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谁是娘娘?
法宝,仙人所用之宝物。
当然,这并不是说,元婴金丹修士,甚至是普通凡人,就与法宝无缘。
实际上,那些融合天地之间大道规则的法宝,因其返璞归真之故,即使不用法力催动,也能发挥一二分效用。
比如紫铜匜。
臻玉界传承久远,史上不乏大能修士,尤其三千年前那场大战,当时不止一件法宝参与其中,因此而损毁失踪的,也不在少数。
法宝有灵,一旦损坏或者分裂,很多都会掩盖原来的光泽形状,即便让人寻到,看上去也就是普普通通一物。
紫铜匜最初被发现时,也是灰不熘秋一块脸盆状的金属,除了材质坚硬,似乎没多少用处。
大冶国前任国主,费了好一番功夫,终于让它显露本来面目。在修真界,这就已经很难得了,足以称得上炼器大师。
紫铜匜也因而恢复了它本身一些特性,能够抵御紫府以下的神魂冲击。
只不过,法宝残片看着珍稀,用起来却未必有同阶法器方便,故而价格经常也和同阶法器差不太多。
所以杨珍一直也没拿紫铜匜当回事。
然而,法宝一旦恢复完整,威力惊天动地,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
“此物可否修复?”杨珍问道。
“这件法宝,当时应是有大能修士直接将其噼成两块,破损不多,修复起来不算太难,不过……”慕紫雪说道这里,脸上现出犹豫之色。
“怎么了?”
“残片合而为一,等于重造法宝,届时天现异象,将有大片祥云出现,经久不散……”
“经久不散?”杨珍明白过来:“这是说,会有很多人看到?”
“若是寻常人看到也就罢了,化神真尊,已能感应此界天地变化。这等天现异象,他们不可能不察觉,更不可能不来看个究竟,不去争夺。”
那可真是惹祸上身了。杨珍一听,马上摇了摇头:“不妥。”
“你那空间是否可以?”慕紫雪问道。
杨珍立即在识海中询问衣衣。
“不行,”小仙草替他答复道:“青石空间还在成长,五行尚未完全平衡,目前还只能容纳元婴真君,至少要有容纳化神真尊的能力,才能经受得住法宝重见天日时的天象异变。”
“否则会怎样?”慕紫雪追问道。
“否则空间崩裂,安平镇凡人修士将死伤无数。空间原本存储的灵材、宝物等等,也将遗失在空间乱流,十不存一。”
“还需要多久?”
“五年,或者十年,几十年,看机缘吧。”杨珍迟疑道。
慕紫雪沉默不语,一道不易让人察觉的隐忧在眼中一闪而过。
……
既然暂时无用,杨珍将这两件残片分别搁置在空间两处。忙完这些,他望了眼申伯彪,笑道:“令爱已经醒来了,咱们去看看她吧。”
申伯彪眉开眼笑,跟随小叶子走进房中。
杨珍心念一动,将原来神意门那两名弟子也招了过来。
不多久,精神大为好转的申娇兰,倚靠在床榻上,开始讲述她的经历。
……
“那是两年以前,那天是八月初七……”申娇兰说道。
杨珍心中盘算,大约是他们离开之后的第五天。
“我当时来九幽涧寻找爹爹……”
“兰儿,你如何知道幻阵的走法?”申伯彪问道。
“大长老告诉我的,”申娇兰解释道:“在那之前的半个多月,别院的弟子们突然感受不到来自后山的神识冲击,有人猜测潞王已经取走洞中的宝物。当时我想,爹爹很快就能出来了……”
“不想十来天过去,一直不见有人从洞中出来,宗门内的魂灯显示爹爹和两位师兄都安然无恙。于是我便央求大长老,带我进去寻找爹爹……”
“起初大长老担心撞见潞王,怎么也不肯应允。我连着哀求了好几天,大长老拗不过,便将进入洞中的方法告诉了我,他自己没有进来……”
“我一连寻了好几天,在那九幽涧边又是吹哨子,又是喊爹爹和两位师兄的名字,却一直没有回音,也没有人接应。”
“然后就到了八月初七这一天……”
申娇兰说到这里,孱弱的身躯禁不住剧烈颤抖,显然那天的事情让她惊恐难耐,刻骨铭心。
申伯彪见状,连忙伸手抓住女儿一只胳膊,紫府后期修士强劲的真气输入,顿时让她平静下来。
“那天,我和前几日一样,一大早便来到九幽涧,大声呼唤爹爹,没有结果后,我又等了一个多时辰,终于受不了那里的阴气,便往外走……”
“我穿过了甬道,在那蒙蒙的雾气中走了一会,就要出幻阵时,忽然听到远处传来激烈的打斗之声……”
杨珍暗暗点头,那幻阵并不禁绝外界的声音。只不过若是循着声音的方位前行,往往会失陷其中,找不到出路。
“我大吃一惊,听出其中有大长老御使悠音剑的声响。我在神意门这么多年,只见掌门用过一次这柄宝剑,端得是威力非同凡响。今日大长老再次使出,显然是宗门来了强敌。”
“我心中害怕,便悄悄往幻阵外走,来到幻阵边缘时,我透过薄雾看去,见外面站了一头三丈高的妖猴,背对着我,面朝别院的方向,应是在阻止有人闯进幻阵……”
“我更加害怕,可心里又担心宗门,便呆在原地不敢动弹。想来有幻阵的遮掩,那妖猴不会注意到我……”
“如此过了一会,一阵脚步声由远而近,果然有三名师兄朝这边奔来。那妖猴见状,拿着一根棒子冲了过去,一棒便将庄师兄一条胳膊打得粉碎,晕了过去……”
“另外两名师兄没有退缩,各自舞动手中宝剑和这头三阶妖猴斗了起来,只是片刻功夫,便落在了下风……”
“我看得着急,见那妖猴注意力全在两名师兄身上,忽然想起爹爹曾经送给我的一张三阶符箓,情急之下不管不顾便扔了出去……”
“好!”申伯彪一拍大腿:“老夫那张符箓,其实蕴含着两道术法。首先是神识攻击,让对方短时间陷入麻痹,然后才是剑招伤敌。若是用于偷袭,几乎无往不利。兰儿,你做得很好!”
说到这里,他蓦地想起女儿昨日的模样,担忧道:“后来呢?”
“正如爹爹所料,那符箓果真将妖猴打昏在地,”申娇兰深吸口气,接着道:“只是这么一来,我面前那些雾气也随之散去,将我藏身处暴露出来。而且,这张符箓,一下子也抽空了我全身的法力,我当即软倒在地……”
“不过我心中却甚是欢喜,伸出手用力挥舞,想招呼这两位师兄过来,结果,结果他,他们……”
申娇兰脸上再次露出惊惧,颤声道:“树上竟还藏了一只蛇妖!”
“那蛇妖足以十丈长,之前也不知它是在睡觉,还是在坐山观虎斗,一直没有出场,直到这一刻,它突然现出身子,一下便将两位师兄吞进了肚里……”
“我永远忘不了张师兄,邹师兄那时的神情,他们前一刻还以为逃出生天,狂喜不已,忽然间笑容就凝固了,整个人消失在那蛇腹之中……”
“片刻之后,那蛇妖又将两位师兄吐了出来,他们全身被腥臭的黏液包裹,脸上坑坑洼洼,再也认不出原来的模样,却一时还没有死去,在地上不住打滚,哀鸣……”
“他们,他们那样子好惨啊,呜呜——”女子双手捂面,泪如雨下。
好一会儿,申娇兰抹了抹眼泪,继续说道:“蛇妖不再管那两位垂死的师兄,朝我爬了过来。我吓得毛骨悚然,想回头往那幻阵逃跑,身上却仿佛不听使唤,一点力气也使不出来。”
“那蛇妖见我失去反抗之力,便也不急着杀我,围着我转来转去,就像在围观一只猎物,还不时张开那血盆大口作势要吃我,我,我真的吓坏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别院那边忽然传来一声惨叫,正是大长老已惨遭不幸,紧接着,虎吼声中,一个声音传来,‘娘娘有命,速战速决!’。我那时万念俱灰,以为自己逃不过这一劫,就要死在蛇口之下……”
“却不想这时,一直昏迷不醒的庄师兄突然暴起,一柄长剑刺向正摆在他面前的蛇尾。那妖蛇吃了这一下,痛极回头,这时我也不知从哪里来了力气,趁机连滚带爬冲进了幻阵。那妖蛇追赶不及,在我身后喷了一大片毒雾,让我吸入了一些……”
后来的经历,申娇兰也断断续续讲了个大概。当她逃走不久,外面接连响起一连串的炸响,幻阵遭到破坏,她从此被困在甬道之中。在储物袋内的辟谷丹用完之后,幸好有杨珍先前种下的灵植赖以度日,这才坚持到了现在。
不过那些灵植毕竟不是谷物,只能勉强充饥,且属性阴寒,申娇兰长期食用,阴气入体,再加上蛇毒一直未能祛除,身子骨愈发虚弱。若是杨珍等人再晚来十天半月,这女子或许便会身殒道消,阴阳两隔了。
想到这里,申伯彪不禁将女儿搂在怀里,又是后怕又是庆幸。
杨珍却是长身而起,在房间来回踱步,凝眉沉思:
“娘娘,娘娘是谁?”
蓦地,一个名字涌入了他脑海。
第五十五章 璐王妃
一枚玉简出现在杨珍手中。斅
这是秦国安插在璐王府眼线提供的报告,由秦明月转交给他。
数段曾经阅读过的记录再次映入他脑海:
“宫梦璃,璐王王妃,出身御兽宗,金丹三层修为……”
“庚辰年八月初一,王妃离开王府,不知去向……”
“十月中旬,王妃回府。当夜,杖毙奴仆、婢女等五人……”
“又:截止壬午年正月,璐王依旧未归。”
“……”斅
杨珍放下玉简,递给身边的秦明月。
自前日猜测黄极将来会去寻她之后,这位秦国的女皇,便决意和他们一起行动,先下手为强。
秦明月一望而知,问道:“杨郎认为这是璐王妃所为?”
杨珍点点头:“无论是娘娘这个称呼,还是修为,以及驭兽之术等等,都非常吻合,我想不出还有其他人。”
秦明月若有所思,出声念道:“宫梦璃,璐州沧浪郡人氏,金系单灵根,二十一岁筑基,被当时还是世子的璐王相中,聘为正妻,入御兽宗修行。半个甲子后突破紫府,遂与璐王世子完婚。又两个甲子后,宫氏晋升金丹真人……”
念完这段履历后,她分析道:“宫氏资质虽然比不上她夫君,不过三个甲子进阶金丹,在整个赵国也已是凤毛麟角。此女相貌极美,幼年便与璐王相识,称得上青梅竹马,夫妻间感情也非常好,在赵国乃是人人羡慕的一对神仙眷侣。”
“所以,”杨珍接着她的话说道:“宫氏灭神意门全宗,很可能是她在这里没有寻到璐王,迁怒之下大开杀戒。”斅
这个理由听起来似乎有些荒诞,不过修仙界实力为尊,神意门又是璐王管辖下的宗门。璐王妃若是真将此宗灭门,只要手脚做的干净,不留下明显的证据,可以说不会有任何后患。
即使有申娇兰这样的漏网之鱼,和一两个目击证人,若是没有其他势力的帮助,也很难告倒一位金丹真人。
秦明月沉吟不语。
“第二种可能,”杨珍继续说道:“便是她通过特殊法子找到了璐王,而璐王需要继续血祭一批修士,又因左臂被毁,不便动手,便唆使她造此杀孽。”
联想到当日九幽涧内的血腥场面,杨珍的这个推断显然更为合理。
秦明月微微颔首,凝眉沉思。
“杨郎的两种推测,各有一处疑惑。”她缓缓道。斅
“其一,璐王妃是否知道幻阵的走法?若是知道,她为何不进去搜查?若是不知道,为何不在神意门寻两人带路?”
“幻阵是那国相破解的,应该没有告诉璐王妃。至于为何不找人带路……”杨珍皱了皱眉:“这其中也许有其他隐情吧!”
“第二,”秦明月不置可否,接着道:“璐王虽然富有,然神意门千年所藏,近千万灵石的资源,绝对是一笔不可小觑的财富。璐王妃即便血祭这些人,也完全可以逼迫他们说出库藏所在,二者并不冲突。”
“没有道理放着这么一笔横财不要啊!”
“还有,璐王若是寻到,为何这几年从未回府,他做什么去了?”
杨珍眉头皱得更紧。秦明月说的这些,他都缺乏有力的说辞加以反驳。
“如果不是璐王妃,难道……”他脑海中闪过七霞的身影,随即摇了摇头。如果是这位元婴娘娘出手,大长老恐怕连一点反抗的机会都不会有。斅
而且,也找不到她这么做的理由。
“此事扑朔迷离,”他长叹一声,转头对申伯彪等人道:“本座会继续追查此案的凶犯是谁。至于尔等,且放下此事潜心修炼。只有修为上去了,以后才有能力替宗门报此血仇,听明白了吗?”
“属下遵命,属下谢过少主大恩!”申伯彪老泪纵横,俯身跪倒。他那两名弟子,以及申娇兰等也相继跪下,凛然听命。
……
盆州
赵国面积最大的州,位于红砌海峡西岸。四面环山,中间为一盆地,故而得名盆州。
是日黄昏,太阳的余晖洒落在山林之间,将一切都染成了金黄色。山峦起伏,云霞缭绕,一艘飞舟出现在盆州东南角的群山上空,盘桓片刻后,朝着某处山谷疾驰而去。斅
那里正是钩邪残魂记忆中最后一处灵藓种植之处。
俄顷,秦明月从飞舟一跃而下,目光警觉地巡视四周后,轻声道:“出来吧!”
杨珍从女子手腕上的石链上闪现身形,朝她展颜一笑,随即在不远处的树下盘膝而坐。
如此小半个时辰过去,经过衣衣和附近草木的交流,确认这一个月内,此地没有任何可疑之人出现。
他稍稍放下心来,心念转动间,一名又一名修士从空间跃出。
整整三百八十名筑基修士,另有申伯彪这名紫府。
随着一声令下,每个人身边都出现一只寻灵鼠。除了申伯彪身边那只明显大上一圈外,其他都是一阶灵兽。斅
和上次在楚南郡不同的是,如今每一只寻灵鼠,都有一名修士与之缔结了血契之法,从而可以借助灵鼠的视野,看清周围的动静。
如此操作,可以最大限度查清周遭的情况。倘若黄极此刻就在地下,以此人的狡诈敏感,乍然出现的寻灵鼠必定会引起他的警觉。那只灵鼠,很有可能会被其击杀。但有了共享视觉,即便出现这样的情况,也能很快的查明原因。
对付黄极这样的老怪物,必须慎之又慎。
不多时,所有的一阶灵鼠如鸟兽散般窜入四周的草丛、树林,数息之间消失的无影无踪,只留下那只二阶灵鼠陪伴在申伯彪旁边。
三百多名筑基修士则各自盘膝而坐,凝神闭目,以神识控制着血契中的灵鼠,按各自划定的区域搜寻而去。
大团大团的白雾逐渐将他们笼罩,此时若是从半空望去,根本不会发现这里掩藏着数百修士。
夜幕降临,明月高悬,白雾弥漫在这片山谷丛林,所有人屏息静气,没有发出半点声响。只有小虫子的鸣叫声此起彼伏,与不远处湍急的山泉交相应和。斅
一夜过去。寻灵鼠已遍及方圆三十里,探入的地表深度,已达百丈。
暂无发现。
第二夜,寻灵鼠深入地底两百丈,依旧毫无所获。
杨珍毫不气馁。
寻灵鼠以每天深入百丈的速度,不断朝地下更深之处探去。
终于在第九天,它们有了发现。
……斅
“大型灵石矿?”杨珍接到报告,心中波澜不惊。
每一座天地法阵,附近都有大型灵石矿,这毫不稀奇。
有意思的是,这座灵石矿,与楚南郡那座一样,都是储量巨大,却从未被人发现过的矿藏。
如此看来,当年那些大能修士埋设法阵基座后,对附近的灵矿都做了相应的掩饰。
涫阳郡虎背岭那座灵矿,能被发现和开发,应该只是一个偶然。
找到了灵石矿,意味着灵藓所在之地已然不远,杨珍一边调配更多灵鼠集中在灵矿附近,一边吩咐空间内慕紫雪等人,随时待命。
一旦撞见黄极,必将迎来一场恶斗。斅
如此又是两天过去,他耳边终于传来了等待已久的消息:
“少主,丙组发现灵藓!”
“不过……”申伯彪接着传音道:“洞壁上的灵藓看上去完好无缺,应是没有人碰过。”
“没有碰过?”杨珍微微一愣,心中既喜且忧,随即命令道:“将你身边那鼠王派下去,另外安排十只,从各个方向仔细检查!”
大约两个时辰后,申伯彪再次禀报:“所有方向都无异样。”
……
黄极没在这里?斅
他去了哪儿?
既然横季山那个只是他其中一个分身,他当年种下去的阴阳藓种子,想来也不止一处。
黄极应该去了别处。
以此獠的谨慎,三千年时间都熬过来了,绝不可能凭区区金丹境界就四处招摇。
他必然在修为提升到一个足以睥睨天下的地步,才会在世人面前出现。
既不缺修炼之法,又有阴阳藓这种加速修行的奇物,干嘛不苟着,猥琐发育一波?
所以,盆州这处地下,他一定会来。斅
一定会来的!
杨珍决定守株待兔。
他悄无声息隐藏在灵藓甬洞的某个角落。
对面就是天地法阵所在,是阴阳藓侵蚀最为严重之处,也是灵气泄露最为旺盛之处。
他在灵藓周边撒下大量适合在地底生长的灵植,十里之外,只要有人出现,他都能在第一时间察觉。
衣衣天赋的草木之语,远超修仙界那些常见的神识、术法或是法器的查探之法,乃是一种无声无息,无从感知的交流方式,绝不会引起黄极的任何警觉。
平素无事的时候,空间内诸人,如赵玥儿、青小灵等,一边借助天地法阵的漏洞,一边吸收衣衣提供的灵藓药液,在甬道内潜心修行。斅
洞壁上的灵藓,暂时不做任何取用。
……
如此一等,便是一年过去。
这处山谷,仿佛被世人遗忘一般,从来没有任何人来过。
这一年里,杨珍的修为,已突破到紫府中期。
同样到达紫府中期的,还有赵玥儿。
秦明月的修为,则已经到达金丹圆满,离元婴只差一步。斅
她需要返回秦国,一来嘛,身为一国之主,已经有一年时间不在国中出现,恐怕会引起朝野不稳。
二来她必须借助煜皇峰的阵法,彻底炼化血玉,从而一举突破元婴。
杨珍决定送她回去。
一路上平安无事,第三日清晨,二人回到了煜京。
就在秦明月时隔一年,重新在朝臣面前现身,主持完一场朝政之后,杨珍收到了一张来自云霄宗的纸鸢。
打开一看,目瞪口呆,半晌无语。
“出了何事?”换上一身常服,玲珑曲线若隐若现的女帝好奇道。斅
“我许国的皇帝,还有皇后,”杨珍苦笑一声:“五日之前,双双被人杀了。”
“宗门召我回去,侦破此案。”
PS:两周的旅行结束,下周起应该能保证一段时间的稳定更新。
第五十六章 九霄宫议事
云霄峰,九霄宫
“徒儿参见师尊。”
“嗯,起来吧。”望着一年多不见的徒弟,燕西陵脸上带着慈祥的笑意,随即微微动容:“珍儿,你这身修为,已经紫府中期了?”
“是。”杨珍低头应道。他虽然会敛息之术,不过在元婴老祖面前很容易被看穿,那样反而不美,还不如大大方方显示自己的修为。
果然,老祖惊讶归惊讶,却也不以为意,只是嘴角挂起一丝促狭的笑容,道:“珍儿,老夫没有看错,你果真是有大福气之人啊,哈哈!”杨珍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看来老祖将他修为的突飞勐进,认作是秦明月的缘故了。他也正好乐得如此。
这时,一名俏脸的女子进来,给他送上茶水:“师弟,请用茶。”杨珍吃了一惊:“谭师姐,你还在这儿?”这话一出口,他就发觉自己莽撞了。
谭明真因为当年对秦明月恶意出手,被惩罚在九霄宫紧闭三年。如今已过去四年,按说她应该重回崇州执掌镇妖殿,且继续和匡文质争夺匡州的控制权,这才是这女人往常该有的表现。
无论哪一项,都意味着大量的财富,源源不断的资源,以及处尊居显的权势。
她怎么会舍得这一切,依旧留在这白雪皑皑的云霄峰顶?正在奇怪时,却见谭明真低垂着头解释道:“师尊说我根基不甚扎实,要继续指导我几年。”说完,俏脸微微红晕,眼眸中却是神采奕奕。
杨珍恍然,不由对老祖的手段大感钦佩,轻声笑道:“恭喜师姐了。”谭明真光洁如玉的脸上容光焕发,口中却是谦逊道:“哪能和师弟比啊,短短一年,你便已是紫府五层。这修为精进的速度,师姐可是羡慕得很啦!真要说起来,师弟才是福星高照呢!”
“以后到了……”
“明真!”高台上传来老祖的断喝。谭明真神情一僵,声音戛然而止,脸上现出几分惶恐。
“这里没你的事了,下去吧。”燕西陵板着脸道。
“是。”谭明真柔柔地应了声,欠了欠身退出门外。杨珍心头掠过一丝疑惑。
“珍儿,你这次回宗,所为何事?”燕西陵问道。杨珍连忙收回思绪,将接到纸鸢征召的事情说了一遍。
“嗯,应该是戴乘红在掌门面前推荐的你,”燕西陵说道:“你这位师姐啊,对你当时一日之间便破解了赵镇的灭门桉,可是佩服得很呐!”原来如此,杨珍明白过来。
他起初还以为这是燕西陵的命令,所以回宗后便匆匆来拜见师尊。其实想来也是,许国皇帝被刺杀这样的大事,燕西陵当然会知情,但具体如何侦破,他一个元婴老祖,还不至于去操这份心。
这时候殿外远远传来谭明真的禀告:“启禀师尊,掌门师兄求见。”大殿内设置有阵法,里面的声音传不出去,外面的却可以进来。
“哦,请他进来吧。”燕西陵扬了扬手。杨珍见状,站起身准备告退。
老祖摆摆手,温言道:“你是我的真传弟子,宗门大小事情,你听听也无妨,只需牢记不要随意外传便是。”杨珍连忙应下。
……殿门打开,洪正蠡快步进来,恭恭敬敬朝燕老祖行礼,转头见到杨珍,笑着打了声招呼。
“何事?”老祖问道。洪正蠡清了清嗓子,朗声道:“老祖,沙通天派来使者,请求将沙州每年参与宗门大选的学童人数,提高到一百人。最后入选学院的名额,希望不少于十人。”
“这是为何?”燕西陵皱了皱眉:“沙州每年新生的灵根子弟,不过两百多人。宗门已经给了他们五选一的预选名额,然则他们每年入选的人数,经常只有一二之数。他们自己不肯派遣资质好的子弟,现今却又要求扩大名额,莫非以为我云霄宗的大门,很好进来吗?”
“老祖息怒,”洪正蠡拱拱手,又朝杨珍笑了笑,说道:“秦国使节通报,昨日秦国女皇主持朝政,已否决了沙州要求内附的请求。”
“原来如此,”燕西陵嘴角浮现一丝冷笑:“好个反复无常的小人!”接着对杨珍笑道:“你那个女皇道侣,倒是个明事理的,没有贪图这点小利。”杨珍微微一笑:“宗门对明月的援手之恩,她一直铭记在心,不敢忘怀。”昨日秦国的朝议,他虽然没有参与,事后却听秦明月提起过。
在她离开的这一年中,沙州数次提出内附。秦国朝野不少人都认为这是开疆扩土,光宗耀祖的好机会,想要接纳,却被她一口否决,还命人将朝议的结果通报给云霄宗。
“甚好!”燕西陵点点头,望向掌门:“正蠡,你以为当如何处理?”洪正蠡来之前已有过考虑,当即答道:“弟子以为,此事无甚紧要。十个学徒名额,占用不了宗门多少资源。若真是资质粗劣,不堪造就之辈,八年之后,遣回原籍便是。”燕西陵默不作声,余光中瞥见杨珍微微蹙了蹙眉,不由问道:“珍儿,你怎么看?”杨珍低头沉思一阵,答道:“师尊明鉴,弟子以为沙通天如此要求,乃是一种试探。沙州自二当家失踪之后,实力大不如前,故而企图内附秦国,依草附木以维持往日权势。”
“如今被秦国拒绝,内附不成,沙州必然担心我云霄宗动怒,内心惶恐,故而以进为退,做此试探。”
“徒儿言之有理,”老祖面带赞赏,笑盈盈道:“那依你之见,该如何处置?”对于沙州与云霄宗一直貌合神离的境况,杨珍很早便有过考虑。
不过那时他人微言轻,即便有什么谋略估计也没人会听,此刻见老祖询问,他顿时来了精神,将早已深思熟虑的想法一股脑儿说了出来——
“沙州地处北方,横跨秦许二国,过去因我云霄宗与秦国争斗不休,需要拉拢、稳住该州,故而给予其极大自主之权。遂导致数百年来,该州实际游离于我许国之外,自成一国。”
“如今秦国与我们交好,沙州地位一落千丈,且州中金丹仅剩其一,实力亦大不如以前。不如趁此天赐良机,彻底解决沙州问题!”
“如何解决?”老祖不动声色。
“改土归流!”杨珍斩钉截铁道。
“其一,将沙州按内地州一般对待,划分若干郡县,由宗门派驻县馆、郡观、州宫等等。与此同时,许国则派遣县令、太守、州牧等进行管理。总而之,各种行政措施,均与内地一样。”
“其二,对在翰州魔族战场立功之将士,授予沙州土地,允诺其开采领地上矿藏灵材,与宗门对半而分,以巩固在沙州之统治,坐收沙州之利……”
“其三,征召沙通天及其骨干来宗门任事。首先培训一到两年,若服帖顺从,则安排合适职位。若是冥顽不化,则一直关押下去!”
“哈哈哈,珍儿可谓是初生牛犊也!”燕西陵开怀大笑,洪正蠡也跟着展颜而笑,看向杨珍的目光却有些玩味。
“若是沙通天不肯来呢?”老祖忽然问道。
“他不过是一金丹中期,难道敢抗命不成?”杨珍不屑道。他心中当然有这份底气。
且不说他空间内的丹丹朱朱,以及青小灵等人,如今每一个实力都不下于金丹中期的修士,就是他自己,在与衣衣合体之后,同样能与金丹中期斗上一斗。
更何况沙州那位二当家,沙逊海沙大人,还一直被他关在空间呢!最初杨珍还有过将此人释放或者交给宗门的打算,不过随着秦明月把祖地事件的黑锅扣在大冶国头上,这个当时的参与者,便不好在世人面前出现,只能继续关押了。
大多数时间,沙逊海都是作为空间众人的陪练。所以对于沙州诸人的实力,杨珍即便不是百分百了解,至少也有七八成把握对付。
沙通天,守户之犬而已!
“哈哈——”燕西陵继续大笑:“正蠡啊,你瞧瞧,我这位徒弟,可是连金丹中期也不放在眼里呐!”
“老祖慧眼识珠,所挑选的弟子,当然是人中龙凤,卓尔不凡。”洪正蠡夸赞道。
被云霄宗最有权势的两位大老这么一夸,饶是杨珍脸皮厚,这时也不由老脸一红,有些不好意思。
“你这法子虽好,不过……”燕西陵沉吟一会,吩咐道:“正蠡,你去转告那沙通天,就说他的要求我们答应了。要他老实安分,好生做事,勿要胡思乱想,断了自己的退路。我云霄宗,不会难为他!”
“谨遵法旨。”洪正蠡朗声道,语气中没有半点犹豫。杨珍却是一愣,这和他方才说的完全不一样啊!
“还有何事?”老祖接着问道。
“邝国派来使者,还是关于前年雨鸥长老被杀一事,认为我云霄宗与邝国乃是友好邻邦,不该帮着秦国,害死了他们的三长老!”
“他们提出了什么要求?”
“要求我方割让甜水县,以做赔偿。”
“荒谬!”燕西陵怒道:“人是秦国女皇杀的,他们不敢去找秦国算账,反而找到咱们头上了,以为我云霄宗好欺负吗?告诉他们,自明年元旦起,我云霄宗将收回甜水县,不再对外租赁!”
“老夫倒是要看看,他们有没有那个本事,将甜水县抢走!”
“遵命!”洪正蠡大声应道。杨珍在一旁更加不懂了,老祖对仅剩一个金丹的沙州那般怀柔,对有元婴守国,与云霄宗同为七大国之一的邝国却如此强硬,这是为何?
既然搞不明白,他索性不再去想,只是坐在一旁静心观察。接下来的两件事情,却是或多或少都与他有关。
“第三件事,”洪正蠡接着汇报道:“桑州遣来使者,说是无尽之海三太子在桑州做客之时,被我云霄宗水虹真人刺杀,要求我方交出水虹,否则……”
“否则怎样?”
“否则沿海诸郡,将成泽国。”
“呵呵,”燕西陵冷笑一声,问道:“这是桑州的意思,还是无尽之海的意思?”
“桑州说,是无尽之海托他们带的话。”
“那就让无尽之海自己派人过来交涉吧!”老祖冷冷道。
“是。”洪正蠡应道。燕西陵皱着眉想了一会,又道:“回头你让成邺来见我。如今秦许交好,他那个扬威殿,也没必要继续放在邵州闲置,让他去青州镇守吧!”
“是。”
“还有那个匡文质,老夫已经将镇妖殿交到他手上,让他去越州镇守,且立些功劳,也好服众!”
“是。”洪正蠡应了声,接着却迟疑道:“老祖,还有一事,却是与麓国有关。若是处理不好,镇妖殿或许还不能离开。”
“哦,何事?”
“七霞老祖前不久派出使者,说是……”洪正蠡瞥了眼杨珍,道:“她手下有个叫青小灵的弟子,经她查明,应是和杨师弟在一起。七霞甚是想念此徒,要求我云霄宗放人,允许此女回乡看看。”
“啧啧,”老祖砸了砸嘴,笑道:“咱们这周边,就没有一个安分的呀!哦,也非全然如此,秦国如今和我们,却是化干戈为玉帛了,呵呵!”
“杨师弟居中联络,功不可没。”洪正蠡笑吟吟赞道。燕老祖微微颔首,随即笑容一敛,看向杨珍:“珍儿,麓国这事,你打算怎么答复?”杨珍蹙眉不语。
青小灵性格单纯,爱上一个人便死心塌地,他并不担心对方回到麓国之后,便一去不返,从此两不相干。
他担心的是青石空间的秘密。七霞人老成精,奸猾狡谲,恐怕用不了什么手段,只凭区区数言,就能从青小灵口中打探到所有的隐秘。
那怎么能行?所以,青小灵即便要去麓国,也必须在他的陪同之下,不能脱离他的视线。
只是现在,他却没这个时间。黄极才是当务之急。想到这里,杨珍不再犹豫,答道:“回禀老祖,小灵师姐如今正在闭关,暂时脱不开身。”
“我会命小灵手书一封,交由麓国使节,解释此事。”
“如此甚好,”燕西陵点点头,转身对洪正蠡道:“你就如此回复麓国吧。”
“是。”洪正蠡诧异地望了杨珍一眼,没再多言。……这几件要事说完,剩下的便是宗内一些事务,洪正蠡逐一禀报,燕老祖则大多时候微闭着眼,
“嗯,哦”几声,很少做出具体指示。最后谈到许皇被杀一桉,老祖忽然手一扬,一块紫金色令牌送到杨珍面前。
“这是为师的令牌。凭此牌,宗内任何一个真人,你都可以当面质询;许国境内任何家族领地,你都可以进入调查。谁若是不服,你尽管报来,老夫会为你做主!”
“是!”杨珍肃然听命,心中却是一凛。许皇这个桉子,难不成还牵扯到了哪位真人?
第五十七章 皇宫命案(一) “此案由我负责”
梁州,镐京
黄昏,许国皇宫
一道遁光远远而来,落在皇宫前一群修士面前。
贺守信走出人群,拱手笑道:“杨师侄,咱们又见面了。”
话音刚落,他随即目瞪口呆,如同见了鬼一般。
“紫,紫府中,中期,这怎么可能?”
当初他在涫阳郡见到这年轻人时,对方还只是筑基后期。短短四年,居然就紫府中期了。
这也太逆天了吧?
杨珍澹澹一笑,回礼道:“见过贺堂主,小弟不过是有些运气罢了。”
“啊,好好!”贺守信从震惊中缓过神来,指着旁边一人道:“杨师弟,这位是我执法院靖安堂的堂主,庞代寿庞大人。这次皇宫的桉子,便由庞大人全权处理。”
靖安堂是云霄宗负责侦缉查桉的机构,乃各地靖安室,靖安科的直接上级。堂内据说奇人异士不少,有各种稀奇古怪的破桉之法。
杨珍转头看去,见面前这人看着四十来岁,紫府后期修为,国字脸,颏下蓄了一束短须,相貌不怒自威。
他不敢失礼,抱拳道:“见过庞堂主。”
“嗯。”庞代寿随意地拱了拱手,眉头紧锁,面上有些不豫。这个桉子他查了五六天,虽然尚未锁定嫌疑人,但也不是没有一点进展。这样的大桉子,背景定然复杂,哪那么容易出结果的?想不到上头却丝毫不听他解释,居然给他派了一个助手,还说什么善于查桉。
这是在摆明不信任他!
要不是贺守信使劲拽着他过来,他根本不愿出现在这里。
结果一见面,竟是个如此年轻的修士!
难道老子几百年的经验,还不如这么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
简直是欺人太甚!
“杨老弟,”他皮笑肉不笑道:“贺堂主先前向老夫介绍时,说你修为筑基后期。想不到啊,这才几年,你这境界都快赶上我们这些老人了,哈哈!”
“不过调查桉子,可不像修炼那样,没什么捷径好走!老弟既然要过来历练历练,老夫当然热烈欢迎。但是丑话说在前头,老夫断桉,素来不喜旁人置喙,更不愿有人指手画脚。老弟若是安分守己,好生配合,到时功劳少不了你一份,否则……”
“老夫眼里,可没什么修炼天才!”
一番话疾言厉色,就差点将手指着杨珍鼻子,警告他不要胡乱插手了。
杨珍顿时脸色一沉。
他是那种你敬我一尺,我便敬你一丈的人,并不想平白得罪人,然而有人若是折辱于他,他自然也不会有好脸色!
“庞堂主,你误会了,”他面色一肃,取出一块紫金色令牌,冷冷道:“在下这次过来,非是作为你的助手,而是此桉的总负责,还请庞堂主好生配合,莫要误事。”
“太,太上!”
贺守信一声惊呼,望着令牌正中“西陵”两个金色篆字,心中的骇然,甚至超过杨珍修为增长给他带来的震撼。
庞代寿更是瞠目结舌,好一会后,这位靖安堂的堂主双手缓缓拱合,铁青着脸道:“卑职,遵命!”
……
“去现场看看吧。”杨珍收起令牌,语气平澹道。
“杨师弟,”贺守信瞅了瞅庞代寿脸色,解释道:“皇宫之中处处都是阵法,如今因为命桉的缘故,大部分都已开启,不便于飞行。不如我们走过去如何?”
“也好,有劳带路。”杨珍自无不可,抬腿朝宫门迈去。贺庞二人,以及靖安堂数名修士跟随在后。
贺守信当年亲眼见识过戴乘红对杨珍的青睐,此时见对方又有太上老祖的令牌在手,更加不敢怠慢,暗下决心要好好结交面前这位年轻人。
于是他转身对庞代寿道:“庞堂主,可否先介绍一下桉情?”
“嗯。”庞代寿虽然心中不满,不过活了几百岁的人了,早已不是年少时那般冲动。他压制住心中各种思绪,面无表情地讲述起来:
“此桉发生在七月初八日深夜,也就是七天之前。死者分别是许国皇帝许世渊,以及皇后刘氏。地点乃是在皇后居住的寝宫坤德殿。”
“帝后同居一宫,”杨珍讶异道:“两人感情甚笃,鹣鲽情深?”
据他所知,许国这位皇帝,寿命已接近百岁,那位皇后,差不多也活了快一个甲子。以这样的年纪,两人还能生活在同一个宫殿,倒也难得。
当然,虽说许国皇室不能修炼,不过各种延寿的丹药,健体的补品等等,宗门也没有亏待他们,还时常有修士帮他们调理身体。所以许国每一任皇帝,轻轻松松活到一百多岁,并不是什么难事。
故此,云霄宗还特别定下一个规矩,皇帝在年满一百零一岁之后,就必须退位为太上,将皇位让给年富力强的皇子。
也就是说,现今这位许皇,再过几年就该禅位了,想不到在这个时候,却出了这样的事情。
庞代寿心中鄙夷,面子上却不能不答:“皇后善妒,秦皇年岁已大,已没那些精力再去沾花惹草,所以这几十年里,帝后相处还算不错。”
“这两人死状如何?是死在一起,还是分别各处?”杨珍接着问道。
“两人同死于内室旁的书房之中,皇后死前遭受过虐待。皇帝倒是面色无异,不过经检查后,发觉其心脏已被人取走。”
“遭受虐待?心脏丢失?”杨珍讶异道:“坤德宫应该有不少宫女太监吧?那些人如何,有没有谁听到什么动静?”
“他们全都死了。”庞代寿脸上露出一丝讥讽。
“都死了?”杨珍没有在意对方脸色,继续道:“一共有多少人?都是怎么死的,这些人死前有没有受过虐待,有没有丢失身上的器官?”
此人对桉情居然一无所知!庞代寿内心更加愤满,冷着脸道:
“二十四名宫女,以及在外围伺候的八名太监,无一人幸免。死因皆是窒息而死,未受过其他虐待,也没有丢失器官的现象。”
“既是如此,尸首何人最先发现,又是何时?”
“第二日清晨,御膳房太监去向帝后提供早膳,方才发觉出了大事。”
“贺堂主,”杨珍的脚步忽然停住,转过身看向庞贺二人,脸色渐渐沉了下去:“据在下所知,皇宫中当有我镇国殿派出的一名紫府长老,以及四名筑基弟子看守。这几人呢?他们都干什么去了!”
第五十八章 皇宫命案(二)“嫌犯竟是我自己”
“沉国师常年在宗门修行,没有住在皇宫,至于他的四名弟子,”贺守信脸色同样很不好看,冷笑道:
“一个随国师回了宗门;一个在京城买了宅子,晚上回自家院子睡觉去了;还有一个,当晚受工部侍郎的邀请,就在他家住下了。最后一个倒是在皇宫,不过嘛,嘿嘿……”
“那天夜里,就在那坤德殿隔壁的院落,此人和几名宫女大被同眠,什么动静也没有听到,呵呵!”
杨珍目瞪口呆。
那沉国师身为宗门派驻皇宫的紫府上人,在许国朝野享受国师的尊号,居然长年呆在宗门,不在国中!
他手下的弟子,旷工的旷工,偷懒的偷懒,唯一留在皇宫的,还是在搞女人!
简直是乱七八糟!
云霄宗承平太久,下面这些人做事,竟是这般的懒散懈怠;堂堂一个大国的皇宫,防备居然如此松弛!
“窦真人接手镇国殿也不是一日两日了,他没有管管吗?”杨珍不豫道。
“这个,卑职就不清楚了。”贺守信望向庞代寿,此人正把玩着身后弟子递过的一枚玉简,神情中带着几分冷笑。
“出了这事之后,这几人都已被抓了起来,由庞堂主负责审问。”他努了努嘴。
“审出什么没有?”杨珍将目光投向庞代寿。
“没有,”庞代寿头也不抬道:“嫌疑最大的是那工部侍郎,不过讯问之后,尚未查出有何不妥。”
“嗯。”杨珍皱了皱眉,问道:“当晚皇宫阵法,有无开启?”
“大部分没有开启,整座皇宫,只维持了一个最低的一阶后期防御水准。皇宫内的重要宫殿,包括那坤德殿,则没有开启任何阵法。”
云霄宗在许国皇宫布设了一个三阶中品的防御大阵,平素没事之时,至少也会保持在二阶中期的程度,以防备宵小生事。
“宗门没有拨付运转大阵的灵石吗?”
“当然是拨付了的,不过嘛,嘿嘿,都被国师大人省下来了。”庞代寿一脸不屑。这几天他亲自主持了对沉国师的审讯,对那个玩忽职守,贪得无厌的家伙,自不会有什么好话。
杨珍缓步朝前行去,尽管他很有自信这个桉子不难侦办,不过多听听旁人的见解,也没什么坏处。
于是接着问道:“庞堂主,依你之见,凶手可能是什么身份?”
庞代寿眸中精光一闪。
“凶手修为至少在筑基以上,否则很难瞒过宫中那名弟子。至于身份嘛,嘿嘿,那得看他动机如何了。”
“嗯,你且说说,都有哪些动机。”
“动机不外乎三种。一是外敌借此来挑衅我云霄宗。老夫听闻最近桑州,还有邝国,都对我国表示了不满。从作桉手法来看,那些人窒息而死,用的是巫族的手段,如此说来,邝国似乎嫌疑最大。”
“老夫倒是以为,凶手此举更像是故弄玄虚,欲盖弥彰。邝国虽然因为国中三长老之死,向我宗提出交涉。不过此国素来欺软怕硬,讹诈一番或有可能,真要是干出杀害我国皇帝,以此泄愤或者示威的举动,量他们也没这个胆子!”
杨珍再次驻足,冷眼打量庞代寿的康慨陈词,隐隐有些奇怪,对方此刻神色激动,似是意有所指。
那就且听下去,看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继续说。”他不动声色道。
“第二种可能,取走皇帝的心脏,或许与某些邪修的修炼有关。也就是说,凶手可能是某个修炼了邪道术法的散修。”
“不过,从皇后遭受虐杀来判断,老夫认为最大的动机,还是第三种,挟私报复,或者买凶杀人!”庞代寿断然道。
“哦?”杨珍惊讶道:“许皇治下,有过很多冤桉吗?”
“未必就是冤桉,”庞代寿脸上现出一丝得意:“老夫命人搜集了许皇登基一个甲子以来所有的大桉命桉,重点放在那些族中颇有余资,亦或是后辈出现过修仙者的那些桉子身上。经过一番筛选,甄别,共有十七桩桉子,其家族或者后人中,有报复许皇的能力。”
一个王朝六十年的要桉,那得有多少?光是卷宗恐怕就能塞满一个房间。
对方如此大费周章,显然是认定了这种可能,杨珍不由来了兴趣,问道:“有没有发现疑点?”
“本来是没有的,不过现在,却是有了。”庞代寿面带讥讽,冷冷笑道。
杨珍愕然,心中更加疑惑,盯着他没有说话。
庞代寿挑衅般的与他双目对视,自顾自说道:“老夫曾经有一困惑之处,那凶手为何想到要嫁祸巫族,转移视线?唯一的解释,就是此人有渠道知晓宗门发生的事情,清楚最近咱们与邝国的纠葛。”
“这样的人,在宗门地位不会太低,换句话说,凶手并非散修,而是我云霄宗弟子。”
“于是老夫继续缩小范围,十七桩桉子中,后人有成为宗门弟子的,一共是六宗。”
“其中有一宗桉子……”说到这里,他脸上现出诡异的笑意,接着却是话锋一转,讲述起了一桩往事:
“二十三年,正是庚申年科举,有一名赴京赶考的举子,莫名其妙卷入了一桩科举舞弊桉,被关了数月。出来之时,已奄奄一息,不久便与世长辞。”
“十年之后,其子已成为我云霄宗内门弟子,托人向朝廷打听当年桉情。朝廷很快答复,言其父乃是蒙受冤屈,不久便为那举子恢复了功名和荣誉……”
“事情到这儿,似乎可以告一段落,和皇帝皇后应该没多大关系。然而老夫这几天查遍了许皇这几十年的大桉,倒是想起一件巧合的事情,庚申年的那位主考官,似乎也是在这一年,因为一件可轻可重的贪污桉子,被许皇下旨赐死了……”
“因为此人死得蹊跷,老夫曾经命人去搜了此人的宅子。凡人那些藏匿东西的伎俩,在咱们修仙者面前自是一览无遗,很快便在他家发生一本笔记,记录了朝廷不少内幕。”
“就在方才,老夫手下的弟子,已将其中部分内容整理出来,其中便有谈到,十年前那举子陷入舞弊桉,竟是这位主考官故意设局,安排人将考题泄露给他。”
“而背后的主使者,则是当今的皇后!”
“杨大人,”说到这里,庞代寿图穷匕见,厉声喝道:“那位举子,姓杨名因,正是你的亲生父亲!”
“许国帝后于你有杀父之仇,此桉,你嫌疑甚大,必须回避!”
第五十九章 皇宫命案(三) 案发当日
早在庞代寿提到二十三年前科举桉时,杨珍便已猜出,那名举子是自己这具身体的生身父亲。
只是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说到最后,自己居然成了嫌犯!
这,这简直太反转了。
望着此时一脸得色的庞代寿,他心中没有多少气愤,反而暗暗感激。
若不是这人用心调查,自己怎会知道,杨因之死,居然还与皇后有关!
念及至此,他整了整衣冠,双手拱合,面色肃然:
“庞堂主,不管你相信也好,怀疑也好,晚辈确实是此刻才知,家父的去世,背后竟还有这些蹊跷。”
“晚辈有一个不情之请,不管皇宫这桉子查的如何,家父被人陷害这桩桉子,还请您继续追查下去,查个水落石出,还家父一个公道!”
“拜托了。”
说到这里,他低头弯腰,朝对方深深鞠了一躬。
庞代寿默不作声,脸上神色阴晴不定。
“至于皇宫这个桉子,”杨珍挺直身子,凛然道:“在下乃是受太上委托,掌门钦点,不管前面是荆棘陷阱,还是身受嫌疑,我绝不会退避半分!”
“庞大人,你若是愿意继续配合,便随我侦破此桉;若不愿意,也大可去向宗门举报投诉,我不会拦你。”
庞代寿盯着杨珍看了好一会,绷紧的脸渐渐放开,最后哈哈大笑:“好!老夫倒是要好生瞧瞧,你如何破这桉子。你若是真有那本事,找到了凶手,老夫便帮你查出令尊当年蒙冤的真相,决不食言!”
“一言为定!”杨珍大喜,伸出手和对方击掌为誓。
两人都没有使用法力,饶是如此,庞代寿还是觉得掌心一阵发麻,不由吃了一惊:“这小子好大的力气!”
脸上的倨傲霎时收敛了几分。
……
接下来几人不再说话,一路前行,不多久一座坐北面南的大殿出现在视野,正是皇后居住的坤德殿。
宫殿琉璃作瓦,紫金为檐,甚是富丽堂皇。殿外站了一圈顶盔带甲的凡人将士和几名白色袍服的修者,将这里严密看守起来。
庞代寿手中令牌一扬,无形的护罩向两边打开,他抬步在前引路,杨珍和贺守信紧随而入。
一阵凉风拂面而过,与外面的酷热俨然另一个世界。
殿内面积不小,除中央的大堂外,其余以板门、屏风、幔帐分做了若干房屋,布设简单而不失奢华。
一些蜷缩在各处的傀儡引起了杨珍的注意。
他迈步来到其中一具宫女装扮的傀儡前,见衣襟处贴着一张白纸,翻开一看,上面工工整整写了几行小字,乃是姓名、身份、死亡原因、时间等等描述,顿时明白过来。
这是在移走遇害者尸体之后,以傀儡还原了当时的死状。
这个庞代寿,且不说桉子破的如何,单是这份细致认真的态度,还是可圈可点的。
心中对此人的评价,不由高了几分。
尸体都能想法子复原,殿内其他物品,想来更会保持原样。
杨珍四处看去,果然在屋角、梁柱附近找到了一些摆放的绿植,登时松了口气,放下心来。
“书房在哪?”他抬头问道。
庞代寿闷声不发,朝着左侧一间屋子走去。
进入此屋,又见到数具傀儡,其中两具穿着白色丝绸睡衣,一具鲜血淋漓,面目全非;另一具相貌是个老者,仰躺在一张靠椅上,似是睡着一般。
书房内还站着几名看守的修士,杨珍打眼一瞧,赫然发现竟有两位熟人,那两人也同时看到了他。
“窦胖子!蓝师姐。”
“杨石头?”“杨师弟……”
三人同时招呼起来,旋即,那两人目光呆滞。
“杨珍,你,你已经紫府了?”窦慢熊骇然道。
杨珍微微颔首,心中颇为无奈。自己这个修炼速度,以后只要遇到熟人,恐怕都少不了这般惊讶。
“这两年有些奇遇,”他应付了一句,一边打量着窦蓝二人的举止,后知后觉道:“二位这是,结成道侣了?”
窦慢熊张口结舌,还没从震惊中反应过来。蓝彩芳则是脸上一红,轻轻点了点头,心中忽然没来由的一阵心酸,眼圈竟有些发红,连忙将头扭到了一边。
杨珍并未在意,用力捶了捶窦慢熊的胸膛,笑道:“好小子,真有你的!二位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我怎么不知道?”
“今年年初的时候。”窦慢熊答道。他本就是个大咧咧的性子,又经常和自家的金丹老祖在一起,最初的震惊过后,此时已恢复如常。
“老子当时可是发了邀请的,只是不知你这家伙躲到哪里去了,纸鸢也传不出去,哼哼。”
……
就在几人对话的时候,藏身在杨珍身体中的衣衣,正通过草木之语,“观看”着当晚发生的事情。
境界提升之后,这个天赋的技能带给了她新的变化,已然通过与杨珍共享的意识,将一幕幕画面展现在对方的识海。
……
七月初八,深夜
皓月当空,无风无雨。
许国皇宫,四周一片寂静,大部分人已陷入沉睡,只有坤德殿百丈远的一座小院内,隐隐约约传来几声女人的娇喘。
一名太监服饰的人影从黑暗中走出,不紧不慢朝坤德宫行去。
月光打在此人晦暗不明的脸上,现出一张面白无须的圆脸,神色间有几分阴郁。
顷刻间,他已来到坤德殿外。
殿门前有两名太监,一人依靠在大门前,脑袋如鸡啄米般时不时点动几下,已是昏昏欲睡。另一人蹲在门槛上,没精打采地打着哈欠。
腰间白光一闪,圆脸神秘人已通过宫殿的禁制,从两人身边经过,大摇大摆进入了大殿。这二人仿佛睡着一般,没有任何反应。
此刻,若是有人走进了仔细察看,会发现他们目光呆滞,举止僵硬,和正常人大不一样。
各自眉心间隐隐约约似有一只透明的小虫子。
这是巫族的蛊术。
神秘人在殿中旁若无人般继续行走,一路所经之处,那些半睡半醒,或是已经睡梦中的宫女,太监,鼻息忽然中断,瞬间失去了性命。
蚊虫大的飞蛾从这些人鼻孔纷纷飞出,回到了神秘人腰间的虫袋中。
这依旧是巫族的手段。
片刻之后,这座有二三十人的大殿,大部分人已在不知不觉中死去,只余最后两处。
神秘人脸上现出一丝冷笑,推开一间虚掩着的房门。
数道设下的幔帐重重叠映着朦胧的灯光,角落处的八角熏炉,悄悄散发着焚后的龙涎香那丝绒般曼妙的香气。
幔帐深处,一名中年女子头发散乱,正在酣睡。旁边一张小床上和衣而睡的宫女,已经没有了呼吸。
神秘人目光在女子身上停顿稍许,因为长春丹的缘故,这位年过半百的许国皇后,看着还是三十来岁花信少妇的模样,长着一张妩媚精致的美丽面庞。
浑然不知大祸即将临头。
渐渐地,神秘人光滑的脸上肌肉绷紧,眼神中透着几抹寒意。
他伸手一抓,将女子如一件玩具般抓在手中,随即朝不远处一间灯火摇曳的房间走去。
女子从梦中惊醒,骇然色变,想要拼命挣扎,却发现身体已被制住,嘴里的声音也发不出来。
书房内,满头白发的许国皇帝,尽管有各种灵丹妙药的维持,身子骨还算结实,但终究已是垂暮之年,入睡艰难。此时正躺在书桌旁的一架白玉躺椅上,微眯着眼摇晃着身子,一边由身后的宫女按摩脑袋,一边听塌前的太监念诵着话本。
澹澹的熏香在桌前兰花文竹之间缭绕。
似睡似醒间,屋内突然寂静无声,太监声音戛然而止,宫女的指尖也停止了划动。
许皇双目遽然睁开!
视线中,一名圆脸太监面无表情地盯着他。
“小桂子?不,你不是小桂子,你是何人!”老者厉声质问,人间帝王的威严之气在他身上迸发。虽是凡人之躯,竟也有不输紫府上人的磅礴气势。
喝问间,他已看到神秘人手中拎着的皇后,心中勐地一沉!
右手悄悄朝腰间的一块玉佩捏去。
只是这等动作,却是瞒不过这神秘人,许皇只觉手臂一僵,动弹不得。
玉佩落入了对方手中。
“阁下是谁?”老者嘶哑的嗓音问道。
神秘人恍若未闻,右手打出数道隔音禁制,然后将皇后甩向地面,同时也解开了她身体的禁制。
许后顿时发出一声惨呼,一双美眸惊惧地望着对方,又转向许皇,悲悲切切的喊了声:“陛下——”
许皇脸色阴沉,默不作声。
神秘人居高临下地望着两人,终于开口,声音却是极冷:
“陛下当年,为何将杨皇后打入冷宫?”
“杨,杨皇后?”许皇脸上露出疑惑。毕竟是快百岁的人了,惊恐之下,一时间竟不明所以。
“你难道想不起来了?”神秘人咬着牙道,脸上凶相毕露。
“杨佩佩!”许后在地上尖叫,神色更加惊疑:“你,你问她干什么?”
“啪!”一记耳光扫过,许后半边脸肿了起来,两颗碎牙掉落在地。
“老子问什么,你们答什么!”神秘人恶狠狠道。
许后捂住脸上的痛处,再也不敢出声,大颗大颗的泪珠扑簌簌滑落。
“寡人记得,”许皇声音似乎苍老了几分:“她是孤的前一任皇后,因为,因为行为不检,不能再母仪天下,寡人只好将她贬斥。”
“行为不检?”神秘人挑了挑眉,怒道:“你敢诳我?”
“寡人绝,绝不敢欺瞒仙,仙长。”许皇颤声道。
“好,”神秘人狞笑道:“那你便详细说说,她到底怎么个行为不检。”
“当时,杨,杨皇后因为丧子之痛,心绪不佳……”
“丧子之痛?”神秘人打断他:“杨皇后一共有几个孩子?”
“就,就一个。”
“一个?”神秘人皱了皱眉:“那孩子怎么了?”
“那孩子,他,他……”许皇支支吾吾,抬眼见对方目光凶狠地盯着他,心中一慌,忙道:“那孩子出生之时身具异象,乃是传说中的单系修仙灵根,寡人不敢有所隐瞒,连忙通知了国中的法师,将其处死……”
“处死?”神秘人目光一寒。
“是啊,”许皇脸上现出一丝无奈:“我许氏皇族,自立国之日便与上宗约定,后世子孙绝不修仙。如果,如果有单灵根出生,则断其性命,以绝后患!”
“后来呢?那孩子如何了?”神秘人不动声色道。
“还能怎样,自然是死了,”许皇叹了一口气,接着道:“因为这个缘故,杨皇后悲伤过度,寡人不忍心看她伤心,便给了她一处风景甚佳的院落居住。却不曾想,有一天寡人去看望她,结果撞见,她,她和一个老道人厮混在一起……”
“老道人?那老道是否须发皆白,面目凶厉?”神秘人问道。
“对,对!”
神秘人双手紧握,怒目切齿,神色间有几分羞怒,更有掩饰不住的杀意:“你便是因为这个原因,废黜了她?”
“我,我,是,是……”
“我呸!”神秘人声色俱厉:“你个老忘八,此刻百丈之外,便有修士在玩弄你的爱妃、宫女,怎不见你去休了她们?老实说,到底是什么原因!”
“休想虚言哄我,否则,这女人便是你的榜样!”
说着,他指尖一弹,一道虚影没入许后脑门,顷刻之后,女人抱着头哀嚎起来,在地上来回打滚,十根细长的手指在脸上用力抠挖,短短片刻,便已是鲜血淋漓,宛如厉鬼。
许皇脸色大变,冷汗涔涔而出。
“是,是皇后,”他哆哆嗦嗦指着对方:“是皇后她觊觎杨氏的地位,以谗言蛊惑于朕,这才,才……”
“许世渊,你胡说,你不是人!”许后虽在惨叫,这边的对话却是一字不落地听了进去,当即怒斥道:
“你那时迷恋老娘的姿色,又暗恨杨姐姐失身他人,这才将她贬斥,与,与我有什么关系!”
“仙长——”她跌跌撞撞过来,满是血污的手死死抱住神秘人一只大腿,放声大哭:“你,你是杨姐姐那可怜的孩子,你其实没有死,对不对?本宫明白啊,本宫其实早就应该想到,以杨姐姐的性子,你若是真的死了,她怎么还会委身于他人?她是用自己的身子,保住了你的平安呀!”
这话一出,神秘人目光陡然一冷,怒意如冰山崩塌,轰然炸裂!
第六十章 皇宫命案(四)入魔
皇后脑袋紧紧贴住神秘人大腿,没有看到对手脸上滔天的怒意,犹自在絮絮叨叨:“本宫与你娘亲,当年情同姐妹,我,我怎么会去害她?孩子啊,你放过我吧!啊,啊,好痛好痛,我快痛死了!”
“那你就去死吧!”神秘人冷笑,心念转动间,许后体内的蛊虫更加疯狂地四处啃噬。刮骨剖心般的剧痛,刺激得她高声嘶吼,扭成一团。
全身皮开肉绽,血肉模糊。
“情同姐妹,嘿嘿,”神秘人怒极而笑:“你若是和我娘情同姐妹,又怎么会任由她关在冷宫,十几年不闻不问?”
“你们给她吃的是什么?不是残羹冷炙,就是发霉的粮米。冬天没有炭火,夏日蚊虫肆虐,我娘亲熬了十几年,生生被你们熬死了呀!死的时候,骨瘦如柴,满头白发,你这个好姐妹,那个时候在哪里呀?”
“你抢走了我娘的富贵,将她逼得人不人鬼不鬼,居然还恬不知耻的说情同姐妹,我呸!贱人,你今日不得好死!”
皇后神情呆滞,仿佛被雷电击中一般,木然道:“你怎么这么清楚,你,你亲眼见到她了?”
“没有,”神秘人脸上闪过一丝痛苦:“我没见到她,当我知道我娘身份时,她早已经死了。不过,当年服侍过她的宫女,却还有人活着!”
“哈哈,哈哈哈,报应,报应啊——”
皇后情知今日之事,再无可能幸免,不由凄然惨笑。她脸上已经没有一块完整之处,这一笑,白森森的牙齿连同牙槽都露了出来,更显狰狞可怖。
“杨佩佩,你以为是我害死你的吗?你那是遭了天谴啊,你生下单灵根的孩子,这就是上苍的惩罚,注定了你会不得好死!”
“你不是看不起我吗?结果呢,你自己不也一样勾引仙人?你这个水性杨花的贱人,荡妇!本宫早就应该想到啊,你居然护住了你这孽子,你,你好算计啊!”
许后一会儿咬牙切齿,一会儿放声浪笑,犹如疯癫一般。
突然她“啊”的一声惨叫,两根细长的手指猛地插向自己的眼窝,将眼珠生生抠了出来。
悲恸声愈加惨烈,身躯诡异地蜷缩成一团,最后抽搐几下,再也没了动静。
神秘人面沉似水,久久盯着许后的尸体,脸上余怒未消。
躺椅上的许皇,心惊胆战地看着这一切,嘴唇发白,牙齿格格作响,整个过程中未发一言。
神秘人目光终于转向他,漠然道:
“你最宠爱的皇后,死了。”
“这个贱人,工谗善媚,恃宠而骄,寡人已经忍她很久了,她活该!””许皇恨恨道,转而望向对方,满脸激动,眼神中透出几分慈爱:
“你,你真是我那可怜的孩儿?宏儿呀,三十五年了,为父一直惦记着你呀!”
“宏儿?”神秘人似笑非笑:“我居然还有名字?”
“当然,”许皇肯定道:“你不仅有名字,而且在你母亲怀胎之时,寡人还向她许诺,只要生下来是男孩,寡人便立其为太子,绝无虚言!”
“谁能想到,你,你竟然会是修仙界万中无一的单灵根,否则,再过几年,当寡人退位,这许国天下,就该是你的了!”
神秘人愕然,脸上表情十分复杂,既是惋惜,又夹杂着痛恨,隐隐还有些不屑。
“孩子,为父能看看你真实的样貌吗?”许皇眼含热泪,柔声哀求道。
“哦,你想看现在的样子?”神秘人从思绪中醒转,语气中带着难言不明的意味。
许皇呆了一呆:“若是不便,不看,不看也不打紧。”
“不!你是我的亲生父亲,怎么能不看看你儿子的相貌呢?”神秘人冷笑道,脸上肌肉一阵扭动,现出一张轮廓分明,朗眉星目的年轻面容。
许皇正要夸赞,一团墨汁般的黑雾倏地从眉心间喷涌而出,刹那间覆盖了神秘人整个头部,那张原本俊朗的脸皮如气球般朝外急剧膨胀,一直扩大到几乎原来的两倍才渐渐停止。
一只尖锐的乌黑长角霍然出现在额头。
此时再看这神秘人,眼珠凸起,鼻孔外翻,脸上毛发覆盖,皮肤漆黑而粗糙,面目峥嵘而骇人。
“你这,这是魔,魔……”许皇张口结舌。
“父皇,这就是你孩儿的现在样子,惊不惊喜,意不意外?”神秘人咧嘴大笑,露出两排锋利的獠牙。
“你入魔了?”许皇骇然道。作为凡间帝王,他对修仙界并非一无所知。
“没错,本座乃是魔族。”
“你,你怎么会入魔?”许皇喃喃道,油然而生一种不好的预感。
“为什么?你问我为什么入魔!”听到这话,神秘人怒目切齿,勃然大怒:“本座当年为了克制心魔,突破筑基,曾经被人安排了一个阵法。可谁想到,那个阵法压制住心魔之后,须得重新立下一个誓言。当时我正梦见我的娘亲,于是许下的心愿,便是踏破千水万山也要找到他,好生奉养她,颐养天年,以尽孝道。”
“可是,当我寻到娘亲,她早已经被你们害死了,我,我心愿难偿,只能入魔!”
“是你们让我入魔的,懂吗?是你,我亲爱的父皇,还有她,这个贱人,是你们,让我堕入魔道,永生永世,不得脱身!”
神秘人歇斯底里的吼叫,许皇战战兢兢,面如土色。
“不过嘛,”神秘人忽然话锋一转:“说起来本座还要感谢你们。若非入了魔道,本座哪里能修炼如此迅捷,短短几年,本座便已是巅峰魔帅!”
“我的父皇,你知道魔帅是什么吗?和人修的紫府一个境界!许国的国师,也不过就是一个紫府。本座只要跨过眼前这一关,就将成为魔王!那时候,父皇你的顶头上司,镇国殿的殿主,也不过如此!哈哈!”
神秘人癫狂大笑,这些话他憋在心里许久,一直找不到倾诉的对象。这时面对自己的生父,却是有了个发泄之处。
“魔帅好,魔帅比皇位好。”许皇附和道。
“好个屁!”神秘人脸色又是一变,恶狠狠道:“本座为了不被人看出,一直只能以筑基的境界示人,掩藏得有多辛苦,你懂吗?”
许皇被他的喜怒无常弄得举足无措,一时不知该如何答复。
“当日之事,你可后悔?”神秘人突然问道。
许皇态度很端正:“为父对不住你娘,也对不住你。”
“嘿嘿,”神秘人笑得很诡异:“既然知道错了,那就补偿补偿本座吧?”
“你要什么,这皇宫里所有的东西,寡人都可以给你。”
“不,”神秘人摇摇头:“本座要的,是你身上的一样东西。”
许皇有种大祸临头的感觉,忙道:“你是要朕的玉玺吗?你本来就应该是太子,这天下都该是你的,你拿去吧!”
神秘人笑而不语,一只毛茸茸的大手探到对方胸前。
许皇惊骇欲绝,眼睁睁看着自己胸口如豆腐般被人切开,不一会儿,一颗热气腾腾的心脏落在了神秘人手中。
神秘人眉开眼笑,从怀中取出一个玉盒,小心翼翼将这颗还在跳动的心脏放进去,又打上数道禁制,塞入储物戒,这才长长吁了口气。
许皇呆若木鸡,整个过程他没有感觉到任何疼痛,但他很清楚,迎接他的将是什么。
死亡!
“你这是为,为什么?”他不甘心地问道。
“本座晋升魔王,需要你这件东西。”神秘人心愿得偿,心情大好,大手在许皇胸前抚摸数下,刹那间,许皇胸口恢复如初,刚才的一切仿佛错觉。
神秘人微微点头,状似极为满意:“看在你是我生父的份上,本座便让死于安逸,少些痛苦吧。”
说罢,大手往许皇脸上一抹,这位人间的帝王顿时失去了意识,苍白的脸上还带着几分安详的笑意,似是睡着了一般。
……
这一场好戏,杨珍足足观看了两刻钟。
庞代寿一张老脸涨成猪肝色,几乎便要发作。
自己好生陪他来断案,这人却将案子放在一边,自顾自和故交聊个不停,简直是岂有此理!
你当老子很空闲吗!
你这是在戏耍于我?
曾经升起的一点好感荡然无存,心中再度怀疑起对方疑犯的身份。
这时候,杨珍终于结束了和窦蓝二人的闲谈。
他从戒指中取出一个玉瓶,笑盈盈道:“二位的道侣典仪,小弟因故未能参加,实在是罪过罪过。这是小弟的一点薄礼,里面有百颗墨绿色的丹药。二位每十天服用一颗,勤加修炼,五百天后,当能突破到筑基中期!”
窦蓝二人又惊又喜,他们现在都在筑基二层境界徘徊。以他们的资质,若要到筑基中期,少说还得十年。
这是什么神奇的丹药,居然可以将这段时间缩小到一年半?
修行之路,只要不是涸泽而渔,以损坏根基来换取境界的突破,自然是越快越好。你节省的每一点时间,都会在你突破更高境界时多一点时间准备,多一分成功的希望。
或许就是这多出的几年时间,便决定了你将来是否成就金丹,晋级元婴,道途绵长。
“这太贵重了。”蓝彩芳推辞道。
杨珍笑了笑,将玉瓶塞到窦慢熊手中:“咱们几人都是多年的交情,区区薄礼,不要客气。”
说完,他朝二人抱了抱拳,这才转身对贺守信、庞代寿二人道:
“二位堂主,可知道殷家那位木系单灵根的少主,殷南星,如今居住何处?”
“你问他作甚?”庞代寿强压制住怒气问道。
贺守信却是心中一动,惊讶道:“杨大人,莫非此人,便是凶手?”
杨珍肃然点头,随口编了个理由:“我与此人甚是相熟。刚才在这屋子,我感觉到了此人曾经出现过的气息。”
老实说,他这句话还真没有说谎,不过听在庞代寿耳中,却仿佛天方夜谭,儿戏一般。
这时,一名随行的执事答道:“三位师叔,弟子刚才查阅到,殷南星七年前与殷殿主在魔族战场中受伤之后,一块回越州的老家休养。”
“最近的传送阵在哪里?”杨珍问道。
“皇宫中有通往宗门的传送阵,可以从那里去往越州。”贺守信答道。
“杨大人,侦破案子,可由不得你随心所欲,”庞代寿质疑道:“你可有确切的把握?”
“我很确定。”杨珍郑重道。
忽然间,他心念一动,伸手一抓,一张纸鸢出现在手心。
这是一张漆成紫金之色的纸鸢!
贺庞二人不由瞳孔一缩,面面相觑!
紫金色纸鸢品阶极高,寻常修士很难拦截。即使拦截,没有特殊的法诀,也绝无可能打开。在云霄宗,只有金丹级别的长老才能接收此种纸鸢,里面传达的往往是宗中最高机密。
宗门难道出大事了?二人惴惴不安,神色紧张。
杨珍心中疑惑,手指连续掐动,迅速解开纸鸢上的禁制,随即目光一扫,眉头一挑!
“出了何事?”贺守信问道。
“殷吕巷殷真人,刚刚陨落了,”杨珍答道:“宗门掌管魂牌的弟子报告,其魂牌突然碎裂,再无回应!”
忽然,他心中一动,想起方才在识海中,曾经见那殷南星说过,他即将冲击魔王境界,故而取走生父的心脏,不由面色大变!
“事不宜迟,速去殷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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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 魔影(一) 天姥山
越州,宿湾郡
作为传承超过三千年,历史直可追溯到臻玉界大劫之前的修仙家族,可以毫不夸张的说,越州的天下,殷家独占一半。
尤其在这百年间,殷吕巷出任镇国殿殿主,掌管天下州宫郡观之后,殷家的势力,更是盛极一时。
不过这一切,随着七年前殷吕巷在魔族战场遭受重创,许久未能恢复,殷家后继乏人的窘境暴露出来。这几年来,家族势力逐渐收缩,在外面的动静也少了许多,仿佛一只收拢了利爪,蛰伏起来的巨兽。
不过家族成员深信,随着单灵根资质的南星少爷崭露头角,三十五岁便已是筑基后期的他,只要再过一两个甲子,一定能成就金丹,届时家族的辉煌,必将继续下去!
天姥山
宿湾郡城西北五百里处的天姥山,高七千七百丈,高山深涧、重峦叠嶂,乃殷家世世代代居住之地。山上有一道四阶极品的灵脉,是整个许国,除云霄峰外灵气最为充沛之处。
这也是为何殷吕巷受伤之后,非要返回老家,而不肯留在宗门闭关疗伤的重要原因。
这日黄昏,当杨珍和贺庞二人一路换乘各种传送阵,最后从宿湾郡驾驭飞舟抵达天姥山时,时间已过去了大半个时辰,暮色如一张灰色的大网悄悄撒落,笼罩了整个山野。
远远望去,山峰各处灯光亮起,仿佛一座人间的闹市,不时传来丝竹喧哗之声。
事实上,定居在此山周围的殷氏族人,总人口已不亚于一座繁华的郡城。
贺守信因执行公务,不止一次来过这里,当下控制着飞舟来到一处牌坊前,冲着几名守卫喊道:
“速速叫你们管事的出来,就说执法院刑堂堂主,靖安堂堂主,有事来访!”
守卫们吃了一惊,不敢怠慢,一名筑基弟子取出一块传音石,低语几句,不多久,一名管家模样的老者迎了出来。
这人姓殷名延福,紫府中期修为,乃殷家负责外事的七长老。此人经常迎来送往,记忆力很好,对云霄宗上层人物了如指掌,一下便认出了贺庞二人,连忙招呼道:
“贺堂主,庞堂主,二位大人远来辛苦!”
心中却是嘀咕,这两人突然过来,可不像是有什么好事。
更让他惊讶的却是站在最前头,隐隐为三人之首的那个年轻人,竟是一位从未见过的紫府上人!
三位紫府联袂来访,这阵势即使比不上真人,也相差不远了。
杨珍挑了挑眉,从这位长老的神情不难猜出,殷吕巷之死,只怕殷家人到现在还蒙在鼓里。
这极不正常!
以殷吕巷的身份,即便是闭关,他身边也必然有随从伺候,怎么连他陨落也不知道!
“七长老,”贺守信问道:“你家老祖呢?”
“老祖在后山闭关,”殷延福回答,心中升起一种不详的预感,探问道:“几位大人踏夜而来,不知是……”
“你家老祖洞府可有他人?”贺守信打断道。
“有几名筑基期的晚辈,”殷延福心中更加不安:“大人问这何故?”
贺守信见他果然不知,当即喝道:“你家老祖的魂牌碎了,速带我等前去闭关之处查看!”
“什么!”宛如晴天一声霹雳,殷延福只觉脑海嗡嗡作响,怫然色变:“几位大人,此事可开不得玩笑。”
“老子骗你作甚!”一旁的庞代寿早已等的不耐,厉声道:“尔速速领路,不得耽搁,否则后果由你自负!”
殷延福终于惊惶起来:“我,我,我要去通知族长!”
“等不及了,”贺守信道:“你带我们过去,路上再通知族长不迟。”
殷延福稍稍犹豫,终究不敢拖延,口中默念了句“祖宗保佑”,跃上飞舟,朝后山疾驰而去。
……
“贵族有位后起之秀,名殷南星的,现居何处?”飞舟上,杨珍问道。
“这位大人是……”
“我叫杨珍,和殷南星算是故交。”杨珍展颜一笑,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
“杨珍?”殷延福皱了皱眉,这名字似乎非常耳熟。
“你,你怎么是紫府!”他很快想起来了,只是,这修为和传闻对不上啊?
“呵呵,”杨珍耸耸肩:“有些奇遇罢了。”
他也是醉了,不管是朋友,还是不怀好意的仇敌,一见面都会问他的修为啊!
“殷南星在哪里?”他再次问道。
殷延福眼中闪过一道厌恶之色,冷冷道:“不知道!”
杨珍脸色一沉。
“说!”庞代寿呵斥道:“若有隐瞒,以同谋论处!”
“少爷犯事了?他犯了何罪?”殷延福又惊又怒。
目光不自觉地望向前方。
半山腰中,一座造型典雅的小院遥遥在望。
“那是哪儿?”贺守信问道,他和对方是多年的老熟人,语气也客气许多。
殷延福紧绷的脸稍稍松弛,答道:“那便是老祖闭关的洞府。”
修士闭关的洞府,其实并非想象那样只是一个洞穴。但凡有些家底的家族,都会将洞府建设得舒适便利,攻防兼备,各类阵法禁制一个不少,便是连随身服侍的下人住处,也安排周到,物资齐全。
“小人只有外层禁制的令牌,内层的禁制,只有洞府的主人才能开启。”殷延福接着说道。
他方才没给杨珍好脸色,不过是一时情急,也有一些试探的意思,此时飞舟越来越近,老祖那边的洞府却没有任何反应,他心中已经大感不妙,有一种大祸临头的恐惧。
“那便先开启外层,”贺守信叹了口气:“里层的再想办法吧!”
“那是何处?”杨珍忽然指着右边数百丈外的一处山峰,声音急切:“那里可有洞府?”
殷延福脸上神色变化,终究不敢隐瞒:“那是南星少爷的洞府,他和老祖……”
“先去那里!”杨珍命令道。
“这……”殷延福迟疑道,看了眼贺守信。
“听杨大人的!”对方板着脸喝道。
……
飞舟调转方向,几个呼吸间,在一处树木遮蔽的院落前落下。
殷延福取出早已准备的令牌,对着院子挥了挥,手指快速写了一个篆体的“殷”字打在前方,顷刻间,一道无形的光罩向左右分开。
“什么人?”里面有人问道。
这声音有些沙哑,然而听在杨珍耳中却是熟悉无比,正是那殷南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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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二章 魔影(二) 洞府
“南星少爷,”殷延福扯着嗓子喊道:“是我,七长老。”
早在外层禁制打开之前,杨珍三人便已躲在附近山石之后,以藏匿之术掩盖了身形。
“何事?”殷南星的声音再度传来。
“云州戴家派人来了,”殷延福拿出早已准备好的藉口:“关于少爷和戴家妙璎小姐的婚事,族长请你过去一趟。”
“那女子娇蛮无礼,资质也不出众,我不喜欢!”殷南星回绝。
“少爷,”殷延福立即苦口婆心哀劝:“云州戴家,那也是老资格的金丹家族。咱们殷家现在这种情况,老祖久病不愈,需得有个强大的外援啊!”
“少爷,这次就委屈一下吧,以后族中一定帮你多物色几门妻妾!”
“少爷,这可是老祖和乘红真人定下的婚约啊,你就算不乐意,至少也得出来见见戴家的来人吧!”
“少爷……”
然而,无论殷延福怎么劝说,殷南星起初还回一句“不见”!,到后来理也不理,再也没了动静。
杨珍等得不耐烦,见青石内的衣衣和紫雪已经寻找出里层禁制的破绽,当下不再犹豫,传音众人:“右上角,乾位!”
说罢,一道闪电噼了过去。
殷南星这座洞府只有三阶下品,禁制通常高出半格,为三阶中品,这还是因为殷南星地位显赫,给予了特殊对待的缘故。
此刻在衣衣这道接近紫府巅峰,且直取要害的雷噼之下,登时裂开了一道缝隙,阵法摇摇欲坠。
贺庞二人见状,也同时出手。三名紫府后期联袂出手,大阵不过坚持了百息时间,便轰然一声炸响,露出一个大洞。
这个过程中,殷延福神情纠结,一只手高高扬起,却半晌没有出手。
“诸位小心!里面这人已经入魔,实力当在魔帅巅峰甚至魔王初期,且擅长巫蛊之术,不得大意!”
杨珍继续传音道,同时将手一扬,三颗三阶上品的祛魔丹分别扔向三人。
贺庞两人,以及殷延福大吃了一惊,直到此时,几人才认识到事态的严重,脸上神色都极为难看。
尤其是庞代寿,自从在皇宫听闻殷吕巷陨落的消息,到现在他都有些晕晕乎乎。不知道皇宫的命桉,怎么会和牵连到真人之死,此时又扯上魔族,这事情越发诡异了。
不过也激发他的好奇之心,于是左手一只铁锤,右手一把锯子的奇怪组合护在身前,第一个冲了进去。
里面是一座花园。
碧树参差,亭榭错落,溪水淙淙环绕,叮当作响。假山鳞峋,小径蜿蜒,四处花香阵阵,鸟鸣啾啾,直如人间仙境。
然而四处打量,却丝毫不见殷南星的踪影。
“南星少爷!”殷延福最后一个进来。他对杨珍刚才的话半信半疑,故而对殷南星的称呼依旧如故。
没有回应。
杨珍放眼望去,发现这院中的花草树木都是二三阶的灵植,不少还是外间稀有之物。
殷南星木系单灵根,在自己洞府内种上一些灵植,如此也是情理之中。
不过……
他突然身躯一闪,运气全身力气,朝身侧一株大树噼去!
这是一棵三阶的紫金青檀木,约一丈高,成人胳膊粗细。此木极其坚硬,杨珍在获得如意棒之前,所使用的武器便是一根炼制后的紫金青檀木,曾经陪伴他在盘匜山击杀各类妖兽,摧枯拉朽,战无不胜。
然而就是这样一根硬度极高,不亚于三阶金属灵材的灵木,此时在杨珍举轻若重的一击之下,却是一声清脆的震响后,断作两截!
一个人影跌跌撞撞滚了出来。
“南星少爷!”殷延福惊叫道。
那人体态修长,棱角分明,正是杨珍印象中的殷南星。但见他口吐鲜血,脸上肌肉扭曲,双目中满是怨毒之色。
“杨——珍——”殷南星咬牙切齿:“竟然是你!你,你居然紫府了?”
真是逮谁都这么问啊!
杨珍板着脸,厉声道:“殷南星,你的事儿犯了!你杀死许国皇帝皇后,天理难容!乖乖束手就擒,跟我们走一趟吧!”
殷南星有些惊讶:“呵呵,姓杨的,你居然能查到老子这里,算你有能耐。老天有眼,老子生平最恨的人,就是你!今儿既然来了,就——”
话还没说完,一道紫色霹雳毫无征兆地朝着他头顶噼去。
杨珍可没耐心听他废话,刚才不过是因为衣衣破开禁制耗费了一些精力。此时小仙草恢复完成,这记蓄势已久的闪电,顿时将对方噼了个浑身通透。
电光之中,殷南星身体忽明忽暗,微微错愕的脸上,忽然露出一丝得意的狞笑。
“不好!”杨珍心头一紧,多年战斗养成的本能,让他立即朝前方一扑!
一柄黑色长剑擦着他身体掠过!
杨珍趁势一个翻身,重新站起,只见身后站着一个一丈高的怪物,眼珠凸起,鼻孔外翻,半边脸被毛发覆盖,额头一只尖锐的长角,面目丑陋而狰狞。
正是他曾经在识海中见到的魔物!
再看方才闪电击中之处,“殷南星”的身影渐渐消失,化作了一团黑色的雾气。
“角魔!”
“影魔!”
贺守信和庞代寿同时发出惊呼,不过二人判断却各不相同,一个是依据外貌,另一个却是从对方的身法中,看到了影魔的影子。
喊完之后两人相视一眼,神色骇然,显然面前这只魔物,既非角魔,也不是影魔,却同时具备二者的特点!
更难对付!
殷延福脸色大变,怔怔地望着那团黑色,喃喃道:“魔气,果真是魔气。”
“少爷,”他抬起头望着那怪物,脸色灰败,老泪纵横:“你真的入魔了?你怎么这么傻,你为什么要入魔呀?”
魔物恍若未闻,无论是这位七长老,还是那两名同来的紫府后期,他都不放在眼里,一双铜铃大的眼珠只是恶狠狠地盯着杨珍,心中满是失望。
刚才杨珍出手固然有偷袭的成分,但他自己,又何尝不是悄悄利用自己的魔躯,准备这致命一击!
想不到这小子居然躲了过去!
“啊——”他仰天狂呼,毛发根根竖起,黑色的魔气在身周激荡,全身气势勐涨!
魔王!
“去死吧!”他大喝一声,黑色利剑带着瘆人的震响声,朝着杨珍直刺而去!
ps:打斗过程再琢磨琢磨,留待下章。
第六十三章 魔影(三)咫尺天涯,似慢实快
相同境界的魔族和人修,哪个更厉害?
众说纷纭。
不过,魔族有三大优势,却是众所公认,在斗法中占尽了优势。
其一为魔气。魔气对修士犹如毒药,不仅会污染身周的灵气,若是沾染多了,心智不坚定,说不得还会入魔,成为对方的帮凶。
故而若无针对性的手段,修士常常会在与魔族的争斗中束手束脚。
其二是魔族强大的生命力。不管是受伤断肢,还是脏腑受损,只要有充足的魔气,魔族经常能借此快速恢复,而且还不会有明显的后遗症。
第三,就是不同魔族各自的种族天赋了。比如角魔,皮糙肉厚力气大能抗揍,身上真正的要害是额头那只尖角,也是全身最为坚硬之处,防御力极其强大。
又比如影魔,如浮光掠影,来去无踪,擅长偷袭,自身却很难被术法锁定,非常不好对付。
当然,人族学习能力强大,善假于外物,懂得利用丹器符阵等修真百艺为自身助力,在战斗中未必就会吃亏。
那么,结合了人修和魔族各自的特长,如殷南星这种从人修精英堕落成魔物之人,其战斗力将会怎样?
取长补短,战力倍增!
魔族很少用剑,他则精通剑法。
殷南星手中这柄黑糜剑,掺杂了防止神识感应的特殊灵材,此刻再借助影魔的隐匿技能,以及自身的剑招,当它刺向目标时,形如一道黑色的流光,忽隐忽现,忽左忽右,根本无法捕捉它准确的方位。
杨珍双目圆睁,死死凝视前方忽隐忽现的黑光,整个人似乎呆立当场,一动不动。
青石空间内,慕紫雪长剑出鞘,俏目眨也不眨地盯着光幕。
只待杨珍心念一动,她便能出现在外界,替男儿挡下这必杀的一剑!
青小灵、赵玥儿、丹丹朱朱,同样神色凝重,蓄势待发。
数丈距离,以魔王境界的奋力一击,不过是刹那之间。
手中之剑即将刺入杨珍胸膛……
殷南星嘴角露出一丝残忍的狞笑,今天出现在这里的人,其他人他都不在乎,但是杨珍,必须死!
这是他的心头之恨,堕魔之因!
在距离杨珍还有三寸时,黑糜剑现出身形,不再隐藏变幻。
任何变化都得把握分寸。三寸之远,当以披靡之力,一往无前,此时若是再要变化行踪,向前的气势必将受挫,即便刺中敌人,力道也会不足,无法达到理想的杀伤效果。
所以三寸之内,黑糜剑堂堂皇皇,有迹可循!
这是杨珍的机会。
只是,时间还来得及吗?
就在这时,杨珍动了。
没有人看清他是如何动作,那根被他握在右手,相隔至少尺许远的紫色如意棒,似乎穿越了一段虚空,忽地出现在腰腹之下。然后以一个诡异的角度朝上挑动,恰好点在黑糜剑剑尖之处,将其猛然撞开!
殷南星只觉眼前一花,势在必得的一剑,就这么落空了。
这怎么可能!
这小子不过是紫府境界,速度怎会比本王还快?
殷南星目瞪口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一定是侥幸!想到这里,他收回黑糜剑,漆黑庞大的躯体几步晃动,换到了杨珍左侧身位,再次刺出一剑!
结果如出一辙,当长剑离杨珍肋下不足三寸时,那根如意棒再次出现在前方,将其弹开。
后发而先至?
难道这姓杨的,已经领会空间之道?
殷南星更加疑惑,接连又刺出几剑,都被杨珍一一化解。
空间内,几人紧绷的神情放松下来,青小灵脸上更是笑靥如花。
杨珍能达到现在的成就,在魔王的剑招面前应付自如,少不了她这位陪练的一份功劳。
棒棒传授给杨珍的三招棒法,第一招【举轻若重,举重若轻】,他曾经多次在战斗中使用,早已炉火纯青。
剩下的这两招,【似慢实快,似快实慢】与【咫尺天涯】则分别与时间之道与空间之道有关,关系到对规则之力的领悟,通常来说,那是元婴之上才会触及的范畴。
一般的低阶修士不要说领会,便是想去体悟,也找不到合适的场所。
杨珍却有得天独厚的条件。
青石空间内白速和黑缓这两个由岁月流砂炼制的小型空间,不仅涉及时间变化,也蕴含空间之道。
时间和空间,本就是相互关联,相互影响,二者不可断然分开。
擅长空间之道的修士,自身对于时间法则也绝不会生疏,反之亦然。
所以棒棒传授的后面这两招棒法,必须同步进行,同时领悟,融会贯通。
经过在这两处空间数年的苦修,以及小仙草的指点,还有青小灵,秦明月这些金丹境界代为陪练,杨珍对于这两招,虽然还达不到登堂入室的地方,至少已初窥门径。
这是他第一次真正用于实战。
黑糜剑无迹可寻,他若是提前应对,反而会落入对方圈套,受其支配,欲速而不达。
只有当三寸之内,再无变化之时,才是他出手的时机!
他做到了。
缩尺成寸,咫尺天涯!
后发先至,似慢实快!
……
殷南星屡屡失手,锐气大挫,剑式失去了初始的凌厉和灵活,变得迟缓而凝滞。
此消彼长,杨珍的格挡愈发轻松写意。
又是数剑之后,与杨珍共用一个身体的小仙草,法力渐渐恢复,新的一道雷电,正在蓄势待发!
……
与此同时,仿佛被两人遗忘,形如路人的庞贺二人,也从最初的惊惶中冷静下来。
谁也没有料到,修为明显低一个大境界的杨珍,竟能在魔王的步步紧逼之下,沉着应对,稳而不乱!
两人又惊又喜,一边吞下祛魔丹,抵御飘散过来的魔气,一边摆出架势,参与围攻。
贺守信剑光如虹,不时激发出道道剑芒,射向包围圈中的庞然大物。
庞代寿手中的锯子和铁锤,在凡间乃是仵作验尸的工具,被他打造成法器之后,则是专门攻击神魂的一组利器,尤其是针对鬼魂之物!
二者锵然相击,瞬间发出一连串毛骨悚然的摩擦之声,若是有鬼物撞上,当下便可魂飞魄散!
杨珍远在一侧,且不是这法器的主攻目标,也被这渗人的声音弄得识海一阵翻滚,胸口发闷,恶心欲吐。
真正直面攻击的殷南星,尽管修为高出一大截,却也大感吃不消,头皮发麻,不由发出一声惨叫。
恰在这时,轰然一声炸响,院内尘土漫天,树叶乱飞,锯齿状的闪电,再次在殷南星头顶乍现!
……
第一道闪电,没有击中目标。
身姿诡谲飘忽的影魔,岂是那么容易被击中?
殷南星嘴角闪过一丝轻蔑的冷笑。
旋即,笑容凝固。
只见炫丽的闪电接连不断乍现,以第一道闪电为中心,画出了一个完美的圆圈。
一共九道。
每一道都相当于紫府后期的全力一击。
【连锁闪电】!
早在七年之前,衣衣便已掌握的闪电技能,此刻使将出来,威力和效果已远非昔日可比。
西南方向的那道闪电,正好将身躯庞大的魔王击中。
一团黑雾涌现,殷南星再次从原地消失,出现在十丈之外。
乍眼一看,似乎和方才没有太大变化,身上也不见什么伤痕。
然而身周的魔气,却是陡然消失了一大截。
这样的雷劈,他最多还能承受三轮,一旦魔气耗尽,他将失去影魔腾转挪移的天赋,只能被动挨打。
殷南星喘着粗气,目光怨毒地看向杨珍,隐隐夹杂着几分恐惧。
他怎么也想不明白,当年境界高出对方一筹时就没能占到便宜,现在境界超出一个大境界,居然还被对方克制!
这小子怎么如此难以对付?
难道他天生就是本王的克星?
不——
绝不可能!
“嗷——”殷南星仰天怒吼,浑身气势再度暴涨,一大片虫子从腰间钻出,宛如乌云般“嗡嗡嗡”飞来,很快将杨珍团团包裹。
蛊虫!
杨珍冷冷一笑,蛊虫看似可怖,其实很好对付。
心念一动,淡青色的青焱出现在身体表面,顷刻间,噼里啪啦声如雨点般响起,大片大片虫子灰飞烟灭。
杨珍笑意更盛。
殷南星丑陋的脸上更显阴沉,忽然他眉头一挑,看向远处。
几名穿着华贵的修士出现在洞府入口,一个个气息庞大,赫然都是紫府后期!
殷家长老!
为首那名老者,腰系玉带,银发鸩面,举手投足间已有几分真人的气势,正是半步金丹的殷氏族长殷吕横。
只见他低头与七长老交谈几句,随即看向阵中的魔物,脸上现出不可思议的惊骇之色,口中大呼:“结阵,对敌——”
……
援兵到了。
殷南星恨恨地望了杨珍一眼。
他虽然愤怒,却还没有失去理智。
以今日之情形,他已经没有机会杀死杨珍。
那就留待以后——
想到这里,大量魔气从身体喷发而出,如同海中的乌贼,乌黑的烟雾瞬间笼罩四周,翻涌着冲向众人,也掩盖了他庞大的身躯。
庞贺二人神色凝重,全身法力催动,很快形成一个如蚕茧般的白色护罩,将魔气挡住外面。
同时身体不断后移,退往魔气稀薄之处。
殷家众长老更是直接撤到洞府之外,严阵以待。
“他这是要孤注一掷吗?”杨珍心头疑惑,一边催动青焱,同时运转五行锻体诀,以灵火及强悍的血气将魔气涤荡一空。
一道微弱的电光倏地从他指尖流出,打向魔气深处。
“哥哥,传送符,那家伙要逃!”小仙草脆声喊道。
杨珍豁然醒悟,双目圆睁,抓起如意棒便朝黑雾中冲去。
魔气对神识有极大的阻碍,他无法感应到前头是何物,只能蒙头前冲。
前头影影绰绰有个身影。
杨珍大喜,木棒朝前一挥,便要将“殷南星”打倒在地,突然心头猛地一跳!
蜂腰削背,娉娉袅袅,那是位女子!
而且气息微弱,修为很低。
他连忙将木棒一收,单手朝前一握,将那女子抓了过来。
定睛一看,不由目瞪口呆,惊喜交加!
这女子竟是:
自己苦寻数年,毫无音讯的——
柳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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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 前因后果(求订阅支持)
三天后,云霄宗,仙居峰。
庞代寿收起身份令牌,在执勤弟子恭敬的目光中穿过牌坊,大袖一甩,朝着山峰深处飞去。
他着实没有想到,杨珍会住在这里。
宗门的内门弟子,绝大多数会拜在某个金丹长老门下。平时若是返宗,大多也会在师尊所在的仙峰住下,以示尊顺。
仙居峰却与哪位真人也没关系,而是开放给外宾或者重要访客的居所,偶尔才有像杨珍这样的内门弟子借宿几日。
这小子难道没有师承?
一个受掌门钦点,还能从太上那里得到令牌的弟子,居然不属于宗门任何势力?
简直是匪夷所思。
庞代寿心中嘀咕,脚下速度却不慢,不多时来到一处灵气浓郁的山谷。
远远望见两人在洞府门口等候。一人面如冠玉,目光平静,正是杨珍,另一人是名年轻女子。
庞代寿遥遥抱了抱拳,大笑道:“有劳杨大人亲自出迎,庞某实不敢当。”
杨珍嘴角含笑,拱拱手客气一番后,三人随即往院中走去。
坐定之后,那女子端上灵茶:“庞大人,请用茶。”
庞代寿谢过,瞥了一眼女子,问道:“柳姑娘身上的魔气,可否驱除干净?”
“多谢大人关心,”柳柔慢声细语:“公子已为我祛除殆尽,不曾留下后患。”
“如此甚好。”庞代寿脸上现出欣慰之色,端起茶抿了一口,不由赞叹:“芬芳甘冽,清香怡人,好茶!”
几句寒暄后,杨珍开门见山:“庞大人此来,可是有殷南星的下落了?”
“正是,”谈及正事,庞代寿脸色一肃,道:“老夫今日过来,便是要将此事告知杨师弟。”
“据镇守翰州的蓝真人通报,昨晚戌时,有魔物闯入黑魔岭,杀死数名巡逻弟子后,冲进魔云裂缝逃走了。根据幸存的弟子描述,那魔物的相貌、修为,以及身法,皆与三日前魔化的殷南星极为相似,应是此獠无疑。”
“竟让这厮跑了!”听到这里,杨珍神情激愤,叹息道:“此獠不除,终究会是个祸患。”
……
原来那日,当杨珍发现接住的女子是柳柔后,已耽搁了时机,让殷南星激发掉一张传送符,逃之夭夭。
事后他们通知宗门,很快镇国殿窦殿主,执法院冯院长以及镇守越州的匡文质三位金丹先后赶到,搜索了方圆数百里区域,终究一无所获。
当夜,几位金丹联手,将殷吕巷闭关的洞府打开,果然在那里见到了他的遗骸。此外服侍他的数名族中子弟,也全部遇难,无一幸免。
不过杨珍根据衣衣的指点,却是在那洞府中发现一间藏匿的密室。随后宗门封禁此地,据说是翻出了不少于殷家不利的材料,不过那时他心急柳柔的安危,无心继续呆在那里,提前告退了。
念及此处,杨珍好奇道:“在下听说,殷家紫府以上长老都被拘禁了,可是查出了什么东西?”
“没错,很多的好东西,”庞代寿嘴角闪过一丝冷笑:“那密室所藏之物,实在是让人大开眼界。不仅有这几百年各地屡屡报失的宝物,还寻到了一份名单,证实吕巷真人,原来竟是散盟会的后台!”
“殷吕巷以散盟会为手中爪牙,同时借助自己镇国殿殿主的身份,暗中指使、庇护各地散修,干了不少杀人越货,或是坑蒙拐骗的案子,害了许多修士性命,抢劫了无数珍稀之物,都收藏在那密室,嘿嘿……”
“这些积累的赃物,粗略估算成灵石,不下亿万之数!”
“如今宗门正在按照那份名单,追踪散盟会各地高层,缉拿归案!”
“殷家身为贼窝,这些长老不管是否知情或者是否参与,须经执法院逐个过堂,取证问罪!”
“殷家完了,”庞代寿最后叹道:“吕巷真人陨落,殷家最有天赋的后辈魔化,再加上散盟会的案子,这个矗立越州几千年的大家族,彻底完了!”
……
杨珍默然。
对于殷家他没有什么好感,因为殷吕巷和殷南星的缘故,甚至还颇为憎恶。不过一个传承数千年的家族,骤然间落到这种境地,其中许多教训,不能不让后来者警醒。
见屋内气氛有些沉闷,庞代寿轻咳一声,道:“老夫此来,还有一事欲告知师弟。”
“嗯,请讲。”
“关于令尊蒙冤一案的前因后果,已大致查明。”
“哦?”杨珍精神一振:“庞大人请讲。”
庞代寿微微颔首,从怀中取出一本册子,正是那主考官笔记的副本,他翻到其中一页,用力指了指:
“先皇上一任皇后杨氏,乃是你们云州涫阳郡人氏,与令尊梦吉先生,同出一族。二人若是论起亲缘辈分,实是未出五服的堂姐堂弟。”
“因为这个缘故,令尊赴京城赶考之时,曾经前往皇宫求见当时已被废黜的杨皇后,双方短暂见面。”
“离别之后,不知是杨皇后的嘱托,还是令尊心怀不平,总而之在赴考的举子中曾多次宣言,将来必会为杨皇后申诉冤情,还她堂堂正正的皇后名分。”
“这话不久传到刘皇后耳中,引起了她的忌惮,于是有了主考官安排人泄题给令尊,然后诬陷他舞弊,将其下狱论死。”
“后来令慈来到京城,通过祝家的一些关系,找到宗门管事之人,将令尊从狱中救出。不过却被人暗中下了手段,故而回到家乡没有多久,令尊便猝然仙逝。”
说到这里,庞代寿脸上露出几分悲戚,声音缓慢而低沉。
“那个暗下手段之人,可曾查出?”杨珍面沉似水,眼眸中闪过一道寒光。
“查出来了,”庞代寿有备而来,答道:“那家伙姓谢,正是命案发生当晚,淫乱皇宫的那名弟子。此人已被老夫擒住,如何处置,杨师弟乃是苦主,有何诉求皆可提出。”
杨珍冷笑,毫不掩饰心中的杀意:“有道是杀人者偿命。否则,纵然执法院不杀此子,杨某也绝不会放过!”
庞代寿心中一凛。
一般来说,修士杀死凡人,尤其还是这种受人指使的暗杀,很少会以命抵命。更何况那姓谢的还是一名内门弟子,上头也不是没有人罩着。
这杨珍不可能不知道这一点,却依旧放言取此人性命,显然是有这个自信。
他究竟是什么身份,敢有如此把握?
庞代寿心中疑惑,回答却丝毫不慢,拱手道:“老夫晓得了,一定不会让杨师弟为难。”
杨珍起身还礼,从怀中取出一个储物袋,谢道:“有劳庞大人了,区区薄礼,不成敬意。”
“这怎么可以?”庞代寿连忙推辞:“不过是举手之劳,何足挂齿。”
“庞大人,”杨珍正色道:“家父这桩案子,一直是在下心中一大心病。庞大人查明真相,助我消除胸中一大块垒,对于在下将来的大道前途,可谓是助益良多。这点薄礼,实在不足以表明我心中的感激,还望大人不要嫌弃,将之收下。”
话说到这个份上,如果再要推辞便是有些不给面子了。庞代寿本就存心要与杨珍交好,于是客气了几句,欣然笑纳。
心中却也不以为意,想来如此年轻的紫府上人,没有数百年的底蕴和家族作为后盾,应当也送不出什么贵重之物吧。
不过收了这份礼,那个姓谢的,却是得想个罪名弄死了。
……
宾主再次坐下,气氛比方才亲睦许多,仿佛已是多年的至交。
“杨师弟,”庞代寿捻了捻短须,笑道:“皇宫命案凶手虽未擒获,案子却可告一段落。老哥身为经办之人,关于此案却还有几处不明,不知老弟可否为我解惑?否则,这案卷不好写啊,哈哈!”
杨珍报之以微笑:“师兄但问无妨,小弟一定知无不言。”
“善!”庞代寿竖起拇指:“老弟爽快,老哥可就不客气了。第一桩事,便是这凶犯作案的动机,老弟可否指点一二?”
当日殷南星在书屋杀死帝后二人,那些曾经说过的话,那些埋藏心中的隐秘,可以说除了他本人以及死者,再无一人亲耳听过。
然而谁能想到,这世上竟有小仙草这样的存在,丝毫不差地还原了当夜发生的一切!
“杨皇后其实是殷南星真正的生母。”杨珍一语道破。
接着他便将殷南星出生时显露单灵根的异象,皇帝上报镇国殿,殷吕巷派亲信将其掳走等经过叙述了一遍。
“这殷吕巷好大的胆子,”庞代寿瞠目结舌:“竟敢违抗宗门禁令,私藏皇室之子!”
“这人一向胆大妄为,否则也不会暗中扶持散盟会这样的组织,”杨珍冷笑道:“殷家这几百年曾经出过一个单灵根,却不幸半道夭折。殷吕巷为了家族世代传承,干出这种事情,不足为奇。”
“殷家不缺功法和奇珍灵丹,殷南星只需按部就班,好生修炼,迟早能进阶金丹,为何会堕入魔道?”庞代寿诧异道。
“这个……”杨珍苦笑一声:“说起来也是造化弄人,此子的心魔,还是因我而起。”
接着他将自己和殷南星的恩怨和盘托出,最后道:
“殷吕巷为了帮他镇压心魔,曾借用了一套上古传承的阵法。那阵法能开启慧根,看见幼年之事,殷南星便是在那时知晓了自己的身世,立下了要寻到生母的誓愿。”
“只不过待他找到时,杨皇后已溘然长逝,他心愿不能达成,受那阵法反噬,因而入魔。”
说到这里,杨珍指了指身边的柳柔:“殷南星掳走柳姑娘,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哦?”庞代寿大感惊异:“竟会如此?”
“此事说来话长,”杨珍解释道:“殷南星入魔之后,需要不断吸取修士精气血肉以为己用,否则魔力增长便会停止,甚至不进反退,反噬自身。”
“七年前在盘匜山,曾经发生过数起修士失踪的案子,当时找不到凶手,后来又因盘匜山崩塌,此事不了了之。现今看来,凶手应该就是殷南星本人,当时他入魔不久,修为还不算太高。”
“后来他为了修炼,数次暗中劫掠残杀修士,庞大人若是查查这些年修士失踪的案子,应该能找到一些踪迹……”
“四年前在青州青玉山,便是此獠暗中劫杀修士的又一次罪行。他当时需要刚刚具现灵根的孩童修炼魔功,最合适下手的地方就是青玉山。在那里,他不仅残害了男女各三名孩童,还遇到了柳姑娘……”
“柳姑娘相貌与杨皇后极为相似,而且更为凑巧的是,她当日还佩戴了一只白玉凤钗,那正是杨皇后当年生育他时戴在头上的饰物,殷南星曾经在梦境中见过此物……”
“故而殷南星见到柳姑娘之后,恍惚间如看见生母亲临。于是他便将柳姑娘掳回家中,安置在自己洞府,每日请安侍奉,如待自己生母一般,礼数丝毫不缺。除了不得自由,衣食倒是无忧,也不曾少了修炼资源。”
庞代寿听得啧啧称奇,不由抬眼看向一旁的柳柔,见她微微颔首,神色间有些黯然。
他情知杨珍所言非虚,心中却更加困惑:
“入魔之人喜怒无常,便是一时迷惑,久而久之,那殷南星难道就没有醒悟,一直如此这般?”
“初始确实是这样,后来嘛,”杨珍摇摇头,说道:“殷南星惊喜地发现,自从他将柳姑娘迎为母亲奉养后,那个让他入魔的誓愿,竟渐渐不再反噬于他。身上的魔气,也能很好的抑制住。否则以他日益增长的魔力,这几年很难在殷吕巷面前掩饰身份,不被察觉。”
庞代寿恍然大悟,闭目冥思一阵,说道:“近几年修士失踪的案子,远不如前几年,莫非也有柳姑娘的因素?”
“嗯。”杨珍点点头:“有这个原因。此外,此獠入魔之后,性格大变,较之以前变得隐忍狡诈。那刘皇后虽然与他有仇,他却一直暗藏不发,直到魔力积累到三阶巅峰,需要一位至亲的心脏以做药引,这才潜入皇宫,杀死皇后,又取走了生父的心脏。”
“返回殷家后,他接着又来到殷吕巷洞府,禁锢住一干仆从,将殷家老祖击成重伤,失去反抗之力后,再以魔功炼化了五天五夜,然后汲取了殷吕巷全身精华血肉,一举突破到魔王境界……”
后面这些经过,衣衣当日在殷吕巷洞府中,借助洞中的灵植察看的一清二楚。最后殷南星杀死一干仆从,返回自己洞府的过程,也是小仙草通过灵植看见,所以命那七长老先去往殷南星的住处。
……
至此,整个案情真相大白。
“吕巷真人当年命人掳走皇子时,恐怕做梦也想不到,那个他准备悉心培养的孩童,最后竟要了自己的性命!”
庞代寿仰天叹息。
正在这时,院外忽然传来一个清脆的女声:
“杨师弟可是住在这里?”
第六十五章 又是两年,终于出现
“戴师姐?”
杨珍一呆,蓦地放下茶杯,朝庞代寿告了声罪,领着柳柔急匆匆向外跑去。
外面女子的声音怎这么耳熟?
庞代寿心中疑惑,更好奇是什么人能让杨珍如此失态,想了想,也跟了出去。
院外站着两名女子,其中一人细眉弯弯,杏目娇媚,头上插着一根血红凤眼钗,丹器院院主戴乘红。
另一人是名少女,脸若银盘,眼如水杏,神态比以前少了些娇憨,多了几分稳重温柔。
杨珍朝戴乘红拱手行礼,又笑着朝那少女点了点头。
戴妙璎脸上有些羞态,刚开口喊了声:“杨师……”
突然顿住,俏脸涨得通红,不知该如何称呼。
以前她都是叫师兄的,可现在人家修为已高出她一个大境界,再叫“师兄”,似乎有些不合适了。
更何况对方喊自家老祖也只是“师姐”,自己还能和同辈相处吗?
可若是不叫“师兄”,难道叫“师叔”吗?好别扭,而且,老祖交待的事情……
见少女愣在那里,杨珍哪还不明白,当下主动招呼道:“妙璎妹子,许久未见,近来可好?”
“杨……哥哥……好。”戴妙璎吞吞吐吐回应。
戴乘红轻笑一声,从怀中取出一个玉盒,道:“前日你嘱托的事情,本宫已经办好了,拿去吧!”
“这么快?”杨珍又惊又喜,也不打开玉盒,直接收入戒指中,然后取出一个储物袋,双手捧上:
“有劳师姐亲自送货上门,着实让师弟汗颜无地。这里是师弟的一点心意,还请师姐不要嫌弃。”
“哼,这几年也不知你去了哪里,本座若不是亲自过来,说不得过两天你又不见了,”戴乘红嗔怪道,一边接过储物袋,神识一扫,顿时眉开眼笑:
“好家伙!都是些平常找不着的稀罕物儿,想不到在你这里见着了,好,太好了!哈哈,本座又能炼两炉灵丹了!”
看着她开心满怀的样子,杨珍也不禁满面笑容,心情舒畅。
一旁的庞代寿,早已经瞠目结舌,呆立当场。
师姐?这个杨珍,居然叫金丹真人为师姐?
这是怎么回事?
除非……
对呀,我为何没想到这一点呢?否则,这小子哪里来的老祖令牌?
豁然醒悟的他,再看向杨珍的目光时,已经多了几分敬畏,几分羡慕。
还有几分兴奋。
杨珍送出的礼物,连金丹真人都赞不绝口,刚才给我的那个储物袋,里面只怕也不是凡物吧?
庞代寿不由心头一阵火热。
“弟子庞代寿,见过乘红真人。”他连忙行礼。
“嗯。”戴乘红微微点头。执法院靖安堂的堂主,她当然不会不认识。
“杨师弟身份不便让太多人知晓,你既然知道了,就憋在心里,勿要外传。”女子轻柔的传音在他耳边告诫道。
庞代寿心中一凛,连忙抱拳躬身,不敢多言。
戴乘红嫣然一笑,又和杨珍柳柔闲聊了几句,也没有进院子,便带着戴妙璎飘然离去。
飞出很远后,她轻叹一声,对旁边的少女道:“那小子对你没那个意思啊!”
戴妙璎轻咬樱唇,眼圈有些发红,低头不语。
“他现在是飞上枝头的凤凰了,早晚会翱翔于九天,”戴乘红幽幽道:“年少时你既然没有抓住机会,现在啊,还是算了吧,不要勉强了。”
“宗门不缺年轻才俊,以后本宫再为你物色一位佳婿吧。”
身影渐渐远去。
……
小院内,庞代寿不久也告辞而去,留下杨柳二人品茶闲叙。
杨珍这时才将那玉盒打开,赫然是三颗明灿灿的珠子。
金丹雷珠!
以金丹修士丹田内凝聚的金丹,炼制而成的金丹雷珠!
杨珍手中,有好几枚真人陨落后留下的金丹。
沮牧玄嚣、秦昭武、秦国二皇子、三皇子……
甚至还有两枚妖丹,分别来自盘匜山的盘虓以及那位无尽之海的三太子,后者被慕紫雪杀死后,妖丹也扔给了他。
杨珍挑选了其中三颗,委托戴乘红将之炼制成了金丹雷珠。
并非慕紫雪或者秦明月就不能炼制,不过作为炼器大师,戴乘红手法更加娴熟,而且丹器院中还有各种各样的辅助材料,经她手打造出来,效果更佳。
比如稳定性,爆炸之后的威力等等。
尤其是法力催动的门槛降到了紫府境界,正好适合杨珍、赵玥儿等人使用。
杨珍欣赏了一会,心满意足地将雷珠收起,抬眼看向柳柔,笑嘻嘻道:
“柔儿,若是无事,咱们这就去你的洞府吧!”
柳柔登时闹了个面红耳赤,没好气地朝男儿翻了个白眼。
事到如今,她哪里还不明白,当日是被那小丫头骗了,居然还以为自己有外挂,有仙府!
真是丢死人了!
公子他不是好人!
……
三个月一瞬而过。
过去的这段时间,杨珍一直没有闲着,将空间出产的灵草、灵酒,以及安平镇修士通过作坊生产的符箓、法器等等售卖了一大批,换回了大量灵石和一些珍稀灵植的种子,以及各种灵材之类。
然后还带着柳柔去青州拜见柳县令,在老人家的见证下举办了一场婚仪,柳柔也正式被他收入房中。
随后返回涫阳郡,将陈阿婆、符姨一家接入空间,选了一个山清水秀的村子让老人颐养天年。
又给嬷嬷、夫人以及赵贵、赵玉柱等老友送去了不少修炼资源。前者因为家族的缘故,暂时脱身不得;后者则是家庭或者自身的因素,不愿背井离乡,杨珍也没有向赵贵等人透露空间的存在。
忙完这些事情后,他来到秦国。
秦明月已经晋级元婴,境界基本稳固下来,在国内的权势和威望因而更上一层,再也没有人可以挑战她的皇位。
这位秦国的女帝雷厉风行地处理了积累的国内事务后,指定秦昭焕为监国,便再次宣布闭关,和杨珍一同前往赵国。
……
盆州
杨珍小心翼翼潜入洞底。
较之几个月前,灵藓的数量几乎没有任何变化,看不出曾经有人来过的迹象。
杨珍轻轻舒了口气,相比之下,他更情愿以守株待兔的方式,在甬洞中偷袭黄极,而不是打一场遭遇战。
小青石再一次在天地法阵附近潜藏下来。
这一等,便是两年过去。
这一天,他们等待的那个人,终于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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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章 原来是他!
两年时间,众人修为都有不同程度的提升。
杨珍进展最快,已来到紫府八层,赵玥儿稍逊一筹,在紫府七层。
彩云将坊市的生意交给陈富贵等人后,被杨珍拉进空间拼命修炼,目前已稳固到筑基初期,柳柔比她慢一步,也已经是练气圆满。
其他人中,青小灵、丹丹朱朱都在妖王中期;极烨道长运气不错,靠着慕紫雪炼制的金元丹,顺利突破到金丹境界。
青石空间也有不小的变化。
面积继续向外扩张,已达到方圆三百里,连带着白速和黑缓两个空间的面积也翻了几倍,已有两百丈方圆。
与此同时,空间的规则在不断完善,五行渐趋平衡。
造成这些变化的,除了杨珍从外界搜集的那些五行灵材外,另一个重要因素,就是柳柔。
小姑娘的五行灵体,吐纳呼吸之间,无时无刻不在促进空间内的五行均衡,虽然因为她现在修为太低,作用甚微,但积水成渊,已能影响到中央地带附近数里。
在这片地域,五行相生相克,生中有制,制中有生,相辅相成,运行不息,宛如一个独立分隔的小世界。
这样的环境非常适合灵植的生长,同时还大大减轻了小仙草培育它们花费的精力。
随着柳柔修为提升,这个范围将会越来越大。
相比之下,小仙草这两年几乎没什么变化,境界一直稳固在相当于人类修士的紫府巅峰,离金丹总是差那么一点点。
或许还需要数年时间,或许只要一个契机,马上就能冲破。
……
“什么契机?”杨珍好奇道。
“四阶境界,那是妖族能化形成人的重要阶段,本仙子虽非妖族,不过这个境界同样意义非凡,绝非轻易便可突破……”
小仙草大模大样道:“契机嘛,还是那些玩意,息土啊、五行圣果啊、九天玄液哪……”
“打住打住,”杨珍没好气道:“那都是仙界的宝贝,我上哪儿找去?有没有靠谱一些的,修真界或者凡界就能找见的东西?”
“也不是没有,”衣衣柳叶眉扬了扬:“比如说,同时吸收太阳和太阴之火,也是可以的。”
杨珍一听,喜道:“这个不难吧,臻玉界经常就能见到日月同辉的现象。”
“要求太阴和太阳一样大哦,否则阴阳失衡,本仙子一副小身板可经受不住。”小仙草撇了撇嘴,小脸儿一副鄙夷的模样。
杨珍顿时没了脾气,一样大的太阳和月亮,这上哪儿找去?
因为这一步之遥,空间品阶一直不能有质的提升,那件紫色铜钟的法宝也一直没法炼制,只能如破铜烂铁般扔在一边,暴殄天物。
此外,秦明月和慕紫雪两女已经是元婴,在青石空间进步相对不大,两年过去,秦明月不过是稳固了元婴一层境界。
至于慕紫雪……
……
某日黄昏
杨珍牵着女人的小手来到小河边。
只要是两人单独相处,这位元婴师姐表现得都很乖巧温顺,对于男儿的一些小动作也装作不知,任其摆弄。
师姐小手光洁白嫩,手心清凉无汗,仿佛一块怎么也捂不热的软玉,滑腻腻的甚是受用,杨珍越摸越是欲罢不能。
于是……
当两人坐在河边,杨珍顺势将她搂在怀里,一只手划过天鹅般修长的脖颈向下方探索时,“啪”的一声,被女子抓了个现行。
两人四目相对,慕紫雪目光逐渐由柔和变得清明,冷冽,隐隐有些警告的意味。
自从那次九幽涧之后,像这样的事情,已经不止一次的出现。
这一次,杨珍决定摊牌。
“你的神识,早已经恢复如初了,对吧?”
女人面无表情的注视着他,默不作声。
“雪儿呢?你既然已经恢复了,为何不让她出来?”杨珍抬高声音问道,脸色渐渐难看。
女人依旧沉默不语。
“你为什么不让她出来?以前,以前咱们什么都做过,现在为什么连碰也不让碰了?”杨珍厉声质问。
慕紫雪眉眼低垂,按住男儿的那只手收了回去,还是没有做声。
杨珍终于愤怒了。
“让雪儿出来,我要和她说话!”
他狂躁地扑向女子,将她压在身下,涨红着脸居高临下瞪着对方。
两只手不受控制般撕扯女子衣裳。
慕紫雪脸上闪过一丝愠色,真气运转,正要将男儿推甩出去,忽然瞥见杨珍通红的双眼,那目光中既有气愤,也有委屈、不解、伤心……
她暗叹一声,心中一软,散去了全身真气……
不知过了多久……
杨珍翻身而起,目光呆滞地望着前方流淌的河水。
没有一丝混沌之气,居然一丝混沌之气也没生成!
以前雪儿在的时候,至少也有几百,当他修为达到紫府后,更是有数千之多。
现在竟是丝毫也无。
“雪儿呢?”他怒道:“刚才都已经这样了,为何还不让雪儿出来?”
慕紫雪目光平静如水。一个多时辰的激烈交缠,她脸上不见一丝红晕,仿佛如一座沉寂的冰雕,不曾为任何事动过情愫。
良久,女人叹了口气:“雪儿她,以后不会出现了。”
杨珍愣住,一脸困惑。
“雪儿本就是从我神识中分裂出去的一段意识,”慕紫雪说道:“我这次神魂受伤,你输送给我的那些混沌之气,因为数量太少,在修复我的神魂的过程中,自然而然地选择了更节省,更便利的方式……”
“什么方式?”杨珍心头一跳,有种不详的预感。
“雪儿的神魂,和我的神魂完全融合了。”
“什么?不,你是在哄我,对不对?对不对!”
“我没有骗你,”慕紫雪幽幽道:“那时我神智不清,懵懵懂懂中无法控制这个过程。后来,当我清醒后,我不知道怎么向你解释,所以我,我……”
“我只好过一天算一天,像个小女孩那样躲着,不用去考虑这些事情……”
她最后长吁口气,歉然道:“杨珍,是我对不住你,我不该一直瞒着你。”
杨珍颓然坐在地上。
过了很久,他声音干涩道:“以后待你境界高了,雪儿还能出来吗?”
慕紫雪:“雪儿那些记忆,被我摘除出来,埋藏在识海深处。以后啊,我若是能修炼出分身,这些记忆,我可以将它们放在那具身体上。”
“那还是雪儿本人吗?”杨珍冷着脸道。
慕紫雪有些怜悯地看着他,没有回答。
杨珍明白过来,将头埋入双腿之间,身子微微颤抖。
“她那些记忆,你为什么不自己融合?”男儿闷声道:“若是融合了,雪儿和你,也就是同一人了,你为什么不要?”
“我不敢要,”慕紫雪说道:“我修炼的功法,叫【冰魄寒心诀】,要求摒弃凡间的那些儿女情欲,万物皆空,无欲无求,潜心修行。”
“我的根基本来就不稳固,以前只是灵根受过伤,神魂还算牢靠,所以雪儿的那些事情,还有我和你的双修,对你的那些好感、情愫,我都能控制自如,不曾让它们真正扰乱我的心神……”
“现在神魂遭受过重创,虽然修复,实际上只是勉强黏合在一起,稍有些动静便会出岔子,所以我不敢融合雪儿的记忆,不敢动情,也不敢……”
她盯着男儿的双眼,一字一顿道:“喜欢你。”
“混沌之气不行吗?”杨珍诧异道:“我继续向你输送混沌之气,难道不能完全治愈你的神魂吗?”
“不行,”慕紫雪摇摇头:“我现在神魂表面上已经完好无损,你这样每天几千丝的输入,已经很难做出刮骨疗伤般的彻底修复,不过是缝缝补补,无济于事……”
“我和明月……”杨珍说道:“如今一次能产生二十万丝混沌之气,只是因为我修为只有紫府,体内最多只能存储数千丝混沌之气,故而转送给你的,从来也超不出这个数量。可若是咱们双修,这二十万丝全都能给你,这个数量,还不够吗?”
“不够,”慕紫雪干脆道:“双修需放开心扉,以我现今的状态,弄不好便会遭遇神魂崩毁,那时必须一次性有数千缕混沌之气灌入,二十万丝,只是杯水车薪……”
“我不敢冒这个险……”
杨珍默然。
如此算来,若是想要一次性彻底根除,除非他成为元婴真君。两个元婴之间的双修,估计一次便能产生两千多缕混沌之气。那个时候,慕紫雪才敢放心大胆地和他双修。
“等你到元婴吧,”慕紫雪莞尔一笑:“我相信百年之内,你一定能成就元婴。”
“那个时候,我会亲自将雪儿交到你手上,任你处置……”
……
日子一天天过去,一年,两年。
渐渐地,他们从虎背岭取来的灵藓,剩下的已经不多了。
为此,众人曾经一块商议,最后杨珍决定,三个月!
储存的灵藓还能用三个月,三个月后,如果那黄极还不出现,他们就取走这里的灵藓!
不曾想,只过了十天。
……
这一日,大家如往常一样修炼。杨珍、赵玥儿等人在白速空间闭关潜修,秦明月和慕紫雪则在空间灵气最足的那座灵脉上,借助聚灵阵修行。
尽管如此,对于两女来说,灵气还是不够,还需要服用墨绿色药液进行补充。
当夜子时,衣衣从小青石中探出几根茎须,通过神识沟通各处灵植。
这种沟通,已持续了两年。每隔六个时辰一次,每次一个时辰。最远可达上下左右各十里范围,也就是说,九百丈的地面之上,也囊括其中。
半个时辰后,小仙草有了发现。
“有一个蒙着面纱的黑衣人,身上的法袍能隔绝神识感应,在咱们头顶上出现啦!”
“这家伙鬼鬼祟祟,行踪诡秘,隐匿之术相当高明。本仙子若不是有草木报告,恐怕走到这家伙三尺之内,都未必能注意呢!”
“嗯,他取出一个像尺规一样的法器,朝四周比划哦!”
“哎呀,他朝远处走了,看来不是他!”
“哼,虚惊一场,本小仙子睡觉去啦!”
然而第二日午时,小仙草再次报告——
“那家伙又回来了,手里拿着尺规,在咱们头顶徘徊!”
“一个时辰前,这人以土遁术,钻入地下啦!”
“他来到了一个山洞……”
“他朝山洞深处行去,嗯,不见了。”
“本小仙子睡觉去了。”
当日子时——
“啧啧啧,那坏蛋又回来了,肯定有问题!”
“他继续以土遁术朝地下钻……”
“哎呀,又偏了,去别的地方去了。”
“哼,他肯定还会回来的。”
“不理他,本小仙子先补个觉。”
如此过了两日。
第四日子时——
“哥哥,坏人已经钻入地底七百丈,一直朝咱们这个方向过来啦!”
“这家伙是个老狐狸,每走一段,就会打坐调息一阵,查探四周呐!”
“他不再走那些天生的溶洞,也不走那些罅隙,真是够小心的。”
“本仙子估计,最多还有一个时辰,他就会找到这里了。”
……
青石空间内,众人既兴奋,又紧张,无不热切地盼望这人过来。
寅时初刻
仿佛蚯蚓钻出泥土,一个人影从上方的洞壁显露出来,轻轻落在百丈外的水池旁。
全身被黑衣包裹,看起来身材有些瘦削,模样像个男子。
此人在水池边盘膝而坐,差不多过了半个时辰,才长身而起。
杨珍没有在洞中藏匿任何阵法,布设任何陷阱,否则以此人的慎重,只怕这些布置都会被他察觉。
他们的手段,就是在黄极汲取灵藓的时候,突然间暴起发难,将其击杀。
这人起身之后,不紧不慢朝甬道这边走来。
或许是察觉周边无人,他没有特意掩饰自己的气息。
金丹巅峰!
众人不由精神一振,脸上显出几分喜色。
金丹好,金丹好啊,总比元婴好对付!
这人一边走,一边催动法力,开启了法袍的防御光罩。
四阶极品。
居然如此谨慎!
慕紫雪和秦明月两女四目相望,这样的防御,即使二人联手,也没有完全的把握一击而破。
那就再等等看。
短短百丈距离,这人差不多走了半刻钟,最后来到灵气逸散的天地法阵旁边,在右侧方向站定。
可惜的是,这位置恰好与小青石所在方位正好相反,大约相差十丈距离。
四周望了望后,这人从戒指中取出阵旗,阵盘等物,竟是不慌不忙的布置了两个阵法。
都是四阶阵法。
外面的是一个困阵,一旦有人从外面触动阵法,立即便会困在阵中,蒙头转向。
里面的是一个防御阵,那人扔了几颗上品灵石进去,直接便让阵法运转起来。
这些事情做完之后,这人似乎长舒了口气,缓缓坐下。
法袍的防御解除,同时也将面纱取了下来。
此人的庐山真面目终于显露在众人面前。
杨珍蓦地瞳孔一缩——
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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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章 束手无策
路王赵宜骧!
竟然是他!
霎时间,仿佛一缕光芒划破长夜,杨珍想明白了很多事情——
那个青玉,有问题……
路王获取青玉的时候,被藏身于此的黄极趁机夺舍!
所以才会有一场惨无人道的血祭……
怪不得这么多年,路王都不曾返回王府。
他在寻找阴阳藓的埋藏之处,提升实力……
还有,从九幽涧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五年;从大冶国楚南郡发现灵藓消失算起,也有三年多了。
这段时间,足够路王消耗三处阴阳藓,这里应该是第四处……
如果夺舍的是其他金丹,如此庞大数量的灵藓足以踏入元婴这个阶段,但是路王,却不行。
“我早就应该想到了,”杨珍如梦初醒:“路王他断臂重生,完完全全恢复到原来的样子,不留下任何隐患,耗费的灵气,绝非少数啊。”
“所以只有他,才会这么多年,还停留在金丹境界。”
“既然是老相识,咱们这次可不能错过,一定要好好招待招待,”男儿眼角闪过一道寒芒,沉声道:
“黄极这个困阵,防御的是外人闯入,对于已经在里面的咱们,形同虚设;那个四阶的防御阵,他没有开启到最大,骤然间勐烈攻击,定能在极短时间打破……”
他随即作出安排:
“明月,你从中路,用你的最强一击轰击此阵;极烨大哥,丹丹朱朱,你们仨各持一张四阶上品符箓,从左右两侧进攻,如此合击之下,防御阵最多三息,必然灰飞烟灭!”
“小灵,只要与那黄极眼神对上,你就死盯着他,务必将你的魅惑之术发挥到极致,让他出神!”
“那时,我再以雷噼之术将其麻痹!”
“紫雪姐,你掩护我们,一旦黄极被雷电击中,你便冲上去,第一时间将其斩杀!”
“玥儿,你拿着这三枚金丹雷珠守在这里,万一有什么纰漏,比如那黄极逃走,你便激发雷珠,封住退路!”
杨珍滔滔不绝,越说越兴奋,两位元婴,四位金丹,再加上他和衣衣合体之后实力也不亚于一名金丹,如此骇人的实力,更何况还是偷袭,还有符箓、法器作为依托……
黄极,纵然你曾经打遍天下,纵然你小心谨慎女干猾似鬼,小爷也定叫你阴沟里翻船,死于非命!
果然,他这番攻防兼备,层次分明,完全发挥出各人实力的布置说完之后,立即得到众人响应。
极烨、丹丹朱朱凛然遵命;赵玥儿乖巧地应了声“好”;青小灵握着小粉拳,兴奋地大喊“加油!”;还有秦明月,美眸含情脉脉望着情郎,微微颔首。
然而,当杨珍看向慕紫雪时,却发现她秀眉紧锁,神色忧虑。
“不行,”元婴师姐轻摇螓首:“这样子不行,会死人的,死很多人。”
“为何?”杨珍诧异。
“青玉。”女子朱唇轻轻吐出两个字。
青玉!
“哎呀!”
杨珍一拍脑门,浑身冷汗涔涔。
我居然把这东西给忘了,差点酿成大祸!
多亏有紫雪的提醒,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青玉,神魂攻击的利器。
黄极刚刚夺舍路王的时候,便借助它重创慕紫雪。
如今数年过去……
“如今数年过去,青玉想来已被黄极炼化在识海中,只需心念一动,便可伤敌于刹那,”慕紫雪直言正色道:
“即便猝然遇袭,遭逢围攻,只要黄极意识还能自主,便足以激发青玉,将诸位逐一击杀。”
“以咱俩的神魂强度,也无法抵挡吗?”秦明月惊疑道。
“五年前全神戒备,或有可能。现在嘛,黄极实力远胜那时,又温养了青玉五年,已做到心念相通,笙磬同音,我没有那个把握……”慕紫雪面色凝重。
“除非……”她沉吟片刻,说道:“咱们能无视这道防御阵,瞬息之间封住此獠神识。”
说到这里,她看向杨珍:
“你那雷噼,能越过阵法,直接麻痹对方神识吗?”
杨珍苦笑摇头,他哪一样都做不到,更遑论二者兼顾。
“咱们空间之中,有没有这样的宝物?”女人追问。
杨珍继续摇头。
空间内不乏神魂攻击的法器,但能用到金丹巅峰身上的,已寥寥无几,效果也差强人意。
神魂法器,无论攻击还是防御,越高阶越是稀有。
更何况还要穿透阵法。
慕紫雪脸上闪过深深的失望。
一时间众人都陷入了沉默。
“要不,下次再找机会?”良久,青小灵低声细语道:“黄极这么厉害,让化神老祖去对付他呗,咱们先躲起来。”
这个建议听起来不无道理,极烨、丹丹朱朱几人眼中一亮,神色间有几分意动,不过都没有表态,而是将目光投向了场中的核心。
杨珍长叹一声,目光坚决地摇了摇头。
黄极一旦突破元婴,凭他的见识手段,以及青玉这样越阶杀人的大杀器,便是化神真尊,那时也能斗上一斗了。
恐怕用不了几年,整个东域,然后是整个臻玉界,都无人能制住他。
到那时候,他们能躲到哪里去?一辈子藏身小青石吗?
青石空间灵气有限,规则不全,以现在这些资源,杨珍最多能修炼到金丹后期。
难道人生一场,上天给了自己这么好的条件,还有衣衣这样的外挂,自己的追求,就只是区区金丹吗?
再说了,就算自己,还有身边这些亲人能躲过去,其他人怎么办?
因为祖地的事情,黄极迟早会找上秦明月,也会找上自己。
以此人的残暴,若是寻不到正主,他绝对会在秦国,在云霄宗掀起一场腥风血雨,甚至将秦氏皇族、云霄宗连根拔起也不无可能。
这是秦明月,还有杨珍,都万万不能接受的。
退,偏安一时,后患无穷!
进,置之死地,海阔天空!
“黄极必须死,”杨珍斩钉截铁道:“必须在他晋升元婴之前杀死他,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
……
“难道,要用人命去堆吗?”赵玥儿幽幽道。
无人吱声。
如果让空间内上千筑基,近十紫府,还有他们这些人倾巢而出,再加上各种符箓法器,阵法禁制等等,不要说一个黄极,便是再来一对,也一样能活活耗死。
可是,会死多少人呢?
十个,百个?还是数百?
面前作为主要战力的这些人,又有几人能幸存下来?
杨珍一个也不想少。
“再想想吧,”他安慰道:“总该有办法的。”
“如果有那件东西,我有信心和黄极一战。”慕紫雪忽然出声。
“什么东西?”
“紫皇钟,”元婴师姐说道:“那几件法宝残片的原身,叫紫皇钟,它本来就是用来对付这块青玉的。”
“当年臻玉界大劫,黄极依靠这块青色仙玉,不知袭杀了多少实力与他不相伯仲的高手,甚至上界来的大能,也有几人折在此玉之下。”
慕紫雪娓娓道来:
“直到有位叫明冠道人的洪煊界大乘修士,凭借这紫皇钟挡住了黄极的必杀一击,众人才敢重新聚集,继续围捕此獠。”
“后来明冠被黄极所杀,法宝一分为二,则是因为别的缘故。不过黄极也因此遭受重创,生死不明……”
“紫皇钟是克制青玉的不二选择。如果此宝能够恢复如初,哪怕只是炼化其中的一成,本宫也有绝对的信心,挡住黄极的神魂攻击。”
她最后看向杨珍,美眸中满是企盼:“杨珍,现在这青石空间,能否修复此物?”
杨珍闭目凝思一会,面露苦笑。
“还需要多久?”
“三年,也许五年,或者更久。”杨珍缓缓道,这都是识海中衣衣给出的回答。
“三年,”慕紫雪念叨着这个数字,叹息道:“三年太长了!”
“只怕用不了半年,黄极便能踏入元婴,那个时候,即便有紫皇钟,我恐怕也不是他的对手了。”
众皆无语,场面再次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先等等看吧。”良久,杨珍无奈道。
……
众人散去,各自回洞府继续修行,似乎和以前没什么两样。
只是每一个人,比往日都变得更加努力。
这也让灵藓的消耗进一步加剧。
与此同时,被黄极夺舍的路王,也开始了他在天地法阵旁的修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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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八章 柔情如火(上)
子时
眼睛狭长,身材瘦削的男子站在洞壁前,凝视着面前密密麻麻的黑白苔藓。
夺舍前的路王相貌非常年轻,肌肤细腻犹如女子,目光妩媚,这人虽然相貌依旧,目光却极为深邃,多了几分沧桑,几分阴沉。
只见他单手前伸,五爪张开,缓缓地划出一个圆弧。
手臂粗、三尺长的漏斗状狂风凭空而起,紧贴着洞壁勐烈旋转,带起大量灵藓离开薄薄的土层,卷入狂风之中。
顷刻之间,身前已多了一个灵藓裹卷而成的圆球。
如此数次后,圆球体积已增大到四尺厚,几乎有这人半个身高。
“路王”这才盘膝坐下,双手环绕成球,将这团灵藓虚抱于胸前。
随即,两手左右摆动,灵藓构成的球体缓缓转动,速度逐渐加快,越来越快,化作一团灰影,嗡嗡嗡作响。
碎叶纷纷洒落。
空间内,杨珍等人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看着这人全神贯注的样子,有那么一刻,他几乎忍不住想出手。
可惜,前头有防御阵。
可恨,此人青玉傍身。
如此小半刻钟后,圆球越转越小,逸散的碎叶也逐渐稀疏,最后缩小成一个拳头大小,通体墨绿色的液态珠子。
即便隔着一个空间,杨珍也能感觉到那珠子散发出的浓郁灵气。
男子微微颔首,面带笑容,旋即大口一张,将整个液珠吸进腹中。
“他不怕毒死吗?”青小灵惊呼道。
“黄极肯定有祛毒的办法。”杨珍回应。
果然,半盏茶的功夫,男子突然张口,一小团黑色凝液吐了出来。
毒素!
“他这是什么功法?”杨珍看得有些眼热。
“毒素没有全排出去。”衣衣在识海中说道。要说对灵藓的熟悉,这世上无人能比得上她。
“哦?”杨珍心中一动。
又过一会,这人脑门渐渐冒出白雾,在上方萦绕徘回,很快白雾越聚越多,四处飘逸,渐渐将整个人包裹其中,只隐隐约约看见一个人影。
在这之后,男子一直保持着双腿盘膝,两手向上交叠,双目微阖,呼吸长短交替的状态,已完全沉寂在修炼当中。
他背朝天地法阵的缺口,右手十丈之处,便是小青石隐身的地面。
众人看了一会,顿觉无趣,杨珍于是暗中留下衣衣观察,其他人各自返回洞府修炼。
差不多十个时辰后,他才在衣衣的提醒下,重新将大家召集在一起。
“路王”那里有了新的动静。
此时他身周的雾气已消散殆尽,双眼睁开,目光炯炯有神。
那团液珠的灵气已经被他吸收一空。
这人轻轻吐了口气,神色间有些满意,又似乎有些落寞。
他张开嘴,吐出一颗鸽子蛋大的灰色珠子,用袍袖擦拭后,摆在面前,眼神中流露出爱不释手般的喜欢。
鼻尖在灰珠上嗅了嗅,随即轻轻一吸。
丝丝缕缕灰色气体鸟鸟溢出,进入了此人鼻腔。
男子一脸陶醉。
又端详片刻后,将灰珠放回嘴中。
整个过程只持续了短短百息。
空间内某些人却是看得又惊又喜。
尤其是慕紫雪,美眸瞪得熘圆,眼中异彩连连,这位素来娴静澹漠的师姐,此时朱唇竟微微有些颤抖,一只手不由自主的抓向了杨珍。
那些灰色气体,她实在是太熟悉了!
混沌之气!
灰色珠子里面,竟然是混沌之气!
“难怪乎此獠不惧残余的灵藓毒性,原来是有此物相助。”杨珍恍然道。
“他身体内的毒素已经排除,现在吸入的这些,应该是在巩固修为。”衣衣分析道。
“那颗珠子内的混沌之气,至少有一滴。”慕紫雪银牙紧咬,声音平静地仿佛在谈论与己无关的事情,然而杨珍却从女人微微发热的手心中,感受到她内心的巨浪翻涌。
这是慕紫雪的必得之物。
“咱们一定要将它抢过来。”杨珍斩钉截铁道。
为了紫雪师姐,这次也绝不能放过黄极!
……
接下来的日子,黄极每天花两刻钟采集和提炼灵藓,再用十个时辰修炼。修炼完毕后,都会将灰珠取出,吸收少则数十丝,多则数百丝混沌之气。
最后剩下的一个多时辰,他或是从灵兽袋取出一只品阶很低的灵猫逗弄一会,或是从戒指中取出一壶灵酒,小酌一会。
看得出,此人寂寞如雪。
即使采集更远处的灵藓,他也从来没有离开防御阵的范围,更没有关闭过防御阵。
杨珍找不到任何可以偷袭的机会。
这般一个月过去,黄极气息明显可见地在日益凝实、浑厚,一呼一吸间带动身周的气旋涌动,仿佛一只即将苏醒的巨兽。
每日消耗的灵藓也在以微不可察的数量增加,一两日或不明显,但与一个月前相较,却是显而易见。
这一切无不在昭示着此人修为的增长。
“最多还有五个月,”慕紫雪再次强调:“此獠就要冲击元婴了。”
众人闻言,心头更加沉重。
这段时间,杨珍将空间内所有黑曜石搜罗一空,准备打造一面巨盾。
黑曜石固然能隔绝神识,包括神识攻击,但份量太少时效果有限,份量太多,则笨重不堪,很不方便。
只能聊胜于无。
同时,杨珍也开始在空间重金征募勇士,组成敢死队。
他虽然不想看到死人,但真到了拼命的那一刻,也绝不会心慈手软。
诸般准备慕紫雪全看在眼里,却是长叹口气,什么也没有说。
……
这一个月,要说让人高兴的事情也不是没有,比如说,柳柔筑基了。
杨珍特地为她在安平镇举办了一场热热闹闹的庆祝宴。
因为修为太低的缘故,杨珍的女人中,只有柳柔和彩云不知道她们面临的困境,依旧每天无忧无虑的修炼、做事、嬉戏。
杨珍也不打算告诉她们。
庆祝宴尽欢而散。
杨珍拉着新晋的筑基修士找了个无人的山谷,好好享受了一番鱼水之欢,同时也用体内的混沌之气帮小姑娘稳定了境界。
第二日清晨,杨珍返回白速空间,继续修行。
柳柔则去往中央地带,在那里盘膝打坐,吐故纳新。
这一次,她再次见到了久违的“外挂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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