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多嘴
“这次的事情不是我想了就能了的,你也别想趁机挑拨我和皇上的关系,还是想想自己的后路吧。”
那天她太过轻敌,白天因为欧阳阙的病情乱了心神,晚上才会没脑子地答应方姨娘,冒冒失失地就跑去救人。
听说夜夙身边的护卫成北还受了重伤,现在还在床上躺着。
苏雨柔白着一张娇美的小脸,比苏浅浅还更加狼狈,她退后两步,才放下狠话:“你以为你这几句威胁就能让我害怕了?当我吓大的呢。”
慌乱疾走的步子泄露了苏雨柔的故作镇定。
苏浅浅凉凉地收回视线,这次,夜夙就算搞残苏雨柔,她也绝不烂好心同情白莲花!
苏浅浅靠着走廊走了几步,发觉身体隐隐作痛,似要将身体撕裂成两半一样,她摸着袖口想起上次在天香楼时欧阳阙给她的药。但心一悬,又想起了上次夜里遇刺被掳,那只小巧的白玉瓶子不知早掉哪里去了!
之前在山寨时在惊恐中度过,这回心思静下来后才想起来自己把这么重要的东西给弄丢了。
苏浅浅你真是蠢啊。
接连几天下来风平浪静,苏浅浅也不出屋了,一日三餐全在屋里解决,省得再出去见到了什么贱贱的人。
有个小丫鬟来报,她的便宜哥哥和表哥正在院子里候着。
“这都几天了,他们才想着来看我。”苏浅浅磨着森白的牙齿,旁侧的香兰不着痕迹地缩了缩肩。
说来奇怪,徐锦行以徐家嫡次子的身份在苏府暂住下,一切事由皆是方姨娘在打理,她不可能不知道苏浅浅因她的女儿出了什么事,但一点儿要上门表示的都没有。
这回苏浅浅不得不出了院子,没再看见苏雨柔那讨人厌的身影。
见苏浅浅一出来就盯着那处看,徐锦行好笑地掩嘴笑道:“见信听说你刚回府那天,二小姐刻意到你跟前惹你生气,这几天还为了避着她而闷在屋子里,见信一句话下去就拆了院中的藤椅。”
苏见信俊白的面容染上了一层羞色,瞪了徐锦行一眼,“多嘴。”
徐锦行恍若未闻,依旧笑得开怀。
苏浅浅点点头,接受便宜哥哥对她的偏袒照顾。
以徐家公子的教养和城府,肯定知道苏见信不喜这等私事被当做笑话听,而他初开口时苏见信未拦着,只在他说完之后才叫他闭嘴,苏浅浅也不点破,顺势承了苏见信的小心思。
并言笑道:“等浅浅伤好了,带你俩去天香楼吃好吃的。”
徐锦行似在想起了什么,清疏的脸廓柔和了几分,满满都是对某样事物的垂涎和怀念。
“记得我五岁之时随祖父来京为姑母贺寿,那天是在天香楼落的脚,天香楼里那道‘江米酿鸭子’我至今还记得它的味道。”
苏浅浅顿了下目光,戳着手指头颔首表露歉意。
徐家的老太爷在前些年就因病去世了,后由大房掌家。徐锦行出身势弱的二房,但他虽然是二房嫡次子,但是父母一直偏心他的大哥,有些做法完全就显得徐锦行不是他们的亲生子似的。
因父母不喜,连家里的仆人都不怎么尊敬这个二少爷,不然他也不会应了苏见信的邀从江北千里迢迢到帝都来。
这些事情还是秀秀告诉自己的,见徐锦行只是淡淡地笑了笑,神采恢复成往昔的贵公子模样,苏浅浅这才放下心,想到她真正的走出屋子来见苏见信的目的,肃整了面色。
“哥哥,秀秀去哪儿了?”苏浅浅无比别扭地开口问道,两世为人,这声‘哥哥’差点没闪了她的舌头,她定定道,“你也知道,秀秀是娘亲留下来给我的人,这些年我也只放心让她贴身伺候,她就算受了伤也该放在我屋里修养,你把她藏在哪里去了?”
岂料苏见信一本正经地说道:“秀秀?那日我和淳于带人搜遍寨子,都没有看到秀秀。”
“夜夙呢,他也不知道秀秀去哪儿了?”
苏见信突然拧了眉,一副不赞同的样子:“浅浅,你何时与摄政王走得那般亲近了。”
那天要不是碍着苏浅浅的安危,说什么他也不会让她与夜夙同乘一辆马车。
一旁的徐锦行憋住笑,苏见信终于开启护妹模式了。
苏浅浅板着小脸,大有要和哥哥唱反调的意思。徐锦行见状连忙劝和道:“小妹,你不是不知道夜夙的为人,他独享夜国尊崇、霸占着皇权,说句不好听的,他就是无耻的窃国者。何况他的对手错综乱杂、枝节纵横,你在他身边,简直危险大过以往数十倍。”
都是为了她好。
“……”苏浅浅扭头就走,也不顾脚上的伤还没痊愈。
香兰向苏见信和徐锦行行退礼,匆匆去追苏浅浅了。
兄妹俩第一次的正式见面不欢而散。
苏见信抿唇缄默,深邃的目光一直钉在苏浅浅远去的背影上,出声道:“锦行,帮我查查我父亲这些年在朝中接触过的人。”
徐锦行退了两步,脸色发白想要拒绝。苏见信伸手拍拍他的肩头:“只这一次,夜夙手里那封密函我们暂时还不能辨别真假,只能从父亲的身上查起了。”
徐锦行下意识地就想说,查什么查,苏太傅为朝廷忠心耿耿,怎么可能伙同外族。但一看到苏见信微翘的嘴角时,妥妥地把所有话吞进了肚子里。
外界的沸沸扬扬终于传到了苏浅浅的耳朵里。闻言,苏浅浅把香兰递上来的汤药喝尽,再把空碗还回去。
……
“听说三小姐被劫匪掳去将近半月呢。”
“太后娘娘不是说邀请三小姐去城郊园林游玩了吗,哪里是被掳了。”
“你傻呀,还不是为了在外人面前保全三小姐的名节。”
……
香兰接住碗,低声说了句:“小姐越发处事大方温婉了。”
苏浅浅透过窗户凝眸扫向院子里刚才闲言的几个婆子,她素白的手指扶着窗棂,摇了摇头。
香兰走出去,对着院子里喊道:“苏府养你们是干活的,可不是为了让你们集在一起背后议论主子的。”
按照夜国的奴法,不发卖了她们都足以打一顿板子了。
几个婆子被抓包现场,慌张丢下扫帚就跪地连连痛哭求饶,大呼不该碎嘴主子。苏浅浅已经走过来,挡在了香兰前面,朝着那几个看去,垂眸淡淡道:“我身边不留不忠之人。”
香兰会意,对苏浅浅点了点头,“自己去管家那里吧,三小姐这里不再需要你们了。”
第47章 都烂在肚子里
粗使婆子们哭哭啼啼,为自己一时嘴贱而后悔。
“恬噪!”苏浅浅蹙眉,“再吵全部都拖下去卖了。”
顿时噤声。
苏浅浅转身回了屋里,香兰也跟着回去了。
“小姐还是心善,舍不得罚她们。”香兰的本意是打她们一顿板子,让她们长长急性。
苏浅浅坐在桌边,拿起倒扣的茶杯倒了杯茶,抿了一口却蹙起眉头。
香兰问道:“小姐,这茶不好喝吗?”
手指绕着杯沿打转转,苏浅浅看着香兰,沾了茶水盈着水光的唇瓣张合:“让秀秀回来吧,茶再养身,我也只喜欢平淡无味的白开水。”
香兰垂首不语。
苏浅浅也不继续逼她,起身理了理衣角,想起端芳宫内那个面容慈和之人。
“我出外游玩这段时间太后娘娘想念得紧,她老人家日日盼着我进宫去看看她,反正我的脚伤也好得利索了,你帮我去备辆马车。”她说道。
香兰伏首点头,退下去准备了。
谣言止于智者,天子脚下更止于皇权,苏浅浅要是想彻底把自己摘干净,就必须得去宫里走一遭,让满帝都的高门贵妇千金娇女都看看,她苏浅浅是太后娘娘护着的人。她消失的这段时间是去城郊别苑游玩了。
正值盛午。自从大公子回府后拆了苏雨柔的藤椅,她便习惯了吃完饭在后花园里散步。
含桃跑来,焉巴巴地缩着身子道:“小姐,三小姐辰时时分就带着那个婢女坐了马车进宫了。”
苏雨柔手里的秋海棠被她捏碎,啪地丢在脚下。
“她怎么又进宫了,当皇宫是她家吗?!”
小筱努着嘴戚戚切切:“小姐,上次晚宴,太后娘娘不是当着众人的面说,让三小姐可以时常进宫、还能把皇宫当成自己的家么?”
苏雨柔望向被绿树遮挡的地方,这里远离苏浅浅的住处,她也没办法一眼看见苏府大门进出的人。
“走,我们去太尉府。”她说道。
小筱和含桃皆变了脸色,小筱迟疑道:“小姐你上次赴方小姐的约,被她留至深夜,姨娘不是说她去央了苏小姐去方家找你,途中才被贼人掳了吗……大公子如今也回来了,还有淳于候府帮衬,万一三小姐要彻查此事,被老爷知道三小姐是因你才被掳……”后果不堪设想啊。
苏雨柔嘴角牵扯一丝嘲讽的弧度,凉凉道:“我去和表姐登门道歉,赔那日我莽撞之错,苏浅浅去方家与我何干。”
话末她眯眼看着小筱和刚从三等丫鬟提上来近身伺候的含桃,“你们要是敢先吃里爬外,可别怪我不讲主仆情分。”
“小姐你就是给我们一万个胆子,我们也绝不敢出卖你啊。”两人说着衷心话,低头间互相对视了一眼。
“去太尉府。”
“是,小姐。”
苏雨柔直奔太尉府,硕金的牌匾威武豪气,苏雨柔由仆人引着去了内院。
“我们家小姐就在里面,表小姐您自己进去吧。”
“嗯。”
苏雨柔倨傲地扬着下巴,仆人见怪不怪,留下她和她的两个婢女,兀自走了。
苏雨柔先行,小筱其次,含桃最后才紧着步子踏进雅致的阁楼小院,院落四角栽种着翠绿的小松树,辅以珍奇花草摆放,装缀得简约凌厉不失雅气。
苏雨柔听到了堂屋里砸东西的声音。
脚步一顿,她听见方嘉嘉的怒骂声犹如泼妇骂街,完全无法与外界传言的那般巧丽明艳的女子联系到一起。
方嘉嘉气急败坏的声音从内间传来:“……都是废物,收了本小姐的钱,还办砸了事!”
她的婢女安慰道:“小姐消消气,不会有人知道是我们买通了绑匪的。”
方嘉嘉余怒未消:“苏浅浅那个贱人,让他们弄死她,居然还让她好好活着!”
婢女转移话题:“不过他们被官兵剿灭都葬身了火海,算是他们失约的下场了,小姐别再气了,想想应对之法吧……”
“啊!”苏雨柔惊呼,怎么也想不到苏浅浅被掳走的劫匪是方嘉嘉买通的人。
方太尉掌帝都的治安京畿卫,方嘉嘉竟敢私通劫匪,这罪名要是被捅到皇上那里去……苏雨柔不敢想。
小筱和含桃的脸色同样不怎么好,原本三小姐被掳、坏了名声,与她们没什么关系,如今竟是方小姐暗箱操作收买山匪……
婢女又道:“奴婢听说早上苏三小姐又进宫了,跟没事人一般。看来咱们散布出去的谣言一点儿都没打击到她,太后娘娘不但没心生芥蒂,还留她用了午膳……”
苏雨柔冷着脸,对小筱和含桃使了个眼色,三人从院子里退了出来。
仆人还未走远,正在一处山石处坐着偷懒。
苏雨柔走过去道:“我还想起来苏府有些急事,你不必告诉嘉嘉我来找过她了。”
仆人嗖地站起来,哈哈点着头:“表小姐哪里的话啊。”
苏雨柔眼眸凌厉。
“帮我办件事情。”她说着,从手腕上褪下一只白玉镯子,语气徒然幽深:“吱会门房一声,别让嘉嘉知道我今天来找过她。”
仆人是个有眼力价的,以前也没少帮苏雨柔办事,自知对自己有利的一面。
他面色贪婪地接下镯子,揣在怀里蹭了蹭,边道:“表小姐放心,守门的王叔是我大姑爷,不会走漏风声的。”
苏雨柔满意地眯了眯眸子。
“表小姐越来越大方了,上次赏我那只衔玉朱钗我买了足足五两银子,这只镯子玉色极好,比之三倍不止啊。”
苏雨柔说道:“好好办事,不会少了你的。”
仆人哈着腰送苏雨柔主仆从侧门出了太尉府。
离开行人的视线,三人走进了一条幽闭的小巷子,小筱才大着胆子上前一步:“小姐……”
苏雨柔回头瞪她一眼,“把今天听到的话都烂在肚子里!”
含桃却猛地下跪,坚定道:“二小姐尽管放心,含桃的卖身契在你手上,弟妹也被方姨娘拿捏着,含桃誓死不会背叛二小姐的。”
苏雨柔脸上的冷色消散不少。
小筱她倒不怕,她从小跟着自己长大,这个含桃是她见她伶俐聪慧,才提进了房里当大丫鬟,现下她一番承诺,无疑让她心里的疑窦吃了个定心丸。
苏雨柔转身:“回府。”
第48章 送给未来皇后的
苏浅浅被太后娘娘留了午膳,临了女官青杏禀报长公主来了。
苏浅浅和太后娘娘正有说有笑,夜九让贴身内侍小旬子去拿了他最近搜罗的一块上好的暖玉。
太后娘娘松开苏浅浅的手,扭头对青杏说道:“雯儿来了?快让她进来。”
雯儿是长公主的闺名。
长榻上坐了三人,苏浅浅起身,搬了个锦杌子坐下给长公主腾了个位置,太后娘娘望着苏浅浅面露笑意。
青杏的目光闪了闪,退下去请了长公主进来。
太后娘娘说道:“听说定侯在城外养了外室?”
旁边的夜九微蹙眉头:“母后是在哪里听来的闲话。”
太后娘娘拨弄了下套着金甲的手指,笑道:“宫里来往拜见的命妇那么多,我哪记得是谁说的。”
苏浅浅看了一眼站在门外的香兰,低下头没有插话。
“定侯性格温敦沉稳,且和皇姐相敬如宾,他要是都能豢养外室,那皇叔说不定连私生子都有了。”夜九端起桌上了清茶抿了一小口,眸子清亮明朗。
苏浅浅下意识蜷了下手指,心里还真嘀咕了下夜夙的年纪,说不定私生子都能打酱油了。
太后娘娘沉下脸,“尽数落你皇叔,有本事当着他面儿说去。
“哦?摄政王养了外室?还有了私生子?”外阁的玛瑙串珠帘子被撩了起来,长公主紫红色的金绣宫装庄端威严,暼头对着身后笑着:“念君,快来见见太后。”
太后娘娘这才看清楚,长公主身后还有一个身穿素白细绢云雁长裙的黎念君,她抹了淡妆,让白皙淡雅的脸庞添了份娇柔。
她盈盈弯身行了个大礼:“念君拜见太后娘娘。”
太后娘娘起身连忙扶住她,嗔怪道:“哪能行这么大的礼,你身娇体弱,要是病出好歹来了,你那个蛮横不讲理的爷爷还不扛着一把大阔釜冲进宫来找我的麻烦?”
言笑晏晏,太后娘娘连眼睛里都带了笑意。
黎念君不好意思红了脸颊:“太后娘娘还记得我小时候的糗事……”
黎念君从小没了父母,幼时就和众皇子公主长大,从娘胎里带出来病弱让她在两年前抛了一切荣华去到外祖家修养身子。
有一次她和夜九、还有当时是二皇子的夜缙一起玩闹的时候,突然发病昏倒,黎老将军带着他那把征战沙场数十年的大阔釜冲进皇宫闹个说法,夜九逃过一难,颇得先帝宠爱的夜缙因此被重重责罚,乔太妃也被削了位份。
第二年先帝驾崩,夜缙被驱谴至渝州,如今整整十多年的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了。
黎念君脸上挂着淡雅的笑容:“太后娘娘就会取笑我。”
长公主坐到了刚才苏浅浅坐的位置,转头吩咐连渚,“帮黎小姐端个杌子过来。”
连渚点头,替黎念君找了锦杌子过来,恭敬道:“黎小姐快坐下吧。”
夜九见苏浅浅被冷落,笑着对她道:“浅浅,坐过来,你受过伤,那处的风大。”
旋即有伶俐的宫女走过来,苏浅浅站起来让她把锦杌子从靠近窗边的位置移到背风处去。倒是离得黎念君远了一些。
长公主似才回过神来看见苏浅浅一般,道:“浅浅前些日子在母后城外的别苑里玩得好好的,怎么受伤了。”
苏浅浅从容,复而腼腆地笑:“还不是俞老那个老顽童,看中了高树上长出来的一株野菇,非让我去摘。”
“结果野菇摘下来了,摔断了腿。”夜九愠怒抢了她的话。
苏浅浅也学黎念君刚才不好意思的样子微微垂下了头,太后娘娘够着手点点她的额头,说道:“如此这般胡闹,下次哀家的苑子不让你们去了。”
几个人心知肚明却个个揣着糊涂。长公主又顺势问起苏浅浅关于俞老的事,苏浅浅大方有礼的回道:“他说月底就要启程回稷下学宫了,就连简师傅也要离开四处游历了。”
黎念君温婉的面容升起一丝暖色,看着苏浅浅友好道:“不知能否拜托苏小姐,让俞老回稷下学宫时帮我向崔先生托个好。”
苏浅浅未当即应下。
之前她向秀秀打听过,稷下学宫广收天下文士,渊纳斐然之才,就连她的哥哥苏见信拜进稷下学宫之时都耗了不少心思和苦心。
黎念君所提的崔先生,更是稷下学宫德高望重的六位大儒之首、兼任宫主。
夜九好心解释道:“浅浅,黎小姐小时候天资聪颖,崔先生与黎老将军有些交情,便收她为半个弟子。”话完,对苏浅浅眨了眨眼。
崔先生的弟子以数百而计,黎念君才是他半个弟子,哪里比得上苏浅浅是俞老的关门弟子来得实在。
苏浅浅心情甚好,忽略了黎念君有些僵硬的嘴角,她含笑道:“好,黎小姐之托,浅浅定尽力达成。”
小旬子去而复返,手里仿佛捧了宝贝似的捧着一只红漆雕花的楠木盒子,呈到夜九面前,殷勤道:“皇上,玉拿来了。”
夜九伸手去拿,长公主半路截胡夺了去。
夜九站起来:“皇姐,还给我。”
长公主打开盒子,取出里面穿了一条红绳的玉坠子,摸着笑道:“小九,这玉真漂亮。”
“还给我!”夜九凸着双眼瞪着长公主指尖挂着的红绳,绳子下面坠着他派人寻遍夜国才找到的一块石榴色的暖玉。绳子也是他找了最好的冰蚕丝捻线成绳,找简师傅学的特别编织手法。
长公主不甚在意地笑了笑,“这玉摸在手里竟然转暖了,想必肯定是益病延年的药用之玉。”她对太后娘娘说道:“母后不如就把此玉赏给念君吧。”
太后娘娘眉目稍拧,她不是看不出来这玉夜九是特意送来是要给苏浅浅的。
夜九的手背青筋暴起,他是皇帝,容不得旁人对他如此得寸进尺。太后娘娘先一步劝道:“好了雯儿,这玉是夜九寻来送给他未来的皇后的,若是赏给念君这叫什么事。”
除非黎念君要入主中宫,但她的孱弱身体让她注定与皇后之位失之交臂。
长公主刚刚才弯上眉眼的一丝笑意蓦地僵住,眼角余光觑了下垂首安坐的苏浅浅,意味深长道:“是么……”
苏浅浅顿觉所有人的目光都粘在了她身上。
第49章 是他欠了她
长公主意味深长道:“是么……”
苏浅浅顺水推舟,娇嫩的脸庞上水盈盈的眸子熠熠生辉,朝长公主走去,手指圈住了那根红绳子。“皇上放心,这块玉……我一定会交代舒芳手中的!”
太后娘娘眉毛一跳。
黎念君矜贵清疏的眸子终于肯正眼看向苏浅浅,一时也没料到苏浅浅会这样说。
给蒋舒芳…那就代表皇后之位之位也……
太后娘娘也觉得自己嘴欠了一些。
夜九被哽到说不出话来,苏浅浅硬着头皮扯着那根绳子,和长公主各自用力。
黎念君素雅的面庞无悲无喜,淡淡地看了眼太后娘娘被攥紧的衣袖,说道:“长公主,这块玉是国母之物,念君岂能受下,还是还给皇上吧。”
长公主这才缓了缓脸色,苏浅浅见状先松了手。
夜九一张脸冷到极致,比之夜夙的模样更加毫无遮掩地显露了自己的寒意。
苏浅浅忍不住哆嗦了一下。看来夜九和她的嫡亲皇姐关系并不好啊。
夜九站在长公主面前,摊开宽阔的手掌,挑了挑眉峰。
长公主心不甘情不愿地将红绳上坠着的玉还了回去。
夜九握住手里那一小块的温暖,微不可查地吐出一口气。转身,他语气薄凉地道:“朕御书房还有政务,先走了。”
太后娘娘心知他的脾气,没有拦下她。
“哀家也乏了,你们也退下吧。”
长公主嗫嚅着大红唇色的唇瓣,“好,我下次再带念君进宫来看你。”
苏浅浅也行礼告退。
女官青杏迎她们出去。
香兰在外面等候,见苏浅浅出来了立即跟上了她,担忧道:“刚才长公主和黎家小姐进去的时候吓死香兰了。”
苏浅浅斜她一眼,香兰唯唯诺诺往后缩了下身子。
长公主和黎念君的马车行了过来,刻意在她面前停下,连渚那一张处事圆滑的脸掀开帘子露了出来:“苏小姐,我们家长公主说回府正好路过朱雀街,可以送你一程。”
苏浅浅摇头婉拒:“多谢长公主好意了,我在宫外有马车。”
透过帘子,苏浅浅看见内里的人抬了抬手,连渚下一刻便友好道:“如此也好。先前黎小姐也说苏小姐特别逢她的眼缘,苏小姐得太后娘娘欢心去她城外的苑子住了小半个月,黎小姐还说想抽空和你讨教讨教那里的风情春景。”
“若想讨教,来太傅府吧,浅浅随时恭候。”苏浅浅说完就先走一步,香兰连忙跟上。
连渚没料到苏浅浅对她的态度会那么冷淡,因她是长公主身边的贴身女官,以往帝都中那家的贵妇和千金小姐不觍着脸万般讨好她,就连黎小姐也敬她三分。这个苏小姐倒不是一般人。
连渚吩咐车夫,“走吧,公主府。”不回定候府。
等长公主的马车掉头从宫道右侧走了,苏浅浅才从宫道左侧的拐角走出来,香兰不知道她想做什么,只低着头跟在她身后半声不吭。
“你先去宫门口的马车上等我,若到酉时我还没出宫,你再来寻我吧。”
“好。”香兰没有多问,很听话地转身朝宫门口的方向离开了。
苏浅浅对她的自觉很满意。
沿着琉璃花色的鹅卵石小径一直走,苏浅浅有片刻间怀疑自己走错了路,转眼间却看见了那座落座在花草丛中的小阁楼,远远看去还能瞧见门板上缠绕的紫色螺旋花。
苏浅浅踏上了小木梯,门是开着的,从外面往屋子里面看去一览无余。欧阳阙不在里面。
却仿佛听见了哪里有人发出的声响,还有细微的滴水声,苏浅浅闻声寻去,绕到小阁楼的后面,不想天外有天、别有洞府。阁楼后面连着一个二层式的吊脚楼,整体以翠青色的竹子搭建,一楼竖立的竹棒下面种了许多不常见的花花草草。
按照欧阳阙的职业,这里种的应该都是药草。
苏浅浅伸手去摸一株纯白色像玉簪花的植物,猝不及防一颗圆润的木珠子打在她的手背上,她旋即如触电般的缩回手,回头怒视。
欧阳阙站在吊脚竹楼的二楼居高临下地俯视她,琉璃色的眸子带着淡淡的疏离:“不想手废掉,这里的植物就别乱碰。”
苏浅浅努了努嘴,不甚在意他的警告。
江尧不知从哪儿冒出来,一把拖住苏浅浅一边往别处拽。
苏浅浅挣扎,见是他后放下心中警戒,但眼底的浓烈防备并没有化开。
江尧说道:“苏姐姐,这里的东西你不能乱跑。你别看那株‘恕血’长得好看,实际上人只要一碰它的枝叶就会中毒,七日内没有解药必死无疑。”
苏浅浅当他在开玩笑,哪里会有这种植物,当自己是鹤顶红此类的断肠毒药啊。
欧阳阙返身进了竹楼,江尧朝苏浅浅挤眉弄眼推着她跟上去。
竹屋里摆了许多书架,各类医典手札整整齐齐地列着,欧阳阙正站在其中一排书架前,白玉剔透的手指一一划过书帛竹卷,像是在找什么。
江尧给苏浅浅倒了杯药茶,热情招待她坐下。
苏浅浅坐在了一旁的竹榻上,手指娑着暖暖的茶杯,直到欧阳阙拿了一卷医书坐到了她的对面,苏浅浅才说明来意:“那个上次,你给我的药……那天晚上我在街上被劫匪掳去,瓶子估计在那时掉了……”
欧阳阙抬眸看她,语气浅淡:“所以呢?”
他面前的桌面上还摆放着一盆红色的花,妖艳的颜色和他的白袍仙姿极为不衬。
江尧靠在书架边上,手里捻着杏黄色的蒸糕,似孩童纯真的面孔时不时瞄一眼欧阳阙和苏浅浅之间的古怪气氛。
苏浅浅觉得欧阳阙变得比以前更加疏冷了,明明在天香楼的时候还对她温柔地笑了呢。
“我就想来问问你,还有没有多余的药,再给我一瓶。”她说道。
欧阳阙回道:“多余的那瓶不是第一次给你时被你丢了吗?”
“……”她怎么没看出来高高在上的国师大人这么小心眼爱记仇。
将她恼怒的神情尽收眼底,欧阳阙才从容地放下竹卷,从袖子里取出一只白玉瓶子,瓶子上方贴着的写了字的白纸。
第50章 凑个热闹罢了
苏浅浅羞怒道:“不是说没有了吗。”
欧阳阙执起竹卷不大想理会她,半晌才侧头扫了她一眼:“那天晚上你被贼人掳走,阿尧带着我赶去时,只捡到了你遗失的这瓶药。”
苏浅浅心弦崩地被扯动,狐疑看着欧阳阙的脸,两人对视片刻,欧阳阙偏头似落败躲过了她研判的目光,继续低头研读医书。
苏浅浅一时有些尴尬,不知接下去是在这里坐一会儿再走还是现在就走。
可若是现在就走,未免显得自己太势利了,特地来求药却拿到药就走。
苏浅浅咬住下唇,轻飘飘地从唇珠处吐出两个字。
“谢谢。”
欧阳阙诧异地看了她一眼,下一刻眼眸中又恢复成了悲悯平和之色,“言谢不必。”
他说道,“若无其他事,你可以走了。”
苏浅浅听出话里的逐客意味,顺势站起身来冲他点头,“好,我不打扰你了,不过‘谢谢’你一定要收下,我不喜欢欠别人。”
欧阳阙敛下眼睑,他不是说过,是他欠了她吗,何来她欠他的道理。
但苏浅浅在他愣神时出了竹楼,踏入花径回了前面的木阁楼。
江尧吃完了点心,才拍了拍沾着碎屑的手掌走过来。
“阿阙,你……”
欧阳阙用一把银白匕首刺破自己的手掌,让汨汨如注的鲜血流入面前的花盆,黏土捏制花盆中盛开着一株殷红妖娆的花株,叶萼花茎也呈暗红色,根部蠕动着正在贪婪地吸收浸入泥土的鲜血。花冠更嚣张,直挺起腰肢靠近血源,一口含住欧阳阙的手指蠕吞,盖过他的手掌,欧阳阙刹那间脸色白了数分。
“阿阙!”江尧大惊,想出手打死那株会食人血的花,欧阳阙却用眼神瞪住他。
江尧愣在当处,只能眼睁睁看见那株花吸足了欧阳阙的鲜血后才餍满地吐出了他的手。
欧阳阙身形微晃,江尧及时扶住他,怒道:“我还以为长生花需要以鲜血喂养的传说是假的……”
就在三个月以前,失踪一年多的欧阳阙突然回到夜国,在木阁楼后面僻了个竹楼,还栽数不清的花草作为阵眼掩人耳目,把原先的医药典籍全部搬到了此处,还命人不许踏足。就连江尧,要不是上次欧阳阙对红豆过敏急需丹药,他也不会知道这里处处栽种了毒花毒草,屋子里还养了一盆传说中的“长生花”。
“当时我问你这是不是宣国皇族禁地供奉的需鲜血喂养的长生花,你还说那是世人误传。”
江尧从药橱里找了一瓶丹药,倒出一颗后捏碎成沫,撒在欧阳阙鲜血淋漓的左手上。
欧阳阙说道:“那个传说确实是假的。用寻常人的鲜血浇灌它,它只会慢慢枯萎衰竭。”
江尧闭了嘴。
阿阙的身体有些特殊,他的身体也一样。
苏浅浅前脚回家,后脚就遇到苏雨柔站在她院子门口拦她,只有她一个人,连心腹小筱都没有带。
苏浅浅板着脸看她:“你想做什么。”
苏雨柔撇了撇嘴,犹豫半晌才道:“你在女子节上一鸣惊人破了旷世棋局,方嘉嘉已经把你视为眼中钉肉中刺了。”
苏浅浅冷冷笑道:“苏雨柔你说这话不觉得好笑吗?我是得罪了她,可我如今的身份量她也不敢对我动手。”
苏雨柔张了张嘴,强忍在嘴边的话没有说。
苏浅浅又道:“说来,撇了她的脸面踩着她往上爬的你,才该担心她的报复吧。”
苏雨柔抱着方嘉嘉的大腿才得以结识了宁王妃和长公主,继而在晚宴上被太后娘娘瞧上眼,说要收为义女。
“你……”苏雨柔没想到苏浅浅变得这般口齿伶俐,呛到她连反驳的话都说不出。
香兰让车夫把马车赶回马房去,才快步走过来,“小姐,赶紧回房吃完饭歇着吧,蒋小姐约你明天去逛街呢。”
苏浅浅说道:“我知道了。”
她转身往自己的院落走,苏雨柔见状被气极口不择言道:“别以为你哥哥回来了就能一直护着你!”
苏浅浅回头:“苏雨柔你最好收住你的小辫子别被抓住。”
见苏浅浅不痛不痒不甚在意,苏雨柔暗自跺跺脚眼底浮现一片阴霾抑郁。
翌日。
苏浅浅受邀去了帝都地势最高的宝华楼,苏见信也带着徐锦行一块儿去了。
几人在宝华楼的门口碰面。
“咦,这位公子是谁,长得真俊呐。”何芊芊身旁的一位贵女出声。
蒋舒芳的注意力被吸引至对面走来的两人身上。
苏见信一身隽白素雅的晋士白衫,行走间儒雅清俊气质遮掩不住,原本就是名冠帝都、才学传遍夜国的大才子,见过他的人该不少,可偏偏今天来的都是闺中女子,只在传言里听说过他的美名。
而他身边的一身华服贵气的徐锦行也吸引了不少贵女的目光。
大家猜想,能和苏浅浅站在一起、而不避嫌的男子,定和她关系亲密,而其中一位肯定是苏浅浅的哥哥,大才子苏见信。
何芊芊率先对着苏浅浅笑道:“苏大公子和苏小姐游玩回来,不声不响就潜在家里不出来了,今天这般,也是为了骑马倚斜桥,满楼红袖招?”
蒋舒芳转眼嗔她一下,暗怪她拿苏见信挪揄。
苏见信垂了垂眼角,道:“凑个热闹罢了。”
苏浅浅也听出了何芊芊话中的调侃意味,转身挽着苏见信的手将他推至人前。
“这就是你们心心念念的苏大公子,我的嫡亲哥哥。”她挤眉笑道,不厚道地让苏见信一人去应付花丛脂粉。
蒋舒芳的目光不停地往苏见信身上瞟,见酒楼下人多眼杂,不由开口说道:“我们还是进去聊吧。”
苏浅浅眉眼弯弯,心情甚好:“好啊。”
会看人脸色的伙计引着他们近十个人往二楼靠窗的位置走,却面露难色:“几个小姐公子,我们酒楼的好位置一早就被人预订了,已经没有多余的好雅间了。”
剩下来的这些边角房间,根本就不能看见街道上的场景。
上次为柳青絮出头的应国公府的六小姐站出来斥道:“知道我们是谁吗,旁人出了多少定金,我们双倍给你,让她们给我们腾出地方!”
第51章 黎老将军班师回朝
伙计更加纠结,搔了搔后脑,“六小姐,我们开门做生意,哪儿能坏了规矩。再说了,这事不归我一个伙计管……”
大场合里的伙计见惯了高官贵女,哪里会怕她一个娇生惯养的闺阁姑娘,自是不肯退让。
几人站在楼道处十分扎眼突兀。苏浅浅的眉梢跳了跳。
突然看见对面走廊的房间里走出来蓝色的一片衣角,苏浅浅转了转眼珠子,果然淳于彧之。
他不情愿地被十五推着出来,看见苏见信等人之时尴尬地打了个招呼。
蒋舒芳性子随和,实则大大咧咧。上次晚宴太后授意淳于彧之做了她们的护花使者,蒋舒芳便觉和淳于彧之的关系不至于疏冷,也眉眼带笑颔首行礼。
何芊芊与淳于彧之仅是点头之交。
几位小姐掩嘴私语,对淳于小侯爷混不吝的花花公子的名头有些退避。
“怎么是他呀。”
“说不定也是和苏大公子一样来凑个热闹的吧。”
“也是,听说小侯爷与魏将军以前有过同袍之谊,来见见老朋友不足为奇。”
淳于彧之脸色如常,摆出一贯的痞气对苏见信笑道:“上次匆匆一别没有叙叙旧情,今天这次给你个面子。”
他招招手,刚才那个伙计眼睛闪过一丝精光忙凑上去。
“带这几位小姐公子去三楼临街那间房。”
伙计满脸惊容,明明那间房是小侯爷留给自己准备用来观赏黎老将军回京之姿的。
可主子的决定她哪能质疑。“是,小侯爷。”
伙计转身扬手带路,岔话笑道:“三楼临街那间房是我们宝华楼最能观赏到街景的一间。”
苏见信走着,突然回身对着已经下楼进到大堂的淳于彧之展露了个笑容:“算你小子大方。”
淳于彧之闻言摸了摸鼻尖,他哪儿是大方,分明是被苏见信算计不得不将自己的房间腾出来,难不成当真让苏大才子跑到街上挤在人堆里迎镇北军回京?
得了吧,回家后他爹还不杀了他!
数人在三楼临街的雅间落座,两扇红漆雕花的窗户大开,苏浅浅、蒋舒芳、何芊芊和苏见信一人占据桌子的一边,其余四个姑娘刚好凑成一桌。只有徐锦行孤孤零零地坐在距离稍远的矮榻上。
几个姑娘大起胆子打量他,搞得徐锦行二十几年来头一遭被姑娘看得红了脸。
苏浅浅说道:“原来约我逛街是假,高楼红袖才是真。”
来时就看见街道上拥挤了不少人,还以为今天说什么大日子,一路和其他几个话唠小姐唠嗑,才知道是黎老将军今天班师回朝,夜九已在宫中备好了午膳,与臣同食。
同归的还有几位年轻有为、骁勇善战的少将军和副将,首当其冲的就是那个十六岁就上了战场、凭着累硕军功不停地向上爬,现在已经是正三品的军衔的魏将军。
这个什么魏将军,苏浅浅觉得有些邪乎,一个无权无势的十六岁少年参军不足为奇,但是在军中履立奇功、甚至好几次被吹毛求疵的黎老将军赞赏有加,一路顺风顺水花下十年时间做到现在的位置。很牛的人物啊,能坐到三品的将军哪个不是白胡子大把了,这个魏将军却年少风华,还没露面就已经吸引得帝都的高门贵女翘首以盼了。
“谁让你跑去太后娘娘的别苑玩也不叫上姐妹们,受了伤连门房也将我们拦在外面不让我们进去。”蒋舒芳以主礼烹茶斟茶,几番流畅庄端的动作大大地说明了御史台的蒋大人教女有方。
苏见信接下蒋舒芳推过来的茶盏,笑言:“蒋大人难得官务繁忙,还能如此悉心教导出蒋小姐这么个珑玲有礼的大家女儿。”
世人皆知,御史台中丞大人早年丧妻,洁身自好未在续弦,只有一女疼入骨血。
蒋舒芳提着茶壶的手腕未顿,神色也什么异常,倒了第二杯给苏浅浅后,才笑道:“能得夜国第一大才子美赞,不枉今天挤着人流来凑个了。”
苏浅浅接着上句,捧着茶杯水眸灵动,“我爹前段时间忙得不可开交,现在太傅府皆听苏大才子行事,我也是被恶势力压榨的那一个……”
苏浅浅还没说完,就被苏见信当众拍了下头,白袍温雅的面容上蕴着危险之色:“胳膊肘往外拐,能耐啊。”
“哪有。”苏浅浅撅着嘴强烈表达自己的不服
他们兄妹在拌嘴打闹,却何芊芊倒了杯茶,不是给自己的而是端着走向徐锦行,“听闻苏家住进了个江北城来的文儒公子,与苏太傅有关系的也只有江北徐家,这位公子是徐家人吧。”
徐锦行接下茶水,闻言眨了下眼睛。没否认就是默认了。
趴在窗棂上注意城门口的应国公府六小姐回过头来,脆生生地开口:“不知徐公子长途跋涉来帝都是为何事?”
“为了玩。”徐锦行看了眼闲适品茶的苏见信,淡淡道:“我与见信是至交兄弟,陪他回家走一遭,权当游玩领略帝都的风情吧。”
苏浅浅已经把和蒋舒芳的话题揭过,瞪了眼亲哥哥转头聊起别的事,比如今天那个柳青絮为什么没来,上次看何芊芊的态度是很照顾她的,没理由今天这么热闹的日子柳青絮在家窝着。
蒋舒芳趁着何芊芊在和徐锦行交谈,附在她耳边又压低声音道:“我也没见过她,真是个怪人,自从上次之后她就一直待在家里闭门谢客,我与她也是因为何芊芊才相识,犯不着去费心讨好她。”
六小姐薛敏对徐锦行的回答深信不疑,小女儿家似的攥着手帕脸颊上的红霞乱飞。
徐锦行的太阳穴突突地直跳。
何芊芊退回了自己的位置,眼风似擦过时无意地扫了扫蒋舒芳和苏浅浅,两人齐齐闭嘴,面面相觑。
“那徐公子是赶上了,黎老将军今天班师回朝,场面定是声浩势大,还有一些年轻将军,肯定能和徐将军引为知己。”翰林院长之女语笑嫣然。
徐锦行看了眼那个浅笑单纯的女子,点了点头,没有深交的意思。
乔采薇不由心中泛起沮丧。
薛敏把乔采薇的神色看在眼里,嘴角扯开一丝嘲讽的弧度。
第52章 魏将军太张狂
徐锦行终于受不了乔采薇那番炽热的目光,蓦地起身走到苏见信身边,面无表情道:“挪挪。”
苏见信八风不动,低声道:“两个大男人挤着,成何体统。”
徐锦行不管三七二十一,偏就坐下了,苏见信拿他无法。
苏浅浅捧着茶把注意力转向窗外,徐锦行对薛敏都能和颜悦色,独独对乔采薇冷冷淡淡,估计是怕被夜夙知道挆了他吧。
真相与苏浅浅猜测得相差无几。徐锦行心中叫苦,上次在翻云寨得知了帝都官员的秘密,摄政王虽然对他礼遇并未说什么,可难保会对他有别的心思。
这次,听闻被驱逐流放的二王爷也快要归来了,到时肯定与小皇帝有一番恶斗。这个乔小姐是乔太妃的亲侄女,也是二王爷的表妹,就是给他一万个胆子也不敢和乔太妃的侄女搅在一起啊。
徐家虽然是大房掌家,可他们二房哪里敢和太后娘娘的敌家交好。
苏见信品茶品得自在,真的就像是为了来欣赏黎老将军带着镇守北地边境铁骑的归来一般。
蒋舒芳让隔壁桌的四位小姐安静些,还唤来伙计添了一些小吃和点心。
淳于彧之这才珊珊返回。
“还以为你跑去红拂楼找花娘了呢。”苏见信放下茶杯觑了他一眼。
小厮十五撩起外间的垂花帘子,看着淳于彧之进屋后守本分地退了出去。
淳于彧之找到刚才徐锦行做过的那个矮榻,痞里痞气地坐下,焉坏笑道:“怎么?苏大公子也喜欢红拂楼里的花娘?要不要改日带苏大公子去逛逛?”
几位小姐被淳于彧之的的玩笑话羞得面红耳赤,当事者却自顾自捻起桌上精致的糕点尝了口,又呸呸吐出来骂了句难吃。
苏浅浅抓起手边的空茶杯就向淳于彧之那张惊若翩鸿的脸庞砸去,口气语气凶悍无比:“你丫的要是敢带我哥哥去厮混,我就去淳于侯府告状,让你爹把你锁在家里一个月不放你出来!”
淳于彧之眯了眯那双狭长的桃花眼,被苏见信瞟过来的眼刀子怔得顿时没了底气反驳。
苏浅浅以为淳于彧之怕了,扬起下巴瞪了瞪他。
淳于彧之只恨不得把苏浅浅从自己的酒楼轰出去,这两兄妹太气人了,难道就不知道在谁的地盘吗?没看到那些对他嗤之以鼻的高门贵女也歇了鄙视他的眼神了么。
街上不知什么时候来了一队身披铜盔铁甲的士兵,以红缨枪开道隔开街道中央的百姓,维持秩序之余还得防备那些疯怔的姑娘们朝街上丢香帕囊袋等物。
隔壁桌的几个小姐全部心思被街上的动静吸引了去,就连苏浅浅也不停往街头城门口翘首以盼。
淳于彧之嘁了句:“没看见帝都最美男子就坐在你们面前吗,那些个武夫有什么好看的。”
蒋舒芳掩嘴轻笑,何芊芊扯了扯嘴角咽下打击人的话,苏浅浅直接翻了个白眼。
苏浅浅说道:“夜国的男子普遍体格秀柔,军中男子魄力威武,偏偏青春少艾的姑娘们就爱那类有男子气概的。”
这是故意隔应淳于彧之的嘚瑟样。
淳于彧之见机反嗤回去,“我看是汗臭味吧。”
一位娇美的小姐转过头来看了淳于彧之一眼,神色复杂,最终淳于彧之从她眼睛里看到了嫌弃。
“诶诶,盛小姐你那什么眼神。”淳于彧之倒抽了口凉气。
武将之家出身的盛凌芳目光锐利直戳人心,暼了下淳于彧之的坐姿,淡淡道:“就是你看到的那样。”
“……”
他在她眼睛里看到了嫌弃。
薛敏拉着盛凌芳的手忘我地尖叫道:“凌芳,凌芳,快看,那是你哥!”
苏见信一直平静的眼眸泛起了波澜,状似关心地摸了摸苏浅浅的后脑,温雅笑道:“小心些,别从窗户上摔下去了……”
苏浅浅回过神,连忙将塞出去大半的身子缩回来,嘻嘻撒娇笑了笑。
苏见信也扬起嘴角露出好看的笑容。
蒋舒芳收回偷窥的目光,耳尖发烫地也转头看向窗外已经被各种喧声淹没的街道。
淳于彧之的白眼都快翻到头顶上去了,奈何几位佳人偏爱那些英武精悍的将军,连个眼神儿都懒得分给自己。
徐锦行在桌子下拽了拽苏见信的一角,后者敛下眼底的慎色,对他点点头。
徐锦行也专注地看向窗外,从城门口缓缓行来的队伍。
大清早闹闹哄哄的街道被肃清得干干净净,每三步一个手持长枪的士兵将百姓拦在街道两侧,众百姓喜色兴奋地欢迎从北地回京的将士们。其中打头的人个个身骑黑鬃马,为首的是一个身穿银灰铠甲年过半百、却眼神烁烁的老头子。
他头束赤冠,肤色深棕,眼廓深陷却炯炯有神,一股来自战场的煞气扑面而来,他手中还握着一把斧面宽阔的斧头,苏浅浅几乎是第一眼就猜出了他的身份。
黎老将军。
蒋舒芳回头对着苏浅浅睇了眼,装作无恙的模样继续看着队伍俞走俞近。
薛敏拉着盛凌芳尖叫欢笑,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她的哥哥回来了。
黎老将军身后按身份高低排列,但个个相貌堂堂、气质不凡。最引人注目的就是黎老将军身后的灰衫温敦的男子,不光是他与周围士兵格格不入的气质,更是因为他怀里抱了个女子!
那个女子的脸朝着他的怀里,两只芊芊素手环住魏将军的腰,旁人根本看不见她长什么模样,依稀能从身段判断出是个玲珑秀致的女子。
街道上、两旁的酒楼茶肆里,所有的千金贵女都傻了眼,包括蒋舒芳在内。
“魏将军是怎么回事……”她喃喃道。
班师回朝不穿官服盔甲就算了,居然还大摇大摆抱着女人一起面对帝都众女子的深情厚意,一些姑娘只觉自己眼睛瞎了,恨不得把手中早早缝制好的香囊帕子丢在地上踩上几脚。
坐在乔采薇旁边的姑娘直接落下了眼泪,何芊芊闻声望去,低声安慰她。
她叫赵彩霞,是吏部的赵尚书之女。父亲一心想为她择门不委屈她的亲事,奈何赵彩霞一心扑在曾经对她有过救命之恩的魏恒魏将军身上,今日魏恒处事太张狂,不知伤了多少闺秀女子的芳心。
苏浅浅却隐隐觉得那个魏将军的身形有些熟悉,特别是他为怀中女子拨头发的动作,好似在哪里见过一样。
第53章 坑死人不偿命
苏浅浅摇了摇头,把脑子里那些不切实际的东西甩去。
这个魏恒自参军起就远离了帝都,一直外征战,这几年协助黎老将军守护珠玉关抵挡虎视眈眈的北夷边境军,自己哪儿可能见过他。
除去魏恒,他黎老将军右边的年轻人也是场中一大焦点。
薛敏喊道:“凌芳你看,你哥哥他刚刚看了我们一眼呢。”
盛凌芳点了点头,“嗯。”
她仿佛对哥哥的归来并不怎么欢喜。
赵彩霞还在落泪,乔采薇都看不惯了不停安慰她。
苏见信扫了几个姑娘的反应后,才把目光移到苏浅浅的身上来:“浅浅。”
“嗯?哥哥你有事?”
苏见信说道:“听说父亲给你和淳于安排的亲事告吹了?”
苏浅浅没什么反应,只是实事求是地点点头,对面正对碟子里的糕点宣泄的淳于彧之抬眼望过来,蹙着眉峰觉得苏见信此问必有深意。
别看苏见信一身儒雅气质被誉为夜国第一大才子,天天穿着白袍伪装成闲散文人,相处久了之后你才会发现他就是一披着白皮的黑心肝,被他坑得心肝脾胃肾都疼还不敢有什么怨言。
典型的打一棍子再给颗甜枣儿,偏偏这颗枣他还不得不要。
而这边苏见信问了这句就没了下文,苏浅浅半天得不到下句,便嘴角咬着精致的枣泥糕转头观赏窗外将士的风姿。
苏见信执起茶壶为自己斟满一杯还带着余温的清茶,对着淳于彧之举了举杯,才饮尽杯中茶。
淳于彧之被他的态度弄得疑神疑鬼。
从城门口到帝都主街看着不远,实际上也走了两柱香的时间,待队伍几乎走到了宝华楼的楼下,一直静默的乔采薇也脸色欢喜。
“那个是我二叔!”乔采薇指出队伍中一个老气横秋的将军服饰的中年男子。
苏浅浅也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这个人……颧骨瘦削,标志性的心机三角眼,灰黑交错的胡子不长不短,威武的盔甲穿在他身上有些空荡。
苏浅浅不忍打击乔采薇,笑着说了句乔将军真威风。
心中暗暗徘腹,真是违背良心。
不过乔氏掌管翰林院已有数十年,族中养出来的都是文臣史吏,破天荒的竟出了一位武将。
原本准备抛给魏恒的香花帕囊都被临时送给的盛凌风,搞得那个威风堂堂的二品大将军满头黑线。
宝华楼是帝都视野最好的酒楼,苏浅浅他们这一间房更是能直接看到皇宫门口来迎接黎老将军的人。
有方太尉方鸿运,礼部尚书范贺,兵部侍郎何隽,洛家洛天赐,还有一些京畿军营首领,看来夜九是给足了黎老将军的面子。
还是应了那句话,骑马倚斜桥,满楼红袖招,只怕明天过后,某些人的家门槛都要被上门说亲的媒婆踩破。
远远看到方鸿运和范贺迎上前,对黎老将军客客气气的,魏恒等人也开始与何隽洛天赐寒暄,周遭百姓敛声屏气,唯恐打搅了守护夜国的将军们。
不知为何,苏浅浅仿佛看到了洛天赐站在一群武将之中竟十分和谐,今天她穿了一身爽身利落的粽革劲装,浓眉大眼神态自若地和上过战场的糙汉子侃侃而谈。
洛天赐,天赐良才,一点也没有闺中女子的娇弱,处处稳当利落不输男儿。
苏浅浅看得愣了一阵,直到蒋舒芳用手在她面前晃了晃,心思才收回来。
下面的街道上的百姓红光满面,谈笑间皆是方才将军们骑马走过的凛冽风姿,苏浅浅的脑海里却浮现出魏恒那张温和敦厚的脸庞。
蒋舒芳无聊地拍拍手中的点心碎屑,道:“好像也没什么好玩的。”
何芊芊放下茶杯也起了身。
赵彩霞哭哭啼啼地被乔采薇扶起,乔采薇个子瘦力气小,险些自己摔倒了,徐锦行下意识地伸出手去扶了一把。
徐锦行要是知道这扶上一把会扶出个好歹来,宁可让乔采薇活活摔死也不会伸手。
“多谢徐公子……”乔采薇结结巴巴才说出一句完整的道谢。
徐锦行犹如触电般急急缩回手,苏浅浅古怪地看了他一眼。
“哥哥,我还不想回去。”她说道。
苏见信点点头,“好,那就再在此处滞留一阵儿,晚些回家。”他转头对着淳于彧之笑道,“今天是个好日子,想必小侯爷肯定会为博诸家小姐芳心,一力承担了今天的糕点水钱吧。”
“苏大才子放心,我淳于侯府名下的产业不会缺了你们这十几俩银子就倾家荡产的。”淳于彧之咬牙切齿道。
苏见信风轻云淡地笑了笑,把淳于彧之满脸的愤懑化整为零,他菱形的薄唇抿了又抿,最终在心里哀嚎:下次遇到苏家兄妹他一定要绕道走!
一个克夫害命,一个黑心肝坑死人,谁遇上谁倒霉。
薛敏趴在桌面上嚷嚷着要走,何芊芊伸手点了点她的额头,笑骂道:“吃了小侯爷的东西你就想走了?”
薛敏小脸一白,不由想起帝都中关于淳于小侯爷的风流韵事。
“他,他…他敢!我爹可是掌管京畿重军的应国公爷……”
淳于彧之哭笑不得,翕了翕鼻子,嘴边笑意不怀好意:“六小姐你真可爱。”
“本小姐可爱?”
淳于彧之正色道:“可怜到没人爱。”
“你……”
察觉到薛敏站起来就要朝淳于彧之动手,蒋舒芳连忙拦下她:“薛小姐,小侯爷与你开玩笑的。”
薛敏自幼被千娇万宠,要是不拦着她只怕小侯爷那张欠扁的脸真的会被薛敏挠花。
“哪有这般开玩笑的!”她两眼红得跟兔子眼似的。
淳于彧之深觉女人是种不可理喻的物种,丢下一句“六小姐你貌美如花,人见人爱,是在下眼拙”之后脚底抹油地落荒而逃。
苏浅浅抬头,和苏见信对视一眼,默契地在对方眼里看到了幸灾乐祸之色。
从小惹事生非恼得老侯爷无可奈何,长大成人后艳闻不断,气得老侯爷险些打断他腿的淳于彧之,有朝一日竟被一个刁蛮小姐弄得狼狈到手足无措。
雅间里只有薛敏嘤嘤啜泣的声音。蒋舒芳说道:“我爹嘱咐过我让我看完热闹早些回家……”
何芊芊笑道:“你既然不能晚归,那就早些回去吧。”
第54章 天上掉下个洛家小霸王
蒋舒芳一走,乔采薇和薛敏也闹着要一块儿离开,赵彩霞被府中下人找到也被带回去了。
何芊芊说道:“那就各自散了吧。”
苏浅浅趴在桌上,恹恹道:“算了算了,我也回去了。”
外面并不好玩,无非是想避开苏雨柔那副嘴脸。
苏浅浅起身和何芊芊她们各自作别,才挽着苏见信的手亲昵地下了楼。
站着宝华楼的门口,何芊芊对着盛凌芳笑道:“盛将军和我哥哥不知何时才会出宫,不如你和我一道去我家吧。”
“好呀。”
苏浅浅全程被忽略,也不怎么在意,她踮脚尖踩着门槛蹦出来,走到台阶处颇为嫌弃地看着何芊芊:“何小姐待人宽和,怎么总是对我一副冷冰冰的样子。”
何芊芊斜着视线看着苏浅浅,学着刚才淳于彧之的口气说道:“苏小姐你真可爱。”
苏浅浅正欲出口反驳,头顶突然响起一声尖叫,紧接着一个灰扑扑的团子砸下来……
站着旁边的苏见信和徐锦行同时伸出手准备推开苏浅浅,奈何那个灰色团子落下的速度令人咂舌。变化就只在一瞬间,苏浅浅没来得及呼救就被砸了个荤七素八。
于是一行人又回了宝华楼三楼雅间,把被砸晕的苏浅浅放置在软榻上,找了伙计请了个口碑甚好的大夫来。
“除了额头磕出了伤口,倒没什么大毛病。”
大夫来时也听到了酒楼里的食客说刚才有个男孩子为了玩耍,不慎从三楼菱花窗摔下去,幸亏下面有一个人肉垫子,才不至于闹出人命。
大夫看了眼扳在榻边的灰色锦衣少年,慈和道:“老朽也给你瞧瞧吧。”
“我没事。”少年约莫十岁出头,圆滚滚的身子裹在衣服里,婴儿肥的脸上满是风发意气,他身后的小厮点头哈腰不停赔礼道歉。
“真是罪过,我家公子平日里就顽皮得紧,今天他贪图热闹趴在窗户边上,是我没有看护好他,才砸中了这位小姐……”
何芊芊不认得这个小厮,却认得怎么这个胖团子少年。
大夫被拒绝后还想好心替他看一看,何芊芊开口回绝:“洛公子家中殷贵,自然养了杏林高手,不劳大夫你费心了。”
岂料这个老大夫皆跟看见鬼一样,忙不迭提起他的破木药箱子皆跑了,“老朽家中还有事,先走了。”贼快贼快的,连诊费都没来得及开口要。
苏浅浅的眼睫颤了颤,想不通为什么大夫跑得那么快,听何芊芊不温不愠的语气道:“苏浅浅你就继续装晕,等洛天赐杀到你家,我看你估计真得晕一回。”
苏浅浅险些没被自己的口水呛死,晃晃悠悠坐起来,装模作样伸手囔囔:“口好渴啊,我要喝水……”
徐锦行似笑非笑看着苏浅浅因窘迫而俏红的脸,盛凌芳更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只有秉承君子之风的苏见信配合妹妹倒了杯白开水给她。
苏浅浅狼饮之后,才扭头去看险些让她变成人肉饼的罪魁祸首。面对气得磨牙的苏浅浅,洛天祥不慌不忙一派镇定,半晌才以一副小大人的口吻说道:“刚才大夫也说你没什么事,但是如果需要诊费药材的话,尽管派人到七叶巷的将军府来找本公子。”
苏浅浅闻言哑然。姓洛,住在七叶巷里,不是被帝都权贵忌惮的洛将军府又能是何人?怪不得那个大夫跑得那么快。
洛天祥以为苏浅浅还没听明白,微恼地说道:“我告诉你,别想讹我哦,我姐姐很厉害的。”整个帝都,没有人敢得罪他姐姐。
苏浅浅嘁了一声,觑了觑苏见信的脸色,大着胆子扯了扯洛天赐衣服上的小穗子,“你姐姐是洛天赐?你个小霸王,你知道我是谁吗,我面见皇帝太后都不用行跪拜大礼。”
洛天赐说道:“我姐姐面见摄政王也没行过跪拜大礼。”
“我见到夜夙根本就不行礼,还敢拿小锤锤捶他胸口,你姐姐敢吗。”
“……”
洛天赐被堵到没话说,小厮连忙把他拉到身后,陪笑道:“几位公子小姐,我家小公子年级小,不懂事,请多多海涵。”
苏见信笑道:“洛小姐政务繁忙,疏于管教幼弟也属正常。”
小厮目瞪口呆,刚才何芊芊唤苏浅浅名字时他便知晓了被自家公子砸中之人的身份,依着几人谈话方式和帝都数日的传言,他也猜到了苏见信几人的身份。就是这苏家大公子怎的这般爱记仇……
“苏大公子,我家小姐对公子每日悉心严苛教导从不疏忽。”小厮辩驳。
“那你还说他不懂事。”苏见信淡定喝茶。
“你……世人都说苏大公子温和知礼,乃天下文儒之表率,为何刻意为难一个才满十岁的孩子。”小厮脸色通红。
“明明是洛天祥先伤了我妹妹在先。”苏见信依旧笑得如沐春风。
小厮败下阵来,吁吁道:“苏大公子好脾性,小人自愧不如。”
苏见信摆出个‘那不就完了’的表情,气得洛天祥也对他怒目圆瞪。
盛凌芳侧目扫了眼宝华楼下,一匹疾驰的骏马踢踢踏踏从闹市冲过来,骑马之人到了宝华楼门口就翻身下马。她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神情变了变。
苏浅浅下榻走到苏见信身边,蹦踏着转了两圈。
“哥哥,我没事,真的。虽然刚才是真晕过去了,不过老大夫替我把脉时我就醒了。”她嘻嘻哈哈玩笑道。
苏见信淡淡道:“你没事才怪。”
“我真没事!”
哐啷——
门板被踹成渣,木屑飞溅中露出一张英气逼人的脸庞,此人身矫体健,浓眉大眼,比之寻常女子更加狂傲,肤色深暗,凌厉刀剑泛寒的眸光简直能杀人。
站在门口的伙计吓得直接给跪了
洛天赐?!苏浅浅连忙往哥哥身后躲,她可还记得自己上次挡了洛天赐的路,她那冰寒的眼神。
洛天祥看到姐姐来了,兴奋至极地跑过去抱住她的腰,“嘶。”却力道太大扯到了自己的腰椎。
洛天赐眉目一紧,抱着洛天祥蹲下查看他的伤势。
“姐姐,这里还有人……”扒他衣服什么的,回家关起门慢慢来啊。
洛天赐才不管,撩掀起他肚皮上的薄薄衣料,果然在腰背左三寸的地方看到了一大块新鲜的淤青。
第56章 洛公子你真可爱
最终苏浅浅没有开口问这个问题的答案,因为没有必要。
苏浅浅因为劳累,闻着屋子里的熏香迷迷糊糊地就睡着了待第二天醒来的时候身边的被褥还残留着余温。
伺候她起床的婢女推门进来,清浅的脚步声唯恐吵到了她睡觉。
苏浅浅在床上翻了个身,趴在尚留夜夙余温的那一侧懒懒道:“香兰,你先出去吧,我还想再睡会儿。”
那人的脚步声停了,也没出去。
苏浅浅掀开眼皮去看香兰,寻思着香兰这半个月早知她的习性,让她出去她偏忤逆,自己可是会生气的。
秀秀敛着眉眼半蹲着身子,谦顺道:“奴婢伺候小姐更衣。”
“……”
这些事,苏浅浅从来没拧过秀秀一次,只有香兰才会被她颐和气使。
苏浅浅被秀秀按在梳妆台前,她手势依旧熟络地替苏浅浅绾发,挑开首饰匣子,秀秀把一支碧玉细碎鎏银的鬓钗插进她的发间。
苏浅浅从镜子里看着倒映的清秀笑脸,问秀秀:“他们没为难你吧。”
苏见信到底是何时与夜夙狼狈为了奸,她不知晓。先前香兰自称是苏见信的侍婢,苏浅浅未有疑虑,但相处久了发现香兰对她的保护以到达令人发指的地步,但昨晚上,夜夙潜进她房,香兰连吱都没吱声,还好死不死给她的房里点了安神香。
秀秀回来后话更少了,低着头颅又点点头:“是秀秀不好让小姐平白受了罪,大公子要罚我也是应当的。”
“可是夜夙罚你殷勤个什么劲儿。”
苏浅浅不满出声,秀秀噎住了。
“算了,你是娘亲留给我的人,比我年长亦如我亲姐一般,有些事情你该知道分寸。”苏浅浅撑着下巴,模样甚是娇憨纯善。
秀秀弯了弯嘴角笑道:“看来奴婢不在的这段时日,小姐和何小姐走得近也学到她的一手蜜糖一手砒霜了。”
苏浅浅眉眼弯弯被她逗笑,这什么比喻,不过好像还真是这样子的。何芊芊为人温和淡雅,表面上看着气质矜贵是个温婉淑女,实际上城府颇深,总是刻意引导苏浅浅做一些事情,然后引发后续的事。
比如说,现在丫鬟来报,有个自称洛家公子的小少年站在门口,大有苏浅浅不见他就赖在门口不走的架势。
这夜国,洛姓极少见,住在帝都繁华的喧嚣里的洛家就只有一户。
“除了他还有别人?”
“就只有贴身的一个小厮。”
“那就请他进来吧。”苏浅浅说道,“让他去花园。”
虽然是个十岁的孩子,但已经到了男女有别的年防之际,肯定不能请他来自己的闺阁了。
洛天祥珊珊到来,可爱的圆硕身子包在一袭藏蓝色青松锦袍里,此刻他正拧着眉,眯着眼,抿着唇,把苏浅浅从头打量到脚尖,再从脚尖打量回去对视她的双眼。
秀秀不着痕迹往苏浅浅面前挡住,“洛公子请自重。”
苏浅浅看着秀秀的维护,不知为什么鼻尖一酸,秀秀明明听令夜夙,但对她的关心思切从不作假。也许正因为这样,苏见信才会放任夜夙带走秀秀,又因她的忠心还肯让她回来。
洛天祥手里攥里把质地考究的折扇,在四月末还不怎么热的季节里耍起风流摇了摇折扇,慢悠悠道:“昨天砸了你,本公子甚感愧疚,姐姐让我给你送些伤药来,算作补偿。”
他的小厮手里还捧着一推漂亮盒子,苏浅浅牵了牵嘴角,没有去接。
昨天的事情不算大,但往大了说就是洛将军府的人弄伤了苏太傅的宝贝女儿,而按照苏黎世在朝中所扮演的角色,苏太傅秉承的是保皇论,不知情的人可能会猜测苏黎世和洛家站了统一战线,知情的人可能会认定洛家不再保持中立投奔了皇帝。
可无论那种情况,都波及到了太傅府的利益。
前两天她特地进宫与太后娘娘演戏,破除她闺誉受损的谣言,那么洛天祥这一茬,估计大多数人会认定是第二种情况。
苏浅浅说道:“不用了吧,偌大的太傅府还不缺这些伤药,再说了,拿人手短,外界人该怎么看我太傅府跟你洛家的关系。”
寻常百官文臣,哪个不是靠妻室儿女搭桥牵线,然后勾结一窝为虎为患?
“你当我傻呢。”苏浅浅看着不及自己肩高的小少年,“你若算计我也就罢了,想算计苏家,当我哥也是傻的么?”
洛天祥手里的扇子停了一下,稍后又扇起来,不过这次的风速比之前快了许多,尾端坠着的小穗子随着他的手一晃一晃的。
洛天祥圆盘子脸微微涨红,“苏大公子口才甚好,他的妹妹心性胆量也尚,是在下拙计了。”
洛天祥的表现完全就不像他这个年龄段的孩子该有的。
苏浅浅不可知否地挑挑眉。
洛天祥又道:“这些药苏小姐还是收下吧,毕竟是家姐的心意。”
苏浅浅闻言微讶,觉得站着脚累便走两步找了个石墩子可下坐着:“昨天洛天赐听闻你不慎坠楼,在领着众将军去金銮大殿的路上就把人丢下,马不停蹄赶到宝华楼,事了后又匆匆回宫向皇上请罪。她分明昨夜和那些迂腐莽撞的将军舌枪唇战一晚上至今没回家,洛公子何时受了她的吩咐给我送药?”
折扇摇得更虎虎生风了,洛天祥磨着后牙槽,咬牙切齿道:“苏小姐你真不可爱。”
苏浅浅咧开一口糯米呲牙笑得欢畅,她不确定洛天祥说的‘可爱’与淳于彧之说的‘可爱’是否是同个意思。
“洛公子你也很可爱。”她说道。
洛天祥却冷哼一声,对着苏浅浅没了刚才的客气,“这些药你不要就算了!”
苏浅浅点头:“拿人手短,洛公子还是请便吧。”
这句逐客令下得好。
洛天祥憋得不能发作只能使劲儿磨牙,然而苏浅浅就是爱看洛天祥‘看不惯她又干不掉她’的样子。
“洛公子你真可爱。”
洛天祥甩袖就走,那个小厮颇为古怪地看了眼苏浅浅后,才小跑地捧着礼盒追上去。
苏浅浅努努嘴,问道:“秀秀,洛天祥难道不可爱吗?一听我说他可爱他就生气。”
秀秀抽了抽嘴角。
洛家在帝都举步唯艰,洛天祥虽十岁之龄但不比成年人的思维迟钝,这样的一个孩子,怎么能称之为‘可爱’呢……
第58章 赐婚
魏恒已经收回目光,端起耳形酒杯的时候还是看了苏浅浅一眼。
见苏浅浅看着长公主和定侯的方向发愣,这让魏恒想起初入帝都时探子打探到的消息。
“苏小姐,小心!”
素月清泠的嗓子唤了声,苏浅浅才回过神,瞥见自己的衣袖上湿答答的。原本她面前的酒杯不知道什么时候倒了,猩红的果酒混在她石榴红的衣袖上,倒不是特别明显。
“怎么那么倒霉……”苏浅浅的俏脸皱成一团,即是心疼衣服也是嫌麻烦。
素月掩嘴轻笑了一下,拿出一块素洁的白娟帕子递给苏浅浅,苏浅浅道谢接过,擦去衣袖上的湿答答和桌面上多余的酒渍。
蒋舒芳转过头来看见苏浅浅的狼狈,颇为幸灾乐祸地笑得前俯后仰,苏浅浅已然养成一副淡定的心性,她不和她计较。
素月回视对面男宾席的魏恒,眯了眯清丽的眸子张口说了句唇语,面带威胁。
那厢的魏恒耸了耸肩。
殿前尖细的内侍声音响起:“黎老将军和黎小姐到——”
不少人伸长脖子、甚至屁股抬起离开位置,想要一睹黎小姐的倾世姿容,但内侍的下一嗓子吓得他们有点找不到北。
“皇上、太后娘娘、摄政王驾到——”
大多数人一口气梗在喉咙口,身子已经比思维更快地做出反应,苏浅浅蒋舒芳这类人虽滞了下但也没有其他人那般失礼失态。
一殿的人哗哗啦啦全部站起来恭迎夜国之中最为尊贵的三个人,黎老将军却熟视无睹地和黎念君各自走到了自己的位置时,等到夜夙他们已经一只脚踏进殿中时,才微微倾斜了些身子同众人一同行礼。
夜九一身明黄龙袍意气风发,太后娘娘金凤袍冠雍容贵气,最吸引的眼球的是夜夙,冷冽的气质和得天独到的容颜,几乎让苏浅浅差点看痴了去,幸好及时反应过来自己是在什么场合,连忙低下头假装恭顺的模样。
夜九扶着太后娘娘走向高位,路过苏浅浅的位置是忽然侧头对她眨了眨眼睛,搞得苏浅浅刚放下的心又被人抬起来悬在半空
有些人的目光随着夜九瞟向苏浅浅这边,其实她该庆幸在场的都是一群大老爷们,不会女人之间那些捻风吃醋的本事
夜夙三人坐下后却是由夜夙挥手说了句“免礼“。
似乎没人觉得哪里不对,或许连夜九自己都没有觉得不对。
夜九神态自若地坐下后,身为帝王的那种居高临下的气势便出来了。他笑着问道:“黎老将军从珠玉关跋山涉水回到帝都,可有身体不适之症?朕常听人说人的年纪大了就不宜奔波,上次朕和母后去江北城游玩,她还水土不服害了好几天病。“
夜九自以为的一番话会拿下主权,自己又搬了太后镇场子会让黎老将军那个厚脸皮的承认自己老了。
不料黎老将军随着众人一起落座时听到夜九这番话,好似早就知道他会为难自己一样,利落地站起身拱手道:“皇上,老臣一身戎马,年轻时还和嘉善帝一起征战南蛮,这点小颠簸,又有何惧?“
嘉善帝是夜九祖父的谥号。
黎老将军嫡系一脉的将领面带骄傲,仿佛与夜国先祖征战的人就是他们一样,而朝中的少许文官都面色悸动,这样一个功勋累累的武将世家,当得起一朝枭雄的称号。
而黎念君也在女宾席里风姿绰约,宛若从画里走出来的仙女一样倾绝,苏浅浅看向她,像是终于明白了黎念君从前那份嚣张傲慢从何而来了。
黎念君有所感应似的从桌上的酒杯回神,转头对着苏浅浅展开了一个近乎诡异的微笑。
平白的情敌是黎念君如今对苏浅浅来说的身份,她亦看不起苏浅浅薄弱的出身。无论比哪点,苏浅浅只会被她比到灰头土脸。
苏浅浅讪讪然对着旁边的姑娘笑道:“这位姐姐,刚才谢谢你的提醒。”
素月闻言眯了眯眸子,一张素净到丢在人堆里再也找不到的脸上挂上笑意:“不用谢,张口之劳。”
苏浅浅被蒋舒芳扯了下袖子,又被蒋舒芳的话题引过去了。
对面的魏恒举杯浅笑,手指轻轻扣动杯身,素月拨了拨耳边的碎发,指尖触碰到耳颊的异样。她瞪他,他反而更加悠哉悠哉,端起酒杯对着素月点了下,遂一杯饮尽。
君臣一体吃吃喝喝玩玩乐乐,时不时挖挖谁的段子说出来当玩笑听听,至于是助兴还是暗中下套子,只有那些下套子的人才知道。
一人说道:“魏将军和秦姑娘太腻了吧,眼神儿就黏在一起没分开过。”大家都是行伍里出来的粗人,说话也直。
夜九装作在意臣子终身大事的模样问了问,还是玩世不恭的调笑口吻。
“听闻魏将军半年前在途径渝州时遭遇匪寇欺压平民百姓,你挺身而出救他们于水火,还与……”夜九看了眼素月的平平姿色,继续笑道,“与这位秦姑娘结成了一段佳话?”
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又逞论英雄救了美人以身相许,但有些人的脸色变了,这个秦姑娘哪里算得上美人。只有相处了一段时间的武将,才知道这个秦姑娘虽面相普通却谨言慎行、乖巧恭顺。
盛凌风放下酒杯,大骂那些目露鄙夷的人:“肤浅,肤浅,秦姑娘温柔贤惠识大体,一副皮囊乃身外之物,有什么好挑剔的。再说了,人家魏将军都没说什么,你们就是咸吃萝卜淡操心!”
魏恒站起来对着夜九说道:“我与秦姓女秦月相知相识,已经约定共持此生,不知道能否央皇上讨个恩典?”
夜九已经猜到,大多数人也猜得八九不离十。
“讲。”
“恳请皇上为我和秦月赐婚!”魏恒弯下腰身,拿出十分诚意。
苏浅浅侧目去看被叫做秦月的女子,只见她唇畔带笑,眸中惊讶可胜过万千欣喜。
苏浅浅由衷祝福道:“昨天魏将军入城门时就抱着你,秦月姑娘和魏将军当真是羡煞旁人了。”
素月低头笑了笑。
她的嗓子喝了不少汤药,已经清泠不若当初那样粗哑,脸上也覆了一层人皮面具,面相变得普通,有时连自己都认不出这张脸。
苏浅浅没认出她来,也算好事。
不然卫绍恒,也就是魏恒,他的身份就瞒不住了……
第59章 与臣子夺妻
苏浅浅趴在桌子上,借着高高的酒壶挡住自己的脸,仰视素月纤巧莹润的下巴,笑道:“你说,皇上会不会应下魏将军的请求。”
素月眸中的欢喜还没有消散,闻言只是盯着苏浅浅半晌没说话。
苏浅浅醉醉地瞟了眼上首恍若为难的夜九,不期然和夜夙撞上了视线,她连忙狼狈避开。
“我的意思是,夜九那个抠门的家伙,亲自给你们赐婚的几率不大。”她说道。
素月想笑又不敢笑,嗔了她一眼,低头捏了捏袖口的绣花盘扣。到底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羞得脸色红得跟喝了酒似的。
苏浅浅还能感觉到有道视线一直盯着自己的后脑勺,但心想已经下定决心,就不要再有牵扯好了。
那厢,夜九龙颜大悦地站起来,击掌欢愉道:“赐婚,好啊,魏将军乃我朝英勇的难得之将,朕还会小气吝啬舍不得置办婚礼那几个银钱不成。”
众人笑了。
魏恒弯腰继续谢礼:“臣感激皇上体恤之情。”
“不过……”夜九话锋一转,众人只觉得皇上可能要出什么幺蛾子,毕竟的和摄政王混久了的人。有几个武将已经做好了他们将军被皇上落面子的准备了。
夜九刻意放缓语速,有意测试众人的态度,“福不单至,朕……有意迎娶御史台中丞之女蒋舒芳,不若你二人与朕同日成婚,让这个恩典更隆重一些?”
岂是更隆重一星半点,简直是要了在场人的半条命!
下面的人哗然一片,都不可置信地以为自己幻听了,所以皇上这句话是要定下中宫皇后之位了吗?
太后娘娘拍案而起,女官青杏及时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身子。太后娘娘指着夜九质问道:“皇上,你真的要将后位许给蒋舒芳?”
夜九学到了夜夙身上的吊儿郎当,自顾漾起自己摸不着深浅的笑意。
底下的蒋舒芳刚刚心脏直骤降低速率,当太后娘娘开口质问皇上的时候她也紧张到想去死,“怎么办,浅浅,我不想抗旨……”
苏浅浅说道:“可是你不抗旨的话…你不喜欢夜九,我看得出来…”
抗旨就意味着得罪皇室,蒋大人也会因此受到牵连,拒绝婚事是小,要是被安上藐视皇威,只怕蒋府一百多号人都会冠上赐死的罪名。
夜九垂下眼眸,敛去眸中的真实情绪,站起来朗声笑道:“蒋小姐姿容绝色、行止端庄,后位非她莫属。”
他一锤定音,太后娘娘头疼地扶着额角连反驳都说不出,因为夜夙至始至终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对于皇上这个突兀的决定没有任何反对的话语。
甚至他还偏头,状似询问蒋舒芳的意见,“蒋小姐,皇上诚心求娶,不知你是否愿意?”
苏浅浅哪里看不出夜夙这只是过场话,明明事情已经板上钉钉,他还来闹心蒋舒芳,没看见她眼眶红肿已经快哭了么?
蒋舒芳在桌子底下拍拍苏浅浅的手,面上收敛了情绪,一派庄重地行至宴会中央,她跪地俯首、态度恭谦:“臣女,谢皇上隆恩。”
苏浅浅的脑海里似乎想起来那日在桃花坞别苑,蒋舒芳拿来当笑话的那句话,如今她自己倒是应了景,先一步套上了宫妃的枷锁。
四周响起众人的恭贺奉承声,在这片喧闹里,蒋舒芳面色惨白地走回了席位。黎念君浅笑道:“恭喜蒋小姐,飞上枝头,龙凤相呈。”
话里有些嘲讽的歧义,可是黎念君出身高贵大家,也根本不觊觎皇后之位,蒋舒芳只当是自己心绪不宁,听了岔子。
“谢黎小姐吉言。”她说道。
苏浅浅结结巴巴安慰了蒋舒芳几句,突然听见嘈杂的大殿里有一股清流,说出了她最害怕的一件事。
四下霎时寂静,几乎落针可闻,那些镇守边关的糙汉子都不自觉放轻了呼吸,不知是被吓的,还是被惊的。
夜夙斜斜勾着嘴角,望向还没来得及坐下就已经全身僵硬的夜九,“皇上,本王这个提议,可好?”
苏浅浅在下面气得七窍生烟,好他妹啊!
他刚才说的是“本王感念先帝遗诏,以己身教导皇上、匡扶社稷,如今朝政安稳,本王却还是孤家寡人,所以也想找个王妃成家、待老时含饴弄孙。”
简直是惊悚,全部人膛目结舌、目瞪口呆,完全认为自己刚才耳鸣幻听了。
太后娘娘的脸上终于有了笑意,先夜九一步开口问道:“一品太傅的嫡女苏三小姐如何?”
夜九的话卡在喉咙里上不得,下不得。
太后娘娘又道:“浅浅秉承她娘亲的温婉娴静,出身大家门楣,正是适婚的年龄,不知摄政王意下如何?”
夜九漫不经心地点点头,“甚好。”恍若任凭太后娘娘安排似的。
礼部尚书范贺笑道:“那请皇上尽快拟下婚旨,微臣好回礼部着手安排皇后娘娘与王妃娘娘的册封大典。”
魏恒与素月的婚事倒成了陪衬。
魏恒喝着杯盏中的酒,他本意也并不是为了这场婚礼。
夜九面色凝重,对他的母后与皇叔一唱一和深感不耻,可是刚才夜夙说的是朝政安稳,他才想成家立妃。如果自己现在反驳了夜夙的婚事,往后就没有理由劝他退离朝堂了。
“摄政王不甘寂寞想要娶王妃,可曾问过苏小姐的意思。”穿着利落武服的洛天赐走出来,她无视夜夙深沉的眼眸,侃侃言笑,“我曾听闻苏小姐与淳于侯府的小侯爷淳于彧之两情相悦,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王爷此番作为岂不是棒打鸳鸯了嘛。”
一语激起千层浪,比寻常女子尖利浑厚的声音回荡在大殿里,有些人已经开始后悔今天来时居然带了眼睛和耳朵。
黎老将军老谋深算的眼睛看了看众人的神色变化,心中冷笑了下。接到孙女黎念君的目光时,他才颔首转而望向上首,“洛小姐此言有理,苏三小姐既然心有所属,王爷怎好与臣子夺妻?”
一个个的,都拿着夜夙排揎。
蒋舒芳一脸迷茫的看向苏浅浅,明明苏浅浅和皇上才是青梅竹马啊,摄政王不但是和臣子抢心上人,还和自己的侄儿抢呢。
第60章 试试才会知道
蒋舒芳能想到,这场宴会中的其他人、只除却那些边关将领,他们也都能想到。
方太尉方鸿运哈哈笑了笑,把众人注意力吸引去他那里,才幽幽笑道:“普天之下,莫非皇土。王爷要立妃,自有先来后到之理,且不论曾经皇上也有意立苏浅浅为后,淳于侯府是夜国子民、听命于皇室,皇上乃王爷的侄儿,也该孝敬长辈……”
方太尉的话,看似主张苏浅浅该嫁给夜夙,实则指责夜夙的为主不理、为叔不义。
苏浅浅在下面听到这些反对的声音,表情总算有所舒缓,她恶狠狠地瞪了眼上首的罪魁祸首,夜夙眼角挑着笑意仿佛胜券在握一般,半点也不着急。
这回换蒋舒芳安慰苏浅浅了,她叹气道:“若是…小侯爷愿意娶你,也不会有这些糟心事了……”
蒋舒芳和苏浅浅相熟,自然知道她和淳于彧之如今的尴尬关系。
苏浅浅正欲说话,猛的察觉到一股寒意,她不明白夜夙又在抽哪门子风,平白瞪着蒋舒芳作甚?
夜夙的嘴角斜斜勾着,眼中弥漫开一种摄人心魂的笑意,让苏浅浅清清楚楚地感觉到他的危险。
有病。该生气的是她诶,被他毫无准备地变成了众矢之的,要是她今天言语稍有不慎,就会给太傅府带去灭顶之灾。
苏浅浅心里骂了句,再盘算着总不可能当众拒绝夜夙的求娶吧,这简直比蒋舒芳要拒绝夜九的后果可能更加严重。但是也不能拿淳于彧之当挡箭牌啊,难不成让他同意娶自己,了不起再立个合约,约期一到就和离?
等等,跟夜夙立个合约也不是不行……
苏浅浅下定决心,站起来目光坚定,所有人都看着她的举动、想听她的决定。
要知道镇守边境的那些糙汉子没少听到摄政王手腕铁血、性格刚硬的传闻,而今天这出戏分明就是摄政王自导自演,能让他如此费一番周折想要娶回家的女子,他们也想看看她会怎么反应。
魏恒事不关己只顾喝酒,苏浅浅答不答应对他没有任何影响,但是接到素月瞟来的那一眼,才意识到自己今晚喝的酒有些多,一向讨厌酒气的素月只怕今晚不会让他进房门了。
于是他讪讪然放下酒杯,无聊地看着众人的把戏。
黎念君的脸蛋精致淡雅,一身温婉顺柔的气质无人能够超越,她望向苏浅浅走到宴会中央,说道:“摄政王诚意求娶,而且脱口而出,想必是早就相中了苏小姐你,不知苏小姐你是否愿意嫁他为妃呢。”
当然不愿意。苏浅浅暗自翻了个白眼。
“臣女自知扶柳之姿,王爷您风流倜傥、举世无双,臣女配不上。”她说道。
夜九舒出一口气。
他的皇叔再儿戏胡闹,就算折服了天下人,只要苏浅浅拒绝,摄政王妃的玉碟上就永远不可能写苏浅浅的名字。
“情人眼里出西施,你怎知你不配。”
夜夙脸不红、心不跳。
有些人觉得自己的牙磕碎了,碎了一地。
苏浅浅不死心,“臣女自小无母,礼教粗鄙,王爷日后一定会嫌弃臣女的。”
夜夙笑意渐深,“你自幼出入宫廷,由帝师苏黎世亲自教导,礼仪怎会差到哪里去,况且,试试才会知道。”
夜九蹙起眉头,也暂时想不到办法怎么帮助苏浅浅脱身。
洛天赐心思一转,眉眼的凌厉之感有增无减,拔高声音道:“王爷你也太强人所难了,苏小姐都说不愿嫁你了。”
苏浅浅抿了抿唇瓣,她把话掖着不敢明面上落了夜夙的面子,洛天赐为了要帮她挑明真话?她就不怕夜夙发怒,夺了她八千洛家军的兵权么。
这个念头一上来,就被苏浅浅压下。或许洛天赐就是得表现嚣张一点,皇室才能容忍她一个及笄女子掌握八千精兵,若是一副睿智理智的模样,更会让人提防。
思及此,苏浅浅认真说道:“王爷,今晚的宴会是为了给边境归来的将士接风奖赏的,魏将军讨要恩典实属他应得的,皇上他,他的婚事子嗣关乎国之根本,乃属国家大事。”
夜夙不耐道:“所以你的意思是?”
苏浅浅笑意晏晏,“臣女和王爷无甚深交,彼此性格也千差万别,王爷若是真心待我,就别再提立妃一事,若日后……精诚所至,再来赐婚宣告天下也未尝不可!”
夜夙满满是兴味的眸子若有所思地看着苏浅浅,头一次发觉她从一只憨厚乖顺的小嫩猫变成了一只小野猫,居然敢联合外人当众落他面子。
夜九为防止夜夙反水当即一锤定音,“范贺,朕下令,着礼部安排魏将军的婚礼和朕的封后大典,时期订在六月中旬,不得有误。”
范贺连忙弯腰领命,“臣恭喜皇上,祝贺魏将军。”
夜夙的脸蓦地变了个颜色,青青白白很是精彩,不过他坐在背光处,席位上的人只能看到他拢在一片黑暗里,看不出神情。
苏浅浅连忙谢主隆恩,由心感谢夜九拿生命违抗夜夙为她谋福。
回到座位,蒋舒芳拍着胸口控诉苏浅浅,“你知不知道刚才吓死我了,你直直冲出去说那番话,简直就把摄政王得罪死了,我真怕他一时盛怒当初把你拍死在宴会上……”
当然是玩笑话,苏浅浅配合地弯起嘴角笑了笑。
蒋舒芳直呼她没心没肺。
“不过,说不定摄政王倒真对你有意思,别忘了方嘉嘉,只是对口头肖想摄政王就被废去了右手。”
苏浅浅抽了抽嘴角,说道:“舒芳你真是……算了,还是想想你六月中旬就要嫁给夜九的事吧。”
她的事缓下了,蒋舒芳的事却定得死死,除非夜九翘辫子,否则蒋舒芳这桩亲事决不会罢休。
苏浅浅捏了捏拳头,夜夙的心思够深,先是不声不响送她帖子让她赴鸿门宴,再拿蒋舒芳来扰乱她心绪,让她看看蒋舒芳都不得不被迫应下婚事。可惜了,他算错了洛天赐会偏向她,所有人都对他口诛笔谏,夜夙啊夜夙,你得多禽兽,我这具身子不过才十四岁而已啊啊啊。
第61章 那副光景!
待宴会散去,蒋舒芳已经跟踩了棉絮似的双脚发软,苏浅浅也同样好不到哪儿去。
各自寻到家中来接的马车,太傅府没人来接,蒋舒芳就邀了苏浅浅一同回去。
总不能让苏浅浅一个女子留在宫中吧。
太后娘娘身边的女官青杏却不合时宜地出现,适逢黎念君刚从宫门走出来,才坐进马车。
青杏说道:“上次苏小姐说想吃端芳宫里的胖厨子做的菜品,估计连你自己都忘了吧。”
苏浅浅郝然,她没忘也得忘了,毕竟那天乔太妃跑出来插一杠子,她胆子也没大到去问太后娘娘她老人家,许给她的美食还作不作数?这比让他拒绝嫁给夜夙,更来得心惊胆战。
青杏又道:“端起佳节将至,宫中子嗣薄少,太后娘娘喜你聪慧,让我转告你,时常进宫多走动,日后成了嫂妯也不许生分了。”
苏浅浅当即体会到夜九时常被夜夙呛话却不能反驳的心情了,感情这太后娘娘还没打消主意,没看见她不想嫁人已经不惜当众损夜夙了么?
“青杏大人,此话为言尚早。我的意思,你是个聪明人,该能明白。”她说道。
蒋舒芳站在马车上,隔着苏浅浅有一小段距离,更听不见她们在说什么,便大声说道:“青杏大人,宫门快落锁了,你还是赶紧些回去伺候太后娘娘吧。”
青杏笑了笑,也不强求,她是个聪明人,苏小姐更是个聪明人,大家都会权衡利弊,不过是为了更好地生存。
不过她临走时送了一句话给苏浅浅:“我自小在太后娘娘身边服侍,与摄政王也算是二十几年的旧识,真的从未看过他对谁花如此多的心思。”
苏浅浅当即扯扯嘴角,有些讽刺道:“青杏大人作为太后娘娘身边的得力大女官,有些时候还是谨言慎行的好。”
青杏转身回了华丽的皇宫。
黎府的马车这才缓缓行驶,咕噜的车辘声渐渐消远。
蒋舒芳把秀秀赶下马车,连自己的贴身婢女晓冉晓风都留在了外面。马车轻微颠簸,苏浅浅靠在厢壁上有些困倦,今天发生的事太出乎她的意料。
蒋舒芳泄气道:“今夜过后,不待明天宫中降旨,帝都就会传遍今天宴会上的事的。”
“我知道。”苏浅浅眉心微皱。
夜夙这一大手笔,她想不通。
“舒芳,你…你怎么回家跟你父亲解释?”
蒋舒芳叹气,“我是家中独女,父亲疼我,一直未曾纳妾,府中事物样样以我为先,我就怕,他顾着我的感受……”
见蒋舒芳难为,苏浅浅说出那个最坏的结果,“蒋大人会抗旨。”
蒋舒芳更重地叹了一口气。
苏浅浅也怅惘今晚回去会面临的境遇。
一想起夜夙那只混蛋她就牙痒痒,明明锁好了门窗,他怎么能三番两次地摸进她闺房。甚至好几次早晨,她醒来都能察觉到自己身侧的床榻被人睡过的痕迹!
那个恋癖狂!!
马车行驶得稳稳当当,突然外面的几个婢女尖叫起来,车夫也吆喝一声,声音沉沉的、急促的。
原来是另一辆马车撞了他们。
蒋舒芳脾气上头,对着那辆马车没什么好脸色。
“算了,时辰不早了,佟叔,咱们赶紧回去吧。”她说道。
马车撞得不严重,对面的车夫却咬口不放松说要赔他们钱。
这就怪了,旁人不追究,他倒死缠烂打要赔钱,蒋舒芳坐在马车里与苏浅浅面面相觑,皆摸不着是哪个不长眼的主子雇了这样的人当车夫。
那车夫面红耳赤,耳根子跟冲了血似的,索性手脚还算利索地掏出一把碎银锭子,数都不数全数砸给佟叔。
佟叔表示有些懵。
蒋舒芳摇头道:“算了,赶紧走吧,那人看着就不正经……”
果真不正经,蒋舒芳话音未落,对面的马车里荡出一缕娇声,这分明就是……!
蒋舒芳羞红了脸,佟叔也不要老脸赶紧拽紧辔绳,喊道:“姑娘们,我们走罢!”
这真是头一遭,帝都的地界里,居然会出这种事。
秀秀和晓冉她们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哪里会想到那辆横冲出来马车内会是那副不堪的光景。
那个脸红的车夫倒是反应快,噔噔两步上了马车,吆着马匹听话朝苏浅浅他们相反的方向擦肩而过。
夜里微凉的风不害臊地掀起苏浅浅旁边的小纱帘,她心里仿佛被什么牵引似的,不可自制地侧头看去,凑巧对面的帘子也被吹起,露出一个裸露香肩的美人儿。
姣好的容貌染上了**的绯红,清灵的眸子也朦朦胧胧,这美人儿居然是素月!
那副香艳的景象一晃而过,马车远弛留下一串达达的马蹄声,苏浅浅张开的嘴巴还没来得及合拢。
上次,她回府后特意问过苏见信,问他翻云寨那日的那对新人去哪儿,苏见信说是失踪无影了。
可是怎么会出现在这样一辆马车上?
蒋舒芳的声音显得气急败坏,“浅浅你怎么能去看那等事物呢!佟叔,走走走,我们快走,真是晦气。”
苏浅浅被这尖锐的声音拽回来,蒋舒芳正倾身替她捂严车帘子,并且训道:“女孩子家家,那些东西怎么能看!”
颇有几分长姐威严。
苏浅浅方才反应过来现在是这古代,对女子名节极看中的万恶资本的朝代,再开放也不会开放到现场活春宫的地步。
她的脸也后知后觉‘蹭’地红了,毕竟不是城墙做的。
两辈子,最多是被夜夙啃了几口,还没开过荤呢。
蒋舒芳先把苏浅浅送回太傅府,才让佟叔调转马车回御史府。
宫里的消息没到一个时辰,几十只信鸽就从皇宫飞出,飞向帝都的各个角落。
方姨娘正在责令苏雨柔抄写清心咒,一只乳白色的信鸽准确地落在未阖的窗前,它低头用尖喙啄自己的羽毛,露出脚上绑着的小布条。
苏雨柔拿着毛笔本就心不在焉,抬头看见一只乳白色的可爱鸽子,方姨娘身边的心腹嬷嬷却快她一步去捉了那只鸽子,她把鸽子直接交给了方姨娘,苏雨柔有些置气。
第62章 闲来找乐子
翌日,苏浅浅被秀秀的推门声惊醒,才知道自己等了一夜,夜夙都没有来找她。
呵。
估计是受挫了吧,相貌生得那般俊美不可方物,身份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摄政王,估计受不了她这般无理取闹吧。
哪像定侯,面对娇纵火爆的长公主,依旧温敦有利相敬如宾。
“小姐是因为昨天晚上,摄政王那番孟浪生气吧。”秀秀有眼色地开口道。
苏浅浅自己穿衣服,穿鞋,还梳洗过后自己挑了支玉葫芦簪子戴上。
“东西昨晚上都送去了吗?”她问道。
秀秀答道:“都送去了,王爷的贴身侍卫收的。”
“那就好。”
苏浅浅寻思着,自己估计有些受虐倾向,一再告诫自己远离夜夙,又不明不白地接受他的示好纠缠。
秀秀被从小教养,心思还算缜密的,“小姐可要想清楚了,若是要断,就得断得干干净净,昨晚摄政王有意昭告众人,你虽拒绝了,但奴婢今早听府中外院的人已经开始碎语王爷要立妃的事情了。”
苏浅浅有些无奈的撇嘴,她能怎么办,那些人那么多张嘴,她又不能去一张张的堵。上次坏她闺誉的谣言还算好,有太后娘娘乐意帮她担着化解谣言,但这次太后娘娘和夜夙根本就是一丘之貉,两人一唱一和挖坑等着她跳。
“我哥那儿,有什么反应吗?”苏浅浅还记得苏见信不怎么待见夜夙。
“大公子也听到了这些闲言碎语,不过只是说了句让青儿别学那些长舌妇。”
青儿是苏见信房里的人,千千真真的房里人,还是徐氏当年在世时养在身边的大丫鬟,只是不知道苏见信到底碰没碰过她,毕竟苏家子嗣单薄,苏黎世也早想给儿子纳几个妾室了。
“嗯,你平时多和她走动一些吧,说不定以后她真能给我哥生个一儿半女。”
“嗳,奴婢省得了。”
院外传来花盆坠地的声响,秀秀不悦走去窗外瞧,小丫鬟捧着一只小白猫走进来,“秀姐姐,这只小奶猫不知怎的,今天一早就胡乱跳窜,还打坏了院里的蔷薇花。”
秀秀看见猫身上的雪白绒毛被泥土弄得脏兮兮的,说道:“快给我。”
她把猫抱回屋内,放在桌子上,猫儿嗅觉灵敏,迈着猫步走到桌子中央,把秀秀准备给苏浅浅的枣泥糕啃了一口。
“……”
秀秀哭笑不得,“你个小畜生,倒还挺会享受。”
苏浅浅走过来,穿着素青绕枝花草纹的月华裙,衣襟袖口上绣着兰花盘口,裙裾及地掩住绣鞋,掩盖了她的稚嫩,衬托出一丝娴静娇美,秀秀的眸光暗了暗,真不知道王爷看见那一堆被还回去的物什,会不会被气得窜来太傅府。
猫儿看见苏浅浅,两只琥珀色灵透的眼珠子滴溜溜地转,向苏浅浅讨好般伸出小爪子。
苏浅浅抱起它,捧在手心里、抚着它光滑雪白的毛,心里说不出的惬意。
这个便宜表哥比亲哥好太多了,哪像苏见信一样,这不让做、那不让做,谢锦行真是懂得讨女孩子欢心,捡到这么可爱的一只猫儿就拿来送给自己的小表妹了,还说改日再去买一只来给它作作伴。
“雪球,是不是秀秀又忘了给你喂食,瞧你,又瘦了。”
她用手搓搓猫儿的圆脸,被她唤作雪球的猫儿懒洋洋地舔舔自己的肉垫子,从苏浅浅的怀里跳下去。
“呀,小心!”秀秀想去接已经来不及,雪球咕噜噜地摔在地上滚了到桌角边,爬起来甩甩晕头转向的脑袋,再百折不挠地抓着桌布爬回桌子。
因为那里还有它刚刚啃过一口的糕点。
“猫儿都比我享受,真是人比猫气死人。”苏浅浅坐在贵妃榻上摇晃着两条腿,视线盯着绣花鞋面上的小绒球看得失神。
太傅府中主子少得很,不像别家的后宅大院哗哗啦啦就是几十号人,方姨娘虽掌管府中事物却是妾室,所以苏浅浅不用跟她晨昏定省,也没了跟嫡母勾心斗角的那些可能性。
苏浅浅在心里找乐子,发现自己来到这里已经两个多月里,还没单独出府去玩过。
“秀秀。”她唤道。
秀秀正在把枣泥糕掰成细小的碎块,让雪球一口口慢慢吃不至于被噎着,闻言说道:“小姐有什么吩咐。”
苏浅浅的眼神瞟了眼窗外,确定没有人偷听后,才轻咳了声,“秀秀,你家小姐需要你。”
“做什么?”
“去偷哥哥的衣服。”
“……”
苏浅浅比秀秀的眼睛还瞪得大,想要以气势上压倒对方。
“小姐你该不会……”秀秀张大嘴巴,下一瞬坚决咬住下唇,“小姐,你要是想出去玩奴婢这就给你去备车,但是你要是想女扮男装,老爷,老爷一定会把我的腿给打断的。”
苏浅浅已经开始回到梳妆台前扯掉自己的衣饰,把秀秀辛辛苦苦梳好的发髻扯得惨不忍睹,狡黠笑道:“给你一炷香时间,我的小情绪一但发作起来你是知道后果的。”
最终秀秀受了胁迫,趁苏见信带着谢锦行出府游玩不在房中时,拿了他两套夏季刚做的晋士长衫。
“不是他穿过的吧。”嫌弃……
“都是前几日府中的管事去素衣斋替大公子定做的,表公子也做了两身,小姐和二小姐你们也都顺带做了。”
红拂楼。帝都第一大风月场所。
“所以,这是淳于侯府家开的吧。”苏浅浅此时站着红拂楼下,装模作样摇着在苏黎世书房顺来的一把古董折扇,她一身月白色修身晋士殷竹长衫,加上她身材高挑,也算勉强撑起了衣架子。
秀秀被心不甘情不愿贴了两撇八字胡,要多土有多土,偏偏还嘟着嘴任谁一看都知道是个俏女娃。
门口揽客的花娘才不管嫖客是女人还是男人,看着身价有钱就把人往里拉。
“小…公子!我们还是赶紧走吧,要是被大公子和老爷知道,奴才的一条小命都保不住。”秀秀幸好及时收口,但视线不管往哪里放,都能看到一幅幅美艳生香的极致画面。大脑持续充血,秀秀真怀疑等会儿会从七窍里溢出来。
苏浅浅面上从容、内心搓勇地跟着花娘进了红拂楼的大厅,颇有公子范的开口笑道:“本公子带你来见见世面,省得某些人以后遇到些有刺激性的画面就尖叫不已。”
秀秀抽了抽嘴角,所以小姐你这是在报复我昨晚叫的最大声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