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三章 楚楚姑娘
三师姐前所未有的狼狈,至少在田玄静看来是如此,所以他的脸色也是出奇的难看。
可隋人们的脸色也好不到哪去。
锋林书院首席掌谕是较比之前狼狈些,却只能勉强称得上狼狈二字,更何况是韩偃姜望何郎将三人联手,在何郎将拼命一战,姜望和韩偃全力补刀的前提下,尚且如此,最终输赢另说,过程可称不上赢这个字。
或者说,他们赢了才更显狼狈。
隋覃双方人考虑的角度不同,但心情都不好是相同的。
冷静下来想想,韩偃他们能赢固然可喜,然而以这种方式赢,好说不好听。
最终决战,都该孤注一掷,趁着没打起来,褚春秋和田玄静都飞身准备把何郎将和温暮白带回来,免得被波及冤死。
褚春秋找到深坑里的何郎将费了些功夫。
临行前看着风平浪静的奈何海,他皱眉想着怎么潜伏的妖王至今没有动静?是在谋划什么更大的动作么?
无论如何,已经昏睡过去的何郎将和虽有余力却也难以支撑的温暮白,纵使留下来也帮不上什么忙,反而会面临极大危险,当下,褚春秋和田玄静带着两人以最快速度返回磐门。
姜望只是随意瞥了一眼,砸吧砸吧嘴说道:“何郎将退场了,你刚刚那一剑又把恢复的损耗不少吧,能恢复,但伤势和状态很难恢复,现在真的要孤注一掷才行了,可如此一来,妖怪只要突袭,我们便无力反
击。”
韩偃凝眉盯着对面喘气的三师姐,说道:“褚首尊他们应当有对策,再不济也有老师把控,妖怪会想趁机吞噬我们,可也得分情况,前面没有得手,眼下剩余的我们虽然更让们难以自控,但判官不傻,明白对我们下杀手会有什么后果。”
姜望暗想,你们是无所谓,陈景淮若有借此谋划,未必不会与判官事先通气,哪怕没有商量,准备对付妖怪的后招也断然不会将自己包含在内,想来妖怪真的行动,没人会救他,最终让他的死变成一场意外。
所以姜望无论如何都得留着后手,哪可能为了打赢三师姐真的孤注一掷,毫无保留?
因为消耗过度,神国力量短时间里无法再次涌现,目前只能依靠神性维持这股力量,因此,神性至关重要,起码得留着能顷刻远遁逃命的神性。
姜望没有多言,看向三师姐。
要说狼狈,相比自己和韩偃,三师姐尚算气质稍佳,但打到现在也清楚,三师姐确实属于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人物,能没有形象的大口喘气,已经是相当不易了。
“胜算几何?”
韩偃眯眼说道:“没有打败她之前,便无法笃定她的极限在哪儿,所以不用想着什么胜算,拼尽力量去打便是,现在看得就是谁最先撑不住,我们可没有机会再恢复力量了。”
姜望提议道:“要么咱们拖时间?距离两朝会结束只剩一夜,而且也不
知现今奈何海外围六百里藏着多少大妖,反正我们人数占优,留着力气对付妖怪,拖到最后是铁赢的。”
韩偃漠然看着姜望,说道:“我愿意与人携手一战,不代表我愿意不战偷胜,最终胜负看各自本事,你想拖随意,正好也借此看看,消耗这么多力量的掌谕,我能否一人胜之。”
姜望尬笑一声,倒也顺势说道:“那我帮你掠阵。”
隋覃谁胜谁负,在姜望眼里是其次,他总不至于帮陈景淮取胜,豁出自己的性命。
至于旁人如何看待,姜望哪会在意。
眼见韩偃独自上阵,姜望反而不知从哪搬出一张藤椅直接躺在了壁垒之上,磐门观战者愣了一瞬,顿时骂开了街,刚刚对你印象好转了点,你又在搞什么幺蛾子?
都这个时候了,还能躺着看戏?
能听清韩偃和姜望对话的褚春秋等人反而都没说什么。
奈何海里的情况确实需要防备,甚至褚春秋也想着若能拖时间至两朝会结束才是更稳妥的办法,但韩偃能做到与旁人联手对敌便是极限了,他可以不在意这件事,却不可能做等于不战而逃的事。
因前面有多番消耗,褚春秋期盼着韩偃能就此击败锋林书院首席掌谕。
而三师姐能因此少个对手,田玄静更是不会多说什么。
韩偃挥剑划破一串雪花,极其强大的威压骤然降临,他看着虽在喘气但仍是面色平静的三师姐,说道:“这是我们之间
第三场战斗,第一次我输了,第二次没有分出胜负,虽然有别人帮忙,消耗你的力量,可姑娘确实超乎想象的强大,此刻我仍是没有信心能赢,但也会尽力而战。”
三师姐不紧不慢说道:“我很累了,是该结束了。”
韩偃说道:“那就结束吧。”
他手里的剑瞬间砸落。
三师姐稍微后撤,雪白剑锋划出,伴着鹅毛大雪坠落,将其斩出无数细小雪花,剑意携裹着极致寒意,朝着四面八方激荡开来,两把剑在一瞬间不知相撞了多少次。
荒野百里深坑溅起大片尘雾,平静的奈何海也再次掀起巨浪。
安稳躺在壁垒上的姜望险些被刮翻,两人剑锋针对范围之广,声势之大,匪夷所思。
韩偃再出一剑,凝声说道:“姑娘却比之前弱了许多。”
三师姐抬剑拦截,平静说道:“你状态未在最佳,出剑仍是快准狠,各方面都称得上艳绝。”
韩偃身影掠至更高处,有剑光自天穹而落,似要将整个天际贯穿,“姑娘才更称得上艳绝二字,此般局势,纵使赢了也不光彩,但这一次别无选择!”
三师姐凝聚剑意,没再说任何话,两道剑光上下撞击,气浪席卷数百里,磐门剧烈震颤,屏障忽隐忽现,弱小修士们满脸惊恐,有些甚至扑倒在地。
韩偃单手持剑,另一只手抵住剑柄首端位置,既是抗衡,也是推进,他面部青筋暴露,嘶吼着发挥出超越极限的
力量,终是将得三师姐的剑光吞没,连带着把三师姐也再次轰入深坑地底。
汹涌浪涛冲天而起,一道又一道水柱在百里范围的深坑里溅射而出。
韩偃身子晃了晃,艰难支撑着没有从天上坠落。
他面色凝重盯着深坑。
在不知多深的坑底,三师姐半跪着,喘气的声音更为沉重,她嘴唇里有鲜血涌出,啪嗒啪嗒滴落,洁白衣裙终是染上了亮眼的污色。
韩偃颤巍巍落入坑底。
“看来姑娘是撑不住了。”
三师姐抬眸看向他,说道:“你也一样。”
韩偃苦笑一声,说道:“等日后有机会,再公平较量,这次是我赢了。”
三师姐闭上眼睛,场间变得安静。
韩偃轻皱眉头。
三师姐却突然瘫坐在地,微笑说道:“是你赢了。”
韩偃面露肃然,说道:“姑娘尚存一战之力吧?”
三师姐摇头说道:“没有了。”
韩偃只是静静看着她。
三师姐认真说道:“真的没有了。”
韩偃沉默片刻,身子微微摇晃,竟是仰头摔倒,看着深坑上空的天色,淡淡笑道:“那就这样吧。”
三师姐嗯了一声。
韩偃突然又道:“这次算平局。”
三师姐怔然看向他,摇头失笑道:“别想太多,我是真的没有半点力气了,赢便是赢,输便是输,而且我不具备你能那么快恢复的本事。”
韩偃挣扎坐起身,顿了良久,问道:“尚不知姑娘名讳?”
三师姐说道:“楚楚,姓楚名
楚。”
韩偃斟酌片刻说道:“楚楚姑娘,名字很好听。”
三师姐似是想起什么,莞尔笑道:“谢谢。”
......
两朝会胜负已有结果。
但相比磐门里修士武夫们的欢呼,城头上的众人却沉默无言。
大隋赢了,但也好似没赢。
西覃输了,却也好似没输。
就连朱谕雪也没办法在此时耀武扬威。
锋林书院首席掌谕彰显的强大有目共睹。
田玄静沉默很久,忽然满脸堆笑道:“我们输了。”
褚春秋看了他一眼,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田玄静面色一正,说道:“但奈何海里是怎么回事,到了现在仍然没动静?”
褚春秋说道:“许是判官也不想把事做得太绝,虽然有规则在前,但这样的结果,对我们都好。”
田玄静点点头说道:“褚首尊可得好好招待我们一次了吧,不能再像酒肆里那般敷衍。”
褚春秋说道:“那是自然。”
他当即吩咐燕瞰,筹备宴席,虽然地点仍在磐门,但规格会完全不同。
壁垒上的姜望收起藤椅,转身看着奈何海,在相隔数百里的海域,隐隐可见判官的身影,他们四目相对,判官似人这般为礼,姜望眼眉轻挑,暗道此事极为古怪。
莫说判官没理由向他执礼,单就本该潜伏着有大动作的妖王却最终偃旗息鼓,哪怕像韩偃说得那般,会因为顾虑曹崇凛,借着规则降低风险,能得手几个便得手几个的想法,所以起
先目标其实只有两朝会里较弱的人,可连这些人都没能吞噬,更没必要再大动干戈,但毫无动作也显得很是奇怪。
不管怎么样,这对于姜望来说也是好事。
又或者是纯粹想多了?
陈景淮没想借着两朝会杀他?
再想到乌啼城副城主貌似要在磐门做些什么,虽是答应井三三能帮忙就帮点忙,可至今也未察觉到什么动静,难不成副城主的目标是奈何海,因为生出变故,所以判官才撤回了潜入外围六百里的妖王?
姜望暗忖,这背地里肯定有发生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事情。
再次深深看了眼奈何海,他转身掠入坑底,一手一个拽着三师姐和韩偃的手臂,准备回磐门,可行至半途,他猛地一怔。
视线触及之处,在荒野百里深坑的边缘,有道身影颤悠悠出现。
姜望很惊讶,“你怎么在这儿?”
韩偃虚弱抬眸,看见那道身影,同样面带不理解。
而磐门注意到这副画面的人,更是满脸震惊。
尤其是褚春秋和裴皆然。
因为出现的那道身影,正是他们以为已经死掉了的宣愫!
第二百二十四章 你看起来有点憨哦
宴席摆在了骁菓军营地。
营地里条件虽然简陋,但在燕瞰费心思安排下,也颇有一番气象。
身披甲胄的骁菓军在问明何郎将的意思后,抬着各种就近在别处荒野猎来的美食,亦有磐门能拿得出手的美味佳肴,可谓琳琅满目,摆齐上桌。
擂鼓声响彻在营地,有甲卫列阵,彰显威风,除了助兴,也是让覃人瞧瞧大隋勇士的威猛。
而在酒水方面,是远行数百里从他地城镇购来的美酒,酒香飘溢在整个营地里,与各类美食的味道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种独特的韵味。
绚烂烟火在营地上空绽放,将夜晚点亮成白昼,田玄静不由得感慨道:“真是有心了。”
姜望给自己贴了数十张甘露神符,也无法掩盖他此时苍白的脸色,力量消耗过度,纵有神性维持,但撤走神性的刹那,疲惫感便蜂拥而至,他尽力装作无碍,好在两朝会年轻人们没一个脸色正常的。
他终究还是在意着磐门可能会出现的后续情况。
在虚弱时期以防万一是必须的。
此时大家更在意的明显是另一处正在交谈的裴皆然和宣愫。
有些人尚且后知后觉宣愫未曾出局这件事,但紧接着更大的问题是,荒野百里范围被破坏殆尽,宣愫一个洞冥巅峰修士是如何能安然无恙的?
这便也是裴皆然正在询问宣愫的事。
她背对着所有人,只面对宣愫一人,状态倒也算正常。
在需要的时候裴皆然也能伶牙俐齿,但宣愫却是任何场合任何境地下都显得沉默寡言,裴皆然是神魂遗留的问题,非其所能控制,宣愫便是纯粹性格使然。
所以他的回答相当简单。
因为躲着,距离甚远,战斗余威到了边缘很大减弱,便侥幸存活。
可将之归结为运气,仍是让人匪夷所思。
奈何宣愫的资料很清晰,修为也很清晰,除了运气,好像也没有别的东西能解释。
看不穿锋林书院首席掌谕,是有迷雾笼罩,让人心知肚明背后的问题,宣愫身上可没什么迷雾,是一眼就能望到底,相比于宣愫隐藏着让场间众人都无法洞穿的强大修为,运气好似乎更容易理解。
有吕青雉,有赵熄焰,有锋林书院首席掌谕等等人物在前,要说再冒出个宣愫,那就真叫人无可言说了。
何况宣愫在神都殿前表现优异,神都大物们皆有注意,又在神都待了一段时间,哪可能隐藏这么深?
裴皆然想不出别的理由,也就没再询问,她转头看向姜望,示意其别处说话。
姜望淡定自若的起身,慢悠悠踱步跟着裴皆然来到营地无人处。
“说说吧,何时又为什么抹除我的记忆。”
姜望作深思状,忽而问道:“你以前是怕黑的吧?”
裴皆然一怔,下意识说道:“你怎么知道?”
姜望说道:“那你可知为何现在不怕黑了?”
裴皆然惊异道:“是你?跟你抹除我记忆有关?”
姜望点头说道:“没错。”
裴皆然狐疑道:“就连我老师都帮不了我,而且怕黑并非与生俱来,究竟怎么回事我尚且没弄清楚,真要说因为某些事才开始怕黑,抹除那段记忆就能解决,可也得找到是什么原因,你从何能明确要抹除哪一段记忆?”
“更重要的是,怕黑的根源问题被抹除,但你帮我的事情为何也被遗忘了?是你帮我抹除记忆的过程有什么见不得人?又或者是纯粹编谎话来骗我?就算我怕黑这件事真是你解决的,可这里面也必然有别的事。”
姜望暗自咂舌,顿时陷入头脑风暴,“你听我继续编,不是,你听我继续说。”
两朝会下来,他确实没有太多时间好好思考该怎么编,借着裴皆然曾经怕黑这件事真假参半,原以为能蒙混过去,没想到,裴皆然一下抛出更多问题,这临时现编可就有难度了。
虽然目前来说,被猜疑是仙人非坏事,但关键点在于陈景淮,哪怕可以大肆宣扬,让陈景淮更投鼠忌器,却也会无端惹出更多问题。
惹来神只倒是其次,妖怪们要是都来杀他,敢对付仙人的怕怎么都得是凶神级别的,这可不是能借机汲取养分的好办法,面对凶神,姜望必死无葬身之地。
仙人是暂时的保命符,也是夺命的镰刀。
陈景淮怎么猜疑是陈景淮的事,若天下人都开始猜疑,那假的也成真的了,要解决一个麻烦,制造更大的麻烦,在姜望这里是行不通的,所以他很干脆,朝着裴皆然招招手。
在裴皆然凑近,以为他要说些什么的时候,姜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给裴皆然贴了张赵汜升级过的遗忘符。
姜望很虚弱,裴皆然同样虚弱,何况常态下也已具备澡雪境修为,纵然此刻状态发挥不出来,但要拿捏裴皆然还是很轻松的。
解决问题最好的办法就是从根源上解决,省时又省力。
看着眸光短暂陷入迷惘,又渐渐清醒从而满脸疑惑的裴皆然,姜望笑着说道:“瞧你,上个茅房还得拉着我,下不为例啊。”
他就是顺口一说,但没想到裴皆然相当警觉,莫说上茅房拉着姜望作陪有多离谱,她也根本想不起有这回事,可最终裴皆然没说什么,虽然心里觉得很有问题,但遗忘符的作用不单是抹除记忆,也会让所有事情尽量变得合理化,起码现在裴皆然意识不到可能是被抹除记忆这种事。
哪怕当时两朝会上在场的吕青雉以及听到抹除记忆相关话题的人,再见到姜望和裴皆然结伴离开又结伴而回,便清楚他们去干嘛了,有些人不在意,有些人也没必要此时多嘴一问。
但姜望是有心思的,裴皆然有朝一日肯定会再次察觉到问题,可要保证短时间里没有问题,便只能把所有知情者的记忆都抹除掉,这当然是很大的工程。
尤其是褚春秋和田玄静等人,赵汜的遗忘符怕是很难生效。
姜望默默思考对策。
看了眼找上韩偃喝酒的温暮白,正好三师姐旁边的位置空了,姜望稍微思索,便走了过去。
相隔一个位置的吕青雉注意到姜望,面色顿时一沉,姜望冲他咧嘴一笑,拍了拍三师姐的肩膀,低声说道:“借一步说话。”
吕青梧当即怒眉说道:“你想做什么?”
姜望耸耸肩,说道:“讨教下修行不可以么?”
吕青梧坚决道:“当然不可以!”
姜望说道:“你说了不算。”
吕青梧气急,看向三师姐。
三师姐面色平静,起身揉了揉吕青梧的脑袋,便径直走向一边,姜望嘿嘿一笑,抬腿跟了上去。
“想说什么?”
姜望环顾左右,见吕青雉和吕青梧盯着这里,便说道:“再借一步说话。”
三师姐依言跟着姜望走出骁菓军营地,毕竟常态下的力量早非往日可比,虽说很虚弱,但哪怕只能行洞冥之炁,也足以让姜望浮空而行,此时的虚弱跟往常的虚弱是有本质上不同的。
谨慎起见,姜望想着尽量飞远一点,原想说些什么的三师姐,只能沉默跟上,相距营地数百里的空谷,姜望停下后左顾右盼,三师姐无奈说道:“放心吧,没人能听到我们说话。”
姜望诧异道:“楚姑娘都这样了,还有这本事?你早说啊,害我跑这么远。”
三师姐自顾自道:“有什么话就说。”
姜望搓了搓手,说道:“我想问楚姑娘那一手字出法随的神通能否抹除人的记忆?尤其是澡雪巅峰修士的记忆。”
三师姐说道:“可以。”
纯是抱着试试看的想法,但三师姐如此干脆给出他想要的答案,还是让姜望不由得愣了一下,随即欣喜道:“那楚姑娘能否帮个忙,把场间褚春秋、吕青雉等这些人的某段记忆抹除掉?”
三师姐嗯了一声。
姜望错愕挠头道:“你也不问问我为何要这么做?”
三师姐平静道:“既是要抹除记忆,自然要摘取记忆,我不问你也会说的。”
姜望说道:“话虽如此,可你也不会清楚我真正的目的啊,若只是抹除隋人的记忆就算了,这里面可也有覃人,楚姑娘这般竭力帮忙,反而把我整不会了。”
三师姐恍然道:“哦,有覃人啊。”
姜望一脸懵,这是啥反应?
你才意识到要抹除记忆的人里面有覃人?
你看起来有点憨哦。
三师姐再次恢复平静的模样,说道:“别管隋人或覃人,找我帮忙抹除别人的记忆,自是想掩盖什么,那最后我便成了唯一的知情者,你就这么信任我?还是打算等我帮了忙,另有手段对付我?”
姜望笑着说道:“接触之后,我也算稍微了解楚姑娘的性格,应当不会到处说,便算是把风险降到最低了,归根结底,这件事没到那个程度。”
三师姐说道:“我以为你会拿井三三说事。”
姜望摇头说道:“哪能总拿鸡毛当令箭呢。”
三师姐说道:“我可以帮你。”
姜望郑重说道:“姑娘有伤在身,恐怕要费些力气,实在是麻烦了。”
三师姐无所谓说道:“很简单的事情。”
姜望微感诧异,按理说要抹除澡雪巅峰修士而且不止一位的记忆,又能让他们毫无所觉,绝非易事,三师姐此般淡定,好像并非只是性格使然,难道两朝会上三师姐是在伪装?其实根本没有表面上那么狼狈?仍是隐藏着力量?
若是比隋覃输赢更重要,那么三师姐的秘密怕是很不简单。
如此想着,姜望还是把需要抹除的记忆告知,三师姐只是眉头皱了一下,便竖起食指,在空中写下‘消除’两个字,姜望回眸注意着骁菓军营地,没有察觉到半点异样。
“这样就行了?”
三师姐说道:“所以是很简单的事情。”
姜望暗暗咋舌,这位锋林书院首席掌谕的能耐要比他想的更加深不可测。
看着处在震惊里的姜望,三师姐平静问道:“裴皆然的记忆里有什么?”
姜望回神,打个哈哈,正要措辞敷衍,但见三师姐忽然眉头一皱,姜望脸色也跟着骤变,空谷里起了一阵风,然后便是一阵婉转戏音悠悠响起,让人霎时背脊发麻。
第二百二十五章 壁上伶人
姜望扫量着空谷,悚人的戏音在各处回荡,他下意识往三师姐身边凑了凑,低声问道:“找到是从哪里传来的了么?”
三师姐闭上眼睛,很快又睁开,指着空谷某处山壁说道:“在那儿。”
姜望顺目看去,便见一伶人正在壁上奏曲,他瞳孔猛地一缩,“拂魈君!”
三师姐看向他,“谁?”
姜望面色严肃说道:“漠章之子拂魈君,是妖王里面力量最巅峰那一档的,但祂应该被送回了泾渭之地才对,居然这么快又跑了出来。”
他大概能猜到,拂魈君可能是借着唐棠和黄小巢入泾渭之地时跑出来的,只是这件事没必要告诉三师姐,他只是很好奇,拂魈君为何出现在磐门附近?
目前神国力量仍然没办法涌现,而且哪怕汲取了从三师姐那里得到的养分,自信要比同九婴一战时更强许多,但拂魈君的力量是不亚于九婴的,甚至可能更胜半筹。
有三师姐在,姜望倒也不担心,他更在意拂魈君何时来的磐门,又待了多久,为何没有被曹崇凛发现,又或者曹崇凛早有察觉,那么坐视不管,是否有陈景淮的意思在里面?
倒也不怪姜望非得往这方面想,毕竟他一直在想着陈景淮会有什么动作,不管是借着覃人的手,还是借着奈何海里妖怪的手,哪怕只是想试探,也该做点什么。
在荒林里的时候,拂魈君虽有压抑着力量防止被发现踪迹,可也无法保证,祂真能做到让所有人都毫无察觉,如果曹崇凛亦或是神都大物目睹到那般画面,只是没有动作,也未可知。
那么就肯定会清楚,自己和拂魈君有一段旧怨。
正好意外得知拂魈君藏在磐门附近,借此利用,并非没有可能。
“漠章之子啊,有点意思。”
三师姐脸上多了些情绪变化。
姜望未做多想,除了烛神,漠章便是最恐怖且最强大的妖,跟祂扯上关系,很难不被人在意。
“我现在可是没多少战力,拂魈君的道行尚在澡雪巅峰的巅峰,除非祂压抑着道行,不敢全力施为,但哪怕如此也非同小可,楚姑娘觉得能有几分胜算?”
三师姐很认真想了想,说道:“四成吧。”
姜望顿时面露苦笑,“那就只能跑了。”
三师姐平静说道:“祂好像是有备而来,此地已被封锁,与外界隔绝。”
姜望脸色有些难看,说道:“我是想着谨慎点,所以才离营地这么远,没想到反而给了拂魈君机会,祂恐怕早就等着找时机杀我呢,结果我却自己送上门来。”
三师姐看了他一眼,说道:“怪我没有提前叫住你。”
姜望摇头说道:“当然不能怪楚姑娘,祂想杀我,总会找到机会,无非早晚罢了,何时遇到祂,其实都没有区别。”
三师姐说道:“我剩余的力量其实很多,但能用的不多,所以胜算确实不高。”
姜望闻言笑道:“楚姑娘果然在两朝会没有拼尽全力啊,我也能理解,因为我同样藏着力量,只是要用这股力量的话,得付出一些代价,此事原也跟楚姑娘无关,可想活下去,务必需要姑娘帮忙。”
三师姐似觉意外,但也没有特别的反应,问道:“怎么说?”
姜望摩拳擦掌,说道:“祂的目标是我,楚姑娘且掠阵尽可能恢复些力量,虽说上次被打得很惨,可说实话,我也未曾见识过拂魈君真正的实力,所以能坚持多久,我无法保证,总得来说,要做好陷入苦战的准备。”
三师姐倒是没什么废话,闻言便直接席地而坐。
姜望执刀向前,看着山壁上唱戏的拂魈君。
戏音渐渐止息,拂魈君面无表情注视着姜望。
能在此相遇说不上早有预谋,恰逢判官离了奈何海,祂又得知姜望在磐门这件事,是否要有行动其实是经过多番犹豫的,只是机会忽然摆在眼前,祂终究还是难以控制内心里的情绪。
伶人面相的拂魈君每一种表情变化虽不像变脸那般夸张,但也显得很是清晰,祂此刻便露出了怒相,“姓姜的,许久未见,吾甚念。”
姜望笑道:“劳拂魈君挂念,真是受宠若惊啊。”
拂魈君阴恻恻笑道:“只是可惜,那个红衣丫头没在,但某方面来说也是好事,毕竟吾至今也没办法躲避她的能力,便先杀了汝,再去报复那丫头。”
姜望好奇问道:“你应该有目睹两朝会里的情况吧?我身边这位姑娘虽没有李姑娘那般让你忌惮的能力,可战力之高是匪夷所思的,而且我也并非从前的我,真要殊死一战,哪怕将此地隔绝,也未必不会有气息外露。”
拂魈君皱眉说道:“吾是有......听闻什么两朝会,但汝等再强又能强到哪去?上回吾仅用十之一二的力量便将汝打成狗,莫谈汝在这段时间里能变得多强,就此刻虚弱不堪的样子,吾一掌就能将汝拍死。”
姜望暗想,且不谈拂魈君有没有帮陈景淮掩盖的可能性,哪怕是有,也没必要装作连两朝会的情况都不清楚。
那么很显然,在此之前,拂魈君身处的地方有古怪,祂只知有两朝会这件事,却没能目睹。
如果是陈景淮临时起意,想再借助拂魈君的手,那为保万无一失,纵使不会详细描述,也该告知拂魈君现下情况,又或者是一石二鸟,让拂魈君有所大意。
毕竟不明就里的拂魈君哪怕吃亏,也很难直接被反杀,对陈景淮来说,最好的结果是拂魈君杀了姜望,稍好的结果也是两败俱伤。
可姜望又想到垅蝉妖患一事,堰山君是幕后布局者的概率很大,神都肯定也会有所怀疑,身为大隋皇帝,表面上将与妖为伍者定为大罪,暗地里也未必不会跟拂魈君牵扯,何况此举正好能针对漠章血脉,于公于私都没什么问题。
在常态下,一滴神性只能让他斩出澡雪巅峰力量的一刀,宴席期间神国自行补充的可用神性要拖到神国力量再次涌现明显是不可能的,但姜望也没有直接打破神国平衡,取用更多神性,说不得正好借着拂魈君对现在的自己不够了解,能一刀将其重创。
姜望没有刻意的伪装更虚弱,只是脸色显得稍微有些难看,更故意看了一眼闭目调息的三师姐。
拂魈君的怒相转为喜相,虽然有些滑稽,可看久了也颇为惊悚,祂身影翩翩自壁上落地,摊开双手说道:“吾能瞧得出来,这位姑娘身上确实有点怪异,但还是那句话,不管她巅峰战力如何,汝等虚弱成这样,要杀汝等,简直易如反掌。”
“汝想等她恢复些力量,但也要考虑到汝是否有反抗的余地。”
拂魈君纤细修长的手指轻轻一抬,自天而降一股强大的威压瞬间便把姜望镇趴在地,“区区澡雪境,而且没剩下多少力量的汝,吾纵想折磨,怕汝也支撑不住,吾便大方些,给汝一个痛快。”
姜望艰难抬眸,冷笑道:“能死在漠章之子拂魈君手里,倒也不算亏,可我怎会甘愿就这么死掉,拼着燃烧一身炁血,也要从你身上扯下一口肉!”
拂魈君笑呵呵说道:“何必让自己死得这么惨呢,但汝既有此愿,吾便成全汝。”
祂手指下压,迫力更盛,姜望浑身骨骼都在咯嘣作响,不由得惨叫出声。
拂魈君开怀大笑道:“真是美妙的声音啊,吾倒想看看,汝能撑多久。”
祂猛地握拳,姜望所在位置十丈范围顷刻炸裂,扬起漫天烟雾。
紧跟着便是连绵不绝的炸响。
整整持续了盏茶时间。
拂魈君挥手驱散烟雾,喃喃说道:“怕是炸成泥了吧,吾原想让汝痛快死去,汝偏偏选了惨死。”
看着那处深不见底的大坑,拂魈君径直走向三师姐,颇为感慨般说道:“汝与吾无冤无仇,可惜汝同姜望待在一起,那便也顺手解决了吧,可别怪吾。”
三师姐睁开眼,平静看着祂。
拂魈君脚下一顿。
看着面前这白衣长裙的姑娘,祂暗暗惊诧,这个眼神当真怪异。
是属于极致的平静,其内不见丝毫波澜。
就像对世间万物都无欲无求。
“看来姜望所言不虚,汝当真非凡人。”拂魈君握拳在前,忽而将掌心面向三师姐,眯眼说道:“那吾便送汝一份大礼。”
整个被封锁的空间都在震颤,好似随时都会湮灭无形。
三师姐眉头一挑,这一击可比韩偃和何郎将他们全力出手的力量都更胜一筹,果然不愧是漠章之子,以她目前的状态,完全挡不住。
可饶是如此,三师姐依旧面色平静。
平静到让注视着她的拂魈君心头渐渐生出怒意,“真是惹人厌恶的一张脸啊,死到临头还能这般平静,汝是天性如此,还是藏着什么底牌?但都无所谓,吾会将此方天地尽数化作飞灰。”
祂话落,便直接出手。
但就在此刻,身后寒风呼啸。
拂魈君下意识转眸,映入眼帘的是一抹黑色。
紧跟着是姜望的一张脸。
长夜刀势大力沉狠狠斩落!
第二百二十六章 百丈之地的苦战
绚丽的烟火在此间绽放。
无论是波及的范围还是声音都封锁在百丈之地,未有丝毫外露。
姜望脚下踉跄,斩出一刀便直接耗费了一滴神性,导致他瞬间头晕目眩,好在及时贴了甘露神符才没有狼狈摔倒。
再瞧面前的拂魈君,半个身子都被轰没了。
露出的残破狰狞面相正死死盯着姜望。
姜望打起精神,随时准备再取神性,若非拂魈君注意力都在三师姐身上,且出刀突然,让其短暂没有防备,是断然不可能一刀便将拂魈君伤成这样。
“你是何时入的澡雪巅峰?”
姜望咧嘴笑道:“在不久前垅蝉妖患的时候。”
拂魈君瞳孔微缩。
姜望仔细观察着,顿时心下了然,看来汲取真性筹谋让漠章更快苏醒的计划确与漠章之子有关,那个时候拂魈君应该仍在泾渭之地,祂既然知晓垅蝉妖患,便摆脱不了干系。
但所谓开弓没有回头箭。
此间,他要么杀了拂魈君,要么被拂魈君杀死,据他猜想,堰山君现下怕也分身乏术,倒不用担心被堰山君惦记上,可神国力量没有涌现的话,拂魈君的死便不会给他带来任何养分。
在生命遭逢极大威胁的时候,养分也只能靠边站了。
姜望再取神性,凝聚巅峰力量的一刀,毫不犹豫斩向拂魈君。
但就像姜望预料那般,纵然一刀超出预料的重创拂魈君,此妖也非是轻易就能杀死的,正面交锋的情况下,拖着残躯的拂魈君竟依旧抗住了姜望一刀,没了的半边身子更是翻起血雾,很快就重新长了出来。
目睹那般画面的姜望直欲作呕。
目前可用神性只余一滴,除了虚弱等于毫无代价的巅峰力量也只能斩出一刀,但拂魈君恢复身躯似乎也消耗颇大,气势明显弱了不止一筹。
那么前面两刀就不算白出。
只是遭此折辱的拂魈君无疑要发狂了。
可姜望明显能感觉出来,哪怕处于快丧失理智的状态下,拂魈君仍在压制着道行,这么做的原因思来想去也只有一个,是在顾虑着会被神都大物发现。
莫非拂魈君的出现与陈景淮并无干系?
若有合作的话,拂魈君没必要这样。
如果纯粹是陈景淮给出的信息有差,想让拂魈君生出大意之心,在能杀死自己的前提下也要付出代价,那么明确自己修为已至澡雪巅峰后,又受此重创,拂魈君便该全力以赴将自己碾碎成渣,无所顾虑才对。
念及此,姜望不由感慨。
因夜游神的存在,其背后存在的所谓仙人,让得陈景淮的忍耐力相当足,或许事情本就没有那么复杂,两朝会规则便说明一些问题,但那并非绝对,陈景淮俨然只是抱着他若能死在两朝会最好,不能也没关系的想法。
或者他更想看看,如果自己遇到生命危险,夜游神护不住,仙人是否会露面,可这件事无论如何不能由陈景淮的人来做,所以才要借着覃人以及奈何海,那么陈符荼故意传至磐门的那番话,正好合了陈景淮的心意。
虽不敢说仅是一句狂妄的话,便让覃人非杀姜望不可,总也能制造点矛盾,若无后手,纯粹碰运气更加难以保证姜望必陷绝地,要么计划出了纰漏,要么其实陈景淮真正的试探尚未开始。
但无论如何该是和拂魈君无关。
拂魈君因顾虑而压制着道行,便也算给了姜望强撑的机会。
封锁范围仅有百丈,姜望想依靠躲避拖延都没有空间能够发挥,打破神国平衡已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了。
虽然此举会让神国力量涌现的时间再次延后,而且寿元也会缩短,但凡陈景淮真有试探计划,他就会无力应付,可若眼前的危机都渡不过去,又何谈之后?
不说真性此前一战也有消耗,若是出窍反而分散神性的力量,所以姜望没有犹豫直接召唤出夜游神,最后一滴可用神性附着在长夜刀上,在拂魈君刚刚恢复身躯,仍在适应的时候,便疾步上前,朝着拂魈君脖颈狠狠砸了下去。
纵有压制道行,但呈现暴怒状态的拂魈君也展露出极强的力量,姜望一刀仅是破了点皮,下一刻持刀右手的手臂便被拂魈君一把抓住,姜望不见慌乱,夜游神鸣啼,飞扑而上,拂魈君脸色稍显怔然。
姜望则毫不迟疑,用于维持神国平衡的神性加持己身,磅礴力量瞬间疯涌而出,状态直接拉满,在拂魈君被夜游神纠缠住的刹那,比之刚才更强盛的一刀骤然砸落。
拂魈君却在此时抓起夜游神的脚,将其狠狠甩向姜望,但姜望身形一闪,便已临至拂魈君上空,那一刀丝毫未有减势,拂魈君只能双臂交叉格挡,巨大的力道顷刻便使其双臂蹦出裂纹。
姜望见此由衷赞叹道:“阁下可真硬实啊。”
拂魈君面部狰狞,猛地格开长夜刀,伸手抓向姜望。
姜望纵使及时后撤,但仅是几步便被拂魈君追上,祂的手掌比姜望头都大上一圈,其纤细修长的五指瞬间覆盖在脸上,抓着姜望脑袋狠狠朝着地面砸落。
碎石土屑迸溅。
姜望猛咳一口血,未等反击,拂魈君身影掠起,双膝便又狠狠砸中姜望的脸。
紧跟着单膝半跪在地,双拳紧握,照着姜望头部一顿猛砸。
百丈范围霎时崩碎的不成样子。
三师姐却恍然未觉,除了衣裙和青丝飘动,好似百丈里发生的一切都对她丝毫没有影响。
拂魈君癫狂一般砸击着姜望的脸,像是浑然没有停止的意思。
但夜游神身形见风就涨,横呈百丈,强大的神威骤然降临。
拂魈君面容一滞,可紧接着便又抬起手臂,攥着拳头,就要继续砸落,好在姜望趁此得以喘息,一手忽然薅住拂魈君的头发,另一只手握拳,狠狠给予回击。
拂魈君那花里胡哨的脸顿显滑稽。
姜望上踢腿,把拂魈君踹上高空,夜游神顺势张开利爪,牢牢牵制拂魈君的腰身,奋力撕扯,姜望则起身抹了抹脸上的血,暗自恼火,怕是看我长得英俊,专往我脸上招呼,此仇可谓不共戴天。
有神国的治愈能力,除了满脸的血迹,倒也未曾破相,依旧那么好看。
姜望看了眼三师姐,长吐一口气,想要用打破神国平衡的神性一直维持力量,纵然能维持很久,可他的寿元撑不住。
眼见拂魈君挣脱夜游神的束缚,一拳便把夜游神打入天际,姜望面色凝重想着,若是能够把拂魈君拖入神国里,那么杀祂简直如同碾死蚂蚁,而这个突如其来的念头便仿佛打开了某个开关,一发不可收拾。
既然上回有把阿空养着的蠃颙带入神国,相比那时候已经变得更强大数百倍的自己,必然能够把更强大的妖怪拖入神国里,成与不成,试过便知。
神国能将妖怪收入其内,早已得到证实,人是不行的,起码暂时不行,而且神国力量涌现后,不仅是在过程里,杀死妖怪的瞬间也能直接获得养分,本身便代表着神国对待妖怪和对人是有区别的。
想到就做,但为防后患,姜望朝着三师姐喊道:“先别恢复力量了,给我盯紧祂!”
三师姐不明所以。
看着姜望,歪了歪脑袋。
姜望则没时间解释,灼热气息锁定正打算俯冲而下的拂魈君,念头微动,明显有一股拉扯力呈现,姜望面色稍喜,当即拼尽全力拖拽拂魈君,夜游神这时察觉到姜望的意图,径直便撞向拂魈君。
下一刻,时间仿佛静止。
三师姐眨了眨眼,看着消失不见的夜游神以及保持原动作定格般的姜望和拂魈君,可谓一头雾水。
而在神国里,姜望同样很诧异。
他成功把拂魈君拽入神国,但却只是元神,拂魈君的身躯仍在外面。
在姜望面前的是拂魈君整整五十四道元神,便也是五十四个拂魈君。
夜游神化作寻常鸟类大小,落至姜望肩头,惊异道:“你是怎么做到的?”
姜望皱眉说道:“变得更强大自然就能做到,可惜以我目前的修为,拼尽力气也只能把祂的元神拽入神国,但没想到拂魈君的元神这么多。”
夜游神看着外界的拂魈君,凝声说道:“祂的身躯只是被暂时锁定,很快就能摆脱束缚,虽然元神最高也只有祂大概六成的道行,可毕竟数量很多,要把祂的元神全数抹杀,才能将其致死。”
姜望笑道:“在神国里,说我是真正的仙人也不为过,任祂再强,也如蝼蚁。”
夜游神提醒道:“但神杵尚未归位,神国虽完整也等若残缺,拂魈君毕竟是妖王里巅峰的存在,又是漠章之子,身具极其强大的血脉,未必就能一念将其抹杀。”
姜望点头说道:“妖怪元神脱离会带走主体一部分道行,拂魈君纵能在我抹杀祂全部元神前摆脱束缚,剩余道行也不见得能打赢楚姑娘,何况再不济,楚姑娘也能撑到我解决这些元神。”
夜游神随即笑道:“那我作为此间唯一的神明,便帮你分担一些元神。”
拂魈君道行最高的一尊元神承载着祂的意识,此刻正惊疑不定打量周围,因群山叠嶂,猛一看与外界没啥区别,祂短时间没有察觉到问题,但元神失去控制,被动出窍,是大有问题的。
看着不远处的姜望,拂魈君厉声道:“你做了什么?”
姜望摊手说道:“这里将是你的埋葬之地。”
拂魈君冷声道:“简直可笑,不管汝耍了什么把戏,以为攻吾元神便能取胜?五十四尊元神的力量汝拿什么来挡?”
姜望笑道:“那我便让你瞧瞧。”
他食指指向拂魈君五十四元神。
顷刻间便有二十三元神灰飞烟灭。
拂魈君顿时亡魂大冒,满脸惊恐看着姜望,“你到底做了什么!”
姜望没有理会,暗自感叹,居然只是把拂魈君道行稍弱的元神泯灭,果然不愧是漠章之子啊。
他拍了拍肩头夜游神的脑袋,平静说道:“杀。”
第二百二十七章 我并非仙人
空谷百丈之地。
三师姐掐了掐姜望的脸,又好奇的抬眸看向拂魈君,稍作思考,便浮空而起,升至拂魈君的上空,直接就是一脚将其踹落地面。
拂魈君以五体投地的姿态趴在坑里,三师姐蹲在一旁,注意到祂微微转动的眼眸,若有所思般喃喃说道:“神魂被封锁,但又没有完全锁死,能让其无法动弹,真是不简单啊。”
她看向姜望,奇怪道:“你又是怎么回事?这种手段莫非是相互的?”
三师姐满脑袋疑问。
姜望有看到外面三师姐的动向,他意识入了神国,除了仍能呼吸有心跳,身躯已然处在停滞状态,但只要他意识微动,身躯便可以恢复正常,奈何拂魈君的能力出乎意料的强大,他需要全神贯注将其镇压。
按理来说,并没有拥有拂魈君全部道行的元神,在神国里该是任他宰割的,事实非如此的原因,姜望归结于漠章血脉,能减弱神国镇压程度,不单是因为拂魈君很强大,而是漠章之血更强大。
拂魈君的意识一直想要回到身躯里,其身体里的漠章之血也在起着作用,若是姜望很大分心的话,祂真有可能逃出神国。
但看着夜游神很快便抹杀拂魈君三道元神的战果,姜望大致清楚,虽然没办法一念镇杀拂魈君所有元神,可拂魈君也并无太多反抗之力,不过是多花些时间罢了。
在神国里的夜游神自然也更强大,除了承载拂魈君意识的一道元神,剩下的祂都能应付,姜望执刀在手,紧盯着拂魈君道行最高的元神,念头微动,这道元神便被其拽至身前。
拂魈君面色前所未有的难看。
祂渐渐意识到了不对劲。
“此地并非人间!”
“这里是神国!”
“那只鸟是正神,汝......你又突然彰显此般诡异的手段,哪怕是澡雪巅峰,苦檀剑神林溪知也没可能强行剥离吾元神,你......你到底是何人!”
姜望咧嘴一笑,“说了这么多,你心里已经有答案了吧。”
拂魈君难以置信说道:“你真是仙人!?”
姜望摇头说道:“我并非仙人。”
拂魈君心想你莫非是在耍我?说什么心里已有答案,又否认是仙人,除了仙人还能有什么?祂气急败坏道:“若非仙人,怎能掌控神国,有正神任凭差遣!”
姜望依然摇头,“我真的不是仙人。”
拂魈君似是想到什么,接连后退,颤声说道:“怪不得,上次见你,只是澡雪境,这次便是澡雪巅峰,哪有人能破境这么快,你根本就不是人!”
姜望皱眉道:“你才不是人!”
拂魈君面容一怔。
姜望顿时扶额,叹气道:“好吧,你确实不是人。”
此般对话,让拂魈君反而稍微冷静下来,祂面露狐疑,“可若真的是仙人,上回为何被打得这么惨,还是那个红衣丫头帮忙才让你逃过一劫,或许当时你也有刻意隐藏,虽是仙人,但力量怕是不复巅峰,会担心被凶神盯上?”
姜望微感错愕,你倒是很会解释啊。
见姜望没有反驳,拂魈君面色更白一瞬,祂很懊悔,原以为是姜望送上门来给祂杀的机会,却没想到其实是自己送上门给姜望杀。
眼看着五十四元神,被姜望一念抹杀二十三,剩下三十一元神又被夜游神斩杀十五,拂魈君心里的恐惧不断滋生。
就算姜望力量不复巅峰,可要抹杀祂显然是绰绰有余的,甚至无需姜望出手,夜游神很快就能把祂元神斩杀殆尽。
念及姜望仙人的身份,纵使不说丧失战斗意志,也俨然很难提起反抗的力气。
姜望却没急着杀拂魈君,而是认真问道:“垅蝉妖患之时,你仍在泾渭之地吧?布局的是堰山君?”
“唐棠前辈说漠章就在泾渭之地,那里还有一尊摆脱神位的异神,我只知泾渭之地是曾经烛神战役的战场,当然会埋着许多仙神尸骨,包括遗落神国。”
“你们这些妖怪在遍及世间最大机缘的泾渭之地被关了这么久,若说没有得到什么好处,变得比以往更强大也说不过去,但这些我倒是不关心。”
“我只想问你,在大概六七年前,有跟我长得很像的人踏足泾渭之地,他在那里遭遇了什么?”
拂魈君因心生恐惧,倒也没有察觉到姜望话语里存在的问题,但就表面上的问题,祂便不可能回答,虽然布局垅蝉妖患一事说与不说没什么区别,可漠章四子确是感情甚笃,再没区别,也不能从祂口中承认。
至于最后的问题,拂魈君愣了很久,祂真有认真思考,要说有人踏足泾渭之地,数百年来,除了唐棠和黄小巢,在祂印象里,再无第三人,祂反而从姜望所言与其长得很像这番话下意识推测是不是那个人就是姜望自己?
泾渭之地的确是烛神战役的战场,那里陨落着数不清的仙人,侥幸存活的仙人分散各处躲着,若是力量有所恢复,想再入泾渭之地,不管是做什么,哪怕只是一探究竟,也是说得通的。
可姜望却问出那个人在泾渭之地里遭遇了什么,拂魈君细细想来,姜望力量既然不复巅峰,未曾尽数恢复,那么能杀‘祂’的在泾渭之地当然不少,但能活着出来,也证明着姜望力量之强大。
或许是重伤的缘故,或许是有谁想从‘祂’记忆里得到其余存活仙人的踪迹,又或者是因为别的什么,总而言之,是对其进行了一番折磨。
姜望纵使逃出泾渭之地,相关记忆却也出了问题,没有再次踏入泾渭之地,说明姜望仍是记得一些,所以才想要得到答案。
拂魈君再想到自己对这件事一无所知,那么最有可能重伤姜望的便只有居于天庭的荒山神了,旧天庭虽坠落在此,可也相当于泾渭之地里的另一层空间,外界对里面发生的事毫无所觉也是很正常的。
念及此,祂抬眸看向姜望,原本恐惧的心理慢慢减退,反而嘴角勾起一抹笑容,说道:“你想问的事,我确实清楚,咱们不妨做个交易。”
姜望挑眉,问道:“你想做什么交易?”
拂魈君说道:“放我走,我便告诉你想知道的一切,为了让你安心,也为让我自己安心,只让这些元神离开就行,哪怕你要出尔反尔,我的身躯也逃不掉,便等于要了我半条命,但我还是相信你会信守承诺。”
姜望笑着说道:“你倒也豁得出去,与其说是让我安心,不如说是给自己留后路,只剩元神固然道行尽数折损,但起码能活着,数百年后便又是一方大妖。”
拂魈君说道:“咱们之间也没有什么解不开的仇怨,若能让我安然离开,我保证不会再出现在你面前,你杀了我或放了我,对你其实没有什么影响。”
姜望摇头说道:“你活着离开,必然会宣扬我是仙人这件事,再不济也会告知同伴,怎么都不能说没有影响,何况你真知晓答案的话,我直接读取你的记忆便是,何须与你做什么交易?”
拂魈君皱眉说道:“我是漠章之子,别把我当成寻常的妖,你是仙人也没办法读取我的记忆,而且我保证不会把你仙人的身份泄露出去......”
祂话未说完,表情猛地一滞,紧接着便是露出痛苦之色。
姜望抬起的手臂缓缓落下,看着瘫坐在地大口喘气的拂魈君,点头说道:“果然没办法读取记忆啊。”
拂魈君心里恼火却也不敢溢于言表,放低姿态说道:“阁下与我做交易是最好的办法。”
姜望平静说道:“我知你素来喜欢与人做交易,就像曾经的王遥骞,实际上只是玩弄人心罢了。”
拂魈君说道:“我自是不敢也没能力戏耍阁下,这是很纯粹的交易。”
姜望陷入沉思。
便是这沉思的功夫里,拂魈君剩下的十六元神又被夜游神斩杀其九,拂魈君心疼坏了,元神泯灭让祂的道行也在持续折损,祂已经从身躯那里感觉到无比的虚弱。
拂魈君认为姜望是故意的,‘祂’要把自己元神抹杀的只剩一个。
“别再犹豫了,若元神尽数泯灭,独留一个,我怕是上千年也没办法恢复,所谓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真要把事做绝,你就得承担我大姐的怒火,她的道行可是仅次于我父漠章!”
姜望默默看着祂,平静说道:“你威胁我?”
拂魈君摇头说道:“我也是为了你好。”
姜望举起手里的长夜刀,说道:“你威胁我,那我便只能杀了你。”
拂魈君瞳孔大震。
祂满脸急切道:“你不想知道答案了么!”
姜望浅笑道:“我只是没那么相信你,而且泾渭之地里知晓答案的怕是有很多,无非是晚一些弄清楚,要放你活着离开,只会凭生隐患,泾渭之地里道行越高的家伙便越难跑出来,何况你事后肯定会再报复我,那么杀或不杀,你的大姐都会盯上我,所以我觉得还是杀了你更好。”
第二百二十八章 镇杀拂魈君
姜望的刀抵着拂魈君眉间一道红,好似涂抹着胭脂的一张脸因惊惧而显得狰狞,那烟熏般的眼睛瞪得很大,瞳孔颤抖,嘶哑着声音说道:“放过我,你任何条件我都可以答应......”
长夜刀的刀尖轻轻划着拂魈君的脸,姜望惊奇道:“我原以为你的脸是画出来的,没想到就长这样。”
看着拂魈君此时愈显惊恐的脸,姜望随即笑着说道:“那便给你一次机会,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
拂魈君愣住,祂啥也不知道啊,纯粹只是想借着此事逃命,真要让祂说,就只能现编,可现编也不是随口就能编出来的,而且看姜望的意思,祂说出来也是难逃一死,不过是晚一会儿死的区别。
眼下便只能按照猜测那般祸水东引,祂将目标直指荒山神,这是在给荒山神找麻烦,也是在给姜望找麻烦,目的是让‘祂们’狗咬狗,不管最终谁死,或两败俱伤,都是一大快事。
姜望眉头紧蹙,他无法轻信拂魈君说的话,可要说老爹姜祁能活着从泾渭之地逃出来,是神而非妖所为的可能性的确更高些,但期间到底发生了什么,拂魈君短时间里编不出来,姜望也没办法揣测。
真要像唐棠说得那般,姜祁想借助泾渭之地掀起覆盖整个大隋的妖患,他也找不到荒山神的头上,想要找到切实的真相,无疑还得往泾渭之地走一趟才行。
“你说完了,便也该死了。”姜望手腕一震,直接斩出一刀,拂魈君惨叫着跌飞出去,然后很快挣扎起身,慌不择路遁逃,“果然不愧是漠章之子,但道行再深,毕竟只是元神,能抗住我第二刀否?”
姜望的第二刀眨眼便追上拂魈君,祂艰难抵挡,却也只是一瞬,便又倒飞出去,身形霎时若隐若现,几近崩散。
祂的心神也频临崩溃。
姜望毫不犹豫就要再斩出绝杀的第三刀,但没想到夜游神庞大的身躯忽然砸了过来,祂一脸尴尬说道:“我打不过了。”
姜望转眸,除了承载着拂魈君意识的元神,其余元神被夜游神杀的只剩两个,但也是最强的两个,祂们反而是无所畏惧的齐齐朝着姜望杀来。
蓄势待发的第三刀转手便挥了出去。
摧枯拉朽般将得两个元神吞没。
五十四元神只剩其一。
外界的拂魈君陡然睁大眼睛,此刻终于摆脱束缚,祂没有理会一旁错愕的三师姐,就要遁回奈何海,是要趁着最后的元神泯灭之前寻求奈何妖王的帮助。
祂是从奈何海偷跑出来的,漠章之子的身份让祂在被封锁的百丈之地里只要不全力施为,哪怕是澡雪之上的大物也无法轻易察觉祂的踪迹,但也致使奈何妖王同样毫无所觉。
原是借此防止姜望的气息引来旁人,现在祂只痛恨为何要封锁这百丈之地,否则奈何妖王早该闻声而至,就算此时解除,也没法保证会比姜望抹杀祂元神更快获救。
可就在拂魈君要解除百丈之地封禁的刹那,三师姐打断了祂,元神只剩一个,让得拂魈君道行极大折损,祂似是尚未反应过来,哪怕下意识尽全力出手,但所谓的全力却没能拦截三师姐半步,便被拽住手臂狠狠砸摔在地。
神国里斩出第四刀的姜望分散意识,让外界身躯得以活动,抢在三师姐再次出手之前,几乎是同时把拂魈君身躯和最后的元神一块化作飞灰。
下一刹便是蜂拥而至的养分,使得神国景观骤然大变。
荒漠里生出绿洲,范围扩大,连绵山脉瞬间成型,混沌里两类真性焕发异彩,仿若日月同挂新天。
姜望一边分出意识敷衍着三师姐,一边观察着神国变化,斩杀拂魈君获得的养分要比他起先预料的更多,漠章之子确实非同一般。
他的修为直接增涨一大截,不管是过度消耗神性而折损的寿元,还是神国力量再次涌现的延迟情况,都因此得以解决,而且虚弱感也横扫一空,甚至神国里的神性数量都翻了一倍。
等于说拂魈君一妖,便让他各方面状态都拉满,而且更胜一筹。
夜游神同样很兴奋,因为祂的道行也增涨了。
“我都不敢想,如果把漠章给宰了,我是不是就能直接恢复到巅峰的力量?”
姜望好笑说道:“我要有本事能杀了漠章,怎么着也成仙了吧,你还想着恢复以前的力量?怎么这么不敢想呢,真到那个时候,你怕是都能把以前巅峰的自己一巴掌拍死。”
夜游神讪讪说道:“有理有理。”
然后祂便开始畅想美好未来,这次是放开了想,忍不住嘿嘿乐出声。
......
泾渭之地。
商鬿君石像眼眸忽而闪烁。
整座荒山剧烈震动,周围大妖顿时瑟瑟发抖。
很快山脚下便出现了一道身影。
来者一袭青衫,手提酒壶,走路带风,更是偶有紫色雷霆伴随而行。
可谓极其显眼。
祂登至山顶,看着商鬿君石像,饮了口酒说道:“真是稀罕事啊,数百年也没见你动过这么大的脾气,让我猜猜,莫不是你哪个弟弟出了事?”
“嘲谛,在这个时候别来惹我!”
嘲谛,十凶之一,曾是烛神麾下大将,自然也算是四君长辈,但因与漠章稍有不和,所以四君与祂的关系也没有多么好。
面对商鬿君的怒火,嘲谛微笑着说道:“我就说别试图唤醒漠章,就让祂在地下待着慢慢苏醒呗,那家伙脾气爆,一旦醒来,又会到处惹事,想让祂耐心等到力量恢复很难,说不得刚苏醒便大动干戈,然后又被人宰了。”
商鬿君无视了祂。
嘲谛不以为意,继续说道:“你平常很安静,除了发脾气的时候跟漠章如出一辙,剩下没有一点相像,虽然你那几个弟弟更不像漠章,却是都有着各种怪癖。”
“就说堰山君,酷爱打扮成偏偏君子模样,第一次离开泾渭之地,便到处宴请读书人吟诗作对,最终因为几卷书被曹崇凛打了回来,祂这次又走了出去,不知还会搞出什么把戏。”
“老幺拂魈君,祂自己都没有多么成熟,偏喜欢玩弄人心,到处跟人做交易,不过是仗着道行高,欺负欺负弱小,面对强者,祂便成了乌龟,竭尽所能的躲藏,我最瞧不上的便是祂了。”
“至于老三祸壤君......”嘲谛喋喋不休,正待长篇大论,但山顶忽然掀起飓风,祂眉头一挑,闪身避开,笑呵呵说道:“刚夸你静,便又暴躁起来,看来是拂魈君出了事,听不得我再说祂。”
“只是我很好奇,那边的人对你不甚了解,因此反而更加忌惮,猜测你的道行可能不弱于漠章,再加上清楚你们四兄弟的感情,所以不管是堰山君还是拂魈君,那些人也只是管制,不会轻易下杀手。”
嘲谛满脸困惑说道:“拂魈君又能出什么事呢?你发这么大火,祂该不会被人宰了吧?是谁胆子这么大,莫非曹崇凛或者裴静石这些家伙已自诩凌驾我等之上,再无顾虑了?”
商鬿君沉默片刻,冷声说道:“祂们心血与我相连,但凡出事,哪怕我在泾渭之地也能第一时间得知,更能看到些支离画面,可我只感知到四弟陨落,却什么都没有看到,杀祂的人非比寻常。”
嘲谛颇觉意外,挠了挠头说道:“也就是说,你没法子报仇了?毕竟连是谁杀了拂魈君都搞不明白,你最开始真就该听我的,让那几个小家伙老实待在泾渭之地,何必急切唤醒漠章,布局这么多年,最后却把弟弟赔出去了。”
话音刚落,祂又释然道:“我懂了,你是因为祸壤君那小子的事才这般急切想让漠章苏醒,其实根本是多此一举啊,我跟你父亲不太对付,与你们有何干系?怎么着我也是看着你们长大的,你若是求我帮忙,我岂有不应之理?”
商鬿君森然说道:“那我现在请阁下帮忙,阁下以为如何?”
嘲谛笑着说道:“你这就有点不讲道理了,早些年尚可,我随随便便就能解决问题,但此时情况可是完全不同了,我是觉得没什么胜算,有可能送命的事,我岂有应下之理?”
商鬿君冷声道:“话说得好听,就算我当年真的求你帮忙,你怕也有别的说辞,真当我是三岁小孩不成!”
嘲谛摇摇头,举起手中酒壶晃了晃,说道:“这是我亲自酿得酒,不如喝点,暂时忘却悲痛。”
商鬿君以一个字作为回应,“滚!”
“得嘞。”嘲谛对着壶嘴猛饮了一口,叹气道:“我恰逢抓到契机能暂时离开泾渭之地,以我的道行,此地规则很快就能察觉我不在,从而将我重新拽回来,但我可以帮忙把拂魈君的尸骨带回来,如果祂尸骨尚存的话。”
商鬿君沉默。
嘲谛转身离开,挥着手说道:“别感谢我,毕竟我也可能空手而回。”
看着嘲谛身影消失在荒山里,商鬿君石像眼眸忽闪忽闪,喃喃自语道:“或许我的确该听你的,否则不至于让三弟四弟都遭逢劫难,始终被困在泾渭之地,我纵有再高道行,又能做什么?”
第二百二十九章 只有一种情绪的世界
苦檀酒仙郡,霁城壤驷府。
独自在书房里吃着暖锅的堰山君脸色忽变。
商鬿君能感知到拂魈君出事,堰山君自然也可以,而且因为没有泾渭之地阻隔,祂的感知更深刻,但相同的是,莫说支离画面,祂甚至没办法感知到拂魈君究竟死在何处。
看着空荡荡的壤驷府,堰山君陷入沉默。
早几日里,祂便找个由头支走了饶夫人,蔺高岑也跟着离开,剑神林溪知清楚饶夫人只是普通人,虽看出蔺高岑有些修为,可也同样是人,便没有将其留下,毕竟壤驷府很快就会生出变故,没必要伤及无辜。
但堰山君主动为保护饶夫人让其离开,仍是给了林溪知很大的意外。
莫非堰山君还真的动了感情?
未免堰山君有什么计谋,林溪知有派遣剑阁修士暗中随行,盯着饶夫人她们。
此刻来到书房,很随意坐在堰山君对面,自顾自倒了杯酒,说道:“漠章活着这件事,虽有唐棠多次怀疑提及,但终究没有丝毫线索能够佐证。”
“往年里泾渭之地跑出的妖很少,不见得是寻不到契机,是寻到了也没有必须出来的理由,毕竟它们并非漠章之子,虽然大多数都会自诩是烛神之子,可成千上万的烛神之子,哪里有漠章四子来得重要,它们单个跑出来只有死路一条。”
“所以严格意义上来说,经常寻到契机便跑出来的只有你和拂魈君,最开始没觉得有什么,可现在看来,从你第一次来到人间,便是在谋划唤醒漠章吧?”
堰山君平静看着林溪知,默默吃着暖锅,良久后说道:“我父醒来只是早晚的事,你们没办法阻止,是因顾忌放任我们,或是事到如今,要展开猎杀行动,我都能理解,但有什么冲着我来便是,为何先对我四弟下了手?”
林溪知皱眉问道:“拂魈君此时在人间?”
堰山君直勾勾盯着他。
林溪知摇头说道:“我不清楚此事,神都要做什么,我没资格阻拦,垅蝉妖患伤亡者虽少,可这起事件确是百年来之最,你们有此想法更付诸行动,便该有此觉悟。”
堰山君沉声说道:“我原是没有很在意垅蝉妖患后你们会展开的动作,但四弟没了,我便有理由大闹一场,让整个苦檀陪葬也不为过。”
林溪知淡淡说道:“阁下被青玄署定为凶神级,自当有大闹一场的本事,可神都若想杀你,自当也会有能杀你的人物出现,孤立无援的话,你怕是很难闹得起来。”
堰山君食指敲了敲桌面,说道:“你好像是隋国战力排名第六位吧?说你是最强澡雪巅峰没什么问题,可终究没能更上一层楼,能与我一战的未必杀得了我,那样的人物一只手便数得过来,这与我能毁了苦檀并不冲突。”
林溪知说道:“别忘了苦檀有正神,祂同样具备与你一战,甚至杀了你的实力。”
堰山君点头说道:“但你也别忘了,苦檀气运衰竭,会影响正神,祂若是敢出现,一旦陨落,苦檀无需我动手,便会自取灭亡。”
林溪知瞳孔微缩。
他从这句话里听出了别的意思。
身为苦檀正神,苦檀的气运强盛或衰竭当然会影响到祂,可就算陨落,也不至于让苦檀跟着毁灭,因为苦檀里的仙人尚在,而只要有仙人在,苦檀正神随时能够复生。
所以苦檀气运为何衰竭,至今林溪知也没有头绪,苦檀正神曾拜托他找的妖怪,确与气运衰竭有牵扯,但并非源头,堰山君能此般笃定说出这番话,只有一种可能。
那位谁也没见过的苦檀仙人,很大概率陨落了。
那么理所当然,苦檀气运开始衰竭,正神在强撑着,甚至现在的苦檀正神未必是正神,怕是早已没了神位,林溪知能想到,苦檀正神在用自己的生命维持剩下气运,祂一旦陨落,气运就会彻底崩散。
这并非是妄加揣测,林溪知回想起上次见正神的时候,对方便显得很虚弱,正常情况下纯粹只是气运衰竭不至于此。
可苦檀仙人陨落若是妖怪所为,这么大的事,怎会毫无动静?而且为何苦檀正神从未提及?
他更愿意相信只是自己想多了。
或许神也会生病?
苦檀正神的虚弱与仙人陨落无关?
但他心里觉得可能性很小。
这件事有必要报给神都。
......
磐门骁菓军驻扎地。
姜望和三师姐回到各自位置。
他们比离开的时候精神状态更好。
吕青梧不断打量,面露狐疑。
她试图询问,三师姐却只是敷衍两句。
石竺在跟裴皆然搭茬,后者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
铁锤姑娘倒是很凶悍的在和有玄扳手腕,一个是宗师境武夫,一个有着金刚躯,两人扳手腕的画面也是相当精彩,何郎将就在旁边瞅着,不时给铁锤姑娘加油打气。
韩偃和温暮白不见踪影,许是到别处闲谈了。
两人的关系更似亦敌亦友。
剩下的都各自在自己的位置上。
游玄知低眸沉思,像是在汲取着两朝会的经验。
宣愫则待在角落默默饮酒,显得格格不入。
姜望多瞧了他一眼,许是某种纯粹的感觉,总觉得此人没那么简单。
这时赵熄焰又找上姜望。
没有刻意避着谁,实际上除了自己在意,说话时想避着点人,也没有人会偷听,大家都在各自聊着,或心无旁骛做自己的事,她直接伸手搭在姜望肩膀上,吐气如兰低声说道:“你还记得白雪衣吧?”
姜望瞥了眼赵熄焰近在咫尺的那张脸,面色平静说道:“记得,怎么了?”
赵熄焰说道:“我来磐门便是因为白雪衣,至于来了之后正好缺个人,莫名其妙就成了九人之一这件事我也没搞清楚,但白雪衣那家伙很可能会在磐门做些什么,而且大概率会针对你。”
姜望不解道:“我与他只有一面之缘,他为何针对我?”
赵熄焰吸了吸鼻子,说道:“说是因为我,可我觉得只是表面上的说法,那家伙性格很怪,最是让人捉摸不透,表面一套背后一套,他说是早就见过你,而且很不喜欢你,具体是怎么回事我也不懂。”
姜望皱眉,除了樟下城外那次,他不记得何时有见过白雪衣,更别提结下什么仇怨了。
赵熄焰继续说道:“可直至现在,也没见他露面,我很怀疑他是不是在耍我,其实根本没来磐门,但就像前面说的,这家伙说话真假参半,是否有什么阴谋也未可知。”
姜望点头说道:“我会注意的。”
赵熄焰嗯了一声,顺手就把姜望面前的红烧肘子端走了。
姜望摇头失笑。
紧跟着察觉到某人视线,抬眸便瞧见秦雪阳正盯着他,见他回望,转头又移开视线,脸上神情很是复杂,姜望没怎么在意,实是秦雪阳太弱了。
两朝会结束后,经历几场谈话,又跟拂魈君打了一架,姜望确实感到有些饿了,便埋桌大快朵颐。
骁菓军驻扎地的某座了望塔上,韩偃和温暮白并肩而立。
“这次被你走在前面,但我很快就能追上,下次见面,就是我打败你的时候。”
“你没必要一直盯着我,我不知你的老师对你说了什么,我的老师却从未说必须打败你这种话,长辈间的事何必背负到我们身上。”
温暮白冷声道:“老师的家族原也是旧覃朝望族,当年老师护送陛下离隋,分身乏术,所有族人因而尽数惨死于曹崇凛之手,如此深仇大恨,曹崇凛可以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毕竟他是行凶者,凭什么让受害者也当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韩偃沉默很久,说道:“我没资格评价老师的对错,但战争当前,有所牺牲是必然的,当初跟随吕涧栾离隋的人也杀了数不尽的隋人,你的老师未必没有灭了谁的家族,只是那个家族没有能力报仇罢了。”
温暮白说道:“万物的是非对错没办法说,但曹崇凛活着,我老师活着,这个仇便会存在。”
“如果所有人都能一笑泯恩仇,固然是相对美好的世界,可这只是如果,何况所有人都面带笑容和和气气,被人打了也依旧笑着说你力气真大,被人抢了婆娘也要笑着说你真厉害,那这个世界就不见得是真美好。”
韩偃有些哑然,“你的比喻......想想确实就很难评啊。”
温暮白说道:“所有人都很和气的世界不代表没有人做坏事,只是做坏事变得心安理得,受害者也觉得很正常,那反而才是最糟糕的世界,完整的世界便是各种思想各种情绪组成,只有一种情绪的世界才是最恐怖的。”
韩偃点头道:“你说得很有道理。”
温暮白看着他说道:“做好准备,迎接我们下次决战吧。”
韩偃默默嗯了一声。
温暮白转身跃下了望塔。
吃饱喝足,覃人准备返朝了。
临行前的吕青雉也没有向姜望放什么狠话,他觉得没有任何意义,只有实际行动才是真理。
这是隋覃第一次两朝会,结果是让双方都没那么满意的,但对于两朝大多数年轻人而言,算是颇有收获。
第二百三十章 那座楼里的渐离者
磐门又下了一场雪。
除了姜望和赵熄焰,韩偃等人都已离开。
夜空里星辰遍布,何郎将大大咧咧淋着雪,豪迈道:“大雪夜下喝酒吃肉,真乃人生快事!”
赵熄焰躲在营帐里,嘀咕一句,“白痴。”
姜望站在账前,回绝了何郎将的邀请,说道:“褚春秋说不日便要展开对堰山君的猎杀,我等因伤势问题无需介入这件事,可堰山君在酒仙郡霁城,那里相距浑城很近,我肯定得旁观一下。”
何郎将微愣,砸吧砸吧嘴说道:“听起来是很热闹的事情,但小爷我最不喜欢凑热闹,如果神都那边真的要杀堰山君,那动静一定很大,你可别被卷进去就行。”
姜望嗯了一声,问道:“你那个范围里无敌的本事能教我么?”
何郎将摆手说道:“那玩意儿是学不会的,或者说,我自己都没学,直接就会了,我想教都没法教。”
姜望也没有抱着多大想法,闻言点头说道:“明日一早我便走了,今夜就不在营里待了,后会有期。”
何郎将无所谓道:“走吧走吧,我也乐得清闲,这几日可把我累坏了。”
姜望浅笑一声,朝着赵熄焰招招手,离了骁菓军驻扎地。
途中,姜望伸着懒腰说道:“多待了一日也未见白雪衣的踪影,想来是不会出现了。”
赵熄焰撇嘴道:“你待在姓何的身边,他想出手也没机会吧,虽然你们仨合力只算是跟书院那个掌谕斗了个旗鼓相当,可除了那个掌谕,姓何的实力的确是出类拔萃,谁敢说能胜他?”
姜望嘿嘿一笑,“我说了你可别不信,这一日虽是待在骁菓军营地,但我绝不是为了躲白雪衣,只是有另外一件事需要看看情况,他真想针对我的话,一日功夫还是等得起的,可想在磐门直接做什么的概率很小,毕竟如果忌惮何郎将,不管是在营地还是磐门里面,都避不开何郎将的视线。”
“而且要说只是忌惮何郎将,倒也未必,两朝会以前,世人只知我弱冠澡雪,这次一战,我的能耐便是彻底展现,白雪衣若有观战,会突然改主意也很正常,所以我说他不会再出现的概率是很大的。”
赵熄焰恍然道:“有道理啊,白雪衣此前无论有什么安排,事情出了变故,就算计划能临时推翻,也来不及召集更强的人,纵有更好的计划也难以施行,但他究竟想做什么谁也不清楚,或许只是让我们为此紧张防患其实根本没想动手也说不定,这种事他是能做出来的。”
姜望对白雪衣没有太多了解,没觉得能威胁到自己,甚至能否给现在的自己带来可观养分也未可知,之所以多留一日,除了观察磐门是否有什么异样,陈景淮有没有什么动作外,也是想等等看乌啼城副城主的情况,结果却什么都没有发生,他自然也不可能一直待在磐门。
赵熄焰想瞧瞧霁城热闹,便索性跟姜望一同去浑城。
而在苦檀某郡某城的地下楼阁里。
白雪衣戴着就连视物的眼孔呼吸的鼻孔等都没有的纯银色面具,猛地推开楼阁大门。
楼阁内就像寻常客栈一般,分为两层,一层便是用食的地方,不规则摆放的桌椅,三三两两坐着些人,他们皆是戴着各种样式的面具,当然是正常的,不像白雪衣那般把五官都遮的严严实实。
而且面具上都有特殊的炁覆盖,哪怕是澡雪巅峰修士也没办法看穿面具之下的真容。
此时他们目光齐齐投向白雪衣,上下打量着,有些人纯粹是好奇,有些人却莫名生出敌意。
柜台后站着看似掌柜的人只是随意瞥了眼白雪衣,没有过多关注,默默划动算盘。
白雪衣径直来到柜台前,墙上挂着很长的名单,写着很多名字,末尾更分别有标注着银两数额,其中就有姜望的名字,数额高达百万两。
但既然在名单上挂着,便代表没有人接下这个任务。
因白雪衣面具是空白的,同样有特殊的炁覆盖,掌柜的虽无法洞穿对方在看谁的名字,可也能猜得到,毕竟目前的名单里,姜望是最贵的,谁来都会先被吸引住目光。
“姜望在浑城抵御妖袭出名,后因大隋国师点出弱冠澡雪而名声大噪,现下隋覃两朝会更有优异表现,展露澡雪巅峰的修为,莫说此刻,就说以前,赏金虽高达百万,也没人敢接。”
“毕竟百万两再多,能购得的修行资源也远远比不上接下任务的风险,两朝会之后,百万两更是屁都不是,所以姜望在这名单上已然成了噱头,除了每次瞧几眼,期待着有人敢接,便没了任何用处。”
白雪衣淡淡说道:“既然姜望修为有变化,任务赏金自然也该有变化,而且两朝会刚结束,他正处在最虚弱的时候,很值得一搏。”
掌柜的很诧异看着白雪衣,摇头说道:“除非赏金高到让人无论如何都没办法抵抗的程度,或许真有人会富贵险中求,但公布任务的人未必愿意再抬高赏金。”
白雪衣没再说什么,转身要上二楼。
掌柜的当即制止,声音冷冽说道:“能上二层楼的至少也是摘得探花的渐离者,我从未见过阁下,莫非是苦檀新晋的探花?若不是的话,就老实在一楼待着。”
白雪衣直接挥手扔下一块铜牌,那彰显着探花的身份,排名是五十九位。
掌柜的面色一变。
渐离者只有三类人较为特殊,一是探花,二是榜眼,三是魁首,剩下的皆是普通成员,魁首仅一人,直接效命于首领,说是副首领也不为过,如果有人能打败魁首就能取而代之,甚至打败首领也能取而代之。
但要想挑战首领,必须先击败魁首,迄今为止,没有人能做到。
榜眼十二人便是渐离者战力最顶尖的那一批人。
他们战绩显赫,成功率极高,任务难度也是最高的。
要摘得探花之位,也取决于过往执行任务的难度以及成功完成的比例,共计五十九人,执行的任务难度及成功率只要超过第五十九位便能将位置顶替掉,若是持平的话,也不能挤掉已有探花的位置。
除了榜眼位置很高,而且战力也高,无法用其余方式取而代之外,要挤掉探花的位置,也可以用将其杀死而取代的办法,所以往往排名靠后的探花极易易主。
至于白雪衣是按照规则摘得探花之位还是杀死了前一任探花,没有人会在意。
因为在座的某些人已然动了心思,平常排名靠后的探花不太敢随意露面,要么在据点也不会想登二层楼,都是接了任务便走,为得就是防止莫名被杀死。
面具有隐藏身份的作用,且面具是可以更换的,在位置靠后的探花死了太多之后,都已经变得很谨慎,所以今日突然碰到排在第五十九的探花,那真是可遇不可求的大机缘。
因此掌柜的看向白雪衣的眼神变得相当怪异。
若是排名极其靠前的探花,在座的人会因为忌惮不敢动手,那么直接亮出铜牌没什么问题。
如果非有登上二层楼的理由,换个方式表明,身为掌柜自然不会宣之于口,就算仍有人想试一试,情况也不会显得太糟糕。
现在一楼的渐离者大部分人眼睛都亮了,白雪衣运气再好,也很难逃出生天。
掌柜的把铜牌递回去,虽然是他要让白雪衣亮明探花身份,但那也是登上二层楼的规矩,这么些年,排名靠后的探花要么对二层楼避之不及,要么也有减轻风险的办法,他哪里想到白雪衣这么傻,大大咧咧就把牌子亮了出来。
按照规矩,掌柜的没有制止的义务,否则被杀红眼的这些渐离者一块给宰了,那也纯粹白死。
渐离者看似很有规矩,其实又很没有规矩,无非是看谁的拳头更大。
首领给了他们财路,他们汇聚一块,才甘愿听命,却也不见得真对首领有多敬重。
渐离者存在至今,要说真正对首领忠心耿耿的便是魁首,每一任首领麾下第一代魁首都非选拔而出,本就是自己人,能打败魁首的,也就能接近首领,要么被首领震慑,甘愿做狗,要么取而代之,或直接被首领抹杀,然后再有新的魁首出现。
掌柜的拍了拍白雪衣的肩膀,说道:“好自为之。”
白雪衣瞥向一楼蠢蠢欲动的所有人。
已经有人站起身,拔出兵器。
白雪衣没说话,径直要登上二层楼。
但就近位置的两男一女,伸手拦住了他,其中戴着刻有梅花图案面具身材魁梧的男人森然说道:“别急着上楼啊,你小子是新人吧?也不知撞了什么运,摘得探花第五十九位,像你这般愚蠢的家伙,没有资格与我等为伍,识相的就直接把铜牌交出来,我还能让你死得干脆点。”
戴着表情凶恶的兔面的女子袅袅婷婷上前,葱指抚向白雪衣的胸膛,声音妩媚说道:“小兄弟身板蛮结实的,直接杀了倒是可惜,不如......”
第二百三十一章 探花十四无双客
说着话,女子的手便抚向白雪衣的面具,但后面的话却戛然而止。
因为白雪衣突然掐住女子的脖颈,声音平静却给人一种极致的寒意,“凭你的脏手也敢碰我?”
他话音落下,不给任何人反应的机会,只听咔吧一声,女子满眼惊恐,脑袋开始倾斜,以一种十分诡异的方式耷拉着。
待得女子被白雪衣挥手甩至一旁,楼阁里在座的人才猛然惊醒。
看着曼妙身材的女子就这么香消玉殒,戴着刻有梅花图案面具的魁梧大汉喉咙里发出一声嘶吼,沙包大的拳头砸向白雪衣,“你找死!”
白雪衣只是脚下挪了一步,便轻松躲开男人的拳头。
然后顺势轻飘飘拍出一掌,身为武夫有着强悍体魄的男人便像腐朽木板似的浑身骨头咯嘣破碎,重重砸在地上,极为艰难的大口吸气,面具上露出的眼睛已是满眶热泪,很快抽搐几下便没了动静。
楼阁里骤然一静。
那些已经拔出兵器站起身来的人,眼见此刻局面,纷纷愣住。
以戴着梅花图案面具为首的三人在当地其实是有些名声的,除了排名靠后的探花,寻常渐离者之间若无仇怨也不会整日想着打打杀杀,所以没必要每露面一次都要换新面具作为伪装。
倒不是说三人的修为有多么高,而是他们的关系相当复杂。
女子的作风如何有目共睹,梅花男人则是十分倾慕女子,两人也有鱼水之欢,但同时另一个清瘦男子也跟女子关系不菲,偏偏他们又能组队行事,两个男子好得就像穿一条裤子,这只能代表女子的手段颇为高超。
这件事在当地渐离者间倒也算人尽皆知,相比于此,梅花男人第四境武夫的修为,在寻常渐离者里面亦非弱手,眨眼功夫两个人便命丧白雪衣之手,是很值得惊讶的。
剩下的清瘦男子怔在当场。
他竟缓缓取下面具,露出的是一张布满疤痕的脸,那张脸很是触目惊心。
白雪衣杀了两个人,没想再动手,径直便要登上二层楼,但清瘦男子低沉的声音让他脚步微顿,“我已经藏太久了,原想就以这样的身份一直待在媚儿身边,可你为何要杀了媚儿?”
白雪衣转身看着清瘦男子,平静说道:“你们要杀我,我反杀,有何问题?”
清瘦男子愣了一下,他的脑筋似是有些问题,脸上忽而露出悲伤之意,“是媚儿救了我,让本该死去的我活到现在,渐离者会救陌生人,本就是很匪夷所思的事,可那一瞬间,我心里确实有被触动。”
白雪衣说道:“我没这个空闲听你讲故事,想杀我便动手,否则就哪凉快哪呆着去。”
清瘦男子只是自顾自说道:“你是探花,我也是探花,而且我排名比你更高。”
楼阁里的人脸色再变。
掌柜的也是面露诧异,这家伙居然是探花?
白雪衣神情依旧平静,说道:“所以呢?探花排名除了靠前的一些人有着碾压靠后之人的战力,剩下皆是各方面综合排名,有些人可能战力很高,有些人甚至不如寻常渐离者,毕竟渐离者要杀什么人,可不是纯靠战力。”
清瘦男子抬眸看着白雪衣,说道:“我探花排名第十四位。”
此言一出,场间人尽皆哗然。
“是探花十四无双客!”
渐离者不管是什么身份,都鲜少露真容,排名越是靠前,所戴面具基本也就不会再换,便成了识人的唯一事物,但只在寻常时候不换面具,若有所需,渐离者换面具是很勤的。
若非有什么特征,哪怕就像这三人此般关系也未必知晓真实身份,渐离者之间大多相互都是过客,就算有过命的交情也不
会展露真容,毕竟此时过命,以后未必不会成为夺命的人。
无双客因为在探花里排名很靠前,而且一经问世便夺得探花第二十五位,后几年里登上第十四位,底下的渐离者哪有机会对他动什么心思。
只是传闻里无双客某次任务后突然销声匿迹,都道他可能是死了,虽然探花十四无双客的位置仍在,但要确认此人身死才会有排名变动,无双客失踪仅几个月,排名维持不变,大家伙也没觉得有什么。
可没想到消失这么久的无双客居然就在眼前!
无双客任务成功率很高,所接任务难度也很高。
传闻里无双客是澡雪境修士,因为他接下的任务里大多是刺杀澡雪境以及宗师境武夫,哪怕是伺机而动为杀死目标徘徊周身数年只为等待绝杀时刻,若自身没有强硬的实力,一次两次还好,哪能次次都成?
在无双客人气最高峰的时候,底下渐离者都有议论,他可能会成为最快从探花晋升榜眼的人。
要升榜眼,除了任务成功率拉满,无一败绩外,修为上也有标准,所以探花靠前的人里面,多得是任务难度及成功率达标,却因修为而无法挤掉末尾榜眼的存在。
在底层渐离者眼里,无双客的修为已经够到榜眼的资格,剩下的就是任务成功率了,突然销声匿迹很可能是任务失败生出变故,可谁也不会否认无双客的强大。
就连代魁首管制渐离楼阁的掌柜也是神情大震。
渐离楼阁每个郡里都有,因为渐离者哪里都有,所以总得有接任务以及歇脚的据点,掌柜便是统计任务颁布任务的人,渐离者不一定要对掌柜客客气气,但除非杀红眼,正常情况下也没人会想对掌柜动手。
可掌柜这个位置也是很危险的,所以能担任掌柜的不说有镇压一郡渐离者的实力,起码不能太弱,这么年来,楼阁里每次生事,掌柜被杀的概率不说大,也不算小,同样存在着掌柜出手抹杀渐离者的情况。
他并非第一次见无双客。
但之前的确没认出来。
原是满身骄傲霸气侧漏的无双客,成了畏畏缩缩跟着别人的小跟班,任谁也无法将两者联系在一起。
再想到三人组的传闻,掌柜的看向无双客的眼神更怪异。
同时眼前的局势也让他不免生出复杂情绪。
因为他上次见到无双客,便是有两伙渐离者大打出手,当时鲜血可谓把一楼填满,而其中就有无双客,无双客的确当得上举世无双的名头,说是两伙人,其实就是无双客一个打一群人。
在杀红眼的时候,掌柜的按理该无法幸免。
但无双客杀了满楼人,唯独没杀他。
或者说要杀他,最后却停止了动作。
那时候掌柜的便清楚,无双客不似其余渐离者冷血无情,可不管无双客后来遭遇了什么,他会因为被一名女子救了就甘愿卑躬屈膝伴其左右,仍是让掌柜的无法理解。
听到探花十四无双客这几个字,白雪衣似也感到些许意外。
但眼前人的模样与他所知的极大不同。
“渐离者存在至今,能从默默无闻直摘探花二十五,又很快升至十四位的凤毛麟角,不出意外你必得榜眼之位,可如今怎么变成这般模样?”
“你已经没了渐离者该有的气魄,我很失望。”
无双客耷拉着眼皮,他手里多了一把刀,“无双客已是过去了,在接下那个任务的时候,我骄傲自满,认为此行必然如往常一般,甚至多次畅想完成任务时该以何种姿势潇洒离去,但在我见到那个人的时候,最大的噩梦便降临了。”
白雪衣皱眉问道:“你接了什么任务?”
掌柜的却在此时搭话,他面露狐疑看着无双客,说道:“我犹记得你当初接下名单上赏金最高的任务,可纵是如此,那个任务与你而言应该没有多难,类似的任务你做了不知多少,过程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无双客眼神呆滞,说道:“问题不在任务本身,而是有人搅局,在我刺杀目标的时候,出现了另一个抢我目标的人,她并非渐离者,我至今也不清楚她是谁,只知她姓赵......”
似是回忆起那个画面,无双客瞳孔骤缩,满脸恐惧,紧跟着抱头嘶吼,重重跪在地上,状若疯魔。
场间人皆惊愕看着无双客。
掌柜的欲言又止,他无法想象,到底是什么人能把无双客弄成这样?
白雪衣沉默不语,他似是猜到这个姓赵的是谁了。
无双客很快就没了动静,再抬眸时眼睛里布满血丝,有离得近的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后退,但好像也因此引来无双客的注意,他手里的刀毫无征兆挥出,带起大片血雾。
再看那人已身首异处。
然后无双客就开始了乱杀。
此般情况可谓突如其来,多个人没有及时反应,直接便成了无双客刀下亡魂。
剩下的人想躲,但无双客好似没了意识,逮住谁砍谁,他们再是畏惧也不得不反击,而面对众多渐离者围攻,无双客依旧是一刀一个,如入无人之境。
一层楼里乱作一团。
掌柜的回到柜台,面色平静,甚至喃喃自语道:“虽然时过境迁,但无双客的战力仍是举世无双。”
第二百三十二章 高处不胜寒
白雪衣默默看着无双客宛若杀神般将在座渐离者杀得七零八落。
很快就只剩角落里安稳待着的一个人。
但无双客的注意力已经重新放在白雪衣的身上。
“了不起啊。”白雪衣轻轻拍着手,说道:“虽然这些渐离者修为最高只有洞冥巅峰亦或第四境武夫,但毕竟是常年在尸山血海里过来的,在你面前却连个照面都打不了,此时看来更是可惜,你本该更强的。”
“说是因为什么救命之恩,其实不过是找个理由逃避,你或许遭遇了直击心灵的痛苦,但能将之战胜的才是强者,既然没有寻死,依旧想要活着,便该让自己变得更强,打破心中梦魇,而非畏惧退缩。”
掌柜的目露诧异看着白雪衣,他没想到此人居然在开导无双客。
“我认得赵姓姑娘是谁,她也只是澡雪境罢了,虽然要比寻常澡雪境修为更深厚,但更多的是心狠手狠,她若是渐离者,必然能在短时间里声名鹊起。”
无双客呆滞的眼神忽有变化。
白雪衣指着墙上名单,说道:“她现在正与姜望在一块,姜望刚经历两朝会一战,恰好处在最虚弱的时候,而姜望的赏金很快就会有变化,那将会是让人无法拒绝的。”
“若你没有信心能杀死他们,也可以联络曾经相熟的人,哪怕瓜分赏金,你能得到的也是一笔巨金,足以让你现今修为更上一层楼,又或者在完成任务的时候,把同伴一块解决了,独自享有全部赏金。”
掌柜的皱眉问道:“你如何得知姜望赏金会有变化?”
白雪衣平静说道:“因为我会加注,在原百万赏金里再加三百万,附带一门神通,一门心法,再有十颗千年份金丹,若干神符。”
掌柜的面色骤变。
名单任务有一境总楼派发,也有当地通过掌柜直接发布任务,姜望的任务便是从总楼派发下来的,所以掌柜的也不知是何人发布的任务,但这不重要,不管白雪衣就是任务发布者,还是针对原有任务另加赏金,都是可行的。
问题关键在于,除了宗门修士,寻常江湖野修亦或渐离者很难接触到神通心法,纯粹只是炼炁,神通心法虽是锦上添花,但能极大增强战力,使自身手段更多变。
同境修士里拥有神通的当然能碾压没有神通的修士,除非修为更高,纯粹行炁就能战而胜之,但这种无疑都是天才中的天才。
要么就只能碰运气从任务目标那里获得,但拥有神通心法的不说修为,背景都必然不简单,此般任务绝非寻常渐离者能接,哪怕是探花。
再加上十颗千年份金丹,一颗就能做到让多重的伤势都转瞬恢复,而且也能极大增加寿元,提高修为浓度,这对于渐离者而言,简直就是保命符。
若干神符就更别提了,神符有多贵人尽皆知,那可不是寻常符箓,经常在刀口上行走的渐离者,神符的作用有时候更优于神通心法,毕竟修习神通也要看天赋。
对于资质差的人而言,再强大的神通也等若废纸一张。
有此丰厚赏金,姜望又确实难得处在虚弱的时期,想要搏一把的人恐怕络绎不绝。
掌柜的都差点想自己接下任务了。
可他终究还有点理智。
姜望再是虚弱,毕竟是澡雪巅峰修士,敢接任务的最差也得是探花,甚至是排名很靠前的人才有勇气,掌柜的整日里待在楼阁,可没有多么丰富的战斗经验。
无双客虽是脑筋出了点问题,但没到傻的程度,他此刻从刚才乱杀的状态里稍微清醒过来。
看着白雪衣真的从储物法器里取出三百万两以及四颗千年份金丹和数百张神符交予掌柜作为定金,从而让掌柜的第一时
间便更改名单赏金的画面,幽幽说道:“这些赏金甚至能够让榜眼渐离者也愿意出手,可却吸引不了我。”
“我现在只想杀你,为媚儿报仇。”
白雪衣语气平淡说道:“我是在给你机会,也没义务非得开导你,若真的已然烂泥扶不上墙,那便只能让探花十四无双客彻底除名了。”
无双客冷笑着说道:“莫说我打不过那个姓赵的,甚至敢说在她面前甚至没办法站稳脚步,又何况再加一个姜望,但杀了你,你身上的东西也都属于我。”
白雪衣赞叹道:“有意思,真有意思啊,不止是因为你的选择,也在于你如此坦诚说出畏惧她的话。”
无双客说道:“你有句话是对的,直面恐惧才能战胜恐惧,但想做到这一点没那么容易。”
白雪衣摊开双手说道:“那就让我看看,你是怎么杀我的。”
传闻里无双客每次执行任务,都仅需一刀,不论是洞冥境的目标,亦或是三四境武夫,更甚者是澡雪境,他都能做到一刀毙命,因此无双客在渐离者里的名望非常高。
但只有无双客自己清楚,因为他有十足的耐心,每次任务都会尽量多了解目标,有弱点便蓄势待发专攻弱点,没弱点便想办法制造弱点,因此以弱胜强这种事,他经常干。
可如果实力相差太悬殊,便是有明显的弱点也很难攻破,就如同面对赵姓姑娘那样。
甚至能说赵姓姑娘身上全是破绽,那么相对来说也就变成没有破绽,哪怕他找到赵姓姑娘防御最弱的地方,拼尽全力一刀也如同给对方挠痒。
但此刻观察白雪衣的无双客渐渐变了脸色。
因为他发现白雪衣身上是真的全无破绽。
这当然是极为恐怖的一件事。
回忆起赵姓姑娘这个人,无双客下意识萌生退意,但也只是一瞬,他便重新握紧手里的刀。
白雪衣注视着,暗想此人也不算无可救药。
下一刻,无双客的身影便在原地陡然消失。
躲在柜台后的掌柜四处寻觅,惊叹于无双客沉寂数月那般颓靡,能耐却也丝毫未见减弱。
渐离者当然更擅长偷袭,没有机会也要创造机会。
时间久了,纵然没有神通,速度也非寻常人能比。
而无双客显然更是其中之最。
掌柜的暗道可惜,杀死姜望的任务赏金刚更迭,发布赏金的人便要死了。
然后他又心里一喜,那么手里拿着的四颗千年份金丹和数百张神符不就成自己的了?
可很快他就清醒过来。
若是无双客想要,他怕是没本事抢食。
以前的无双客或许能饶他一命,现在的无双客未必。
念及此,掌柜的面露痛苦。
眼下也只能焐热焐热了。
但场间的画面却让他脑袋嗡的一声。
白雪衣只是站在原地,轻描淡写的伸出右手,便一把掐住了无双客的脖颈。
任凭无双客速度再快,白雪衣就像提前预见或者直接看到一般,眨眼便破了无双客偷袭的一刀。
“我可以再给你一次机会,这是最后的机会,我能帮你变得更强,让你日后有机会杀死赵熄焰,也能有机会杀死我,但在此之前,你得臣服于我,乖乖听话。”
无双客面色涨红,竭力挣扎,他嘶哑着声音说道:“世上怎会有你这样的白痴?岂不懂得养虎为患的道理!”
白雪衣淡然一笑,说道:“你又哪里懂得高处不胜寒,站得越高,便越渴望真的有人能站在我面前。”
“探花十四无双客,我听过很多次你的名号,能传到我
的耳朵里,便足以证明你的能耐,但再一再二不再三,所以这是最后一次机会,就看你能否把握住了。”
无双客没再挣扎。
白雪衣只是轻微松了力,并未放手,默默看着他。
虽然一招便败,但无双客眼里没有恐惧,白雪衣也能猜得出,只是战败不足以让无双客畏惧如魔,纯粹是赵熄焰的手段太不可言说,导致无双客精神出了问题。
可只要理智尚存,‘疯一些,对于白雪衣来说,更有意思。
他没有等太久,无双客便做出了正确的选择。
白雪衣很满意,松开无双客的脖颈,说道:“那就随着我的脚步变得更强,这次杀姜望的任务便让给其他人吧。”
无双客咳了几声,抬眸说道:“所以你是认为姜望根本杀不了?”
白雪衣笑道:“至少这份赏金不够让能杀姜望的人物出面,但敢接的起码也能给此时的姜望制造点麻烦,总不能让这名单一直挂着。”
无双客说道:“作为你能让我变得更强的报酬,在我杀死你之前,会帮你先把姜望杀了。”
白雪衣点头说道:“那可真是谢谢你了。”
看着白雪衣和无双客登上二层楼的身影,掌柜的瞠目结舌。
此般结果是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的。
一楼里沉寂许久。
待在角落里始终没有动弹的人此时忽然起身来到柜台。
掌柜的看向他,摇头说道:“你倒是运气很好,也算聪明,既是坐得远,也没有对无双客动手,否则也如这些人一般躺着了。”
那人戴着渐离者里相对很廉价的面具,材质极为普通,虽然皆有特殊之炁藏匿的功效,但人们当然会喜欢用更好的。
第二百三十三章 这里是你通向强者的大门
徐怀璧看了眼墙上名单姜望的名字,再看向消失在二楼拐角处的身影,默默叹了口气。
掌柜似是认得他,倒不是认识徐怀璧真实的身份,而且此般廉价面具,的确比较少见,而且这人从来没有换过面具,又因为接得任务都很简单,更不会被人瞧在眼里。
所以不等徐怀璧说什么,他便指着名单上某个任务说道:“这人符合你的要求,是个江湖武夫,结了仇家,逃亡途中躲入某个百姓家里,事后却将那家人杀了个干净,是个十足的恶人。”
任务委托者的身份当然需要保密,像白雪衣这样当面加赏金的很难见到。
归根结底,是被无辜杀害的那家人里面有任务委托者的未婚妻,而那人也只是普通百姓,能给的赏金自是有限,可对于那人来说,已经是一笔不菲的银两,也不知是如何凑来的。
这些事情掌柜的便管不着了。
徐怀璧默默点头,他只接此类任务,有多少接多少,倒非是多么良善,因为他只在没钱吃饭的时候才会来到这里,哪怕每个任务赏金不多,出来一趟,赏金也够他吃很久的,惩奸除恶其实是顺带的。
但他没想到这次出来,目睹满楼渐离者被杀的场面。
最关键的是,他听到了赵熄焰的名字。
见徐怀璧仍在盯着名单里的姜望,掌柜的由衷奉劝道:“渐离者里面像你这样的人不多,但也有一些,就算被赏金吸引要改变原有目标,也得有这个实力。”
“且不提最开始委托任务的人,刚刚那个人既是加码,便该是因为打不过姜望才想借助渐离者的力量,但他有多强,你也看得很清楚。”
“杀死姜望这个任务,虽说不是历代最难,但把目标盯上澡雪巅峰修士的也是凤毛麟角,怕是榜眼十二人齐出手,才有可能一搏,你就别想了。”
渐离者多是像月满西楼那般资质较差的人,可这只在于寻常渐离者,能摘得探花之位的资质不能说高也不会太差,依然留在渐离者里面的多是因为喜欢杀戮,又或是其他原因想继续保留这个身份,但已经很少接任务了。
而登上榜眼之位的渐离者,修为标准最低都得是澡雪境,又哪里能称得上资质差,敢接下杀死澡雪巅峰修士的任务,靠得可不是一时之勇。
目前完成渐离者存在至今最高难度任务的便是魁首,他独自杀了一位澡雪巅峰修士,这个记录从未被打破,也是因为那一次,渐离者险些被连根拔起,毕竟澡雪巅峰修士无论对于大隋或西覃,陨落任何一个都是莫大损失。
是现今首领也是渐离者第二任首领力挽狂澜,保住了渐离者根基,慢慢发展,才重新有了气候。
所以严格来说,杀死澡雪巅峰修士的任务,虽出现过多例,但目前仅完成过一例。
若非恰逢姜望刚经历两朝会一战,正处在虚弱时期,就算白雪衣再给出多几倍赏金,也没人敢接。
对于掌柜的话,徐怀璧没有给予回应,只是悠悠长叹一声,摆手走出楼阁。
掌柜的摇了摇头,在他眼里徐怀璧只是普通渐离者,更是一位惩恶扬善的渐离者,但没有强大的实力,也只能默默无闻罢了。
......
渐离阁的二层楼,是提供给探花以上渐离者休息之所,某种意义上也可以说是纸醉金迷的温柔乡,但大多数情况下其实是相当腌臜的,不为外人道也。
白雪衣登二层楼的目的自然不是为了这些事,因为二层楼其实有不为人知的事物。
此刻二层楼里没多少人,而且有炁隔绝,也是为了能不被打扰,所以楼下发生了什么,这里的人一无所知,无双客看着那些乱糟糟的画面,神情颇有些厌恶。
他并非第一次登上二层楼,但以往他都只是纯粹休息,不愿与这些人为伍。
因为没有戴着面具,注意到无双客的人都露出诧异的表情,想着这是哪位大佬如此之勇,居然以真面目示人?
有喝得醉醺醺的戴着黑色诡纹面具的男人晃晃悠悠撞向无双客,嘴里念叨着,“兄弟这是玩哪一出啊?但你这满脸疤也确实忒丑了点,在我看来,还是戴上面具遮着点好,不然我怕看着恶心,忍不住直接宰了你。”
在男人即将撞上无双客的刹那,只见刀光闪烁,血花迸溅。
场间瞬间一静。
男人踉跄倒退数步,看着胸前深刻血痕,他顿时酒醒大半,若非躲得及时,怕是直接性命不保,他恶狠狠瞪着眼睛,咆哮道:“你找死么!”
无双客面无表情盯着男人。
男人气急,拔剑便冲杀上去。
周围人看热闹,因都戴着面具,看不到表情,但从做派来看,怕都是面带笑意,一楼里倒是偶尔会发生点状况,但在二层楼里动武的颇为少见,毕竟能来这里的各个都有名有号,在不清楚对方实力的情况下,若非有着深仇大恨,自当是勾肩搭背装出一副热络的样子。
戴着黑色诡纹面具的男人倒是因为脾气暴躁,偶有与人发生口角,但其实力的确有点厉害,也没人愿意招惹他,见有人打个照面便砍了他一刀,在场的人自然乐得看戏。
可让这些二层楼探花渐离者惊讶的是,满脸疤痕的人只是朝着旁边微微挪步,便在避开男人一剑的同时,反手握刀,嗤啦一声,又带起大篷血花,直接枭首。
看着重重砸在无双客脚下的男人,二层楼里彻底没了声音。
白雪衣微微一笑,他愈加欣赏无双客这个人了。
而面对无双客投来的眼神,其余探花皆是瞳孔骤缩,然后装作没事人那样打着哈哈,该干嘛干嘛,谁也没再理会已然渐渐变凉的黑色诡纹面具男人。
白雪衣领着无双客行至二层楼的尽头。
推开房门,径直走向墙上一幅壁画前。
他食指弯曲敲了敲壁画,有炁生出,壁画里很快形成一道涡旋。
无双客面露惊异。
像这样的壁画,每个房间里都有,只是装饰用的,他万没想到居然另有蹊跷,忍不住问道:“这是什么?”
白雪衣笑着说道:“你该知道大隋奈何路吧,虽然不似奈何路那般夸张能行百万大军,但每次也可以做到让三个人与接轨的另一处瞬间往返。”
无双客问道:“为何我从未听说二层楼有这样的东西,另一处通向哪里?”
白雪衣回眸看了他一眼,说道:“你该庆幸做出了最正确的选择,而这里就是你通向强者的大门。”
“跟我来吧。”他并未回答无双客的问题,一步跨出,便消失在壁画里,无双客犹豫片刻,跟了上去,映入眼帘的同样是一座楼阁,名为小草阁。
......
虽然常态下已具备澡雪境里不俗的力量,但似是习惯般,姜望仍是没有走得太快,纵有赵熄焰一路前行,迫使姜望不得不加快点脚步,也花了大约三日才抵达酒仙郡。
傍晚时分,寻了家客栈暂时歇脚,待得上齐酒菜,姜望夹了一块红烧肉说道:“至今白雪衣都没有动静,想来是真的放弃了,本来还稍微有点期待的。”
赵熄焰站没站相坐没坐相,一条腿横跨在凳子上,先给自己倒了杯酒,说道:“若他真的想做什么,前面哪怕生出变故,三日时间也够他重新布局了,要么放弃,要么就是在准备大招。”
姜望笑呵呵说道:“除非他能找来像韩偃或者楚姑娘那样的人物,否则来多少也白搭。”
赵熄焰说道:“可别小觑白雪衣,他自身修为便不简单,我与他也算打过多次交道,可至今都没有看出对方深浅,他修为更胜于我是必然的。”
姜望略有意外,赵熄焰的能耐他是清楚的,若白雪衣真的比赵熄焰更强,岂非真就是像韩偃那般的人物?这么看来,白雪衣倒是相当低调,否则早该名满天下。
可姜望不认为白雪衣能比得上韩偃,只能说大概率差距不会太夸张,如果赵熄焰没有估错的话。
姜望因此有了很多期待。
无法给予他可观养分的人自然不值得在意,反之当然要特别关照些。
闲聊一阵,吃饱喝足,便各自回房间休息。
姜望没有像以前那般倒头就睡,而是躺在榻上意识入得神国,默默凝炼神性。
不懂得怎么修行的时候,他确实除了睡觉没别的事能干,现在有了神性,等于说除了养分,便多了个自主变强的渠道,何况神性消耗过度会缩减寿元,要避免这件事的最好办法,当然是凝炼出更多神性。
夜至三更,万籁俱寂。
客栈旁的巷子里先后出现两道身影。
他们皆戴着面具。
此时互相打量一眼,似都觉得意外。
“我有想到你会接下这个任务,但没想到这么凑巧,直接撞上了。”
“是啊,渐离者探花第一和第二,但这次任务后,我就会成为第一。”
“看来你很有信心啊,只是很可惜,姜望的命是属于我的。”
第二百三十四章 我等来取你的命
夜深人静。
两道身影攀附墙壁,很快悄无声息来到姜望所在房间的窗外。
渐离者行刺是好手,自然更懂得藏匿,要说山泽藏匿法是世间之最,渐离者掌握的便是天下前三,藏匿法的修行不怎么看重天赋,唯手熟尔,作为探花第一位和第二位,他们藏匿的造诣自非寻常渐离者能比。
他们互相对视一眼,皆懂了对方想法,各凭手段。
要么说是探花第一和第二呢,他们执行的任务难度及成功率早已达到榜眼级别,纵然明知姜望是澡雪巅峰修士,也依旧选择了孤身行动,碰到是巧合,但没必要为此起争执,因为那样容易打草惊蛇。
榜眼不出,二人便是渐离者最顶尖的存在,之前是赏金与任务难度不成正比,他们并非不敢,而是不屑于接下任务,现在赏金加码,才引得他们出山。
只要拿出全部的本事,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小心谨慎,他们自信面对正处于虚弱期的姜望,完成任务的概率很高。
第二探花先有动作,往房间里吹出毒雾,那是足以让澡雪境修士都会晕眩的东西,哪怕姜望能够抵抗,也不会毫不受影响,就算只能影响一丝一毫,也能增加胜算。
第一探花则取出珍藏的神符,虽然心疼但想着赏金里的若干神符,便毫不犹豫把各类神符都贴在墙上,既有压制神魂的作用也能短时间里隔绝所有声音,虽然神魂压制也会因此作用于自身,但他们本就不会依仗于此,能削弱姜望的神魂才是关键。
两人各自展露手段,可谓五花八门,把能想到的都施展了出来,誓要保证万无一失。
单是防患工作便花了很长时间。
直接把客栈弄成了极为凶险之地,哪怕是一只蚊子飞过,也要瞬间化作飞灰。
仔细检查确认没有纰漏,两人回到姜望所在房间的窗外,悄悄推窗而入,一眼便看到静静躺在榻上的身影,他们对视一眼,以心声说道:“看来姜望真的极度虚弱,虽然我们很是小心翼翼,为得就是怕被察觉,但他毫无所觉,睡得这么香,也是够可以的。”
可现在有问题摆在眼前。
防患事宜算是通力合作,但给予姜望必杀一击这件事,他们自是都不愿意让给对方。
两人互相警惕。
最终决定公平较量。
几轮较量后,决胜局里,第一探花出了石头,第二探花出了布,后者险胜。
第二探花以心声回应道:“承让了。”
第一探花倒也干脆,抬手示意请便。
但在第二探花上前要取姜望性命的时候,站在后面的第一探花眸子里闪烁精光,显然是打算做螳螂捕蝉后的黄雀。
对于两人如何决定谁来杀姜望这件事,被杀的目标可是看得真切,渐离者的藏匿手段确实高超,可也在于两人的杀意不够格让神国提醒,姜望有所察觉,是因为压制神魂的符箓。
他的神魂与神国相连,有针对神魂的力量出现,不管是强是弱,自然能第一时间发现。
至于所谓毒雾更是让他觉察的资格都没有。
来得无色无味,走得也是无影无踪。
没有起到丝毫作用。
姜望一直默默看着两人做着各种准备工作,的确是相当缜密,真正做到连只苍蝇也飞不出去进不来,而且各种削弱他力量的手段层出不穷,只是暂时没弄懂这两人是啥身份,所以他始终没有动作。
眼见第二探花拔刀直击要害,姜望当即伸手,只用两指便轻松夹住刀身。
“两位费这么大劲,给我都看累了,到底是谁让你们来杀我的,岂非让你们来送死?”
第一探花反应很快,立即撤身后退,第二探花铆足力气,手里的刀却进不得也退不得,他沉默片刻,讪笑一声,说道:“我们认错人了,真是抱歉,打扰了阁下休息,请把刀还给我,我们马上就走。”
他心里的震惊是无法言喻的。
不是说姜望经历两朝会一战正处在极度虚弱的阶段么?此时相距两朝会也只过了四天而已,哪怕姜望能将力量恢复一些,可刚才做了那么多准备,总该有点效果才对啊?
姜望咧嘴笑道:“你觉得我信了么?”
第二探花猛地撒手,弃刀便要逃,但第一探花却借着姜望此时注意力在前者身上,忽然出剑偷袭。
更让人震惊的一幕随之发生。
姜望根本没有躲,任凭第一探花一剑斩在脖颈上,没有想象中的血花迸溅,而是溅起了一串火星。
第一探花愣在原地。
姜望转头看向他,笑着说道:“就你们这点能耐,连给我挠痒痒都不够格啊。”
莫说如今体魄更胜一层楼,就是在两朝会之前,那也是实打实堪比宗师武夫的体魄,此时更在常态下也能彰显出初入宗师体魄的强度,哪是轻易能够破防的。
事不可为,先退为敬。
第一探花反应过来,毫不犹豫便遁出窗外。
姜望没有拦截。
两道身影在夜幕下疾行。
他们谁也没有说话。
是没脸说话。
自傲于渐离者探花第一第二的身份,想着就算要付出很大代价也能有杀死姜望的机会,可事实狠狠打了他们的脸,渐离者最善于以弱胜强,所以不能纯粹以境界高低来论,但渐离者最忌讳的便是傲慢。
不管对手是强是弱都要全力以赴才是渐离者无往不利的根本,傲慢也就等于高估自己低估对手,纵使他们做足了准备,可错就错在,不该孤身行动,虽说组团来杀姜望也未必能成。
他们更是小觑了再是虚弱的澡雪巅峰,那也是澡雪巅峰,因为姜望脸色看着的确很虚弱,依然能这么强,答案就很明显,他们此时深刻意识到,恐怕就是只剩一口气的澡雪巅峰,杀起来都不会容易。
现在唯一的想法就是逃,有多快逃多快。
但尚未逃出这条街,他们便感受到一股极为强大的气息降临,紧跟着脚步一顿直接摔趴在地。
姜望浮空而至,食指轻压,便让两人动弹不得。
他其实很好奇。
不管是陈景淮还是白雪衣,都不可能派这两个废柴来杀自己,所以他耐着性子问道:“最后一次机会,说说你们是谁,为何来杀我。”
两位探花竭力挣扎想要起身,但背上就像压着一座大山,能做到的最大程度也就是在地上滚来滚去,摔来摔去,实是无果后,两人对视一眼,皆是露出苦笑。
第一探花说道:“有人要杀你,具体是谁我们也不清楚,早知姜先生强大如斯,打死我们也不会来。”
赵熄焰的身影踏空而至,她甚至还裹着被子,轻飘飘落在一处屋顶上,眯眼观瞧。
姜望瞥了她一眼,皱眉思忖道:“你们是渐离者?”
两位探花没有承认,但也没有否认。
姜望挠了挠脸颊,这就更费解了,陈景淮会雇佣渐离者的可能性极低,白雪衣好像也没什么必要,在姜望眼里,渐离者跟月满西楼没什么两样,都是资质较差的修士汇聚之地。
但月满西楼里或许存在败类,可多数还是降妖除魔拯救百姓于危难的侠士,至少表面上是做实事的,相比起来,渐离者只要价钱给足,什么事都干,可要一棒子打死也稍微欠妥。
只是碍于姜望对渐离者的印象不太好,毕竟小鱼一家满门遭屠,便有渐离者的身影。
虽然这两人弱到让他不屑杀之,可也没有将其放走的道理。
既是渐离者纯粹接了任务而来,也就无需再问什么,姜望很干脆握拳,两位探花顿觉呼吸困难,他们想要求饶,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很快便七窍流血而亡。
姜望正待挥手让他们化作齑粉,免得翌日吓坏起榻劳作的百姓,但街道尽头忽有寒风阵阵,眨眼间便是数道身影疾掠而至。
这些人同样带着样式各异的面具,且修为都在澡雪境。
足足九人之数,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姜望微微挑眉,“真是来了一茬又一茬。”
有佝偻着身子的老者上前一步,揖手说道:“姜先生,我等来取你的命。”
姜望指着脚下两位探花,说道:“没看见他们的下场?”
老者笑言道:“那两个仗着探花第一第二的排名,榜眼不出的时候,便是站在渐离者顶尖的位置上,难免有些认不清自己,居然有勇气接下杀死姜先生的任务,死也不足惜。”
“他们怕是这辈子都没见过澡雪巅峰修士,纵使姜先生状态未在鼎盛,杀他们也是举手投足罢了,但我等可不一样。”
姜望摇头说道:“我觉得没什么不一样。”
老者笑呵呵说道:“渐离榜眼十二人来了九人,除了排在第一和第五、第十二的没来,剩下的都到了,老朽不才,便是榜眼第二,此生任务从无失手。”
“但要说与澡雪巅峰修士一战,我的确没有丝毫胜算,可渐离者擅长的也非正面战,姜先生力量又未在巅峰,所谓双拳难敌四手,只要被我们找到偷袭的机会,老朽还是有信心能做到一击必杀。”
姜望好奇问道:“你两次说我力量不在鼎盛,从哪得来的消息?”
老者说道:“磐门两朝会人尽皆知,而我们渐离者消息最是灵通,甚至两朝会情况都相对了解,韩偃破境,姜先生打败温暮白等,我们皆已知悉,自然也就清楚战况有多么激烈,那位西覃锋林书院首席掌谕的强大实是匪夷所思,姜先生怕是伤得极重,如此短的时间里很难恢复过来。”
姜望了然道:“那你们确实是很有信心了。”
老者说道:“却也不然,要杀你的信心虽有,但也做好了付出最大代价的准备。”
姜望稍微活动下肩膀,说道:“那就看你们有没有能耐让我动点真格的。”
所谓动真格的自然便是神国力量的涌现。
对此,姜望颇有怀疑。
但想着常态下也能打赢的情况,为避免虚弱,姜望还是提前给自己贴了张甘露神符。
而这一举动,在榜眼九人眼里无疑更证明了姜望很虚弱的事实。
他们眼睛顿时一亮。
第二百三十五章 那个让人畏惧的名字
夜间寒风冷冽。
赵熄焰裹紧小被子,在屋上缩成一团,眼睛眨啊眨的盯着街道里的场景。
姜望长夜刀在手,面对渐离者榜眼九人的围困,神情淡然自若。
如铅般厚重的乌云里,有剑光破云而落,拉扯着一抹银丝,贯穿天地,目标直指姜望。
那是身为第二榜眼的老者所施展的手段。
别的不谈,场面是极为浩大。
而在姜望左右两侧的四名榜眼,有驱使数把飞剑的,有挥舞着锁链的,有持着一杆长枪纵身高跃砸落的,也有手持两把锏猛磕一下,发出震响,直击神魂的,剩下前后四名榜眼也是展露着五花八门的兵器和能力,齐齐攻上。
但姜望的注意力只在第二榜眼那从天而降的一剑上。
虽然他不懂得什么探花榜眼,却也想着不愧是排在第二位的,那一剑的威势确实有点意思,单凭目前能发挥出的初入宗师程度的体魄,很难完好无损的接下,因此,姜望举起了手里的刀。
任由其余榜眼渐离者的攻势轰击在身上,姜望自巍然不动,他只抬眸盯着直刺而落的那一剑,但似乎有一招攻势有所不同,姜望还是抽空瞥了一眼,那是一名女子,戴着狐狸面具,按攻击力道来看,他想着此女该是榜眼第三位。
但第三和第二的修为好像差得挺远。
更别提第四第六后面这些渐离者了。
渐离者名次是以执行任务难度和完成率来排的,探花的排名或许有存在运气好的,像什么捡漏之类的,因此排名高低不意味着修为高低。
但榜眼的排位,修为也是很重要的一部分,自然排名越高修为越高。
姜望没有及时反击便是想看看这些人的攻击能否给予威胁,从而让神国力量涌现,那么苍蝇再小也是肉,够格威胁到他的,怎么都能得到点养分。
可事实却让姜望很失望。
神国半点反应也没有。
他顿时感到意兴阑珊。
甚至都没再出刀,翻手一掌便拍了上去,从天而降的一剑直接被其拍散。
而对于此,第二榜眼似是没觉得有什么意外,毕竟在他看来这是很正常的,姜望是澡雪巅峰修士,就算目前很虚弱,但想要正面一招便击败或者压制姜望又怎么可能呢。
他当即朝着第三榜眼使了个眼色。
身为女子的第三榜眼心领神会,挥掌便拍出一团烟雾,红色雾气很快笼罩整个街道,但高度未至屋檐,所以屋上观战的赵熄焰没受影响,只是看着下方这浓厚雾气,很好奇是什么东西。
红雾没有任何气味,也不像是什么毒瘴,虽是好奇,可赵熄焰也未有丝毫想介入的意思,反而默默打了个哈欠,砸吧砸吧嘴。
而身在雾气里的姜望同样没能觉察出这是什么东西,唯一可以确认的便是能够封闭感知,神国力量未涌现,姜望的感知程度及距离也就比寻常澡雪修士强一些罢了,因此倒是有很大影响。
但姜望没见丝毫慌乱,哪怕周围渐离者在他眼里已全都消失无踪。
有锁链声响起,姜望侧目,攻势却从另一侧来袭,是那个手持一杆长枪的渐离者,显然以锁链做武器的渐离者玩了出声东击西,姜望只是往旁边挪了一步,长枪便砸了个空,对方也是反应很快,一击不成,瞬间撤身退走,再次隐匿于红雾中。
姜望没有追击,默默观察着红雾。
就算感知被封闭,面对随时会被偷袭的威胁也没能让神国力量涌现,姜望仅剩的一点期待也消失殆尽,他摇头说道:“果然是跟前面那两个所谓的探花没什么区别啊。”
“原想着虽不知是何人在渐离者悬赏了杀我的任务,但除了烦不胜烦也该稍微有点乐趣,现在看来,只剩下烦了,要避免日后你们再来我跟前现眼,便只能让你们不敢再接这个任务。”
神国力量无法涌现,以常态下的战力要瞬间解决这些人倒也得费些功夫,因此姜望毫不吝啬取用一滴神性,在常态下一滴神性虽是只能斩出澡雪巅峰力量的一刀,但胜在没什么副作用。
第二榜眼还在等待着一击必杀的机会,他在积蓄着力量,但随着一股飓风掀起,红雾瞬间被驱散,姜望的身影显露出来,轻描淡写斩出大范围杀伤的一刀。
原本正要偷袭所以距离姜望已经很近的渐离者首当其冲,甚至都来不及做出反应,便被一刀的威势直接轰飞出去,身在空中,鲜血便狂喷不止,人未落地,便也气绝而亡。
这还是姜望控制着力道,免得把整条街道甚至整座城都给毁掉,除了距离较远的第二榜眼和第三榜眼,剩下的皆被轰得支离破碎,死的不能再死。
场间顷刻变得静谧非常。
第二榜眼瞪大眼睛,颤抖着声音说道:“你不是很虚弱么?怎么还能斩出如此强大的一刀!”
姜望懒得解释什么,只剩下两个人,虽然是最强的两个人,但常态下的力量也足够了。
他身形一闪,便忽地出现在第三榜眼面前,伸手直接掐住她的脖颈,没有任何犹豫将其瞬间捏死。
第三榜眼本不该死得这么干脆,可她正陷入极致的震惊里,等她回神的刹那,便也是意识消亡的时候,最后一个念头唯有恐惧。
环顾周围见只剩自己一人的第二榜眼,腿肚子都在打颤,他仍然没觉得姜望力量在鼎盛时期,因为姜望的脸色很苍白,一看就很虚弱,而且修为的确只体现出澡雪境,唯一能解释的便是姜望的力量过于强大,就算很虚弱,要杀他们也是轻而易举。
这便是估算失误的问题。
第二榜眼掉头就跑。
渐离者榜眼总计才十二人,多得是已经很少接任务的存在,这次来了九人,齐出山来杀姜望,却转眼便陨落八人,对于渐离者而言,这无疑算是一场大地震。
姜望甩了甩手,沉默看着遁逃的第二榜眼。
若是拼命一战,第二榜眼未必不能伤到他,可惜被吓破了胆,没有养分能汲取,姜望也没必要再给其机会,长夜刀直刺,无声无息,无影无踪,只是一道烟尘掀起,第二榜眼便重重砸在地上。
他稍微挣扎几下,很快就没了动静。
姜望把场间痕迹抹除,抬眸看了眼屋顶上的赵熄焰,说道:“你觉得这些人有没有可能是白雪衣找来的?但他如果有目睹磐门两朝会一战,哪怕我真的很虚弱,又凭何觉得这些废柴能杀得了我?”
赵熄焰拧眉思忖道:“以我对他的了解,他有可能纯粹只是想给你找麻烦,这家伙怪得很,无法以常理度之。”
姜望没再说什么,不管渐离者的悬赏任务是怎么回事,要么此次消息传回去没人再敢接任务,要么会来更强的,依照第二榜眼的修为,比他更强的,是有希望能让神国力量涌现的,所以后面来与不来,对于姜望来说,都不是什么坏事。
他们回客栈休息。
翌日清晨出发,直抵浑城。
这一路上倒也又出现一些渐离者,但别说相比榜眼,就是比最开始的两位探花都弱得多,虽然这些人是组团来的,却连让姜望拔刀的资格都没有。
许是提前便接了任务,没能得到最新消息,因此只来了两批后面就再也没有渐离者出现。
在姜望和赵熄焰刚入浑城城门的时候,某郡某城的地下楼阁里,汇聚着不少渐离者,但氛围却是一片惨淡。
他们看着墙上名单里姜望的名字,再看着掌柜公布的榜眼排名里空缺的九人位置以及探花位置的若干空缺,皆是感到心里发麻。
探花位置的空缺可以由后来者补上,虽然对于由此捡漏的人而言,算是天大的好事,但没人能真正笑得出来,榜眼的空缺便只能暂时一直空缺着,毕竟榜眼的位置也要看修为。
掌柜的将探花排名重新洗牌,又看了眼姜望名字后面的赏金数额,暗自感慨着,怕是魁首不出,这些赏金是没人能拿到了。
别管姜望是真虚弱还是假虚弱,总之以第一第二为首的探花折损大半,榜眼折了九人,此般战绩,可谓让渐离者们对待姜望这个名字畏惧到了极点。
......
浑城栖霞街。
曾和李浮生一战造就的破坏痕迹仍在,此时数月间因多雨的缘故,竟是形成湖泊,彻底将得栖霞街与浑城别的街道隔绝开来,再有栖霞街修建的城门,浑然便成了两座城。
老许头的裁缝铺是湖前唯一的门店,他正翘着腿窝在躺椅上悠然自得,因吞食金丹,让他看着年轻了几十岁,身子骨也颇为健朗,甚至又焕发新春,原是只有一名伙计的铺子里,现在俨然多了位女主人。
所谓人逢喜事精神爽,老许头可谓满面春风。
只是想到自己都有了媳妇儿,姜望那小子还是孤身一人,他便稍有惆怅,近些日子倒也四处踅摸,有几个觉得很不错的小姑娘,可惜找不着姜望的人,也是白搭。
第二百三十六章 公子比画像里更好看
老许头的媳妇儿正是半老徐娘的年岁,可谓风韵犹存,相比老许头的真实年纪,自然要小上许多,晚年得妻如此,真是做梦都要笑醒。
许家婆娘自入家门便日日听老许头念叨姜望的名字,所谓爱屋及乌,心里面自当也把姜望当做自家孩子来看,虽然她从未见过姜望,只知是湖泊对面侯府的小侯爷。
浔阳候府在浑城老一辈百姓心里是很有威望的,毕竟浔阳候姜祁霸气侧漏,在百姓眼里神仙般的修士,姜祁不知杀了多少,黑焰军一出,便代表着所向披靡。
但事实上姜祁没有为浑城多做什么,所以老一辈虽敬重姜祁,却也未到侯府落魄后再继续敬重姜望的程度,老一辈并未时常叮嘱后辈,那么久而久之,侯府在浑城便只是一座侯府。
再加上姜望以前因病鲜少出府,使得浑城百姓也只知有姜望这个人,后来种种事件,姜望在浑城百姓眼里也成了神仙人物,对其尊敬的程度犹胜姜祁,但在老许头的熏陶下,许家婆娘便只把姜望当做小辈来看。
裁缝铺清闲下来,许家婆娘便来到躺椅上悠然自得的老许头面前,将其手边喝了一半的酒壶拿走,没等老许头说什么,便自顾自说道:“今早你出门遛弯,沈姑娘来了一趟,说是看了姜望的画像,很是满意,想见一面。”
老许头一愣,问道:“哪个沈姑娘?”
许家婆娘颇为无语的说道:“谁知道你把姜望画像给了几个姑娘?”
老许头讪讪挠头,又很快满脸正经说道:“就姜望那模样,谁看了不喜欢,但这沈姑娘倒是有些意思,居然会主动上门表示满意,还想见一见姜望,且不提姜望什么时候回来,我......我确实忘了沈姑娘长啥样,她有没有留下住址,邀她前来我再瞧瞧?”
许家婆娘告知沈姑娘的住址,老许头收拾收拾便要招呼伙计,但转头却看到很熟悉的身影,他揉了揉眼睛,紧跟着大喜,快步上前,一把抓住姜望的肩膀,“好小子,终于舍得回来了!”
姜望微笑看着老许头,说道:“近日身子可还好?”
老许头说道:“好得很!给你介绍一下,我家婆娘!”
他指着站在裁缝铺前的妇人。
姜望面容呆滞,不可思议看了眼妇人,又看向老许头,艰难竖起大拇指,说道:“不愧是你啊。”
初见姜望,许家婆娘还是有些紧张的,尤其面对姜望见礼,更是连连摆手,心想着相比画像来说,姜望本人更好看啊。
直到这时老许头才注意到姜望旁边的赵熄焰,虽然模样很俊,可怎么看怎么怪,往那一站眼睛乱转还抖着腿,他小心翼翼问道:“这位是?”
姜望介绍道:“一位朋友。”
老许头问道:“只是朋友?”
姜望不解道:“那还能有什么?”
老许头摆手道:“没什么,你回来的正好,我刚给你踅摸了一位姑娘,人家对你特别满意,不如见见?”
许家婆娘欲言又止。
你都不记得沈姑娘是谁,刚说要见还没见,就这么直接推给姜望了?
老许头的想法很简单,沈姑娘具体什么性格什么脾气长啥模样,见了便知,既然拿着姜望的画像,自己便该是有深刻了解过的,只是踅摸的姑娘很多,一时忘了很正常,等见到人自然就能想起来,何况姜望都回来了,没必要多此一举。
姜望则是万万没想到,老许头居然还琢磨着这事。
虽是老许头一腔热情,但姜望向来是直言拒绝的,可毕竟许久未见,老许头此次明显比以往的热情更高涨,想到回浑城的途中,霁城尚未有动静,也没什么急事要做,便索性说道:“那就见见吧,只要您别再搞舒姑娘那一出便
行。”
老许头当即拍胸脯保证。
赵熄焰没兴趣跟着,姜望便让自他一出现就已经候在不远处的黑焰军甲士领着赵熄焰先入侯府,然后跟着老许头离开栖霞街,朝着凭阑街尽头而去。
想着湖泊拦路的事,姜望思忖道:“既然栖霞街已形成湖泊,就没必要再填上,可老许头你想去侯府却难了些,要么修个索桥?”
老许头摆手说道:“哪需这么麻烦,湖泊边沿道路虽狭窄,但只要小心些,也能行走,而且我真要去侯府,那些黑焰军甲士都会护送我,唰一下就飞过去了,还挺刺激。”
姜望摇头失笑。
老许头打开话匣子开始唠唠叨叨,姜望一边分心听着一边意识入得神国,在去垅蝉之前,神国笼罩范围便接近霁城,此刻也应该把霁城覆盖了,在笼罩范围之内,姜望的力量可以说是没有时辰限制的,哪怕消耗过度,也能自主让神国力量再次涌现。
正因如此,姜望才想着到霁城凑凑热闹。
真正回到浑城,姜望顿感来自全身心的放松,各方面力量都攀越巅峰,果然只有在家里才是最舒服的。
他甚至想着,如果是在浑城里打,纵使依旧打不过,但也能耗赢三师姐。
姜望愈加期待神国笼罩范围覆盖酒仙郡甚至整个苦檀的时候,他该有多么强大。
途中,时常有百姓跟姜望打招呼,姜望也一一回应,很快便到了凭阑街尽头最后一条小巷外,右侧第三户门便是沈姑娘的家,至于为何没有名字,当然是因为老许头也不知道,可他自是不会承认,只道姑娘芳名哪能随便提从而把姜望糊弄过去。
老许头敲门,然后仿佛习惯般又对姜望吹捧人家姑娘长得多好看,性格多温柔,听得姜望脑袋嗡嗡的。
他仅是因为老许头的热情前来敷衍,可没真打算跟人家怎么样,但毕竟以前日日想着勾栏听曲,虽然现在有些兴致减弱,更迫切想要变强,也不至于全然对女人没了兴趣,纯粹是按照老许头以往的作风,很难相信他嘴里说得话,想着必然是夸大其词。
略显斑驳的木门被人从里面打开,映入眼帘的是素白长袍,虽简单却也雅致,外面披着一件浅紫的纱衣,轻若蝉翼,单是身段便确实没得说。
姜望视线上移,她皮肤白皙如玉,细腻如初雪,微微寒风下,脸颊上泛着淡淡的红晕,更添了几分娇美,其长发如丝,乌黑如墨,流淌在洁白的颈间,她眼睛如明亮的星星,颇显灵动,让人霎时沉浸其中。
但姜望也只是微微晃神,他更意外于浑城何时有这样的女子?
“沈姑娘?”老许头不确定的问了一句。
“嗯?”姜望挑眉看向他。
老许头当即讪笑一声,好在女子的回应及时解了围,确认是沈姑娘无疑,老许头也是面皮极厚,朝着姜望小声说道:“看我所言不虚吧,就这长相气质跟你简直绝配啊。”
姜望嘴角微微抽搐。
老许头又向沈姑娘说道:“你们慢慢聊,我不打扰你们。”
说着便退回到小巷外。
沈姑娘明亮的眼睛看着姜望,眼眉弯弯,柔声说道:“公子比画像里更好看。”
姜望挠了挠脸,问道:“姑娘并非浑城人士吧?”
沈姑娘点点头说道:“我是来寻亲的,这里是我姑母家。”
姜望看了眼院内,问道:“那你姑母人呢?”
沈姑娘说道:“我姑丈在外做生意,好像出了什么问题,姑母带着我表妹一块找姑丈去了。”
姜望皱眉说道:“那你为何没有跟着她们一块去,既是来寻亲,怎么把你落在这儿了?”
沈姑娘说道:“姑
母说她们很快就回来,而且因为我刚来,路途劳顿,便先让我暂时住在这里。”
姜望笑道:“那我们倒是很有缘,你刚来,只是暂住,便认识了老许头,让我们见了面。”
沈姑娘羞赧道:“是很有缘。”
姜望正待再说些什么,忽有警觉,蓦地转头看向霁城的方位,微微眯眼,也没怎么听沈姑娘又说了什么,突然打断道:“我有些事情要忙,下次再聊吧。”
然后也没给沈姑娘回应的机会,径直走出小巷。
等在外面的老许头见他这么快就出来,连忙回望了一眼仍然俏立门前的沈姑娘,低声问道:“没相中?”
姜望笑呵呵拍了拍老许头的肩膀,说道:“你找得女子很不错,下次别找了。”
老许头目露茫然,这是啥意思?
是相中还是没相中啊?
临行前,姜望也再次回眸看了眼沈姑娘,再转头时面色微沉,迈步向前的同时说道:“我先回侯府看看童伯。”
......
栖霞街湖泊前,过了老许头的裁缝铺,仍有几条巷子,除了其中一条剩下皆是空巷,姜望湖前站定,转眸看向巷口拐角依靠着墙壁的身影,意外道:“你还住在这里啊?”
梁小悠耸肩说道:“我也没别处可去啊。”
姜望笑道:“你们山泽倒是悠闲得很。”
梁小悠瞥了眼凭阑街,说道:“刚回来便撩上小姑娘,小侯爷才是真悠闲。”
姜望伸了个懒腰,摆手说道:“没空和你闲谈,回见。”
梁小悠说道:“李神鸢昨日便到了栖霞街。”
刚要飞身掠过湖泊的姜望闻言怔在半空,但下一刻就掠向浔阳候府。
梁小悠在原地待了片刻,也转身回巷,她面色凝重想着,这才多久没见,姜望居然已经强大到这般地步,要杀他果然是不可能了,驻足院门前,梁小悠看向霁城所在,心想或许是该做点什么了。
刚至侯府的姜望一眼便看到了李神鸢的身影,并且小鱼姚观海和阿空等人也在,甚至还有那位南椋郡主以及赵守。
直接落到李神鸢面前的姜望,好奇问道:“井三三不是在看着你么,是副城主已经回去,而且同意让你出城了?”
李神鸢早已感知到姜望的气息,对于他突然从天而降也没什么特别反应,点头说道:“老师回了乌啼城,娘亲便让我带着老师一块来找你,只是老师这会儿不知跑哪去了。”
姜望只觉心惊肉跳,副城主愿意让李神鸢离开垅蝉,显然是为了治病,也不清楚李神鸢的老师究竟有什么办法,可别到时候把他的血给榨尽。
第二百三十七章 渡劫者
姜望没有急着前往霁城,而是在房间里跟童伯聊了聊家常,顺便用仙人抚顶之术拔高童伯的修为。
不同于苏长络和汝鄢青这些想让他们多看看沿途风景的徒弟,已是澡雪巅峰的姜望,自是第一时间想着让童伯能活得更久,那么没有比破境更快捷的方式了。
童伯的旧疾也在此刻彻底痊愈,修为直入澡雪境。
姜望的修为越高,仙人抚顶之术的运用也就更纯熟,童伯瞬间便仿若新生,他难以置信感受着体内源源不断涌出的强大力量,再看向姜望的眼神便如同见了鬼。
而姜望只是以目前澡雪巅峰的境界来解释,毕竟童伯也没真正接触过澡雪巅峰修士的力量,纵使震惊,也没有怀疑姜望的话,只道澡雪巅峰原来这么厉害,还能瞬间拔高别人的修为,甚至就像是自己修炼出来的一样。
童伯更多是欣慰于姜望此刻已变得这般强大。
姜望提醒道:“童伯莫要掉以轻心,现在仅是入了伪境,真性苏醒,渡过心魔劫,才算破境澡雪,我会帮您护法。”
童伯当即面容严肃。
真性心魔劫是修行路上极大的关隘,成则澡雪,败则跌境,甚至陷入疯魔,更有生命危险。
可以说,古往今来,百名洞冥巅峰修士里也至多有十人能安然渡过,因此殒命者不知凡几,所以多得是哪怕到了能破境的时候也不敢破境的人,洞冥巅峰修士从而泛滥,就算再是天赋异禀,也不敢说面临破境澡雪时能丝毫不紧张。
但有过来人把关,甚至是澡雪巅峰及以上修士护着的情况下,安稳破境的概率便能拉高很多。
而这对于护法的修士来说也是极耗精力的事情,过程里一旦出了什么问题,护法者轻则也得十几年修为不得寸进,就算这种现象并不多见,可若非很重要的人或弟子,没有谁会愿意随便护法。
童伯只知破境澡雪的心魔劫难渡,不知护法可能会面临的代价一事,姜望也没有解释的必要,何况这里是浑城,有神国护佑,他不认为会有太大的问题出现。
事实证明的确如此,在真性彻底苏醒,心魔劫降临的那一刻,童伯紧闭双目的脸上并未有什么情绪出现,就像纯粹只是闭目养神,姜望没急着观察童伯心魔劫里的场景,为保证万无一失,当然要多做准备。
神国的灼热气息裹着童伯,更有夜游神坐镇,姜望甚至取出一滴神性以助童伯镇压真性,他随即意念连通童伯识海,入得心境,呈现在眼前的是一座很大很大的城。
大隋神都。
姜望明白童伯的心魔劫是跟父亲姜祁有关。
心魔劫似真非真,真假参半,为得便是让渡劫者沉浸其中不可自拔,相比于他的第一类真性来说,童伯的心魔劫截然不同,要更为复杂。
童伯既是渡劫者,也是切身参与者。
眼前的场景便是离都那一日。
童伯曾向姜望描述这个画面,但并未说他自己当时是什么样的心情,又在想些什么。
既然能被童伯记到现在,甚至被真性捕捉为心魔之劫,童伯的内心怕是没有表面上那般平静。
毕竟在童伯眼里,姜祁是被冤枉的,敌人是陈景淮,想要举家搬离神都哪有这么容易,他从一开始便做好了战死的准备,是拼尽一切也要让姜祁能安然离开,他不容此事有失,就算所有人都死在这里,姜祁必须得活着。
跟姜望所知不同的是,姜祁没能离都,是被骁菓军杨统领直接斩杀在街上,这是童伯最恐惧最不希望看到的画面,心魔劫让他的恐惧成真。
于是童伯陷入癫狂。
姜望明白这都是假的,但要让此时的童伯清楚认识到,却没那么容易。
他能做的便是找到童伯的真性,解决出问题的人,自然就能解决问题。
然后他选择了最简单的方式,那就是把在场的人都杀死。
首当其冲当然便是杨统领。
但姜望是外来者,要做成这件事是很有难度的。
寻常人是没办法直接介入别人的心魔劫,只能通过外在因素影响,更遑论杀死心魔劫里的人,而作为统御心魔劫的真性,却有无数种办法对付外来者,所以就算是护法,自己也得小心谨慎。
姜望则浑然没有此般顾虑。
真性归根结底是神魂的升华,本真的复苏,姜望自己做不了什么,但神国力量可以。
在真性统御的世界里,杨统领的修为更强大数分,姜望一时之间竟也奈何不得。
他时刻能感知到童伯真性想将其推出此方世界的拖拽力,但他自巍然不动,长夜刀携裹着神国灼热气息不断轰击在杨统领身上。
而远处看戏的陈景淮忽然抬手,神都气运骤然凝聚,如泰山压顶让得姜望错不及防半跪在地。
他略有惊愕看着对面的陈景淮,想着童伯的真性竟有此般能耐,明明是虚假的世界,却能借助同样虚假的陈景淮搬来神都气运为己用,这让他都差点分不清此方世界是真是假。
是因为自己拥有神国,所以心魔劫难度没有那么高,其实别人的心魔劫都是这样的?
怪不得除了更多本就未见破境之机的,剩下有那么多洞冥巅峰修士不敢轻易破境,这跟韩偃压境的情况可是完全不同,前者破境也只能是少数人可以跨入澡雪,原来是因为这里面的问题比想象的更夸张!
姜望脸色由此变得很凝重。
童伯真性似是明白他要做什么,根本不露面,依照把在场之人全杀死来揪出真性的难度也更高了。
哪怕是假的,但正所谓假假真真,压迫在身上的神都气运是无比真实的,搞不明白其中关键的话,姜望还真不一定能耗得过。
如果童伯的心魔劫是正常的,那么真性能搬用的力量便该是源于地点,好比姜望第一类真性所化场景是在浔阳候府,那么也只能在浔阳候府,那里可没有多少力量可供真性使用。
姜望很好奇,事实明明是有神秘人帮忙,父亲姜祁等人逃出了神都,杨统领后面也被唐棠斩杀,为何童伯对此耿耿于怀?
纯粹只是因为尚未逃出生天时要助姜祁脱离的执念?是因为没有切实帮到姜祁什么,哪怕结果是好的,可童伯依旧自责的缘故?
他没有时间细想,因为整条街的骁菓军甲士都朝着姜望冲了过来。
童伯仍在砍杀,红着眼,似是不觉有姜望的存在。
姜望让自己保持冷静,若心魔地点便等于心魔劫的难度,古往今来,怎会没人洞察?要么是没法解决,总不能一辈子都待在贫瘠之地,要么不管心魔劫难度强弱,都有能一击破开的关键,这考究的便是自身毅力及神魂之力。
但童伯明显已陷入其中,落了圈套。
渡劫失败的概率会很高。
姜望观察着街道,同时挥刀斩杀着骁菓军甲士,试图寻到破劫关键。
姜望不懂得别人帮助他人渡劫是怎么做的,但应该会比现在更难,否则真要很轻松的话,澡雪巅峰修士每日里啥也不干,就帮人渡劫,天下早就遍地澡雪了。
有神性稳着童伯,纵然失败也不会有太严重的后果,所以姜望有的是时间解决问题。
只是毕竟跟最开始想得不一样,霁城那边的情况他也无暇多虑。
此刻目标唯有陈景淮,真的暂时杀不了,就先杀个假的,也能借机看看没了陈景淮,真性是否依旧能够搬动神都气运,又
或者眼前的陈景淮就是童伯的真性所化。
姜望竭尽全力袭杀,纵使场间人比以前真实的他们更强大,可除了杨统领之外,剩下的在澡雪巅峰力量面前仍是不堪一击。
但在陈景淮的气运压制下,姜望的行动也尤为艰难。
他迈着沉重的脚步,踏着尸山血海,距离陈景淮越来越近。看書菈
神都上空忽然云雾卷积,渐渐化作龙首,紧跟着便是真龙蓦地从云雾里钻出,龙吟响彻四野,振聋发聩,姜望下意识捂住耳朵,他眯眼盯着前方,所有的一切都是通过陈景淮的手施展出来,对方是真性的可能就更大了。
他抬眸看向真龙,攥紧手里的长夜刀,神国力量源源涌入,竭尽全力斩出一刀。
刀芒横贯神都,真龙顷刻崩散。
“终究是假的,你还能一直使用神都的力量不成?”
“想跟我耗?那就看谁耗得过谁!”
姜望朝着陈景淮挥出一刀又一刀,眨眼便是数百刀,抗着神都气运的压力,不曾有半步退让。
此般僵持,姜望渐渐有些气喘。
但距离陈景淮也只剩三丈之遥。
他刚要再次举刀,忽有所觉,蓦然转头,却见到李神鸢的身影凭空闪现。
姜望面露一丝错愕。
李神鸢朝着他渐行渐近,说道:“我来找你,却见你和童伯都在入定,意识到童伯在渡劫,而且情况有些不太妙,便来帮帮你。”
姜望诧异道:“你自己都尚未入澡雪,是怎么进来童伯心境世界的?”
李神鸢说道:“想进自然便进来了。”
姜望狐疑道:“又是言出法随?这也可以?”
李神鸢解释道:“就像在垅蝉的时候,我们相距很远,却依旧能帮到你,老师说是因为我饮了你太多血,而且貌似是血液里的力量很特殊,再加上我也有些特殊,从而产生了一种强大的力量。”
“我虽未入澡雪,但言出法随的力量已足以对抗澡雪巅峰修士,不会再像当初面对拂魈君那般消耗巨大,来到童伯心境世界自然很容易,甚至我还能做到更多。”
姜望满脸疑惑。
只见李神鸢摊开双手,淡然自若说道:“童伯心魔劫可渡。”
姜望闻言,摇头说道:“你想一句话就让童伯破了心魔劫,未免太异想天开了吧?”
可他话音刚落,陈景淮便忽然崩散,紧跟着心境世界也剧烈颤动,很强大的拉扯力瞬间便把姜望拽了出去。
看着熟悉的房间,再见到童伯微微喘气,已然清醒过来,成功破境澡雪的模样,姜望瞠目结舌,抬手指着李神鸢,颤抖着声音说道:“你......你......”
他你了半天也没能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只觉得这件事简直离谱到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