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六月初一(五) 梁小鱼的经历
臻玉界,化神是至高无上的主宰。
每一名化神,都统辖着极其广袤的一片天地,这片天地发生的大大小小事情,化神真尊只要有心,都可以去关注。
比如,晋升元婴。
金丹突破到元婴境界,势必引发元婴天象,这个过程,无疑也会被化神感知到。
因而东域大陆上究竟有多少元婴,别人或许不清楚,嘉禾老祖却不可能不知道。事实上,这块地域每一位元婴的出身、修为、灵根、气息等等,差不多都在他掌握之中。
不过有些地方,比如极北的荒漠,或者极南的蛮荒之地,因距离太过遥远,他虽然也能探知一二,掌控力终究是差了许多。
当然,那些地方灵气稀薄,资源贫乏,基本上也不可能有金丹以上的修士存在。
然而六年之前,在极北之地,几乎已是在东域的最北端,天空却突然绽放出元婴天象。
嘉禾真尊很快察觉,第一时间便将神识移到那处,却惊讶地发现,那人居然布设了数个防止窥探的阵法。而他神识到了这里,已经强弩之末,竟是无法将之破开。
于是这个神秘之人便在他注目之下,轻轻松松完成了元婴的晋升,然后又使了几个术法,最后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是几千年来,头一个脱离他掌握的元婴修士。自那之后,这个人似是从世上消失了一般,再也没有出现在他视线。
直到今日。
如果塔内那人确定是元婴修士的话,那只有可能是这位。因为其他元婴若是离开过自己的地盘,他或多或少都会有所觉察。
当然,万煊塔遗失之后,他这份感知能力其实已大大降低。
不过这是后话,以后再解释。
想到某人在背后筹划已久,自己竟一无所知,就这么稀里糊涂的着了道,丢了宝塔,嘉禾老祖心中又是羞愤,同时也疑窦丛生。
“这个暗中跟老夫作对的逆贼,究竟是什么人?”
思忖许久,却怎么也找不到头绪。
他只得按下此事,说道:
“另一个人,那个妖狐,也很不寻常。老夫没有算出她的去向。”
“没有算出?”姬庭坚好奇道:“莫非是已经死了?”
嘉禾摇摇头。死了也会有灵蕴留下,就像那梁小玉一样,不可能一点结果没有。
“两种可能,第一是今日卜算太多,天机已被扰乱,算不出来了。”他看了眼盘石经,无奈道:“而且接下来十天半个月内,恐怕都没法再去推演了。”
姬庭坚连忙附和。
“还有一种可能,就是那青小灵,已不在这个世界,至少是,已经离开了东域。”
“不在东域?”姬庭坚自动忽视了老祖前半句话,掐指算道:“咱们周国距离最近的西方海疆,少说也有四五万里,从下午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三个时辰。这么短的时间跑出东域,这个速度,至少也是元婴中期……”
他不禁失声惊呼:“难道今日之事,还另有元婴参与?”
“也可能是借助隐藏的传送阵,逃走的。”嘉禾提醒道。
两人又讨论一阵,最后也没有个结果。
嘉禾脸上更加阴沉,一双虎目深邃地望着远处,脸上若有所思。
“梁国使团,现在何处?”他忽然问道。
“万煊塔出事之后,弟子已命人将梁国使团扣下。”姬庭坚回答。今日这件事情,梁国那边有很大的嫌疑,这么做也在情理之中。
“甚好,叫他们过来,老夫有话要问。”
……
今夜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夜色已深,山间道路张罗起了灯笼,梁国使团二百余人,在两名周国金丹的押送下,来到了阁楼外面。
不久,正副使节,以及梁小鱼三人被允许入内。
刚一进门,三人便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那正使连滚带爬地喊道:
“启禀老祖师,今日万煊塔之变,我梁国上下,真的毫不知情啊,请老祖明鉴!”
没有回应。
哭声在隔音极好的房间内萦绕,变成了一个人的干嚎。
正使哭得无趣,忍不住抬眼望去。嘉禾真尊一言不发,目光冷冷地盯着他们,脸上看不出什么喜怒。
这种压抑的气氛更让人恐惧,三人都有一种大祸临头的感觉,身子不自禁的剧烈颤抖,面颊上冷汗涔涔。
仿佛过了一个甲子那么久,耳边终于响起了老祖的声音:
“将发现盘石经的过程,详细道来。”
两位使者立即转头看向身后的梁小鱼。
“是。”少女低低地应了声。在被周国扣留的时候,她便有此觉悟,这件事必须交代清楚。
“那是八年前,弟子因表现良好,获得了一个前往嘉善秘境探寻的机会……”
少女按捺住内心的惶恐,缓缓说道。
“……进入秘境后第三天,我独自在一处山林游历时,忽然遭遇了一群妖狼,为首的是头三阶,我打不过,只得拼命逃走……”
“结果慌不择路之下,掉入了一个非常隐秘的洞穴……”
“那洞穴外面长了一些可屏蔽神识的灵草,我梁国上千年来,还从来没人发现。小鱼师侄是第一个进去的。”姚师伯见嘉禾眉头微微蹙起,连忙解释道。
嘉禾眼睛微眯,恍若未闻。
梁小鱼继续讲述:
“那洞穴非常狭长,我当时法力耗尽,无法控制身体,只得一路滑落下去。大概有三四百丈后,落到一条地下暗河中……”
“我被河水带着走了好远,等到恢复些气力,爬上岸边时,已记不得来时的位置,只得在那洞里跌跌撞撞四处寻找……”
“然后,我便发现了一间石屋,进去之后,里面有一具骷髅,看不出年代。从骨架和残留的衣物判断,应该是个女子……”
“我非常好奇,在石屋各个角落查探一番后,再无其他发现,便决定将这骷髅收起,带到秘境外面,给宗门师长看看,或许是本宗的一位前辈……”
“就在我法力包裹住骷髅的时候,我脑海中突然想起一位女子声音,却是这骷髅残留的神念……”
“那女子说,她叫婺湘夫人……”
“什么!”一直闭目养神的嘉禾双目猛地睁开:
“她,她叫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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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六月初一(终)不死不休
“我,我,我,她……”梁小鱼被老祖突如其来的惊呼吓呆了。
“哦,是老夫失态了,你接着说。”嘉禾老祖很快恢复平静,语气柔和道。
他这声音如有魔力般,少女顿觉一股暖流流遍全身,心绪平静下来,仿佛回到了平常打坐修炼时的无悲无喜状态。
“那声音说她叫婺湘夫人,没介绍自己是什么时候的人,只是说被人所害,境界跌落,不得不逃到这里,最后伤重而死……”
“她问我叫什么名字,哪个宗门的,我都一五一十说了。然后她便请求我将她遗骸收敛,去外面找一处开满鲜花的草地埋葬起来,每天看着日出日落。她很不喜欢这儿,太幽深,太安静了,一个人孤零零的……”
“我答应了。于是她传授了我一门无相劫指的术法,作为报答……”
“你给老夫表演一下。”嘉禾吩咐道。下午决赛的时候,他曾经注意到少女这式绝招,当时没太在意。
梁小鱼不敢怠慢,一丝不苟地将这一招从起势,到聚灵,一直到最后出指的整个过程,毫无保留的演示了一番。
嘉禾老祖凝目看完全程,微微颔首,没做什么点评。只是摆了摆手,示意少女继续。
“我按照她的叮嘱,取出一块上好的绢布,将那骨骸小心翼翼包扎起来。正打算放入戒指中时,这女子见我做事认真,不像是要诓骗她的样子,于是又告诉我,在她遗蜕下面七尺处,藏有一件宝物,正是盘石经……”
嘉禾“嗯”了一声,忽道:“那遗蜕你可曾用手触摸过?”
“弟子以丝绢包裹时,手指时有碰触。”
“手感如何?”
“这……”梁小鱼回忆道:“那骨骸上面有一层厚厚的灰尘,弟子以净尘术去除后,可见其本体为白色,皎洁如玉,触之有清鸣之音,似金似玉。而且,非常坚硬。”
似金似玉,声音清鸣,这正是化神修士遗蜕的特点。化神真尊的身体已有一成以上为仙灵之体,骨骸极其坚硬,历经数千年也不会腐朽。那婺湘夫人当年修为和他差不多,即使境界跌落,但自身修炼出来的骨骼,通常不会随之退化。
可以说,若非亲眼见识过化神真尊的遗蜕,绝无可能形容得这么透彻。
所以,这些话都是真的?
嘉禾表面依然不动声色,示意对方继续。
“我掏出一件兵刃,掘地七尺后,果然看到了一件圆盘状的东西。如果不仔细分辨,几乎与地底的岩石一模一样。那女子说宝物自诲,若是没有她的指点,我们绝无可能找到此物……”
“后来那残念慢慢消散了。我那时法力已经恢复,又过了一会后,终于找到来时之路,从那窟窿爬了出来……”
“我在秘境中找到一处向阳的山坡,用宝剑从旁边的树林中劈砍出一具棺木,然后从周边移植了一些鲜花,将那具骨骸埋入了土中……”
“离开秘境后,我将发生的一切告诉了族中长老,盘石经也贡献了出去。族里给我记了一件大功,还将几颗最好的丹药赏给我,让我修为突飞猛进……”
“为何不将遗蜕埋在外界?”嘉禾问道。
“这是那位前辈的遗嘱。其实,那,那前辈还说,不要和外人说起她的名字。不过,今日老祖师相询,弟子不,不敢有所隐瞒。”梁小鱼解释道。
“嘉善秘境,还能进去否?”
“回禀老祖师,嘉善秘境二十年才能开启一回,如今据下次开启,还有十二年时间。若是强行进去,秘境恐,恐会有坍塌之危。”梁国正使答道。
“哦。”嘉禾老祖不置可否的笑了笑,让人一时琢磨不清他的想法。
他知道婺湘夫人,两人同属一个时代,甚至还有一段不浅的渊源。
婺湘夫人是一个中等门派的大长老,天生丽质,风华绝代,在修仙界艳名四播,而且家资颇丰。自从前任道侣陨落后,就经常接到各地修士的求爱信息。
嘉禾老祖当时还不到千岁,就已经是化神真尊,在同侪中算得上出类拔萃。他当然也听说过婺湘的艳名,还曾经远赴对方宗门,上门求见。不巧的是那时婺湘夫人正在闭关,托人给他回了信,相约了一个见面之期,还赠送了一批价值不菲的礼物,对他可谓是青眼有加。
可惜不久便是瑧玉界大战。嘉禾侥幸逃过一劫,出来后去寻找婺湘夫人时,得到的消息是这女子被黄极打伤,下落不明。
不想三千年后竟听到了此女的下落。可惜天妒红颜,曾经的绝代佳人,最后竟是凄凉的死在了一个地下山洞之中,真是可嗟可叹。
这些往事他自然不会跟眼前这些人说起。更何况向一个寡妇求爱,其实看中的是人家家产,也不是什么光彩之事。
虽然没有见过婺湘本人,不过听闻此女有一门精妙的指法。这无相劫指虽说只是筑基版本,但其中的精妙之处,绝非现在这些修士所能创造出来,应是上古流传无疑。
凡此种种,甚至包括婺湘这个名字,都不是一个筑基小修,或者梁国这样大劫后冒出来的宗门国家所能知晓的。
如此说来,这个小女孩的讲述,应是颇为可信。
然而嘉禾素来沉谋重虑,换句话说就是生性多疑,又怎么会轻易相信?
“你过来。”他朝少女招招手。
梁小鱼不明所以的抬起头,两位使节却是一下明白过来。姚师伯嘴唇嗫嚅,期期艾艾道:“老祖,小鱼她,她天资极好……”
“哼!”嘉禾重重哼了一声,脸上已有几分不耐:“你们在质疑老夫的手段吗?”
“弟子失言了!”姚师伯一个啰嗦,不敢再语。
这时梁小鱼也醒悟过来,俏脸苍白,求助似的看向两位国中前辈。姚师伯低着头,不敢与少女对视,那正使脸上挤出几分笑容,催促道:
“快去!老祖师有令,你还不快点?”
梁小鱼一脸绝望,情知以自己的修为,这等事根本无从反抗,只得依言来到嘉禾面前。
一只苍劲有力的手掌搭向了少女洁白的额前。
搜魂!
正是搜魂。轻则记忆受创,天赋受损,重则变成白痴,甚至当场疯癫的搜魂!
氤氲的白雾瞬间罩向了手掌和额头连接处,那地方很快混沌一片,隐约有黑烟往复流转。
少女昏死了过去。
如此小半个时辰后,嘉禾收回手掌,示意梁国二人将昏迷的少女抬走,然后双目望天,思忖良久。
识海中的发现,与梁小鱼的讲述几乎完全一样,没有任何隐瞒捏造之处。
“夺取大比第一,以盘石经换取本尊推算梁小玉遗物的下落,这是谁的主意?”他冷冷问道。
两名使者相互望望,那正使畏畏缩缩道:“回禀老祖师,此乃我梁国诸长老的一直决议。”
“呵呵,如此说来,这件事情,在你们梁国,知者甚众喽?”
“呃,是,是的。”
“砰!”床榻前的一座品阶不低的香炉,突然崩裂,碎石四处飞溅。有数块从两人脸颊划过,顷刻间留下道道血痕,鲜血涔涔而落。
两人一动不动,大气也不敢喘。
“看来那人是听闻此事后,提前做了部署。”嘉禾心中猜测。
这个结论让他出离愤怒。底下这些人,居然将他的善举当成了算计,而最终的结果,是让他在浑然不知的情况下,丢失了重宝,损失惨重!
这些蝼蚁,简直是不知好歹!
可恨!
该杀!
不过……
嘉禾老祖能活到现在,尤其是历经大劫而不死,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他,很能忍。
谋而后断。
事情既然已经这样,发泄毫无意义,正经是该怎么去补救。
其实,只要半年后的大事能顺遂而成,万煊塔嘛,丢了也就丢了。
和大道长生相比,区区一件法宝,他舍得起!
那就,便宜这些蝼蚁吧!
“云霄宗抢走了梁小玉的遗物,你们梁国,有何打算啊?”他徐徐问道。
两位使节担惊受怕了大半天,浑身早都已被汗湿透了,又不敢以术法清除,正在恐惧间,突然听到老祖谈及别的事情,简直是如蒙大赦。
那正使立即答道:
“弟子全凭老祖师做主。”
“啪!”一块碎片自地上弹起,猛的砸向正使额头,顿时在那遍布血痕的脸上,又留下了一个指头粗的血洞。
“啊——”正使一声惨叫。
不过,老祖显然是留了手,伤势看似可怖,却不致命。
“做主,做主,”嘉禾怒道:“什么事都要老夫来做主吗?你们自己,难道就没有一点主见?”
“莫非你们梁国,就只会些那些蝇营狗苟的算计?东西被人抢走了,就只会找人做主?”
“你们还有没有一点骨气!”
一顿怒斥。
“我梁国上下,一定要云霄宗给出一个交代!”那正使恶狠狠道。
挨了一顿打骂,他终于开窍了。
“若是云霄宗矢口否认呢?”
“那……”正使咬了咬牙,斩钉截铁道:“那就不死不休!”
“我梁国,便是倾巢而出,也要上那云霄峰,向燕西陵,讨一个公道!”
望着慷慨激昂的正使,嘉禾老祖面无表情,不置可否。
然而眼眸深处,却是终于露出了一丝冷笑,还有一闪而逝的——
杀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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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金丹巅峰
九月二十七,秦国皇宫
一袭白色纱裙,腰间水蓝丝软烟罗束带,墨色的秀发上斜插着一根碧蓝色玉簪的女子,婷婷袅袅行走在五彩相间的长廊之中。
一路上遇到的宫女、侍卫人等,无不对她毕恭毕敬,侧身避让。
这些人一直没弄明白,这个名叫彩云,看起来资质平平,修为也是平常,而且出身不明的女子,怎么就成了陛下最为信赖之人?
不仅有最高等级的皇宫出入令牌,还可随便带人,不受盘问,甚至进入女皇寝宫也无需通传,简直如入自家院门一般。
这种特权,也让某些人动了心思。
有个家族的紫府长老,欺这女子不过是筑基初期,便想将她偷偷擒住,先用一番强横手段变成自己的女人,然后再借助此女安排数名相貌姣好的娈童入宫,进而获得女皇的青睐,最后权倾朝野,天下资源予求予取。
算盘打得很好。可惜才一出手,便被女子头上那根碧蓝色玉簪直接烧成了灰烬——那原来是枚四阶符宝!
然后不过半刻钟功夫,正在闭关的女皇陛下就出现在女子身边。在查明此人身份后,盛怒的女皇当即命人将这位长老所在的家族全部下狱,所有修士发配矿场!
听说这还是因为那女子说了情,否则等待的将是抄家灭族之祸。
这件事后,秦国再无人敢惹此女。
当然,此后彩云为了避免麻烦,通常也住在皇宫,许多事情交给手下人办理。
除了有限的几次出宫迎接客人。
不过,在这些宫女侍卫记忆中,这位姑娘带进宫的,素来都是女子。然而这一次跟在她身后的,却是一名貌不惊人,紫府巅峰境界的陌生男子。
这样的人,总不可能是陛下的相好吧?
……
彩云脸上挂着恬淡的笑容,朝每一个经过的人微微低头回礼。她本就是丫鬟出身,虽然现在极得女皇信重,行为举止仍和从前一样,没有丝毫矜夸之态。
她脚步轻盈,越是接近秦明月的住处,步履越是急促,直到身后的人轻轻咳了一声,这才悄悄吐了吐舌,放慢了节奏。
穿过重重亭台楼宇,终于来到寝宫前,然后,推门而入。
秦明月红衣素裙,正在屋内来回踱步,见她进来,顿时喜笑颜开,目光却是深情地望向了身后的男子。
那男子将房门掩上,待禁制开启后,这才在脸上一抹,现出本来的模样,同时压制的境界也尽情释放出来。
“杨郎——”秦明月一声娇呼,带着满身红艳扑了过去,将杨珍紧紧搂住,尽情感受着男儿身上熟悉的气味,嘴中却不由埋怨道:
“你们这一走就是大半年,一点消息也没有,我都快急死了——”
“万煊塔变故发生后,我派人去问那康长贵,结果他一问三不知,真是个没用的家伙……”
“我知道你们肯定是藏身在那塔底,万煊塔这一飞走,可把我给吓住了。我相信杨郎吉人自有天相,可心里总是忍不住的担心……”
她絮絮叨叨,不时还噘着嘴跺跺脚,泪眼婆娑,简直如小女孩子一般。秦国众长老、大臣此时若是在场,只怕一个个得呆若木鸡,眼珠子落了一地。
秦明月说了半天,玉手不自觉地摸向男儿胸膛,忽然脸色一变,美眸中满是不可思议:
“杨郎,你的修为,你居然金丹巅峰了?”
“嗯。”杨珍含笑点头。
“可是又有什么际遇了?”
“嘿嘿,说来话长,”杨珍轻轻拍了拍女皇的香肩,另一只手拉住彩云,道:“咱们去里面说话。”
里面,自然是青石空间。
三人来到空间,秦明月脸上立即又是一惊:“好浓厚的灵气!那里,那里是什么?”
她手指指向之处,乃是一方十亩大小的池塘,白雾氤氲。中间一座突起的小山,堆堆垒垒,竟全是极品灵石!
那上面还镶嵌着几十块拳头大小的蔚蓝色玉石,神识一探,隐隐竟有灼伤之感,似乎蕴含着极为强大的能量!
“那是?”她再次问道。
“应该叫仙玉吧,不过,不是很纯粹,掺杂了不少灵气在里面。”杨珍介绍道。
秦明月正想接着问,池边的几人都过来和她见礼,有衣衣、赵玥儿、丹丹朱朱,以及杨珍这次周国之行的目标——
青小灵。
“小灵,你当真平安无事。”秦明月喜道,上下打量了小狐狸几眼:“你果然也到元婴境界了。”
“还有玥儿,”她拉着赵玥儿的手:“你居然也金丹七层了!哎呀,你们到底去了哪儿,发生了怎样的奇遇?快和我说说吧,我都快急死了!”
赵玥儿掩嘴一笑,俏目望向杨珍,众人都心照不宣的笑了。
讲故事这种事情,当然是留给公认的故事大王,杨某人来讲了。
……
“好,就从大比结束那日说起吧!”杨珍将手中折扇一收,一副说书人的模样,娓娓道来。
他先将康长贵探监的过程说了一遍,秦明月虽然从属下的报告中已知晓大概,却仍然是听得全神贯注,美目眨也不眨。
“当时见那铁链牵连整个小世界的力量,我们便决意留下来,另想办法,”杨珍从旁边取来一大蓬网状的灵植,正是衍影草,接着道:
“此草乃衍印草和幽影草结合而成,我们在白速空间用了一个多月时间,将其催熟成八阶仙草,随即从空间延伸到外界,又用去十几日时间,逐渐覆盖了整个石屋。”
“此草更为神奇之处,便是可以啃噬西溟之壤的石心,将其化作无数细小的颗粒,移入囊体之中,”他抓住衍影草的一角,将上面挂着的无数米粒大小的囊体摘下几颗,轻轻一搓,露出一些灰色的碎屑:
“这些西溟之壤均已被衣衣炼化,届时只要通过衍影草暗中催动,便可破囊而出,向外扩展,且可与周围各处西溟之壤相互融合,最后变成一张包裹住整座石屋的大帆布,将这片区域和万煊塔分割开来,如此,那铁链上的小世界之力,将不复存在,而且也将脱离嘉禾老祖的神识感应……”
“然后,我们就可出青石空间,切断铁链,将小灵救走,再通过地下离开……”
“这便是我们全部的救人计划。然而谁也没有料到,大比结束那天,却是出了一些意外……”
第三十四章 元灵金胎
“石牢内有一名金丹修为的看守,我听康长贵叫他何大人。这人性子很怪,除了第一天和康大人打了声招呼外,此后数十日都是一个人闭目修炼,对这边不闻不问……”
“我们心想如此更好,只待万事俱备后将此人出其不意擒住便是,便也没去管他。为了避免被此人,尤其是被嘉禾老祖看出端倪,我们甚至连小灵也不告诉……”
说到这里,杨珍歉意地看了眼小狐狸,后者的眼圈立即红了。
那些天,她一个人孤零零身处囚牢,每天数着日子等待着最后时刻的到来,浑然不知情郎就在身边,心中满是绝望和无助。这样的煎熬,实在是太难受了。
“……如此终于到了大比这日。辰时过后,我们算着嘉禾已经离开,便开始催动西溟之壤,向着四周扩展……”
“每一粒西溟之壤只需延伸一寸大小,便可与周遭的土壤连成一片,不过因其藏身囊中的颗粒太过微小,这个过程也不可能一蹴而就。估摸着需要三四个时辰,几乎便是大比结束的时候,时间可谓非常紧迫……”
“不过进展比想象中顺利许多,未时左右,所有西溟之壤已覆盖八成范围,再有半个时辰便可大功告成。就在丹丹朱朱摩拳擦掌,准备出去制住那何大人的时候,却见这人突然从原地站了起来……”
“他望向小灵,眼中有毫不掩饰的杀意。我那时非常紧张。如果他有什么不轨,就算是惊动嘉禾老祖,我们也不得不出手了。好在这人的目的只是警告,见小灵吓得闭住了眼睛,便不再管她,转身离开了石屋。我们也不敢有所动作,只得眼睁睁看着他离去……”
“数息之后,衣衣通过衍影草的感知,发现有人正以土遁之术,沿着一条奇怪的路线朝着石塔上方游走。那路线擦着石屋的边缘过去,好在没有撞见我们的布置。不过衣衣出于好奇,决定分出其中一段衍影草,一路蔓延,尾随此人而去……”
“大约半刻钟后,那人已向上攀升了将近两百丈高度,估计已离塔身不远。衍影草循着他行走的路径,阻力远比其他处要小得多,显然此人对塔下的阵法相当熟悉。不多久衍影草也来到了这人身后,那儿有一个不太大的天然腔洞,勉强可挤得下两三个成人……”
“此时可以清清楚楚看到这人穿着,正是那位何大人。他手中捧着一个婴儿模样的土黄色石球,正对着它念念有词。衣衣听出那是一种唤灵之语,专门用于唤醒沉睡中的器灵。很显然,这石球便是万煊塔的器灵……”
“在这石球脚下,还有一个脑袋大小的金色圆球……”
杨珍一边说,一边伸手招来一物。但见它金光灿灿,敲之音质清脆,质地却极为柔软,如面团一般。
“这是元灵金胎,而且还是天级上品的元灵金胎,”杨珍说道:“我现在还欠缺阴神花、水仙玉肌草、天蝉灵叶三种灵植,以及蓝岩心石、天麻翡石精两件矿材,你这里能否提供?”
“没问题,”秦明月肯定的点点头,补充道:“这其中水仙玉肌草和天蝉灵叶两物,还是前不久幽幽派人来我国交易,顺便送过来的货物。她说这是你当时留下的嘱托,让她帮着收集各种灵植……”
“太好了!”杨珍兴奋道:“想不到这么快就派上了用场。这些材料齐备后,咱们便可以以元灵金胎为根基,炼化一具金属性的分身,然后让柔儿重生!”
这是他自返回瑧玉界后,便一直心心念念的事情。
“金属性的身体,会不会一身金黄,全身还硬邦邦的?好丑的!”一个细弱的声音从少年头上的紫皇钟中传出。
“不会的,”杨珍笑着安慰道:“元灵水胎浑身透明如水,可你看那紫雪姐姐,也不是全身透明的嘛!”
“嗯。”少女低声应道,最后还是不放心的补充了一句:“太丑了我可不答应,那我,我宁愿还在这钟里。”
“放心吧!一定照着你原来的样子塑造,又漂亮又温柔。”
“此物为何会出现在器灵身边?你又是如何得到的?”秦明月好奇道。
“且听为夫慢慢道来,”杨珍小心翼翼收起元灵金胎,继续讲述当日的事情:
“那何大人用了大约两刻钟时间,终于将器灵唤醒,两人接着又是一番对话,说的还是上古的语言,好在衣衣见闻广博,这些话大概听得明白……”
“原来那器灵一直处于沉睡之中,并非嘉禾真尊没有能力唤醒,而是将它束缚在那里,辅以五行阵法,借助土生金的五行原理,凭空生成了一具元灵金胎,以便将来大限来临之前,用以制作一具分身,苟延残喘……”
分身虽然最早的意识来源于本体,但若是天长日久,一直不和本体融合的话,渐渐也会萌生出自己的独立意识。比如紫雪,她和本体慕紫雪之间,在对待杨珍的感情上,就有着明显的差别。
而分身一旦有了自己的意识,某方面来说已经等同于另一个人,也将慢慢被天道认可,视为众生灵的一员。因果造化,大道修行等等也将与他人无异。
毫无疑问,这是嘉禾老祖为自己留出的一条退路。
“……两人交流了一阵,那器灵被何大人说动,原本呆滞的脸上渐渐露出愠色,后来更是咬牙切齿,摩拳擦掌。何大人目的达到,想来是心中一块石头落地,于是也恢复了本来面目……”
“本来面目?”秦明月忍不住说道:“你可记住了他的相貌?以这人的修为境界,想来也不是籍籍无名之辈。只要有他的真实相貌,我一定能打听到他真实身份!”
杨珍摇了摇头。
“衣衣的神识延伸到那地方,已经相当微弱。从背后观察尚且可以,若是再将神识绕前,去直面此人长相,则非常勉强,而且很容易被对方察觉……”
“不过,这人长相虽然看不到,身姿却是显露无遗。何大人那身衣袍罩在她身上,可是相当的宽大。”
“宽大?”秦明月小嘴微张,有些明白了:“莫非是位女子?”
“没错,”杨珍冷笑道:“身材窈窕娇小,确是女子无疑!”
“谁能想到,在化神老祖眼皮底下伪装了两个月之久的,竟是名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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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九阶灵脉
“那女子说服器灵后,不仅现出本来面目,修为也恢复到元婴中期,让我们又吃了一惊,暗自庆幸没有和她动手,否则鹿死谁手还真不好说。”
小青石内,杨珍继续讲述当日的经历:
“随后,女子带着器灵往宝塔更上方遁去。这一次的遁速,比之方才快了十倍不止,不过那元灵金胎却是留在了原地。或许在她看来,此物留在那里,应是相当安全的吧!”
“那时西溟之壤对石屋的覆盖,已经完成九成九,随时便可完全切断与石塔的联系。这时候就算嘉禾老祖察觉,我们也有很大的把握钻入地下隐藏起来。既是如此,我们便决定冒一次险,将这元灵金胎夺走!”
杨珍没有去详述这个过程。不过现在的秦明月对衣衣已经有相当的了解,猜得出应是她伸出一根藤蔓,沿着那神秘女子开辟的通道直达腔室,然后将宝物顺利卷走。
过程的确如此。只是最后这一下卷走,闹得动静有些大,登时惊动了正沉浸在推演中的嘉禾真尊。老祖那时正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强行完成最后的推演,否则反噬之力很可能会将他重创。
饶是如此,他也大吐了一口鲜血,受了些许暗伤。
“此时上方传来‘轰隆隆’的声音,那宝塔摇摇晃晃,随时便要腾空而起。我们再也不敢耽搁,立即催动西溟之壤将石屋包裹住,然后几人从青石中出来,扯断那根细链,将小灵拉入空间。再顺着衣衣向地底探出的一条路径,藏在小青石中一路向下而走……”
“这么说,是这神秘女子抢走了万煊塔,”秦明月蹙眉道:“咱们东域这些元婴真君,我即便没有见过,至少也都听说过。可思来想去,却是无一人符合……”
她忽然想到一人,惊道:“莫非是……紫雪姐姐?”
“不,不可能是紫雪,”她马上否认了自己的猜测:“别的不说,紫雪姐绝不会对小灵产生那样的杀意。”
杨珍点点头。这女子身份同样让他费解。
脑海中蓦地闪过一个名字,随即失笑的摇了摇头。那个人已经被他们杀死了两次,难不成又是他的一具分身?
嘿!也不是没这可能。
想到这里,他眉毛也拧成了一团。
“后来呢,”秦明月问道:“这些仙玉和极品灵石,又是从何而来?”
“石塔之下。”杨珍答道。
“小青石潜入地下后,初始还能一寸一寸地往前挪动,不多久那岩层越来越坚硬,行动逐渐艰难。我们探到这下面有个阵法,却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往下闯。因为那时已经深深嵌入阵法之中,一旦有半丝后退之意,阵法的排斥之力将会把小青石迅疾弹出,重新回到地面……”
“这样大的动静,极有可能被老祖察觉……”
“如此一天一夜过后,我们才前进了不到十寸,可谓是进退维谷。好在这时我们运气来了,那地下开始有灵气滋滋溢出,程度越来越剧烈。这些泄露的灵气为我们点出了一些向下的罅隙,我们选择了最近的一条,将小青石缩到最小,速度一下子提了上去。如此又花了两天时间,差不多已深入地底千丈,小青石突然掉进了一个洞穴……”
“那里面充斥着灵气,无穷无尽的灵气,浓郁得犹如雨雾一般的灵气,”杨珍以稍带夸张的语气描绘道:
“那是一座灵气的海洋,就像你现在看到的这方池塘一样,规模却大上了数十倍不止。”
“中间同样有一座灵石组成的大山,数以百万计的上品、极品灵石堆垒在一起,宛如天上的繁星一般炫目。这其中还有你见到的这种仙玉。衣衣说,灵脉到了九阶,已具备仙脉的一些属性,会不间断的产生一些仙玉……”
“九阶?”秦明月呆滞了。秦国最好的灵脉也才五阶。九阶灵脉,那是何等模样?
“传闻瑧玉界大劫之后,所有七阶以上的灵脉,不是都被洪煊界的修士给抽取,带去了上界吗?”她疑惑道。
“大体上是这样,”杨珍赞同的点点头,道:“这也是造成瑧玉界资源贫乏,无法产生更高阶修士的重要原因。然而咱们头顶这座天地法阵,如此大的阵势,仅仅依靠天地宇宙间的灵气,其实并不能完全维持。在地面之下,也得有九阶灵脉作为枢纽,再以法宝镇之,化神守之,数十座法阵基座呼应之,如此方可数千年而不衰啊!”
“若不是亲眼见到这座灵脉,以及这座灵脉附近,许多与咱们从前在天地法阵基座见过的相似阵法纹路,我也不会做出这样的结论。”
“九阶灵脉……”秦明月喃喃沉吟,忽然问道:“你说,嘉禾老祖会不会清楚这石塔之下,另有洞天?”
“不,他肯定知道!”她自问自答道:“万煊塔飞走之后不久,听说周国在原地又重新建造了一座石塔,老祖就在那里面修炼。现在看来,除了是利用这九阶灵脉的灵气,另一个目的,也是在继续镇压下面的灵脉。”
“应是如此,”杨珍也说道:“我们在洞穴呆了几天后,发现灵气泄露的速度在逐渐减缓,想来也是嘉禾真尊重新坐镇的缘故。不过总的来说,镇压之力远不如万煊塔在时的那样,灵气还是在不停向外流失……”
他接着说道:
“我们在洞穴中呆了有一百多天,除了陆续将里面的灵液引入青石空间,也在不停寻找出去的通道。这洞穴四周的石壁都非常坚硬,除了上方有一些罅隙,其他方向都如铜墙铁壁一般。”
“那座灵石的小山,以及它下面的九阶灵脉,都因天地法阵的禁锢之力,极其难以截取。我们出动了丹丹朱朱,还有不久后凭借仙兽遗蜕,成功晋级的小灵,以及被我们说服,愿意效力的七霞等四位元婴级别战力,每天花费若干时辰,费尽了力气,才有了现在这些收获……”
除此之外,他们这些人在洞穴中的事情,便是每日拼命地修炼。九阶灵脉,这几乎是可遇而不可求的际遇,尤其这还是天地法阵的枢纽,比之在天地法阵基座旁边的修炼速度,还要快上数倍不止。
对于杨珍来说,他混沌灵根,九转金丹的极品天赋,再加上还有白速空间的时间效力,这修炼速度更是突飞猛进,几乎没有瓶颈就达到了金丹境界的巅峰。
倒是赵玥儿,现在的修炼速度已不如他,不过也顺利突破到了金丹后期。
“当然,这也得益于我有些许仙灵之体的因素,可以比较顺畅的吸收这些仙玉的仙灵之气。这对于咱们修士的助益,可谓是一日千里。”
“不过,到了金丹巅峰后,我感觉离元婴境界似乎还差了那么一点,”杨珍不好意思的笑笑,说道:“修士体内的元婴,等同于一个新生的自己。这是自己所求大道的具象化身。大道越真实,越坚定,这个元婴也将越发强大,对本体的帮助也将更加深远……”
“我的大道是‘守护’。青石空间内民生安定,修士大都也各守其职,各修其道,相处和睦。我的这份守护倒也算得上是真真切切,合乎道心……”
“但我总觉得还不够。或许是青石空间的这份和谐安定,有相当一部分是衣衣的缘故,我只是参与囊助而已,对于我的道心,并不算完整;也或者是空间内的平安,来得相对比较容易,道心缺乏磨砺的缘故。”
“故而我打算缓一缓,等寻到那个契机,再全力冲击元婴境界!”
杨珍自信十足的说道。
秦明月望着少年激情昂扬的面容,想起两人初见时,他还只是一个筑基小修,现在居然已经成长到了这个地步,一时间也不由痴了。
“两日之前,衣衣终于打通了一条长达二十里,一直连接到附近山林间的一条通道,然后我们循着这条通道,顺利地回到了地面。我们不敢往安邑城的方向走,也没有去找康长贵打听消息,一路潜行匿迹,直到离开上千里之后,才放出飞舟,然后直接来了你这里。”杨珍最后说道。
“接下来你如何打算?”秦明月接过他递过来的一块仙玉,以衣衣的传授之法小心感受着里间的仙气,一边问道。
“自然是回云霄宗了。”杨珍笑了笑,脸上不由显出几分憧憬之态。他已经离开宗门太久了,想念那里的一草一木,还有师长亲友。
“你不要去!”秦明月心中发急,脱口而出。
杨珍奇怪地看着她。
“回去,危险……”秦明月咬了咬樱唇,告诉了少年一个宛如晴天霹雳般的消息——
“你们云霄宗,已经被老祖定性为万煊塔失窃一案最大的帮凶,同时也是抢掠他国宝物,残害他国后辈的凶手!”
“现在东域各国,在老祖的召令下,已联合起来,以梁国太上、符国太上,以及邝国老祖三位元婴为首,组成了一只大军,正在贵宗山门之外,日夜攻打!”
“你现在回去,只怕是会身陷漩涡,难以脱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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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我有我的守护!”
“云霄宗被认定为万煊塔失踪案的帮凶……”
“老祖诏令,三位元婴为首……”
“东域各国正在围攻云霄宗……”
杨珍惊呆了。
从九阶灵脉的地宫逃出后,他一路马不停蹄奔往秦国,根本没有时间去打听外界的消息。哪曾想到短短几个月,云霄宗的局面竟已变得如此糟糕。
各国围攻,就算一个国家只派出两名金丹,这加起来也得有二三十名。还有紫府呢?筑基呢?数量恐怕难以估计。
更不用说,在这上面还有三名元婴。他们的后面,还站着一个化神真尊,整个东域的最强者!
云霄宗扛得住吗?
各国围攻……
蓦地他心中一紧,一只手不由自主抓住了女人的皓腕:
“各国组成联军围攻我宗门,你们秦国,是什么立场?”
“你们秦国?”秦明月咀嚼着他这个词,脸上现出一丝苦涩。
她这位夫君啊,眼中还真是容不得一点沙子!
“我们随波逐流。”她答道。
“随波逐流?”杨珍脸色沉了下去:“你的意思是说,你们也派出人,参与到对我云霄宗的进攻了?”
“是。”秦明月低声应道。刹那间男儿那只手遽然一紧,她手腕儿马上红了起来。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杨珍冷声问道。
秦明月满脸愧疚,垂眉不语。
沉默让杨珍更加生气,他一下子提高了声调,质问道: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难道不知道云霄宗和我的关系?那是我杨珍的宗门,是引我踏入修行的地方!那里有我的同窗,有对我恩重如山的师长,亲眷,有我栖身的洞府,那是我的家!你,不会不知道吧?”
“我知道……”秦明月喃喃道。
“既然知道,你还要去这样做?你……”杨珍怒目圆睁,一时间反而笑了:
“好好好,你就当我杨珍是个路人,你不用考虑我的因素,但你总不能忘恩负义呀?做人总得讲点良心吧?你忘了秦国册立新帝之后,云霄宗是如何帮你夺回大位的吗?没有我云霄宗的掩护,你当时连皇宫大门都进不去!”
“我没有忘。”
“没有忘?”杨珍冷笑:“你若是真的没有忘,云霄宗这次劫难,你就算不去援手,至少也可以置身事外,保持中立!”
“我做不到,”秦明月摇摇头,抬眼迎向男儿愤怒的目光,柔声道:
“因为我是秦国的陛下,我身后还有一个国家。我必须为秦国的五亿子民,数十万修士去考虑。我如果站在云霄宗这边,便是和全天下为敌!这是在惹火烧身,自取灭亡!”
“我不能让我的子民臣属,因为我个人的好恶,而置身于险境之中,遭受无妄之灾。”
“所以你就抛弃了云霄宗,抛弃了曾经帮助过你的人?”杨珍声音愈加冰冷。
“我——”一再地被男儿讥讽,女皇终于也爆发了:
“我秦明月是对不住你,也对不起云霄宗!你要是怨恨我,你……”
她突然扯烂前胸的阻挡,露出一抹炫目的雪白:
“我是你的女人!你如果想报复我,想玩弄我,羞辱我,那你来吧!你就是要我死,我也绝不会反抗,更不会有任何怨言。这都是我应得的,我活该!”
“但是,只要我秦明月还是秦国的一国之主,我就要为全天下的臣民筹算!咱们的对手是什么?是五大国,数十小国,十几名元婴,上百名金丹,是整座东域,还有一位化神老祖!”
“我秦国处在征讨云霄宗的必经之路,只要稍有忤逆,第一个遭受池鱼之殃的,就是我们!我敢说一个‘不’吗?”
“你的道心是‘守护’!我秦明月,也有自己的守护,那就是我秦国的江山社稷,芸芸众生!”
说到这里,女皇声音哽咽起来,发丝凌乱,泪眼婆娑。
杨珍紧握的手慢慢松弛下来。
秦明月的话不无道理,设身处地,将心比心,她的做法无可厚非。
征讨云霄宗,在嘉禾老祖的号令下,已是东域的大势所趋。谁若是挡在前面,便是与大势作对,倒行逆施。
他杨珍有这么做的理由,秦明月却不可能这么做。
五亿民众,近百万修士,这既是身为上位者拥有的实力,也是一份沉甸甸的责任。
不是每个人,都有他这样逆天的机缘。他可以将每一个想守护的人,送入青石空间,给他们一份平安,也让自己来去自由,不受拘束。
他一时无言以对,只觉心里更加堵得难受。
望了望四周,赵玥儿、衣衣、青小灵,以及丹丹朱朱等人,都惴惴不安地看着争吵的两人,目光中满是担忧。
“你说得对,我不该勉强你的。”他长叹一声,颓然道:“只是我,也做不到和一名与我宗门为敌的女人相处。你走吧,咱们以后……”
“不!”秦明月怛然失色,伸手捂住他的嘴,螓首紧紧地埋在了男儿胸前:
“我不走!你是我认定的夫君,我秦明月这辈子,就认定你了!就算你,你不要我了,我也不走!”
“我将返回云霄宗,和六国修士,也包括你们秦国作战,你也要跟着我吗?”杨珍冷冷道。
两只手刚刚抬起,又无声无息地落下。
他终究还是没有,将怀中的女子推开。
“云霄宗已经被重重包围,你如何进去,一路打过去吗?”秦明月眼角噙泪,神色间却已恢复了几分冷静,接着道:
“除了玥儿,其他几位,都是你不能公之于众的力量。尤其这几位元婴级的妖君,只要东域还在嘉禾老祖的控制之下,只要天地法阵还存在一天,他们几位,你绝不能暴露于众人之中!”
秦明月的话如一盆冷水,让热血上头的杨珍顿时冷静下来。刚才他确实有这种打算。以他手头的实力,各国联军,他即便不能击败,但打出一个缺口,冲进去却是有十足的把握。
问题是,他能让小灵等人随意现身吗?
他们几位,可都没有在臻玉界晋级,不曾带来任何的元婴天象,一旦让嘉禾得知,必然会后患无穷。
其实不止是小灵,就是他自己,还有玥儿,也不便轻易露面。
他俩的修为实在是进展太快,经不起人家仔细的盘问。
这也是为何晋级金丹后,赵玥儿长期漂泊在宗门之外的缘故。
“你可以和我们一块走。”见他陷入沉思,脸色也缓和下来,秦明月说出了酝酿已久的计划:
“明日上午,周国国君、梁国另一位元婴太上,以及赵国太上,将带着老祖的谕令,率领又一支大军来我秦国,并将汇合我秦国的后援兵团,然后与我一起,奔赴云霄宗!”
“届时云霄宗外,将有七名元婴,不下四十名金丹,以及二十万的修士!”
“杨郎可趁机混入我秦国修士大军之中。抵达云霄宗后,杨郎是走是留,是战是和,皆可自行其是,明月绝不干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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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卷六个主要剧情,已经写完青州、麓国、周国三个,下面将迎来云霄宗的剧情,敬请期待!
第三十七章 兵临城下(一) 消耗战
哀悼七月新番大大,拜读过他的《秦吏》、《春秋我为王》等,历史穿越文的上佳之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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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霄宗,天勤峰
天勤峰位于云霄山脉中段以西,乃环绕云霄峰周围的十三座天字头山峰之一,也是庶务殿主峰所在。
自从四十年一前,前任殿主青石真人仙逝之后,庶务殿便一直处在无主的状态。最初由内务堂堂主魏飚代为主持过一段时间。魏飚叛逃之后,又交给赏功堂堂主看守,却一直未能选出真正的金丹殿主。
据闻前几年赵玥儿成就金丹之后,洪掌门有意让这位最年轻的真人掌管这座事务最为繁琐,权力也相当大的宫殿,却被少女以需要巩固境界为由,给婉言谢绝了。
于是延宕至今,东域各国都进攻到云霄宗山门了,这里的殿主,还是没有着落。
最后还是西陵老祖诏令,将云州三大金丹家族之一的段家太上请过来,暂时接管了此处。
其实不止是段家太上,三个多月前,当东域组建联军的消息传来时,云霄宗便已向境内所有的紫府、金丹,包括几名家族金丹,都发出了征召令,全部召集到云霄宗内,听候调遣。
只有三位金丹不在其中。
其一为沙州的沙通天。这位仁兄早就与云霄宗貌合神离,一贯是听调不听宣。在拒绝云霄宗征召令的第三天,当听到嘉禾老祖号令天下,征讨云霄宗的消息后,便立即宣布脱离许国,自立为一国。如今已跟随联军,正对着故主兵戈相向呢!
其二为蓝元獉,这位镇国殿的殿主,正在翰州看守魔云裂缝,责任重大。尤其近几个月来,裂缝那边魔族活动频繁,更是一刻也脱不得身。
最后一位是赵玥儿。发向她的那张纸鸢一直在宗门上空盘桓,寻不到一个明确的方向。这表明此女已经不在许国境内,甚至也不在临近的秦国、桑州等地,无法联络。
其实在某些知情人心中,云霄宗还有一名金丹,姓杨名珍。可惜此人和赵玥儿一样,也未能联系上。
尽管如此,云霄宗好歹还是凑齐了十四名金丹,其中十三人分守十三座主峰。这些主峰连同云霄峰一起,构成了完整的云霄宗护山大阵。
或许是初来乍到,情况不明的缘故,再加上有梁、周等国安插在云霄宗内的奸细里应外合,在联军进攻发起的初始,天勤峰便遭遇了极其猛烈的打击。大阵一度被打开了一个缺口,幸好西陵老祖率援军及时赶到,这才稳住了阵脚。那些受损之处也逐个得以修复。
然而相比于其他各峰,这种临时赶工的重修,终究是不太夯实,故而天勤峰便成了联军这几个月以来攻击的重点,术法的轰鸣声日夜不绝。
此时天勤峰内外,宛如两个世界。山腰之上,已处在护山大阵保护范围之内,宫阙楼阁基本完好,雄伟壮丽,气势恢宏,依旧是往日的气象。
山腰之下,特别是山前这片区域,则是一片狼藉。随处可见大火焚烧过的焦土,洪水冲刷后的痕迹,以及各种坑坑洼洼,摧折的大树,残垣断壁,满眼残破景象。
不过百里之外的原庶务殿任务大堂,却在这场劫难中保持完好,某些地方甚至还做了加固。
这里现在是联军指挥所所在。
大殿内,原本空空荡荡的任务告示墙下,如今已搭建了一座云台,一身土黄色龙袍的中年男子,正端坐其上,相貌堂堂,神态威严。
这是梁国皇帝,金丹后期的梁迦徽。
在他左侧有一间厢房,门口珠帘低垂,依稀可见一位宫装的中年妇人趺坐其间,意态闲适。然以神识探去,却又陡然有云阵奔涌,狂沙浩瀚之感,直让人悚然而惊。
此人名梁素英,乃梁国一位元婴中期的太上长老。
东域各国这次围攻云霄宗,以梁国出兵最多,实力最强,且又是苦主,因而梁皇梁迦徽,也就顺理成章成为了联军名义上的统帅。
只是权力大了,这责任同样也就重了。各国劳师远征,盘踞在云霄宗外,每日的消耗都是以千万灵石计算,其中近一半都出自梁国,负担着实不小。
三个多月下来,梁国支付的各种资源,已超过四亿灵石之数,差不多占了国库两成的积蓄。
要是再这么下去,只怕云霄宗还没有打下来,梁国自己就要宣布破产了。
不过想退兵,那更是不可能的。
真尊之命,谁敢违逆?
现在形势已是骑虎难下,只能有进无退了。
想到这里,梁迦徽眉头紧锁,暗暗叹了口气。
“报——”
正在思忖间,一名弟子来报:“陛下,大秦国壮武大将军,唐王秦昭焕门外求见。”
“哦,请他进来。”
不多久,顶盔掼甲,威风凛凛的秦昭焕快步来到殿前,拱拱手道:
“启禀陛下,噬虚草快用完了。”
“又没了?”梁迦徽一惊,脸色顿时很不好看。
噬虚草顾名思义,是一种可以啮噬虚空的奇异灵草。当然,那得是在九阶之上的仙草,方能如此。臻玉界这些普通的噬虚草,最高的等阶也不过四阶,还没有这样恐怖的本事。
不过若是将此草与一些特定的灵材,以及灵石糅合在一起,磨成细粉,洒向某片区域,却是可以起到扰动空间,从而影响空间传送的作用。
许国盛产空冥石,云霄宗每座主峰几乎都有与外界相通的传送阵。若是不做相关的干扰,云霄宗的修士那可就进退自如,随时掌握着战场的主动,甚至悄悄组织一支大军从后面偷袭也不无可能。
护山大阵,既护住了自身,实际也束缚了自身的行动。
只是这种干扰,哪怕这东西只需一点点就能干扰一大片区域,但涉及的是一个方圆千里的广袤地域,这噬虚草每日的消耗可就海了去了。
“需要多少?”梁迦徽皱着眉问道。
“十万斤,先顶上十日再说。”秦昭焕答道。
十万斤,每斤市价两百灵石,这便又是两千万灵石的开销。梁迦徽郁闷的吐口气,道:“寡人知道了。”
说罢取出一块玉简,在上面打下法印,然后扔给了台下一名侍立的弟子。
“你们那位女皇,何时过来啊?”那弟子去仓库领取物资,梁迦徽留着秦昭焕继续问话。
“回禀陛下,吾皇昨日来信,已告知微臣。这两日在汇合贵国太上,以及周皇,赵国太上后,便一同过来。”
“善!”梁迦徽闻言大喜。
赵国和秦国,一个是云霄宗多年的盟友,另一个虽是世仇,近些年关系却逐渐改善。这次征讨云霄宗,这两国虽然也各自派出了一支军队,战力却差强人意,甚至还不如宋国、大冶这样的小国。
这次这两家的元婴终于全部出动,显然是受到了嘉禾老祖的压力。
有了真尊的鼎力支持,云霄宗便是再能顽抗,又能坚持多久?
这是他们最大的底气!
而且,这些人过来,不仅仅是实力的增加,也将带来大量物资,足以纾解目前日渐窘迫的境遇。
真是天助我也!
……
两刻钟后,噬虚草从仓库如数取来,秦昭焕清点完毕后,再次拱拱手,准备告辞。
“且慢!”厢房内传来女子的声音。
“前辈有何吩咐?”秦昭焕连忙垂首问道,态度比先前恭敬了数倍。这几个月下来,联军中上下人人都知道,梁国这位元婴太上可不是个好说话的主。
“这几日各国轮番进攻云霄宗,”梁素英拉长着声调道:“你们秦国,出的力可是不多。今日你既然来了,便带上你家另一位真人,还有麾下众弟子,往天勤峰走一遭吧。”
“这……”秦昭焕迟疑道:“晚辈负责后勤,事务繁多,尤其今日刚领了噬虚草,需要马上碾磨……”
“碾磨噬虚草,这种事情下面的紫府筑基就不能做了?”女子冷笑道:
“还是说,你这位壮武大将军,不愿出手?”
“这……”秦昭焕冷汗都下来了。女子声音轻柔,仿若寻常女子说话一般。然而大殿之中,却突然多出了一股凛冽的元婴威压,以及毫不掩饰的杀意,如巍巍山岳,直直压向了他的头顶。
联想到前次殿前议事,赵国那位金丹因为推三阻四,被她打断了双腿,秦昭焕更觉脚下发软,站立不稳。
“晚辈愿战!”他硬着头皮道。
威压瞬间消逝一空,屋内再也没了动静。
秦昭焕既然应允,只得召来自家子弟兵,包括一名金丹,十名紫府,以及一百五十名筑基,浩浩荡荡杀向天勤峰。
十里路程,转瞬即到。云霄宗诸人藏在大阵之中,也无人出来阻扰。
一百六十二人训练有素,很快组成了一个脱胎于五行擒龙阵,能攻能守的圆形大阵。
两名金丹分列大阵首尾。
战阵组好后,这群人飞到千丈高的山腰,眼瞅着一座八角凉亭轰击过去。
这是护山大阵在天勤峰这片区域的阵眼之一,也是前次大战时的主攻方向。
八角凉亭有三个角折断,露出篆刻在里面的几段符文。这还是上次大阵差点被攻破时遭受的损毁,直到现在也没有修葺。
秦国修士大都擅长火系,秦昭焕一马当先,随手一道烈焰甩出,在凉亭前熊熊燃烧。
烈焰与凉亭之间,看着相距不过丈余,却已经是阵内阵外两个世界,中间燃烧处正是大阵护罩所在,隐约可见有一层透明的薄膜,在火焰中不断折射出炫目的光芒。
随着他这道攻击,其余一百六十人,以十六人为一组,开始轮次出击。
刹那间,剑光闪烁,狂风大作,烈火灼灼,雷声轰鸣,在凉亭前竞相交织,仿佛置身于末日一般。
这样大的动静,自然也惊动了护阵的云霄宗弟子。在一位白髯老者的带领下,有的手拿符箓法器,躲在大阵后朝外面还击;也有的打开凉亭中央的一处机关,往里面添加灵石;还有十数名紫府,组成了一个突击战阵,目光不善地望着外面,只待对方稍有破绽,便出来冲杀一番。
秦昭焕抱着“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的心态,宁可攻击慢一些,效果差一些,也要将战阵守得严丝合缝,倒是没有给对方一点机会。
一个时辰后,双方打得热闹,却是互相都没有占到什么便宜。秦昭焕感觉法力已经用去了一半,想来自己手下那些紫府筑基,此时也快到了强弩之末,于是一声招呼,徐徐退去。
回到大殿交完令牌后,那梁素英也没有为难他们,心中暗暗松了口气,领着手下告辞而去。
这场战斗,虽然没有伤到云霄宗一名弟子,但双方付出的代价一点也不低。尽管有四阶灵脉作为支撑,云霄宗依旧用掉了五十上品灵石补充大阵,其余符箓丹药更是不可计数。隆隆总总加起来,少说也得百颗上灵。
秦国这边作为进攻方,耗费相对少些,折算下来也有五十上灵。
这是消耗战,这样规模的战斗,光是天勤峰这边,每天便不下五趟。
这就是五百万的灵石开销。
然而这样的战斗,远不止天勤峰一处。
……
天水峰
山谷中,一座倒塌的大殿后面,原本绿树繁花,流水潺潺的溪林边,一大片树林被砍伐一空,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几十丈宽,百丈深的大洞,黑黝黝地仰望苍穹。仿佛一张国色天香的脸上,突然长出了一块黑斑,丑陋而醒目。
数十名紫府上人,在五名金丹的率领下,正严阵以待,目光警惕的扫视四周。
二十里之外,更有一位面白无须的元婴真君隐于山间,凝神闭目,神识则牢牢锁住这里。
大洞下,几百名筑基修士如蝼蚁一般散布四周,每人手持一柄二阶灵锄,正在专心致志地挖掘着脚下的泥土。
他们的目的,是要挖出一条通向四阶灵脉的甬道。
云霄宗护山大阵,以中央的五阶灵脉为枢纽,周边十三主峰的十三座四阶灵脉为擎架,组成了一个滴水不漏,又可源源不断提供灵气维持的五阶阵法。
这样的大阵,如果从外面直接轰击,除非瞬间的力量达到化神后期的一击,超出了大阵承受范围,方有可能直接打破,否则就是一场漫无止境的消耗。
就比如在天勤峰进行的战斗那般。
联军上下,没有几个人愿意长久对峙下去,因而多管齐下,天勤峰那边的战斗不会停歇,其他地方,也会另想办法。
其中之一,便是直接捣毁一处四阶灵脉。
第三十八章 兵临城下(二)幻婴
林深幽幽,微风习习。
一身松绿玄纹窄袍的符毋炲,潜藏在一排高大的乔木后面。
这位面如冠玉,眼若朗星,看着不过三十岁出头的符国元婴太上,已在这里趺坐了数个时辰。
前方数丈处一个四阶的天然幻阵,将他和周围仿佛分做了两个世界。即便以神识反复查探,也很难察觉到他的存在。
这是必不可少的谨慎。两个多月前,他就是因为太靠近战场,又缺少必要的防护,被燕西陵狠狠地偷袭了一把,受了不轻的伤,将养了大半个月才痊愈。
在这之后,他便将位置放在了二十里外,再辅以幻阵掩饰,燕西陵即便搜索到这里,也能提前向他示警。
他这两日的任务是保护天水峰那边的灵脉挖掘。
联军在云霄宗护山大阵周围的灵脉挖掘,除了天水峰,还另有五处。
最初在进攻天勤峰功亏一篑后,他们曾经集中力量,只挖掘天崇峰,也就是云霄宗掌门所在的那座主峰,半个月下来成效斐然,却不料这时云霄宗突然杀出。一场大战后双方各有损伤,只是那开掘出来的大洞,被一座以阵法迁移过来的山峰,直接给填埋了个干干净净,还加上了数道阵法封印。
联军前功尽弃。
于是商议之后,众人决定多管齐下,一口气选定了六处主峰开挖。如此虽然耗时加长,却足以让对方左右为难。因为那种移山填海的手段,消耗的资源绝非少数,云霄宗短时间内顶多使出两次三次,绝无可能六处全部用上。
只是这么一来,高端战力就有些不够分了。元婴总共只有三位,梁素英那女人蛮横无理,以坐镇中军的名义不肯走动,就只剩下他和邝国那位太上,在这几处现场来回奔波。
这也是他为何要潜踪匿迹的原因:不能让对方找到自己的准确动向。
……
修长的手指中捏着一颗上品灵石,上面光泽有几分黯淡,显然灵气已用去大半。
又过了半个时辰,灵石发出“吧嗒”轻响,化作了一堆粉末。
符毋炲暗暗叹了口气。云霄宗护山大阵开启后,缺少了四阶灵脉的滋养,这附近灵气顿时变得匮乏起来。
只好依靠随身的灵石修炼。
正当他从戒指中又取出一颗上品灵石时,二十里远处的挖掘现场,战斗突然爆发!
……
泉水击石,淙淙作响。
天水峰下那条清澈的溪水间,忽然水波涌动,两个人影从中窜出!
前头那女子青衫羽衣,锦织绣鞋,脸上英气勃勃,正是宝源殿殿主,赵玥儿曾经的恩师,水虹真人。
另一位身材修长,妩媚妖娆,眉眼间含着几分煞气,却是杨珍幼年时曾经有过一面之缘的那只蛇妖,万里云湖的主人,云素真人!
这两位女子相貌极美,出手却非常果决狠辣,各自一道气势磅礴的排山巨浪,朝着不远处的黑洞席卷而去。
五名看守的金丹吃了一惊,倒也没有太过慌张。立即有四人分别跃出,召唤出数面土墙,正好挡住了水浪的侵袭。
符毋炲眉头微展,握着两张符箓的双手,稍稍放开了几分。
对方也许只是试探。
二十里距离,无论是急遁过去,还是以术法符箓攻击,至少也要四五息功夫。以两女此时的站位,他若是早早出手,对方很可能会脱身离去。
然后在别处发动攻击。云霄宗毕竟在内,各主峰之间又有传送阵联通,兵力输送比他们快捷方便得多。
一旦让云霄宗探明了两位元婴的确切方位,然后避实就虚,集中兵力攻击别处,即便他们及时赶过去,也会遭受不小的损失。
这样的战斗已经发生过数次,好在都没有对挖出的大洞造成太大的破坏。
所以,要么是燕西陵在场,要么是已经陷入缠斗,否则他不会轻易现身。
脑海中这些念头一闪而过,心态刚刚回复平静,那边的战场异变遽生!
符毋炲再也无法端坐,霍然站起,脸上又惊又怒!
……
土墙并没有挡住水浪的进攻。
层层巨浪之中,一个蔚蓝色的人影逐渐成形,身姿窈窕,玲珑剔透,俨然是名女子。
一只如琉璃般透明的纤纤玉手,轻轻塔在一面土墙上方,然后向下一捏!
土墙轰然炸裂!
这是元婴境界的一击!
四人脸色大变,其中一人嚷道:
“幻婴,这是幻婴,云霄宗打不死的幻婴又来了!”
叫嚷间,第五名金丹已经疾步赶到,五人立即猬集在一起,结成战阵。
他们只有合而为一,才有几分与幻婴抗衡的实力,然后坚持到援军到来。
只是兵力这么一收缩,水虹和云素前面再也没了阻挡,两女顿时一声清啸,朝着那前方急掠而去。
在离大洞约有十丈时,二女顿住身形,各自从怀中取出数颗玻璃状的珠子,玉指轻弹,接连打入洞中。
同时长剑挥舞,将试图拦阻的数名紫府修士逼退。
那些珠子滋溜溜不停旋转,一边向下坠落,一边冒出大量浓郁的雾气,向着四周扩散。
雾气顷刻间笼罩整个洞底,然后继续向上方膨胀。当白雾快接近洞口时,水虹和云素四目相对,心有灵犀地同时打出数道法诀。
仿佛是云开雾散一般,那些白雾瞬间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座几十丈宽,百丈深,与大洞严丝合缝,紧紧贴在一起的巨大冰山!
数以百计正在掘地的紫府、筑基修士,全部被冻在里面,宛如冰雕,动弹不得!
从幻婴出现,到冰山成型,仅过了四息时间!
而早在幻婴出现的刹那,符毋炲便已从藏身之地一跃而起,一手持剑,一手捏着符箓,如流星赶月般急冲向这边。
他很清楚幻婴的可怕。这家伙不仅战力相当于元婴初期到中期,而且,她还会自爆!
每次都以不同的形貌出现,而最后的结局,都是自爆!
最初有人以为这是打不死的怪物,每每遇到心便胆怯了三分,望风而逃,不敢与她以命换命。
直到后来嘉禾老祖看了战报,解释说此物其实并非人类,甚至也不是任何一种有灵生命,而是一种特殊的阵法产物。乃是云霄宗以一件上古传下来的,名为幻婴神台的六阶法器,通过五行生克的原理,耗费数颗极品灵石衍化出的人形幻像。
也就是说,她每一次的出现,都需要以数颗极品灵石为代价。
而且此物虽然厉害,存在时间却不会超过一刻钟,便会灵力耗尽,消散于天地。
所以只要坚持住一段时间,就能待其自消,不战而胜。
只是想法很好,现实却很骨感。云霄宗既然知道幻婴的缺点,又怎么可能让她规规矩矩战斗到最后一刻钟?往往是缠住几个重要对手,便直接引燃自爆,以造成最大的杀伤。
这一次也不例外。
当符毋炲距离战场已不足五里时,当大洞内的冰山刚刚成型时,这具如流水般扭动的透明幻婴,轰然炸裂。
爆炸的威力瞬间将五名金丹结成的战阵冲垮。五人全都口吐鲜血,气息萎靡,倒地不起。
不过幻婴终究不是真正的元婴,自爆的威力虽然超过金丹,与寻常元婴的自爆却是想差甚远。虽然重伤了五人,却没有夺走任何一人的性命。
水虹二女离得较远,又早有防备,提前将身上蓝色护盾亮起,挡住了爆炸大部分的冲击波。两女玉手一握,各自抓起一名倒地的紫府做为俘虏,转身朝山上急遁而走。
“好胆,贼子敢尔!”符毋炲目眦欲裂。一道经过符箓加持后的血色火龙,风驰电掣般追着二女身后而去。
就在火龙即将碰触到娇躯的刹那,半空中一阵波纹闪动,刚好将二女身子遮住,挡在了前面。
护山大阵!
火龙被护山大阵阻挡,在一道看不见的墙壁前燃烧片刻,最终耗尽了法力,渐渐熄灭。
差之毫厘!
就差那么一点点,便可将二女击伤,符毋炲捶胸顿足,却又无可奈何。
他还得赶紧救人。
……
半个时辰后,战后统计出来。联军这边战死十一人,全都是在地下挖洞的筑基修士。
两女扔下的那座冰山,里面不仅有冰寒之意的侵袭,还掺杂着蛇妖的毒素,这些个境界低微的修士,自然是抵御不住。
幸好二者的份量有所欠缺,否则死的修士还会更多。
此外还有两名紫府失踪,五名金丹重伤,其余紫府筑基受伤者无数。
云霄宗那边则是毫发无损。
这无疑是联军遭遇的又一场惨败。
符毋炲心中恼怒,却又暗暗庆幸。
假若刚才云霄宗派出人乘胜追击,他这里绝对讨不了好,损失还会更大。
然而最终的发展却是风平浪静,这样的后果并没有发生。
这是为什么?
好像,好像燕西陵快有一个月没有出现了,这老贼莫非是受伤了?
否决怎么会错过这么好的机会?
奇怪……
……
与此同时,天崇峰,璇霄殿。
“扑通,扑通!”两名俘虏被扔在了地上。
大殿内响起了女子愤愤不平的质问:
“今儿天水峰那么好的机会,为什么不乘胜追击?”
“老祖呢,为何有大半个月都没见着他老人家了?”
“你们莫不是有什么事情在瞒着我?”
第三十九章 兵临城下(三) 俘虏(求订阅!)
“老祖呢,为何有大半个月都没见着他了?”
“你们莫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天崇峰,璇霄殿,这座云霄宗掌门议事的场所,无数云霄宗弟子眼中庄严肃穆的大殿,此刻正回荡着水虹真人的咆哮质问。
云素没有和她同行。在协助对方完成偷袭联军的任务后,这位妖蛇便谢绝了对方的邀约,告辞离去。
她也有自己需要镇守的主峰。
云素很有自知之明。璇霄殿这种地方,水虹可以不经通报便只身闯入,她这种外地征召过来的妖修,亲疏有别,可没有对方那样的身份地位。
谨守本分才是处世之道。
“水师姐息怒。”说话的是执法院的冯橖。大殿内除了水虹和洪掌门,还有他,以及范洪、沐日昇几人。
这几位驻守的山峰都没有联军的进攻,也没有人在外面挖掘地下的灵脉,暂时相安无事。所以平常都在天崇峰这边相聚,一则可商议事情,二来若是战事紧急,也方便赶过去救援。
云霄宗内,只有云霄峰、天崇峰以及天勤峰这三处,有通往所有主峰的传送阵。
“你让我怎么息怒!”
冯橖的劝解毫无效果,水虹气冲冲道:“哪一位给本宫说道说道,今儿天水峰那么好的机会,为什么不乘胜追击?”
“天水峰战果如何?”一直没有做声的洪正蠡终于开腔。
“大获全胜。重伤对方金丹五人,生擒紫府两名,那挖出的大洞
“百人?”洪正蠡眉头紧蹙,脸上不见一点喜色,叹道:“如此,是不是杀戮太重了?”
“你……”水虹气得差点没飞起来,指着对方鼻子骂道:“我呸!洪正蠡,你这是什么混账话?人家都打到家门口了,你居然还担心杀戮太重?”
“你还是不是我们云霄宗的掌门!”
洪正蠡不答,两眼呆呆地望向横梁上精美的云纹,脸上忧色更盛。
“水师妹,”满头白发,眼见着又苍老了几分的范洪说道:
“我云霄宗份属东域,既不能从这里搬走,也没那个本事力压群雄。既然如此,有些事情就得掌握好分寸,不可去得罪全天下的修士。”。
“这一次各国犯我山门,说起来其实是一场误会。这误会以后总会弄清楚的,到那时大家还是邻居,还是同道中人,抬头不见低头见啊!”
“倘若这次杀的人多了,仇怨一旦结的深了,以后便是想和解,也没那么容易呀!”
“老话说得好,冤家宜解不宜结啊!”
“是呀,是呀,范师兄言之有理。水师姐,杀戮太甚,将来不好收场呀!”冯橖和沐日昇跟着附和道。
很显然,这些人天天聚在一起,有些问题已经达成共识。
“照你们这么说,咱们就光挨打不还手喽?”水虹冷笑。
“那当然不行!”冯橖正色道:“对方想要攻破我们的护山大阵,咱们自然不能坐以待毙。”
“说来说去,那就是降又不敢降,战也不敢战喽?”水虹面带讥讽:“人家打我们十下,咱们只能还手一下,还要注意不要将人打死打残,对吧?”
几人默然无语,脸上的表情却是认可了这种说法。
“窝囊!本宫就没见过你们这样的窝囊废!”水虹气极:
“你们这么做,老祖同意吗?前些时日,老祖领着我们在天勤峰大战一场。那一仗打得多么畅快!打得那些联军,自此之后,每日都战战兢兢,严阵以待,生怕我们再来一次那样的偷袭!”
“老祖呢,他老人家到底去了哪里,我为何快一个月没见到他了?洪正蠡,你老实回答我!”
这是水虹第三次发问了,洪正蠡避无可避,头微微低垂,没有去看对方,答道:
“真君他老人家,闭关了。”
“这个时候……闭关?老祖莫非是受伤了?”水虹脸色微变。
“水师妹多虑了,”洪正蠡慢吞吞道:“老祖没有受伤,不过是前段时间的激战,心中有些感悟,故而在云霄宗闭关不出。”
“感悟?老祖难道,难道要有突破?”水虹惊喜道。
燕西陵元婴后期,要是再有突破,那就是元婴巅峰,甚至……
这简直是天大的喜讯!
“本座不知,不敢妄加揣测。”洪正蠡答道。
水虹紧绷的俏脸渐渐放松下来。她相信只要有老祖在,云霄宗,就是一座攻不破的堡垒,就是那蒸不烂、煮不熟、捶不匾、炒不爆、响当当一粒铜豌豆!
“两名俘虏如何处理?”她最后问道。
“先关押起来吧?以后若是谈判,这些人都是筹码。”冯橖代为答道。
水虹点点头。
正当她准备告辞离去时,白光闪过,一张纸鸢落在了洪正蠡手中。
旋即,云霄宗掌门脸色大变!
“速去天狩峰,那边出事了!”
“他们把蓝师弟抓起来了!”
……
天狩峰
土黄色的四阶飞舟悬浮半空,船上旌旗猎猎,威风凛凛。
一层甲板上,衣衫褴褛的中年汉子,双手背缚,被人死死地压住脑袋,趴在地上。
汉子挣扎着将头扭到一侧,露出一张满是虬髯的面孔,双目愤怒如火,发髻散乱,中间还夹杂着许多白丝。
这汉子正是蓝元獉,天狩峰原来的主人。常理来说,他这样正值壮年的金丹真人,气血旺盛,完全可以做到满头乌发,不显一点老态的。
除非是……体内真气枯竭,而且得不到任何的补充。
在他身后,还跟着跪了十几人,都是随他一起在翰州征战的蓝家子弟。
蓝元獉因身处魔族战场前线的缘故,获得宗门特别的恩准,允许他留在当地,无需回宗赴难。蓝家在商议之后,又挑选出若干子弟赶往翰州,名义上是去与魔族作战,实际则为避祸。
却不料被人给一锅端了。
“蓝元獉,叫你的徒子徒孙速速打开护山大阵,否则,有你的好看!”
船上,一名脸孔狭长,留着一缕山羊胡子的老者狞笑着吼道。
他叫梁迦乘,乃是梁国一位金丹后期的王爷,也是这次偷袭翰州,擒拿蓝元獉的主谋之一。
随着这声吆喝,压在头上的力量稍稍松弛,蓝元獉勉强抬起头,望向了远处的大殿。
那里是天狩殿,他曾经无数次坐在那里,召集属下议事,也曾经在那儿主持宗门长老会议,决定过宗内大小事项。
此时殿前的广场,密密匝匝站了有上千修士,都是负责守护天狩峰的修士,其中大半都是他的旧部,或者族人。
这些人的右侧,一名体态修长的白衣女子孤零零站在一边。蓝元獉认出她正是那被宗门征召过来,替自己主持天狩峰防务的云素真人。
只不过此女名为主持,实际上阵法的操控之权却不在她自己手里。而从她站立的角度来看,很显然这段时间的相处,她也没有完全获得这些人的信任。
事实也是如此,和天狩峰众人关切、愤怒、惊惶、沮丧等等神态相比,这位妖蛇默然而立,仿佛事情与自己没有多大关系。哪怕各种哀求她出战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也丝毫不为所动。
一对蛇眼时不时望向飞舟最高处的某间厢房。
蓝元獉视线在众多熟悉的面孔上一一扫过,嘴角用力扯了扯,挤出一丝笑意,然后缓缓回头,对着那老者嘶哑着嗓音说道:
“近来魔族活动频繁,你们将我抓来,就不担心魔云裂缝那儿,会发生什么变故吗?”
“哈哈哈——”老者仰头大笑,脸上尽是嘲讽:
“魔云裂缝,嘿嘿!你们云霄宗,借着看守魔云裂缝的名头,故意渲染魔族的威胁,往自己脸上贴金,你以为我们不清楚吗?”
“以前嘛,大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懒得去揭穿你们。如今你们云霄宗犯下大错,居然还想借这名头为自己开脱,简直是痴人说梦!”
“我呸!魔族,最多不过癣疥之疾,你们云霄宗,那才是卑鄙无耻,是我东域修仙界的心腹大患!老夫告诉你,今日你若是不打开山门,便要你们一个个死无葬身之地!”
“别再侥幸了,速叫他们,开门!”
……
天狩峰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所有人目光都看向蓝元獉,等着他接下来的抉择。
如果……老祖要他们投降呢?
有的人脸上露出迟疑之色,也有的人悄悄握紧了手中的法器。
若真是那样,天狩峰恐怕会立即陷入分裂,自己人就得打起来吧!
若是……决不妥协呢?
似乎过了很久,又似乎只有短短片刻,蓝元獉一直昂扬的头颅,微微摇晃了一下:
“我蓝家世世代代守护云霄宗,与宗门休戚与共,想要老夫背叛宗门,做梦!”
铿锵有力的回答响彻四周,天狩殿前众人顿时发出“啊”的一声,有人忍不住哭泣起来。
“老祖宗——”
“爷爷——”
“你们快放了我家老祖!”
“梁国人,你们恬不知耻,偷袭我家老祖,算什么英雄!”
“魔族是我人修大敌,你们连抵御魔族的我家老祖都抓,简直是人神共愤!”
“梁国丑类,你们不得好死!”
“……”
群情激奋,声音很快汇成一道洪流,穿过薄薄的护山大阵,在飞舟上来回激荡。
梁迦乘一张老脸阴沉如水。
“不得好死?嘿嘿,老夫倒是要看看,是谁不得好死!”
“拖出来!”他指向后排跪着的修士。
一名紫府境界的老者踉踉跄跄推出人群。
这老者面容清癯,颌下同样留着长须,模样却比梁迦乘周正多了。也不知是否这个原因让梁真人看不顺眼,第一个将他揪了出来。
“予罄兄——”对面有人惊呼道。
“蓝师叔——”船上也有人哭喊。梁迦乘冷冷扫了一眼,那是个相貌姣好的姑娘。
“蓝元獉,”梁迦乘从腰间拔出一柄宝剑,一步步朝蓝予罄走了过去:
“本王再问你一遍,这山门大阵,你们是开还是不开?”
蓝元獉抬眼和蓝予罄对视,脸上闪过几丝歉意,然后将头狠狠扭向一边,不再看他。
“敬酒不吃吃罚酒,嘿嘿,真以为本王不会杀人吗?”梁迦乘眸中凶光大盛,宝剑扬起,挥劈而下——
“噗!”飘着长须的头颅高高飞起!
“予罄兄——”声音又惊又怒!
“蓝师叔——”女子俏脸惨白,泪如雨下!
“咚、咚、咚……”头颅落在地面,滚动几下,停在了蓝元獉面前。
蓝元獉直愣愣地注视着这张数息前还是鲜活的面孔,良久,几滴泪珠从眼角滑落。
“蓝元獉,你若是不肯答应,本王便当着你的面,杀光你这些族人。”梁迦乘嘿嘿冷笑,伸手一抓,俘虏中又一名紫府修士跌跌撞撞几步,在他跟前跪倒。
蓝元獉须发皆张,双拳紧握,又一次将头痛苦地扭向了一边。
宝剑再次扬起。
“住手——”
就在这时,对面遥遥传来一声呼喝,几名修士急匆匆冲出大殿。
梁迦乘放下长剑,冷冷地打量着赶过来的云霄宗掌门,以及身后几名金丹。
“梁迦乘,你好歹也是一位金达前辈,怎么如此不要脸面,滥杀人质?”洪正蠡厉声喝道。
梁迦乘面露不屑,正要回答,却见洪正蠡目光已经越过他,望向更高处的阁楼:
“梁前辈,这些都是在翰州前线抵抗魔族侵袭的我人族修士。即便我云霄宗有错,罪责也不在他们呀!”
“魔族的危害,
“你们将这些人从前线抓了回来,就不怕魔族冲出魔云裂缝,长驱直入,毁我人类家园吗?”
“真是好一张能说会道的嘴啊,”清冽的女声响起,梁素英从第三层的一间厢房缓步走出,居高临下地望着远处的云霄宗宗门,面若寒霜:
“魔云裂缝就那么大,能跑出几个魔族?你们云霄宗一向虚言夸大,真以为天下人都是傻子!”
她目光在
“只要是云霄宗子弟,哪怕逃得再远,本宫也要将他们一一擒拿归案,好好算一算你们杀我徒儿,抢其财物的罪责!”
第四十章 兵临城下(四)“斩!”
原来那梁小玉,不仅仅是梁国皇族中年轻一辈的佼佼者,也是梁素英的一名记名弟子,颇得这位太上长老的欢心。
上次盘匜山之行,更是梁素英亲自交代给她的一项重任。只要顺利完成,梁小玉太上真传的身份,便将是板上钉钉,确定无疑了。
想不到啊,却是一去不返,甚至十几年下来,连个下落都不清楚!
要说恨,梁素英比任何人都更恨那抢去戒指的家伙。她心中可是一直期盼着,那件不知是何物的六阶法器,能助她的修行,再进一步呢!
阻我机缘者,就该千刀万剐!
……
洪正蠡仿佛没有听出对方口中的杀意,先是深深作了个揖,清了清嗓子道:
“前辈容禀,关于令徒罹难及财物失窃一事,鄙宗上下已反复做过核查,结果是查无此人。故而,鄙宗以为,嘉禾老祖的推演自然是没有错的,只是老祖算出来的,乃是一位相貌,或者装束与我宗某位长老类似之人。修仙界中,奇门异术层出不穷,说不定便是某位宵小之徒,以术法假冒我等,却欺令徒当时身受重伤,无力识别罢了。”
“要知道,当时留在盘匜山附近的金丹真人,远不止我云霄一宗。”
这番解释其实是站得住脚的。嘉禾老祖将罪责认定在云霄宗身上,最重要的证据便是梁小玉临死前喊出的“云霄宗前辈”那段话语。但若是仔细推敲,这点证据根本不足为凭。且不说那梁小玉修为低微,又是将死之人,就算她修为再往上一个大境界,神清气足,也没那个本事识别出金丹级别的伪装道术。
云霄宗内,也是凭借这套说法,暂时笼络住了人心,进而同仇敌忾,与联军相持到了现在。
“至于万煊塔飞走一事,老祖认为那妖狐与我云霄宗有关,进而怀疑我等里应外合,这更是没有的事情。本座愿意以心魔发誓,那妖狐绝非我宗门豢养之物……”
洪正蠡喋喋不休,还在继续往下讲,梁素英却是听得不耐烦了。
这个世上,或者说任何世界,解释权也是需要实力去支撑的。你云霄宗既然已经被东域第一人的化神老祖定了罪,连带还有万煊塔失踪的嫌疑,那你们就是罪大恶极,不可饶恕!
解释?谁他妈听你解释!
我梁国就认定你们了。是,也是你们,不是,也是你们!
“巧言令色,”梁国太上一脸不屑,冷冷道:
“洪正蠡,这些话儿,有本事你留着跟真尊老祖说去!本宫没兴趣听你在这里狡辩。就一句话,你们开不开山门?不开的话,这十几人,包括你们这位元獉真人,明年的今日,便是他们的忌日!”
洪正蠡话被堵住,满脸通红,一时愣在当场。
“打开山门!”梁素英步步紧逼。
“前辈,以失去抵抗之力的俘虏相威胁,真尊老祖,绝不会允许你这么做的!”洪正蠡继续争辩道。
“斩!”梁素英失去耐心,嘴中轻轻吐出一字。
梁迦乘手中长剑早已重新举起,听到这声号令后,当即咧嘴一笑,用力一挥!
“噗!”又一颗头颅冲天而起,然后骨碌碌滚到了蓝元獉面前,和第一颗头颅并排在一起。
“瑞郎——”对面人群中,一个年轻女子噗通瘫倒在地,放声大哭。却是这紫府留在山中的道侣。
“你们,你们欺人太甚!”洪正蠡气得浑身发颤,伸手指着梁素英,哆哆嗦嗦说不出话来。
梁素英眸中闪过一丝轻蔑,招了招手,一位筑基修为的女子被推了出来。
蓝家俘虏中,紫府上人拢共也就两位,刚才已尽数被杀。剩下的除了蓝元獉,便是一些资质上好,或者在族中地位较高的筑基、练气后辈。
这女子正是方才为蓝予罄之死悲恸哀戚的那位姑娘,容貌楚楚动人,尤其这会又是悲愤,又是害怕,更增添了几分柔弱可怜之态。却不知怎么惹恼了梁迦乘,将她选了出来。
“彩芳——”殿前广场上,一个小胖子撕心裂肺喊道。
蓝彩芳循声望去,正看见窦慢熊手脚乱舞,奋不顾身地往前冲,却被两名执事按住了身体,动弹不得。
“彩芳——”小胖子目眦欲裂,悲痛欲绝。
蓝彩芳惨然一笑。自从联军攻山之后,她已经有三个多月没有见到自己这位道侣,想不到竟在这样的场合见面了。
也好,临死之前见上最后一面,当可瞑目了。
她心中悲戚,似乎已经放下了全部的念想,只求一死。
无数纷杂的记忆在脑海中一闪而过。
忽然间一段往事跳出心扉,正是当年在崀山秘境,她从灵兽袋中滚出时,见到的那个少年。
那是她心中的一道光。
却是,有多少年没有见着这道光了?
不记得了。
听说他已经死了,可前不久又听窦家那边传出,他回来了。
甚至还赶走了桑州的元婴,将青州从海族手中解救出来。
他已经成为一个顶天立地的英雄,一身的修为深不可测,和自己已然是天壤之别。
当年的那些友情,不知道他,是否还曾记得?
也不知他听到自己的死讯时,心中会不会泛起一丝波澜?
自己那时,可是寻了个没人的地方,痛痛快快大哭了一场。
哎——
自己这辈子,要是没有他,早就埋在崀山一个谁也寻不到的地下,化为枯骨了吧?
结果不过是又苟活了二十四年。
他,他这次,还会来救我吗?
蓝彩芳心中陡然升起一丝希望。这希望仿佛如暗夜中的烛火,越是夜色沉沉,越是光亮耀眼。
“斩——”就在这时,冷酷无情的女声再次响起。
“不——”蓝彩芳挣扎着喊道。
“住手——”与此同时,一个不容置疑的声音,蓦地在众人耳边炸响。
……
长剑停在了女子白皙的脖颈前。
声音来自秦明月。
一支浩浩荡荡的船队,在数十里外的西方天际现出踪影。
以梁、周、赵、秦四国修士为主力的联军后援兵团,到了。
天狩峰位处云霄宗山脉西北,正好对着联军前进的方向,也将是他们遇到的第一座云霄宗主峰。
女子声音刚落,一支威武壮观的四阶飞舟,立即脱离了大部队,风驰电掣般朝这边疾速而来。
只是短短数息,便又接近了十余里,总计的路程,已不到三十里。
梁素英脸色一变!
她听出了这是秦国那位女皇的声音。
因为共同对付赵国这个强敌的缘故,秦梁两国一直关系亲睦,互为盟国,高阶修士之间私交也相当亲密。
只不过,那已经是上一代人的事情了。
随着十五年前秦国那位太上,那个叫秦雄毅的“造反”被杀,秦明月登临大位,秦梁两国的交往,一下子冷淡下来。
虽然表面上还维持着盟友的关系,实际上高层却断绝了来往,尤其是秦赵两国近来关系也有逐渐改善的迹象,梁国的处境更是显得尴尬无比。
这是因公。
因私来说,梁素英与秦雄毅交情已超过十个甲子,比许多修士一辈子的寿命都要漫长,可谓是情深似海,万古长青。
这般多年的老友死于非命,尽管这是秦国的内政,但梁素英心中,又怎么可能不会憎恶秦明月?
她素来便是个睚眦必报之人。
此刻听到是秦明月的声音,梁素英心中的杀意不但没有熄灭,反而如烈火烹油,更加旺盛!
“斩!”她厉声喝道:“梁迦乘,你连本宫的命令都不听了吗?”
梁迦乘浑身打了个激灵,如梦初醒般将长剑再次举起,旋即剑光闪过!
“噗!”
第四十一章 兵临城下(五)阵破
“噗!”
握着飞剑的断臂冲天而起,在半空中洒下一连串长长的血线。
“啊——”
梁迦乘发出惊天动地的惨叫,身子不由自主连退数步,满脸骇然地望向场中。
一个骤然出现的年轻人。
身躯凛凛,面色冷峻。
肩披红色战袍,腰缠玄玉腰带。
后者正是秦国修士大军的标准装束。
双手紧握一根紫金色木棒,一头还在滴滴答答掉着血珠。
那是我的血!我断臂处的鲜血!
梁迦乘又惊又怒,又有莫大的恐惧。他根本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何事,只记得自己长剑向下挥劈,忽然胳膊处传来剧痛,然后,就是现在这个样子了。
这年轻人从哪里冒出来的?
“你,你是谁?”他一手按住流血的右臂,一边胆颤心惊道:
“你怎么出现在这里?”
来人恍若未闻,视线缓缓扫视全场,在几个熟悉的面孔上一闪而过,最后不着痕迹地瞥了蓝彩芳一眼,微微舒了口气。
还好,自己来的还算及时。
这时地上的女子也如梦初醒般,双目怔怔地仰望着年轻人,神情既是恍惚,又是惊喜。
是他,一定是他!
虽然相貌迥异,但她相信,这个人,就是他!
没有任何理由,这是直觉。
生死攸关之际,他又一次救了自己!
“我,我的光,在,还在……”女子口中喃喃,脑海闪过临死前的那道希望之光,忽然心头一松,整个人昏死了过去。
“小子,好胆!”
阁楼上,梁素英勃然大怒,一张老脸涨成了猪肝色。
甚至羞恼更多过了愤怒。因为就在那一刻,她这个元婴真君,场中修为最高之人,居然也没觉察到年轻人到来的动静。
你岂止是打断梁迦乘的胳膊,你这打的是我梁素英的脸啊!
好你个秦明月,竟是如此猖獗!居然派出一名金丹后期,便要灭我梁国修士的威风!
简直是不知天高地厚!
这小子,想来不过是凭借一张特殊的符箓,突袭得手,占到了便宜。
现在,本宫好好教你们做人!
伤了我的人,休想全身而退,留下命来!
……
两只白嫩如少女的手掌紧握成拳,旋即,青色光芒亮起,拳头刹那间宛如一对千锤百炼的铁锤!
元婴真君一跃而起,两只拳头一前一后,朝着甲板上的年轻人砸去!
对付金丹后辈,她梁素英,赤手空拳便可!
也让此时尚在十几里之外的那个小贱人看看,可别说本宫以大欺小!
虽是如此,她自己却是清楚,这两只拳头,挥舞出去的威力,绝不亚于元婴中期的全力一击。
狮子搏兔,亦尽全力!
那小子就算勉强接住,至少也会重伤不起,根基大损!
如果接不住,就此陨落,那也是他活该!
两只拳头,如青色流光,倏忽间已来到一层甲板。
就在这时,梁素英忽觉眼前一花,那年轻人不见了。
就像他毫无征兆出现一样,又毫无征兆地消失了。
梁素英一愣,恍然间似乎明白这是什么身法,忽觉脊背发凉,巨大的危机笼罩全身!
她也是久经战场的老牌元婴,几乎是下意识般抽出腰间系着的一条丝带。真气贯入,那丝带随风而长,瞬间化作一块一丈见方的披风,朝着身后裹卷而去。
“扑!”沉闷声自背后响起。梁素英急蹿数步,掉转身来,只见一根紫金木棒,正砸在自己那条披风上面。
披风倒飞数丈,回到她手中,重新化为手帕大小的丝带。
定睛一看,这件五阶的流光青丝帕上面,赫然有一条长长的划痕!
这可是五阶的法器,质地极为柔韧,这小子不过金丹后期,怎么可能伤得了这件宝贝?
梁素英惊疑不定。
还有,秦国那些老牌的金丹,她基本上都认识,何时冒出个这么厉害的年轻人?观其年龄,甚至还不到两个甲子!
“你究竟是什么人?”她厉声喝道,浑然不知自己气势已弱了几分:“你为何伤我军中大将?”
年轻人收起木棒,盯着这个突施偷袭的元婴真君好一会儿,嘿嘿一笑:
“吾乃秦皇帐下一名小卒,名字不足挂齿。你这位大将嘛,嘿嘿,好大的胆子,竟敢将我家陛下的旨意当做耳旁风。如今是他咎由自取,可怪不了别人。”
“你……”梁素英暴跳如雷,心中杀意更浓,一只手已经摸上腰间长剑,准备再次动手。
这回有了防范,不信这小子还能逃过她的手掌!
“梁素英——”半空中悠悠传来冷冽的女声:“以大欺小,你好不要脸!”
梁素英一张脸顿时涨得更红,凤目陡然间寒光迸射,瞟向正疾速而来的秦国女皇。
“秦明月,”她恨恨道:“你放纵手下,伤我大将,莫不是要和云霄逆贼站在一边吗?”
这老妇人愤怒归愤怒,脑子却一点不笨,立即给对方扣上一顶大帽。
红色身影飘飘然来到近前,露出一张颠倒众生的绝世容颜。
秦明月面无表情,心中却是喟叹。
自家郎君二话不说,上来便将梁国一位金丹打成重伤,痛快是痛快了,却也将秦国架在了火上烤。
毕竟他身上穿着的,可是秦军的袍服。
不过她心中却无半点责怪之意。若不是杨珍数十里外发现不对,提前便以瞬移连续逼近,说不得那昏倒的女子,现在就已经是一具死尸了。
救人如救火,下手狠辣些,也是难免的事。
再说啦,自己以一国之君的身份出声拦阻,对方依旧一意孤行,若不略施薄惩,岂不是堕了自家的声威?
当然,她并非没有感受到,杨珍乃是故意如此。秦国前些时日站在联军这边,围攻云霄宗的山门。郎君虽然最后放过了此事,心中却不可能没有一点芥蒂。
如今造成这种态势,未尝不是想在联军中造成一些不和,为自家宗门多赢得一分生机。
用心良苦啊!
既然如此,那我就遂了你的心意吧!
……
“庭坚前辈,”秦明月没有理睬梁素英的质问,而是将目光投向了远处一艘紫色飞舟,扬声道:
“以人质威逼云霄宗开启山门,这可是老祖的意思?”
飞舟渐渐靠近。姬庭坚站立船头,望着和自己同为一国之君,却自称晚辈的女子,心中一阵苦笑。
周国一贯以德治国,以仁政施行天下,即便是惩戒宵小,也讲求一个大义名分,冠冕堂皇。当然是干不出那种以人质威胁,有违道德伦常的事情出来。
至少表面上一向如此,至于背地里,有没有施展些别的手段,那就不好说了。
如果秦明月不提出此问,他大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假作不知。可是现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人问到,他不能不表明态度。
否则老祖几千年来积累的声望,岂不是砸在自己手里?
“云霄逆贼,如今已是笼中困兽。我等大军一到,想来用不了多久,尔等便将束手就擒……”
姬庭坚斟字酌句,咕隆咕隆说了一大通,见秦明月美眸一直眨也不眨地盯着自己,终于是躲不过去,吞吞吐吐道:
“这个,以人质威逼利诱,实在是没有必要,不,不妥。”
秦明月俏脸上闪过一丝笑意,接着问道:
“既是如此,我等出手阻拦,是否有错?”
“这个,或,或许有什么误会吧……”姬庭坚感受到另一道凌厉的目光,心中一紧,立即换了种说法。
对于梁素英的好脾气,他几百年前便已领教过,同样发憷这个女子。“哈哈哈——”杨珍纵声大笑:“误会?上千人有目共睹,地上还躺着两具俘虏的尸体,你们都看不见吗?”
“姬前辈,你若是怕了梁家这位太上,直说便是,何必遮遮掩掩,平白堕了你们周国的气势?”
“这……”姬庭坚顿时被噎得说不出话来。这小子简直是杀人诛心啊,他承认也不是,否认也不是,一时竟无言以对。
“小子,休得猖獗!”另一艘飞舟上响起浑厚的男声,一位凤目疏眉,面色红润的老者喝道:
“我等真君议事,哪有你小子插嘴的份?滚回去!”
说完袍袖一甩,一道强劲的罡风朝着下方的杨珍激射而去。
这是梁载奎,梁国另一位元婴太上。
而就在他这道罡风出手的刹那,梁素英仿佛心有灵犀般,也在这时候动手了!
梁国两位元婴老祖,为了对付一个金丹后辈,居然联袂出手!
显然,杨珍击伤梁迦乘,又挫伤梁素英的法器,已是一而再地打脸梁国。他们两人,早已将这年轻人视为眼中钉,务必除之而后快!
……
梁国两位元婴,一高一低,将杨珍夹在中间。
秦明月秀眉一挑,长剑出鞘,便要起身拦阻。
就在这时,却见姬庭坚随意一步,竟是挡在了她和梁载奎中间,口中喊道:
“二位,有话好说!”
一时间,四位来自不同国家的元婴真君,竟因为一位金丹后辈,各自行动了起来。
唯一不动如山的,是最后抵达的赵国太上。此老矗立在数里外的高空,双手抱肩,笑语盈盈,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四个国家,四种立场。
最先发挥效用的,是梁载奎的那道罡风。
此风疾如雷电,比之元婴的遁速还要快上十倍,杨珍心中动念刚起,还没来得及做出瞬移,这道罡风已经悄无声息打在身上。
杨珍心头大惊!这罡风不带任何杀气,这也是他反应稍显迟钝的重要原因。假若是其他杀招,光是那股杀意便会激发身体提前做出反应。
然而,这罡风虽然不含杀意,却仿佛一座看不见的万仞高山,陡然间压在他头上,登时让他动弹不得。
瞬移,移不动了,扛着一座大山,还怎么移动?
梁素英满脸狞笑。这正是她和自家师兄暗中商议的应对之策,针对的就是这小子神出鬼没的瞬移之法!
真正的杀招,是她手中之剑!
五阶宝剑宛如一条飞舞的长龙,挟着女人骄横不可一世的气势,向着杨珍侧后呼啸而来!
目标,右臂!
胆敢伤我军中大将,便要你一臂还一臂!
年轻人身躯微颤,犹自在做着挣扎,却是举步维艰。
晚了!梁素英更加得意,仿佛已看到下一刻杨珍右臂化为齑粉,痛苦倒地的场景。
就在这时——
“噼,啪!”
前方虚空光芒闪耀,一道恐怖的紫色闪电凭空而生,朝着她脑门处狠狠劈去!
梁素英悚然而惊,拎剑的手慌忙格挡。那闪电绕过阻扰的长剑,似乎已来不及第二次改变方向,与女子手腕猛地撞在了一起。
“啊——”梁素英一声惨呼,长剑脱手而出。
与此同时,年轻人突然摆脱罡风的重压,正抓过她掉落的那柄宝剑,举剑挥劈。
“你——”梁素英骇然色变,脚下跌跌撞撞,连退数步,躲过了随之而来的一记杀招。
杨珍一击不中,也不再纠缠。这梁素英的本事比桑弘图高出甚多,脚步看似踉跄,其实却极为精妙。他即便借助瞬移,一时也很难捕捉到对方身位。
既是如此,那就——
“噗——”
又一条手臂冲天而起,再次划出一道长长的血线。
杨珍单手持剑,剑尖直指痛昏过去的梁迦乘,声音冷若寒冰:
“梁素英,你若是再敢动手,小爷不介意将你家这位将军,削成人彘!”
……
就在杨珍反击梁素英的时候,另一边,秦明月也摆脱了姬庭坚的阻扰。
红色长剑高高举起,剑芒直刺云霄,正是“辉煌之剑”引而不发的状态,登时吓住了周国这位皇帝。
他跟着嘉禾老祖数百年,一直也没有领会“辉煌之剑”的精义,秦明月却是在紫府境界,就已经初窥门径,登堂入室了。
他的天赋,远不如秦国这位绝代天骄。
事实上,姬庭坚修为虽高,斗法的水平甚至远不及元婴中期的梁素英。
他没有与秦明月一战的勇气。
于是,争夺暂告结束。
在赵国太上的调停下,双方最终达成和解。
蓝元獉等俘虏,被杨珍以梁国残忍无道,不可看管为由,中途接手,然后塞入了灵兽袋中。
梁素英虽然气恼,但连续两次偷袭不成,早已失去了先前的气势,只得打掉牙齿和血吞,暗自恼恨。
接着,梁迦乘被杨珍释放回去,两条断臂也找了回来。不过第一条乃是木棒击断,相当一部分已化为血沐,无法接回去了。
除非今后突破元婴,肌肤重生,否则一辈子都将是独臂金丹。
最后,梁素英的那柄五阶宝剑,换得了三块极品灵石,两株五阶灵草,外加四件四阶法器,物归原主。
这价钱比起宝剑本身的价值,只高不低。梁素英被狠狠宰了一笔,气得几乎吐血,然而这宝贝是她用习惯的,还不能不赎回去。
协议达成之后,梁素英一张老脸面沉似水。修炼千年,她还从来没有吃过这么大的亏。
几百年的威名,更是毁于一旦。
所有人都离她远远的,免得触她霉头。杨珍这时也懒得理他,正悄悄与秦明月神识联系,询问各种刚刚听来的战报。
……
护山大阵对面
天狩殿前的广场上,洪正蠡等人一直没有离开。外面聚集了五位元婴,还有一位实力丝毫不亚于元婴的金丹修士,让他们如临大敌,丝毫不敢大意。
五位元婴若是集中攻击一处,要不了两刻钟便能打出一个大洞,若是不及时修复,大阵立时便会倾覆。
这让他们如何不紧张?
不知过了多久,忽见天边一道纸鸢飞来,却是落入了范洪手中。
已经活了十六个甲子的范真人打开纸鸢,脸色登时大变!
差不多同一时刻,大阵之外,梁素英板着脸接过了一张纸鸢。
旋即,这位忿懑了一下午的梁国太上,仰天大笑,状似癫狂!
“破了!哈哈哈,云霄逆宗的护山大阵,终于破了!”
“天笥峰,小儿辈已破贼阵,正长驱直入,乘胜追击!”
“诸君,请随本宫一道,去天笥峰,杀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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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拖延(求订阅!)
天笥峰失守了?
杨珍心头一沉。自己刚刚到来,宗门护山大阵就被攻破,先前准备的诸多谋划一下子全落了空。
他登时懊悔不已。早知如此,方才就不该那么快答应姓梁的赔偿要求,继续和她纠缠下去,好呆也能迟缓对方的行动啊!
否则,让这五位元婴冲进山门,云霄宗拿什么阻挡?
不行!必须得想想办法,决不能让这里的援军轻易过去!
……
“好!不到百日,敌门已破!梁师姐,可喜可贺啊!”
姬庭坚第一个大声叫好,笑容满面地朝梁素英拱手道贺。
“师姐好本事!我等都以为破敌关键在天狩峰,却不想天笥峰那边,师姐居然另外安排了人手。真是好一招偷天换日的妙计!师弟我自愧不如,自愧不如啊!”梁载奎满脸佩服,翘着大拇指夸赞。
楼船上,梁素英神采飞扬,顾目四盼,先前因为某个小子造成的愤懑,此刻全都烟消云散。
“诸位,兵贵神速,且随本宫去天笥峰,去——杀他娘的,抢他娘的!”
梁素英兴奋至极,索性不再掩饰,连散修打家劫舍时的口号都用上了。
大老远地讨伐云霄宗,为的不就是这个吗?
“好啊!”
“杀他娘的,抢他娘的去呀!”
四周顿时一片沸腾。欢呼声呐喊声如海啸般传来,一浪接过一浪,直冲云霄。
元婴老祖都这么号召了,那还有什么好说的,大家跟着发财呀!
谁不想多猎取一份修炼资源?
谁不想早日结束战事,回自家洞府继续修行?
尤其这些新到的援军,原以为还会有一场旷日持久的鏖战,却不料初来乍到就听到这样的好消息。还没怎么出力,就可以跟着大捞一把!
这简直是天上掉下来的馅饼!
与之相对的,对面天狩殿前的广场上,人群逐渐骚动不安,不断有人交头接耳,然后纷纷露出惊慌之色。
水虹等几位赶来助阵的金丹长老,在洪正蠡的带领下,急匆匆掉头朝大殿内的传送阵走去。不多久,就连云素真人也被叫着走了。
广场上乱作一团。
“诸位,出发!”
梁素英昂首挺胸矗立在自家船舷,操纵船速的阵法完全打开,船头徐徐转向。
就在这大军即将扬帆起航的当口,清冽的女声蓦地在每个人耳边响起:
“素英真君,你打算如何去天笥峰?”
梁素英眉头一挑,望着发问的红衣女子,心中大为厌烦。
只是她现在俨然成为整支大军的首领,若不给个回应,这小贱人指不定又要闹出什么幺蛾子,于是冷着脸道:
“秦皇陛下连这粗浅问题也要打听吗?看来是在皇宫呆得太舒服了啊!本宫这就教教你,且听好了!天笥峰在云霄宗东南,大军行进,自当绕云霄宗外围,直逼此地!”
“此举不妥。”秦明月轻摇螓首。
“不妥?笑话!”
梁素英嗤之以鼻,却也不想再和对方分辩,阴沉着脸转过身去。
然而她不搭理,有人却是上杆子要当捧哏。
自然是一向和梁国不太对付的赵国。
赵长河,这位数息前还面无表情的赵国元婴太上,眨眼间满脸堆笑,一副好奇宝宝的模样:
“明月道友,有何不妥呀?”
秦明月莞尔一笑。
“云霄山脉绵延两千余里,其中护山大阵内这些主峰覆盖的范围,便有千里左右。咱们若是绕道而行,差不多有两千里路程。”
她伸出葱花般的手指,侃侃而谈:
“咱们这些飞舟,品阶皆是四阶,每时辰也就五千里的遁速。如此算来,接近半个时辰才能抵达。而天笥峰到云霄峰的距离,据本宫所知不过五百里,筑基修士亡命奔逃,差不多半个时辰就能到达。”
“那时候,咱们才将将赶到天笥峰,又如何去追击这些残敌?岂不是白白耗费一番功夫?”
云霄宗并非只有宗门护山大阵这一道防护,作为太上老祖居住的云霄峰,同样布置了五阶的护山阵法。而且因为需保护的范围大大缩小,山中又有五阶灵脉作为支撑,实际防御能力远超前者。
故而击破护山大阵,可以说是朝胜利大大迈进了一步,却并不等于完全占领了云霄宗,未来同样还要面临激战。
不过这一步的胜利,其中光是各大主峰中云霄宗数千年的积累,就足以让联军赚得盆满钵满了。
“那依秦道友之见,该当如何?”赵长河赶忙问道。
“与其千里奔袭劳而无功,不如集中兵力,攻下面前这座天狩峰!”秦明月伸手指向对面,傲然道:
“诸君都看到了,这天狩峰现在已是群龙无首,连个金丹真人都没有。咱们这里光是元婴真君就有五人,全力攻击之下,用不了两刻钟便可破关而入。然后由此直插云霄峰,不仅可以抢在天笥峰残兵之前,甚至趁势夺取云霄峰,也不无可能!”
……
秦明月这番论述有理有据,一时间许多人频频点头,那些刚刚启动的飞舟也停了下来。
梁素英勃然大怒。
且不说这两人一唱一和,根本没将她放在眼里。就算秦明月的建议更为合理,她也决不能听从。
自己颁布的第一道命令就让人给否决了,以后在这支援军面前,说话还有人听吗?
这一次辛苦谋划获得的战果,岂不是得分出大半?
到时瓜分胜利果实之时,本宫还剩下几分话语权?
这不是她想得太多,而是修仙界赤果果的规矩。他们这几人修为地位相差无几,平素又各有嫌隙,争夺的就是这一刻的话语权,岂可拱手让人!
所以,她不能退让!
“荒谬!”梁素英讥笑道:“云霄宗护山大阵我军已攻打数月,哪是某些夸夸其谈者以为随手就能破的?放着已经攻破的关隘不去占领,非要在这里死磕到底,简直是……”
话还没说完,忽听一人斥道:“聒噪!”
旋即灰芒一闪,一颗石子带着强劲的破空之声,向着——
七八里外树桠上一只呱呱乱叫的乌鸦射去。
“蓬——”
那乌鸦瞬间炸作了一团血花。小石子继续呼啸着向前,在群山间划出一道长长的弧线,落入遥远处的山涧之中。
这一幕看呆了众人。
这位扔石子的真人,哎哎,你哪是在打鸟,你这是在故意和梁国太上作对呀!
七八里外的乌鸦呱噪,能碍着什么事情?
只有秦明月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她心知肚明,自家男儿扔出去的那颗石子,里面可是藏着什么样的玄机。
……
梁素英火冒三丈。
这小畜生一而再再而三的羞辱本宫,简直是不知死活!
可恨啊,她居然奈何不了对方。两次正面交锋,不仅没讨得了好,甚至连炼化多年的宝贝都让人给夺了去!
赔偿一大笔灵石且不说,更是在全天下的修士面前丢了大脸!
此子乃我梁素英生死之敌!
她这边生着闷气,对面那年轻人却是行若无事,甚至还将刚得到的极品灵石,以及几件四阶法器,拿在手中反复端详,一边啧啧称奇,一边眉开眼笑,极是得意。
蓦地,脸色一变!
“梁素英,你这个骗子!”杨珍突然跳着脚骂道:
“你弄虚作假,拿枯萎的五阶灵草给小爷,是什么意思!”
众修又是一愣,这才注意到年轻人手中抓着的两株灵草,正是不久前梁素英赔给他的。只是现在那两株灵草,茎叶干枯,颜色焦黄,几乎与枯草无异,哪还看得出半点生机?
“这样的灵草,怎么拿去炼丹?”杨珍怒道:“你堂堂元婴前辈,就是这么蒙骗低阶修士的吗?”
“你,你放屁!”梁素英气得三尸神暴跳,浑身发抖:“本宫给你的,分明是两株完好无损的五阶灵草,怎么到你手里就变成这样了?你小子是不是做了什么手脚,居然还敢诬陷本宫!”
“我能做什么手脚?”杨珍将手中枯草高高举起,转着身子面朝众人:
“诸位且看,这两株乃是五阶的寒烟草和血灵草,一个寒气逼人,一个血气极其旺盛,就是元婴修士,也得小心触碰,以免伤及自身。在下区区一个金丹,就算有几分本事将它们抓在手中,也绝无可能在短短数息之内,便让它们尽皆焦枯,除非——”
“除非它们本来就是枯萎的,是梁大人刚才赔给在下时,以障眼法欺骗于我。大家说,是不是这个理!”
“是!”
“没错!五阶的灵草,除了元婴老祖,谁能作假!”
立即有人附和。这些都是秦国和赵国的修士,尤其是后者,看热闹不嫌事大,声音那是格外响亮。
“胡说!分明是你在捣鬼!”也有人大声驳斥。不出意外,这都是梁国和周国的修士。
刹时间人声鼎沸,吵吵嚷嚷。
“柳师侄,目下首要任务是追剿云霄宗残敌,你在这当口闹事,意欲何为?”姬庭坚出声喝道——刚才双方达成协议时,杨珍自称姓柳名云。
“在下没什么意思,就是受不得别人蒙骗。”杨珍也板着脸回应。
“那也不能在这个时候阻碍大军行进,否则贻误了军机,你担当不起!”
“在下若不趁着这个时间,梁大人赖账怎么办?”杨珍冷笑道:
“俺们镇上那些帮工的都知道,找地主老爷们要工钱最好的时机,就是人家办喜事的时候。虽然可能会挨顿打,但是要到钱的可能性,却是比往常大上好几倍!”
这话登时在秦国赵国船队中引起一阵轰笑,马上有人喊道:
“说的没错呀!这时候不说清楚,以后肯定不会认账的——”
“你到底要怎样?”姬庭坚怒道。
“不怎么样,将损坏的灵草,照价赔给我便是!”
“好,你说个数!”
“每株灵草,折价三颗,嗯,算了,就两颗极品灵石吧,咱也不是不讲理的人。”杨珍大喇喇道。
这个价钱倒还算公道,这也是他不想将事情做得太过明显,免得将来给秦明月造成麻烦。
只要缠住那么一两刻钟时间,他布下的先手必将扭转乾坤。
“本宫没有坑蒙拐骗!这小子血口喷人——”梁素英双目喷火,犹自在不服气的大叫大嚷。
“本宫决不掏这灵石!”她继续吼道。
“你不掏也行。所有人都可以走,你给我留下,和小爷再战一场。若是赢了,这账一笔购销,如何?”杨珍勾了勾手指,一脸轻蔑。
突破到金丹巅峰后,他【瞬移】和【禁法】这两大绝招威力更胜往昔。前者一次可瞬移近二十里,且更加隐蔽;后者已经能消湮元婴中期修士大半的术法效果。二者结合,越阶战胜元婴修士并非难事。
倒是随着实力的增长,对手也越来越难以寻觅。这次遇到梁素英,就算没有云霄宗的事情,他也很想和对方比划比划。
纯粹是见猎心喜。
“本宫怕你不成!”梁素英咬牙切齿,却忘了她一个元婴老祖,对金丹后辈说出这样的话,气势上已是大大落了下风。
说完腰间丝带抽出,化作数丈大的一块巨布,朝着杨珍铺天盖地罩去。
紧接着长剑挥出,挟带着元婴中期的赫赫威压,直刺年轻人心窝。
就在她动手的刹那,秦明月同样宝剑出鞘,双手高高举起,盯住了场外的梁载奎姬庭坚二人。
对付梁素英,杨郎绰绰有余,但若是有外人敢插手,她绝不放过!
……
短短半日内,杨梁二人第三次交手!
前两次都是电光火石间便已决出胜负,梁素英只看出了杨珍瞬移的本事,对他的禁法神通,却是不甚明了。
结果便是,她那可以禁锢寻常修士的流光青丝帕,对于前面的年轻人,几乎毫无作用。
杨珍一个闪身,已出现在对方身后,手中长棍横扫,力若千钧!
“锵——”
千钧一发之际,梁素英收剑回挡,与木棒重重相撞,巨大的冲击力将她推出几十丈外,身躯摇摇晃晃。
杨珍冷笑一声,双手持棒,身躯高高跃起!
“柳贤侄,手下留情——”
“柳将军,住手!我等愿赔,愿赔!”
……
杨珍的木棒没有继续挥劈。
终究是不好在这种场合闹出人命。
于是,在姬庭坚和梁载奎的劝解下,双方再一次达成和解。
四颗极品灵石,不对,因为这场战斗,已经变成六颗。两位梁国太上之前已经赔过三颗,此时无论如何也凑不出六颗。姬庭坚倒是有心相助,然而自从万煊塔飞走之后,周国府库一干二净,他囊中羞涩,哪还有这个能耐。
最后还是以其他法器丹药代替,七凑八凑,总算是凑够了。
此时距离梁素英宣布天笥峰失守,已过去了足足两刻钟。
“四阶飞舟全速飞行,每时辰可达八千里,”姬庭坚大声疾呼,他已经替代梁素英,朝援军发号施令:
“所有飞舟阵法打开,不要吝惜灵石,两刻钟赶到天笥峰!”
……
风驰电掣。
两刻钟后,浩浩荡荡的大军抵达天笥峰外。
放眼望去,一片狼藉。
倒塌的楼阁,碎裂的砖石,散落的尸块,以及破烂损坏的法器随处可见。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烟味和焦臭味,一副大战后的惨烈景象。
然而让所有人惊讶的是,对面天笥峰大殿之前,赫然站立着一群云霄宗服饰的修士,正严阵以待。
大殿上空,一层透明的薄膜若隐若现。
薄膜外,大量墨绿色的藤蔓正在疯狂生长。梁国一名金丹挥剑劈去,那藤蔓表面仅仅留下一道浅浅的痕迹,随之而来的反击之力,差点将这名金丹捆做肉粽!
乱仙藤!
这是臻玉界极其罕见的五阶乱仙藤!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天笥峰不仅护山大阵完好,而且还得到了极大的加强!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关于近期更新
最近更新不力,给大家说声抱歉了。
原因嘛,现在事情比以前多了,不如疫情那会那么清闲了,所以耽搁了几天,然后每天看着零星的订阅量,心头沮丧,更新越发拖沓。
这样自然是不行的,做一件事还是要有始有终。尤其这本书,已经写完九成的篇幅,就剩最后几处收尾的情节,没有理由不继续写下去,哪怕只有一两位读者,也会继续写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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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本书会一直写下去,最近也会加快更新速度。希望大家,包括新来的书友们继续给予支持,订阅!
谢谢!
第四十三章 残兵
一个多时辰前,天笥峰。
笥,装书的箱子也。天笥峰,云霄宗藏经阁所在之地。阁主正是宗内资格最老,年纪最大的金丹真人范洪。
天笥峰位于云霄宗东南,与联军进军的路线相隔了一个云霄山脉,加之作为宗门各种典籍孤本的珍藏之处,阵法布置相当规整严密。因而自开战以来,此处几乎就没遭遇过什么攻击。
范洪也成为整个云霄宗最为清闲的真人,经常被掌门请了过去,留在天崇峰商议事情。
当然,大敌当前,范真人也不可能完全放任不管。每天总会巡视几次,晚上也常常留住山中,以防不测。
只是今日上午,因天狩峰出事,范洪与掌门及几位师弟师妹一同前往处理,却是大半日未曾返回。
然后天笥峰的阵法,就在这个时候出了篓子。
……
“传送阵在何处?速速带我等过去!”曾经的邝国金丹长老,如今的大冶国大将军黎德洪厉声喝道。
在他身后,陆陆续续有人穿过一处洞开的亭台,朝着他聚拢过来。
“就在前边,前辈请随我来。”答话的是个方脸阔鼻,浓眉大眼的汉子。一身的紫色袍服边缘绣着朵朵白云,却是云霄宗紫府长老的装束。
此人名范松之,范洪苗裔,紫府后期修为。这次云霄宗遭遇劫难,范家筑基以上族人几乎全部应征,其中大半都在天笥峰协助自家老祖。范松之作为范洪最为看重的族中后辈,更是被授权主持山中大阵,包括各处阵法节点的维护,人员调配等等。
然而也正是他,趁着老祖不在的空隙,与联军里应外合,偷偷打开了大阵。
云霄宗对几位临时征召过来的家族金丹,包括云素真人等都是百般提防,对于范家这种与宗门关系盘根错节的家族则甚为信任,结果最终做出背叛的,却是范家这位松之上人。
背后的原因说起来也很简单。范家这些年为了给自家老祖延寿,耗费了大量资源,也因而耽搁了族中后辈的修行。比如范松之,若是资源管够,早在半个甲子前就能达到紫府巅峰,甚至都可以尝试冲击金丹了。
如今不仅修为落下一截,晋级金丹至为重要的金元丹,也因为族中日渐亏空,即便云霄宗有意出让,范家也没那个财力将之收入囊中。
范松之表面上不敢说,心中却是积怨已久。这次联军攻山,很快就与他勾搭上,最终以一颗金元丹为代价,将他收买过去。
接着一番策划,以天狩峰为障眼法,将云霄宗大半的注意力引向那里,完成了这场蓄谋已久的布局。
……
“有多少人从传送阵逃走了?”黎德洪边走边问。
“走了两批,大概有十二三人,”范松之惴惴不安道:“晚辈现在已派人过去,这就将传送阵关闭。”
“不用关闭,继续开着,老夫倒是要看看,谁还敢从传送阵过来。”苍老威严的声音蓦地在背后响起。
范松之心中一凛,他从这声音中感受到远超金丹的强大威压。他不敢回头探望,甚至连神识也不敢发出,腰背弯曲,小心翼翼走在前面。
“黎将军,”老者命令道:“你带上两名同侪,在传送阵附近布上困阵。云霄宗若是有人过来,来多少,抓多少,绝不可放走一个!”
“遵命!”黎德洪凛然听命。
“其他人,追击天笥峰残敌,不得有误!”
……
一团由数百人聚集而成的浓重乌云,朝着西北方向快速逃离。
云霄宗每一座主峰,守卫少则近千,多则数千。天笥峰人数最少,大阵刚攻破时又死伤了三四成,此时急匆匆跑路的,已不足五百。
队伍中修为最差也在筑基初期。寻常练气弟子,大部分在开战初已被遣散到各州郡乡闾,联军一时间也没心思对付这些小喽啰。
远远观去,场面蔚为壮观。数百人中有的飞剑,有的御空,也有数艘小型飞舟挤在其中,一派喧哗慌乱景象。
乌云侧后,几十名服饰各异的修士正紧追不舍。他们当中任何一位的修为都不亚于紫府中期,随意朝逃亡队伍中挥去的一掌,都能在这些拼凑的阵法中激起阵阵波澜,不时带出一两名法力枯竭或者受伤的倒霉蛋,然后逐一诛杀。
于是人群更加惊恐,猬集得更加紧密,更无人敢分散离开。
如此小半个时辰过去,天色渐渐昏暗。夕阳照耀群峰洒下金蛇万缕,一座宽二三十丈,深邃幽暗的峡谷赫然出现在前方,远远望去,宛如一条黑色的巨龙。
云霄宗出身的弟子中,几乎无人不识此处!
黑风谷!
……
沙通天一身明黄直襟长袍,腰间系着金黄色葫芦,手持月牙开山斧,气势汹汹追在最前。
这身装束,尤其是那件明黄色长袍,袖口处还有金丝绣成的龙纹,以及金黄色的浮世邻云纹,正是沙州脱离云霄宗建国之后,特地为他这位国主炼制的一件法袍。穿在身上不仅代表一国之主的威严,上面的各种符纹图箓,也可大大加强术法的效果,不失为一件四阶上品的宝物。
可惜这衣服穿了还不到半月,沙通天便被征召成为联军的一员,连带着沙州也贡献了数百名筑基以上修士,参与了这次围攻云霄宗的战役。
只是在联军中,他这一国之主的身份却不好使。那些大宗大派的修士,且不说说金丹真人,就是紫府,甚至筑基弟子,也常常对他呼来唤去。
某些危险或者杀戮重的任务,也总是落在他们头上。
比如现在追杀天笥峰残敌。
“妈了个巴子的,老子以前只以为云霄宗忒瞧不起人,敢情这天下乌鸦,都是一般地黑啊!”
沙通天暗自咒骂,表面上却不得不听从号令,与另外四位同样出身小门小派的金丹真人一起,紧紧尾随在那团乌云身后。
五名金丹——若不是上头严令,务必将这些人驱赶至云霄峰前,届时或者趁乱而入,或者扰乱对方军心,否则就凭这些残兵败将组成的残阵,早就被他们撕扯地七零八落了。
不过大部不杀,零敲碎打却无人禁止。沙通天心中憋着气,对云霄宗又有多年积怨,出手格外狠辣,转眼间手中已多了数十条人命。这些人的储物袋以及身上的法器法袍,也尽皆被他收入囊中。
云霄宗,哪怕是一名普通筑基弟子多年的积蓄,放在沙州,那也是一笔不菲的横财了。
他才不管这么做,吃相是否难看呢!
渐渐的,在沙通天等人有意的驱使下,逃亡队伍距离云霄峰已经越来越近。
一座山谷挡在了前面。
沙通天定睛望去,心中不以为意,作为云霄宗多年的附属,年少之时他也曾经在这山谷中修炼过。
黑风谷,不过是练气弟子借助谷中元磁玄石晋级之处,里面纵然有些狂暴的灵气,对于他们这些金丹修士,又能造成多大的影响?
自当长驱直入!
第四十四章 鏖战黑风谷(上)沙通天
峡谷深邃,危峰兀立。
数百逃兵如一股湍急的水流,慌不择路般冲进黑风谷。
几十名追兵紧随其后。
当下正是秋冬交替时节,天干物燥,气候多变。下午阳光直射时峡谷热气蒸腾,待到日薄西山,则寒气上涌,狂风平地而起,进而卷动谷中灵气汹涌翻滚,仿佛不断拍击岸礁的巨浪,轰鸣阵阵。
这般环境,对于常年在黑风谷修炼的修士不足为奇。只要紧守心神,于体内不断运转周天即可,并不会受外界太大干扰。不过,若是灵气外放,释放术法,这效果就会大打折扣了。
一众残兵拢聚一团搭建的防御护罩,进入山谷后,与这些夹杂着元磁玄石的狂躁灵气相互撞击,顿时激发出一大片五彩斑斓的光芒,将众人包裹其中。远远望去,甚是炫目神秘。
然而身在其中之人却是苦不堪言,只觉法阵已是摇摇欲坠,难以维持。
沙通天又一次靠上前来。
他这次的目标是阵中一名白衣弟子。这种云霄宗出身的内门弟子,身上的家当绝非寻常家族子弟可比。既然战场上抢到的东西都归自己,自然是找这种油水多的。
于是一斧头劈去,在龙纹法袍的加持下,这一击潮鸣电掣,锐不可当,登时在护罩上破开一道两尺宽的豁口。接着伸手一捏,那名倒霉的内门弟子便一声不吭地咽了气,随即被他抓出了阵外。
尸首扔向谷底,储物袋留在手中。
整个过程干脆利落。
每次这般过后,那裂缝也会迅速恢复,将余下之人再次保护起来。
不过这回,沙通天的这一击,却成为压垮护阵的最后一根稻草。
……
“轰!”
本就在狂暴灵气下苦苦挣扎的防御护罩,轰然碎裂!
数以百计的修士瞬间如被剥去全部衣裳的妇人,毫无防范地坦露在强敌面前!
随即,除了少数紫府修士,余者一个个晃晃荡荡向下飘落。
低阶修士,根本无法在这样的环境中正常飞行。
“哈哈哈,杀呀——”沙通天兴奋大叫,随手劈死一名落在身边的弟子,再次收获一件储物袋。
目光贪婪地四下游动,找寻价值更大的猎物。
纷扰凌乱中,一名紫袍修士振臂高呼:“诸位同门,大家分散而逃!朝谷口方向,不要停留!”
呼喊声立即吸引了沙通天的注意。
他认识这人。范柏之,范家另一位紫府后期的长老,曾经担任过一段时间的云霄宗驻沙州镇守使,与他颇有几分交情。当然,只是那种场面上虚与委蛇的交情。
天笥峰攻破之后,搜刮到的战利品并不太多。剩下那些,莫非都藏在此人身上?
沙通天眸中精光一闪。
“柏之贤侄,”他扬声喊道:“你那兄弟已经降了,贤侄何苦还做困兽之斗?看在往日相识的份上,你若束手就擒,老夫保你不死,哈哈哈!”
一边劝说,一边朝对方迫近,握着斧头的手悄悄蓄力。
“呸!”范柏之脸色一变,怒道:“休得再提那个逆贼!我范家与云霄宗休戚与共,岂会背主求荣?”
“沙通天,”他接着喝道:“云霄宗待你们一向不薄。每年招收弟子,都会给沙州额外的名额,也极少要你们交纳贡赋。如此宽厚的条件,尔等不思感恩,擅自立国也就罢了,居然还对着故主兵刃相向。你们这么做,于心何安,就不怕遭受报应吗?”
沙通天勃然大怒。
因为这云霄宗曾经臣属的身份,他在联军中多次遭人白眼,心中一直引以为恨。这范柏之好死不死的又提起此事,简直是在犯他逆鳞!
“姓范的,敬酒不吃吃罚酒!明年的今日,便是你小子的忌日!”
说罢,沙通天祭起月牙开山斧,朝着对方脑袋奋力挥去。
他进入修行后曾经苦炼过一段时间锻体,力气比一般金丹真人要大上几分。这柄四阶中品的斧头在他手中宛如绣花针一般轻巧灵便,带起的阵阵劲风,却如狂涛巨浪般声势浩大,无坚不摧。
范柏之不敢相抗,转身就逃。
他身法极为巧妙,虽然修为低了一个大境界,却险之又险的躲过了对方数次杀招。
数息之后,沙通天不耐烦了。此刻追兵们都在大杀特杀,纷纷抢夺财物,他岂能在这人身上耗费太多时间?
皱了皱眉,有些肉痛地摘下腰间葫芦,用力一拍,一大团暗褐色的沙子从壶口喷涌而出,铺天盖地罩住了范柏之。
此沙名为铄土,乃是一种金土双属性的灵材,大小形如毛刺,质地异常坚硬。无论多么坚实的肌肤,被此物划过之后,轻则一道痕迹,重则一条血线。尤其成千上万铄土聚集在一起时,简直如食人蚁一样,刹那间就能将一个完好无损的人刮得干干净净,只余白骨。
沙通天耗费百年之功,才在沙州攒够了足量的铄土,通过手中这件厚土葫芦祭炼之后,这些坚不可摧的毛刺还自带困阵效果,一旦被其笼罩,极难脱身。
这是他压箱底的宝贝,这会为了速战速决,尽快掠走范柏之身上的财货,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铄土的杀伤力立竿见影。
漫漫黄沙之中,不时传来一声声惨叫,最初还颇为响亮,片刻之后,已是气若游丝,数息之后,再无声响。
沙通天收起葫芦。大部分铄土在神识操控下返回原处,也有一两成被狂暴的灵气卷得无影无踪,让他心痛不已。
再看前方,一具人形骷髅正在急速下坠。
沙通天伸手一抓,将骷髅上的法器、戒指一一收入囊中。这铄土对肉身伤害极大,对于金属器物却几乎毫无破坏。
接着神念一动,抹去戒指上受损的禁制,发现里面灵石法器丹药等等堆积如山,不由心中大喜!
就在这时,警兆突生!
“铛!”重物的撞击声震荡心神,接着是老者苍老愤怒的呐喊:
“贼子,纳命来——”
两个方型铜锤在眼前急剧放大。
沙通天猛然醒觉,仓促避让,铜锤擦着他右肩一闪而过,带起大蓬血花。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