨言倒像是诱惑般,听上去暧昧得很。

    夏微这才想起病房里还有端木夜这个人似的。说实话,看她恍惚的样子,端木夜有些受打击,他还没被什么人忽视存在过,可每每跟夏微接触,都叫他次次碰壁。

    若是这世上的女人都那么容易搞定的话,那他的人生里可就少了太多的乐趣。因此,端木夜不会放过任何挑拨夏微的机会,但凭她的喜怒哀乐只为他,只为他……

    端木夜竟觉得这漫长,明明早已习惯了等待,最不奢侈的便是岁月,却因这漫长而觉失落。

    端木夜只手抵着下颌,神思也飘远了些。他反应却极快,在夏微一个重重的呼吸声过后,他便拾起了膝上的画纸和铅笔。

    在夏微的描述下,不消半一刻钟,端木夜便将那病人的肖像活灵活现的勾勒出来。

    一直以为这男人是华而不实的地痞无赖,不料竟有这么一手神乎其技的本事,夏微心中不住惊叹,那些线条在端木夜的操作下就像被赋予了生命般,粗细、长短、深浅、浓淡都恰到好处!

    肖像既成,活跟端木夜见过此人一般!

    夏微忍不住对他刮目相看了,他还真没平白消受了“端木教授”这个称呼!

    “我知道我比画上的人好看,你也不至于一直这么看着我吧?人家会不好意思的~”端木夜故作娇羞状,十五分钟内树立起的厉害形象立马在这一刻销毁殆尽!

    夏微用鼻子“哼哼”两声,丢他一记懒得搭理的眼神,随即用眼睛一指他手里的画像,道:“就是这个人。”

    太像了——

    简直一模一样!

    夏微忍不住伸手将肖像画抽在手中,无意间竟发现这画地底下竟还有一幅画!

    端木夜仓惶得险些失了方寸,唯恐泄露了心底慌乱的情绪,他故作玩笑道:“啊呀呀,被发现了,本来想当做谢礼偷偷放在你床上的。”

    那画中的人竟是她!是望满床夕阳沉思的她!

    简简单单的线条,在娴熟的笔锋下却柔和无比,只一眼,夏微便对它喜欢的紧。并非她如同端木夜那样自恋,只是她完全拜倒在他神乎其神的画艺里。黑与白的映衬,竟能十分突出光与影的质感,稍显不足的是侧坐在夕阳中的人,像是横亘在白纸中的一道败笔。即便线条将她的身形勾勒出优美的韵味,那也是端木夜的技艺所赐,并非她亲身附着。

    “谢礼?”夏微捧着她的画沾沾自喜了许久才问道。

    “昨天的那把小花伞是你悄悄搁进我车里的吧。”端木夜尚还记得清楚,夏微曾用那把伞是如何在全班人面前大展神威!

    “虽然我不记得了,你这么说便是有了。”夏微对这幅画爱不释手了。

    端木夜的神色一滞,淡淡的笑容不知何时敛起。他精硕的身躯突然侵袭到夏微的领地,直将她整个人逼到床头!只要他再进一分,便可将她蜷缩的身躯圈在怀里!

    比起夏微的恐慌,此时端木夜的态度太让人捉摸不定!如果他只是玩笑也就罢了,拜托他的视线不要这么有力好不好!夏微只觉浑身被他强烈得让人不得不去直视的目光撕扯的难受!

    “我说有便是有?”何必要用这么温柔的语气在她耳边呢喃,叫夏微以为端木夜此刻正是受了重伤而气息奄奄的病人,满眼都是快要承受不住的伤痛!“那我告诉你……”

    端木夜要告诉她什么?

    端木夜想要她相信什么?

    夏微的意识渐渐飘离,可她隐约记得端木夜眼中逐渐沉淀下来的沸腾,还有心里的那股刺痛感,一阵比一阵强烈,却在忽然之间消失不见!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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