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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敌从降妖除魔开始全文阅读

作者:棠鸿羽     无敌从降妖除魔开始txt下载     无敌从降妖除魔开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十六章 老家伙不讲武德

    南城巷茶肆里。

    姜望不动声色,默默饮着茶。

    那位粗布麻衣的老者,只是进门时扫了一眼,便像寻常茶客一般,找了个位置坐下。

    而舒姑娘则把玩着横在桌子上的那杆长枪,轻笑着说道:“那是个武夫,而且境界颇高,浑身都散发着一股子凶煞之气,绝非善与之辈。”

    姜望眉毛一挑,试探道:“姑娘能胜他?”

    舒姑娘摊了摊手,“实不相瞒,他一只手能打我十个。”

    姜望:“......”

    目前来看,到浑城寻仙迹的人好像没一个厉害的。

    他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有点太谨小慎微了。

    其实真正的大人物根本不在意什么仙人?

    否则怎么会只派一些废柴过来?

    但想到苏凌夷有可能是鱼渊学府堂堂祭酒大人的亲传弟子,而面前的舒姑娘或许也有着极不简单的身份,莫非纯粹只是来赚功劳的?

    可寻仙本就是虚无缥缈的事情,也得有功劳可赚才行。

    要不然就是来镀金的,随便走个过场。

    毕竟浔阳候府里也有一些有关仙人记载的书籍,姜望清楚寻觅仙人,是隋国最大的事情。

    且不管找不找得到,只要找了,总会有些功劳。

    若非朝堂对待仙人一事渐渐丧失了热情,便该是有着更大的计划,很难保证在后续时间里,再来浑城的寻仙者,会不会有洞冥境界以上的大物登场。

    姜望觉得谨慎一些总是没错的。

    他看着横在桌子上的那杆长枪,淡然一笑,说道:“若要让我帮你,其实也很简单。”

    舒姑娘眨了眨眼睛,“你终于承认了?说吧,有什么要求。”

    姜望瞥向距离不远的老者,低声说道:“虽然你可能打不过人家,但只要帮忙拦住他片刻,我便答应你所有的事情。”

    他想着只要借机能跑回栖霞街,那一切还不是自己说了算,承诺归承诺,至于做不做实事,便是另外的价钱了。

    舒姑娘很犹豫。

    她初才讲得可是实话。

    那位粗布麻衣的老者,一身武夫气息刚猛,想来最低也是入了四境的,那是但凡寻到时机,就能直接一拳轰杀修士的存在。

    但又想到,若只是拦截片刻,应该不算太大的问题。

    她哪里知晓江湖险恶。

    以为帮了忙,姜望定会信守承诺。

    长得好看的人,想来不会坏到哪里去。

    便直接抓住桌子上的那杆长枪,认真说道:“一言为定!”

    姜望看着舒姑娘摆出仿佛小孩子打架一般的架势,气势汹汹地走向老者,暗自感叹道:“真是罪过,我会及时让黑焰军来救你的,但答应你的事情,我肯定不做。”

    他当即拉扯了一把小鱼的衣袖,主仆俩没有丝毫犹豫地跑出了茶肆。

    而一直用眼角余光注视着姜望的老者,豁然起身。

    但舒姑娘已经挡在了他的面前。

    刚要说些什么拖延时间,可忽然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镇守府衙的人说,姜望曾跟鱼渊学府的蔡棠古打过一架,甚至毁掉了半个栖霞街,按理来说,此人确该很厉害才对,何故让自己来帮忙挡人?

    虽然舒姑娘并不认得蔡棠古是谁,但神都的鱼渊学府里面,洞冥境巅峰的修士可是一抓一大把,她觉得苦檀的鱼渊学府里应当也没有太弱的。

    她转身便要质问姜望。

    却发现靠窗的位置,哪还有半个人影。

    就在舒姑娘愣住的时候,粗布麻衣的老者径直越过她,朝着茶肆外面追去。

    “站住!”舒姑娘还是第一时间拦住了老者。

    老者眉头紧皱,沉声说道:“那男子将你丢在此处,便是不顾你的死活,若是聪明点,便乖乖退到一旁,否则老夫可不介意辣手摧花。”

    他看向茶肆外面早已没有姜望的踪影。

    想到是自己没忍住气息的外露,让其直接察觉到问题,若是耽搁下去,恐生出麻烦。

    他再次要越过舒姑娘。

    但舒姑娘确是个信守承诺的人。

    往后挪了一步,手里的长枪横在身前,有一股莫名地气息已经蔓延在茶肆里。

    周围的茶客在最开始便纷纷躲在了柜台处,他们经常听说书先生讲述江湖故事,眼下的画面,跟某段故事里的场景如出一辙。

    他们既是害怕,又很期待。

    浑城最近虽然总是出些状况,但百姓生活的依旧很安乐,也就是命案发生,惶恐了一段时间。

    他们都是没见过什么世面的,遇到事情,第一时间想要看热闹,是下意识的反应。

    所谓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

    因舒姑娘针对的只是老者,茶客们虽是感觉到气温骤降,但却根本意识不到问题的严重性。

    而老者却看得明白,眼前的小姑娘竟是一位修士。

    他心思电转,攥紧拳头,悍然出手。

    哪怕他有过不止一次的斩杀修士的战绩,但若修士只是刻意拖延时间,将会是极其难缠的,想要尽快摆脱,只有抢占先机。

    仅仅只是一拳。

    拳风便直接轰碎了茶肆的大门。

    就连外面的南城巷青石板地都掀飞了起来。

    舒姑娘身前虽有长枪挡着,但老者的拳头力道实在太强,长枪剧烈震颤,若非材质特殊,怕是已然断裂。

    只听‘嘭’地一声闷响。

    舒姑娘的身影便飞出了茶肆,撞进对面的胭脂铺里。

    惹来正在挑选胭脂水粉的大家闺秀们,齐声尖叫。

    待得舒姑娘从胭脂铺里出来,早已没了老者的踪迹。

    她抹掉嘴角的血迹,想起老许头曾说过浔阳候府的所在,便径直朝着栖霞街的方向掠去。

    ......

    出了南城巷便是凭阑东街道。

    距离栖霞街已经不远。

    小鱼直接背着姜望,若从某个角度来看,根本瞧不见她的身影。

    但小鱼却好像没有任何负担,奔跑的速度极快。

    很快便跑出了大半个凭阑东街。

    “公子,你为何不直接出手,而是要跑呢?”

    小鱼觉得自家公子很是厉害,但公子的命令她得遵从,只是有些不理解罢了。

    姜望紧紧环抱着小鱼,转头看向后面。

    粗布麻衣的老者一步便跨出数丈距离,想来片刻时间就要追上。

    虽然是利用了别人,但姜望此刻也有点担忧,那位舒姑娘不会挂了吧?

    “本公子只是借机摆脱那位姑娘而已。”

    貌似是跑不掉了,姜望拍了拍小鱼的肩膀,示意她放自己下来。

    小鱼把长夜刀递给姜望,乖乖的退到一旁,很期待等着看公子威风的一面。

    姜望嘴角抽搐了一下。

    他已经决定,以后说什么也不能离开栖霞街。

    “且慢!”姜望深吸一口气,伸手拦住来袭的老者,“不知你可曾听闻,鱼渊学府的蔡棠古被我三拳两脚就打败的事迹。”

    老者愣住,微微摇头。

    紧跟着,一拳就轰了上去。

    “老家伙不讲武德!”

    相比于那个戴帷帽的渐离者,眼前这位显然很够格,真是一句废话不说,直接就下杀手。

    姜望很慌张的举刀挡在胸前。

    咔吧一声。

    鲜血在凭阑街飞溅。

    长夜刀半点无损。

    但姜望的肋骨断了。

    那种痛感,是他生平第一次体会到。

    整个人直接飞出了数十丈开外。

    若非长夜刀挡住了大部分力道,这一拳就已经要了他的命。

    饶是如此。

    姜望也感觉到呼吸困难,若是救治不及时,他就得白日飞升了。

    他颤抖着抬起手臂,沉闷带着嘶哑地声音,“救......救命。”

    小鱼原地震惊。

    这跟她想象中的画面不一样啊。

    凭阑街的百姓亦是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给惊到了。

    有人丢掉了手里的大白菜。

    有人默默把摊位上的玉石塞进怀里。

    有在酒肆门前帮忙打酒的伙计,张大嘴巴,酒水撒了满地。

    有乞讨者趁机把热腾腾地包子塞嘴里,又顺手拿起几个,飞一般的跑远。

    短短时间里,凭阑街发生了很多事情。

    待得他们反应过来,便纷纷嚷叫着,有店铺的直接关门,逛街的转身往家跑,但最终又在安全距离下站定脚步,探首观望。

    有心存正义的百姓,第一时间通报镇守府衙。

    舒姑娘追到了凭阑街。

    看着好像已经被打死躺在地上没有动静的姜望,她很是惊讶。

    说好的曾经打败蔡棠古呢?

    莫非是镇守府衙的人在骗我?

    老者行事的确果断。

    他拔出短刀,为节省时间,直接在原地掷出手里的刀。

    小鱼根本来不及救援。

    但舒姑娘祭出了自己的飞剑。

    以黄庭炁为牵引,又强行汲取周围的天地之炁,使得飞剑速度达到极致。

    可终究还是慢了一步。

    在短刀要命中姜望时。

    有一只手伸了过来。

    是老管家跛着脚,挡在姜望身前。

    直接一把就抓住了短刀。

    老者神情一紧,知道自己已经错失良机,没有半点犹豫地纵身掠上屋顶,几个辗转腾挪便消失无踪。

    老管家没有去追,他此时更担心自家公子的安危。

    转身小心翼翼的把姜望抱起,竟是瞬间消失在凭阑街里。

    他刚刚回到侯府门前,怀抱中的姜望忽然睁开了眼睛,挣扎着双脚落地。

    “公子,可有大碍?”

    老管家很是紧张。

    姜望的表情很奇怪。

    虽然看不见,但他很清楚,原本断掉的肋骨已经奇迹般的恢复了。

第十七章 此地有妖气

    在老管家把他带回栖霞街的瞬间,姜望便感觉到一股极浓烈地灼热气流呈现在断掉的肋骨处。

    是‘海市蜃楼’在治愈他的伤势。

    姜望从茫然到惊愕,再到兴奋,情绪的转变之快,被老管家看在眼里,以为是自家公子被打坏了脑袋,更是紧张了。

    没想到姜望突然伸出手来,轻轻一握,便是一股爆裂地气息席卷整个栖霞街。

    真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啊!

    就在刚才,是他距离死亡最近的一次。

    生命即将消逝的威胁貌似刺激到了‘海市蜃楼’,力量的强度又因此攀升到了新的高峰。

    这同时也是他距离‘海市蜃楼’的力量最近的一次。

    他真得好好感激一下那个老者。

    又想到虽是根据杀气来猜测对方可能是一位渐离者,但终究没有得到证实,他至今连那个老者是谁都不清楚。

    老管家则是已经彻底愣住了。

    很明显,自家公子根本一点事都没有。

    他觉得自己可能不小心打乱了公子的计划。

    公子是故意装作快要被打死的模样,否则很难解释此刻的情况。

    虽是不清楚公子的真正目的,但老管家感到有些愧疚。

    姜望似是突然回过神来。

    “童伯......”他看着老管家稍显佝偻的身影,“你不是说你只是个普普通通的糟老头儿嘛?你在骗我!”

    老管家很尴尬地说道:“公子不也有事情瞒着我嘛,何况我在公子面前确实只是个普通的糟老头儿。”

    姜望沉默。

    是啊,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

    看到小鱼慌张跑来的身影,姜望轻声说道:“麻烦童伯去查查那个老者的身份,有必要的话,再去杜家一趟,若跟杜子澄有关,便将他带来见我。”

    老管家点点头。

    孙青睚早前便带着所有黑焰军撤出了浑城,但单琦玉暂时留了下来,只是老管家这次打算亲自调查,杜家毫无疑问又要遭受一番磨难了。

    小鱼看着姜望此刻的模样,百思不得其解。

    姜望揉了揉她的脑袋,正要说些什么,因‘海市蜃楼’的力量尚未消退,在接触小鱼的时候,他明显感觉到,那股灼热地气息有些躁动。

    没等他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

    便见小鱼身子猛地一颤。

    她瞪大眼睛盯着姜望。

    姜望有些紧张,问道:“你怎么了?”

    小鱼低头,抿着嘴。

    姜望慌忙把手从小鱼脑袋上挪开,想着莫不是‘海市蜃楼’把小鱼的魂魄给收走了?

    “公子......”小鱼再次抬头,已经泪眼汪汪。

    “惨了!”姜望一把捧住小鱼的脸蛋,“相信公子,我肯定会治好你的,陶天师不是懂得画符驱妖,还能看病么,公子我这就去把他找来!”

    虽然已经决定在真正强大之前,不再踏出栖霞街一步,但为了小鱼,他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根本没有给小鱼再说话的机会,姜望已经火急火燎的跑了出去。

    ......

    舒姑娘刚刚来到栖霞街,正在找浔阳候府的位置,便见到姜望的身影很快窜入了一个小巷子里。

    他累得满脸虚汗直淌,自出生至今,能躺着就不会坐着,能坐着便不会站着,像这么跑,可是有生以来头一遭。

    陶天师的住处跟栖霞街相邻。

    就在栖霞西街跟西城巷一墙之隔的小巷子里。

    从栖霞街的小道穿入,踏足西城巷,再拐个弯便到了。

    途径遭遇帷帽渐离者的地方,舒姑娘追至,在身后轻拍了姜望的肩膀,让他第一时间就拔刀斩击,却被舒姑娘直接扼制住了手腕。

    “怎么又是你?”姜望反倒是松了口气,要是倒霉催的再遇见危险,他可来不及撤回栖霞街。

    而舒姑娘的心情也并不平静,想着姜望明明被那个老者打得半死,虽然又有一个老者将他救走,可这么短的时间里,为何姜望再次活蹦乱跳了?

    她意识到这里面有很大的问题。

    如果镇守府衙的人没有撒谎。

    如果姜望确实差点被打死。

    现在这般反常的现象,便只有一种解释了。

    其实姜望是妖怪!

    有妖怪伪装成人类的模样,甚至在浑城里凝聚出最大的势力,必是有着惊天的阴谋!

    她觉得自己不能很快揭穿妖怪姜望的真面目,而是要小心行事。

    若是能够洞悉妖怪的目的,甚至拯救浑城,定然可以得到天大的功劳。

    届时,公主的地位亦能水涨船高,且在圣上面前拥有更大的话语权。

    姜望不知道舒姑娘究竟在想些什么,他此刻没工夫搭理对方,径直便跑入巷子里。

    陶天师的住处算不得富贵,但也并非简陋,只是寻常的小院。

    姜望行至巷子里第六户人家。

    略有些破旧的木门,微微敞开着。

    只见陶天师正坐在堂屋前,认真捣着药。

    姜望直接推门而入,舒姑娘紧跟其后。

    她默默打量着小院。

    此地有妖气!

    果然,她更坚信了心中的想法。

    她的目光放在陶天师的身上。

    莫非此人也是妖?

    这是两个妖在会面?

    若是要商议什么大事,何故姜望不曾把自己撵走?

    难道是故意把自己带到此地,然后施行灭口?

    想到这里,舒姑娘的小脸瞬间苍白起来。

    可恶,大意了啊!

    不该这般莽撞便跟过来的。

    “陶天师!”姜望往后瞟了一眼,虽然奇怪舒姑娘怎的好像很害怕的样子,但他实在没空去想,上前就抓住陶天师的手,说道:“速速随我去救命啊!”

    陶天师惊讶道:“小友愿意让我算命了?可是察觉到了什么问题?”

    “别那么多废话,赶紧走!”

    姜望拽着陶天师便往外跑。

    陶天师赶忙说道:“莫急,莫急,待我准备一番!”

    他挣脱开姜望的手,快步走进堂屋,取了一些符箓出来。

    重新回到姜望身边,陶天师沉声说道:“事已至此,急也没用,因耽搁时间太长,我也没有万全把握,此乃要折损寿命之事,我只能尽力帮小友破解凶兆,只希望不会因此没命。”

    听他讲得这般玄乎,姜望愈加觉得陶天师像极了骗子。

    但小鱼的情况,貌似除了找陶天师,也没别的法子。

    姜望匆匆而来,拽着陶天师匆匆而去。

    被忽略的舒姑娘,却没有第一时间离开。

    她原本都已经做好要殊死一搏的准备了。

    没想到事情发展跟她想的有点不一样。

    莫非是这两个妖怪已经把计划实施到最后关头,根本也不用在意是否暴露?

    他们刚才那番谈话,或许另有玄机。

    姜望那般急切。

    陶天师又说着什么耽搁时间,折损寿命的话,怎么想都大有问题!

    她仔细感知此地的妖气。

    很是谨慎地朝着堂屋靠近。

    越是离得近了,妖气便显得越重。

    她紧张的拍了拍自己的脸,把手里的长枪攥紧,终是一步跨进了堂屋。

    堂屋里的家具摆放很简易,除了墙上挂着些画像,便只有一个香案和一张桌子,符纸及朱砂的味道确很浓郁。

    在堂屋左侧有一个小屋。

    屋门紧闭。

    舒姑娘尝试着推开屋门。

    嘎吱地声音在她此刻紧张的情绪下,显得尤为刺耳,让她心跳都快了几分。

    在屋门被打开的一瞬间。

    有一道黑影一闪而过。

    舒姑娘吓得连忙关上屋门。

    但就刚刚一瞥,她发现屋里的窗户都被封死,由红布遮盖,墙角处都点着蜡烛,画面很是诡异。

    就在她紧闭呼吸,犹豫着要不要再次推开屋门的时候。

    屋子里突然传来了一阵银铃般的笑声。

    声音就好像在她耳边炸开。

    一时间只觉得头皮发麻,脚底板发凉。

    她身子僵硬地转过身去,狠狠咽了口唾沫,慢吞吞地挪出堂屋,紧跟着便飞一般跑出了院子。

    太吓人啦!

    ......

    栖霞街,浔阳候府。

    姜望带着陶天师回来的时候,侯府里正在开饭,单琦玉、赵汜和小鱼坐在一块,而小鱼手里捧着碗,往嘴里扒拉着饭菜,别提吃得多香了。

    但深知小鱼饭量向来很小的姜望,见此一幕,更觉有问题。

    “完了,这是病入膏肓了......”

    姜望当即面色沉重地看向陶天师,说道:“陶天师,现在就看你的了,我以前是根本不信你那一套的,但如果你真的能治好我家小鱼,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正在扒着饭的小鱼抬起脑袋,露出茫然地眼神。

    赵汜则很诧异,“小鱼,你生病了?”

    生病自然是要找大夫,但姜望把陶天师找来,怕是非一般的病症。

    他直接就要掉下泪来。

    嘴里的肉都不香了。

    “小鱼啊,没想到你年纪轻轻,怎么就......”

    小鱼很震惊。

    怎么的了?

    看着赵汜一脸哀痛地模样,她差点以为自己人没了。

    陶天师愣在原地。

    “小友没搞错?你这丫头身体健康的很啊,一点毛病没有,反倒是你,问题很大,你莫要放不开啊,要承认自己有病,不能拿你家的丫头说事啊,虽然可能情况麻烦了些,但我拼了老命也会救你啊。”

    姜望黑了脸。

    “陶天师啊,你果真是个骗子,我家小鱼问题这般严重,你居然说她一点事没有?”

    小鱼茫然的往嘴里又扒拉了一口饭,“公子,我咋了?”

    姜望激动道:“你瞧瞧,这问题还不大?!”

第十八章 仙人抚我顶

    陶天师的面容很严肃。

    他看着特别激动的姜望,点点头,说道:“问题很大。”

    姜望一把拽住他,说道:“那还不赶紧看看!”

    陶天师沉声说道:“小友,你的问题很大啊。”

    “我没想到那股凶煞之气已经发展到此般程度,看来我得豁出性命来解救小友,这是我毕生遇到的最大难题,但只要小友认真配合,我尚存六成把握。”

    姜望:“......”

    他虽是有意想找陶天师帮忙解决‘海市蜃楼’汲取寿命的问题,但现在很明显是小鱼的问题更严重啊。

    反正他又没有到马上要死的境地,万一剩下几年里可以成功踏上修行路呢。

    只要寿命足够长,便也就不怕被汲取了。

    在‘海市蜃楼’没有出现之前,曾有苦檀最负盛名的神医,留下姜望活不到二十四岁的话。

    但直到茶肆里那位老者,意外激发出了‘海市蜃楼’更强的力量,姜望便已经明显感觉到,自己的身体状况有了些好转。

    他能直接一路跑着,到西城巷把陶天师带来,那是曾经打死也做不到的事情,怕是没有跑出栖霞街,便被累死了。

    姜望猜测,许是‘海市蜃楼’汲取了那么多寿命,在此刻开始反哺了?

    想要真正搞清楚‘海市蜃楼’的秘密,指望陶天师是根本不可取的。

    只因陶天师话里话外,总是能搭上些联系,让姜望也很难真的彻底无视他。

    “只要你能把小鱼看好,我便会配合,否则就免谈。”

    这倒也是认证陶天师是否有真本事的机会。

    但陶天师很头疼。

    他怎么看,小鱼也没有半点问题。

    莫不如哄骗一番?

    他点点头,说道:“好吧,那我便看看。”

    陶天师装模作样的朝着小鱼一阵观摩,嘴巴里更是念念有词。

    没一会儿工夫小鱼就被念得犯困了。

    见此,陶天师微微一笑,直接取出符箓,拍在小鱼背上,说道:“问题已经解决,丫头会有点虚弱,睡一觉便能好了。”

    姜望很狐疑。

    这就解决了?

    糊弄鬼呢。

    正要质问陶天师,却见小鱼背上的符箓忽然化作灰烬,紧跟着她脑袋一低,就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小友,现在轮到你了。”

    姜望犹豫着。

    忽闻外面有急促地脚步声。

    因老管家不在,侯府剩下的人都在此,舒姑娘直接跑了进来。

    她大口喘着气。

    身后是浑城第一神捕率领着一众衙役。

    因凭阑街事件,镇守府衙的人来迟一步,正巧撞见慌张的舒姑娘,问明缘由,便跟着到了侯府。

    但实则浑城第一神捕有点尴尬。

    毕竟他很难相信浔阳候府的小侯爷会是妖怪。

    可舒姑娘的身份又确实尊贵,他也不敢怠慢。

    是因舒姑娘觉得已经找到真相,且猜测身为妖怪的姜望和陶天师要有行动,为了拯救浑城,她需要帮手,而镇守府衙是目前的不二之选。

    “小侯爷,陶天师。”浑城第一神捕向着两人抱拳见礼,要说得罪,显然陶天师更适合些,但陶天师对镇守大人有救命之恩,他真不知道要如何开口。

    只能看向舒姑娘。

    他很明白自己现在的处境。

    “周捕头,如此兴师动众,是何意啊?”

    单琦玉径直走上前来。

    周捕头将其拉到一旁。

    没一会儿,单琦玉便怒然看向舒姑娘,“这位姑娘,可曾知晓祸从口出的道理,你究竟是何居心,竟敢说我们小侯爷是妖怪!”

    舒姑娘大声道:“我可没有胡说,那个陶天师的家里就有妖怪,乃我亲眼所见,而姓姜的跟陶天师密谋,他们定是要危害浑城!”

    本来听到自己是妖怪,姜望便很懵了,又听到陶天师家里有妖怪,他就彻底愣住了。

    而陶天师更是脸色大变。

    周捕头毕竟是浑城第一神捕,他虽然并没有相信舒姑娘的话,但此刻也在观察,立即便发现了陶天师表情不对。

    难道真有此事?!

    涉及到妖怪,纵使陶天师是镇守大人的救命恩人,该办还是要办。

    “或许我们得去陶天师的住处查证一番。”

    周捕头很是果断,当即便向陶天师抱拳道:“若此事有误会,镇守府衙自当给天师赔礼道歉,并在浑城广而告之,周某会担起责任,但若妖怪一事为真......”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

    陶天师慌忙解释道:“确有误会啊,我只是曾抓到妖怪,置在家中而已,万万不可能危害到浑城啊!”

    周捕头皱眉说道:“我自是晓得天师画符驱妖的本事,但若是抓到妖怪,为何留在家中?西城巷那么多百姓,要是出了什么意外,天师便难辞其咎,我虽相信天师并非恶意,可妖怪一事牵扯甚多,莫怪周某得罪。”

    哪怕陶天师给出解释,他也得往西城巷走一趟。

    看到周捕头带着陶天师离开,舒姑娘指向姜望,“这还有一个呢!”

    姜望黑脸道:“你从哪里看出来我像妖怪了?而且我到西城巷找陶天师是要帮我的婢女看病,你当时就在场,究竟是哪一句话让你冒出了这种想法?”

    真正让舒姑娘有这种想法的当然不是因为姜望和陶天师说过什么话,只是先入为主之后,看哪里都觉得有问题,又何况她确实发现了妖怪。

    此时看着趴在桌子上睡觉的小鱼,又看向独臂的赵汜,虽然觉得威胁很低,但如果都是妖怪的话,她留在这里可是很危险啊。

    刚要跑,单琦玉却堵在门口。

    舒姑娘再次觉得自己鲁莽了。

    她很委屈的看向姜望,“别吃我......”

    姜望扶额,叹气道:“我没胃口,吃不下。”

    舒姑娘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

    现在没胃口,等有胃口了还不是要吃?

    她的哭声惊醒了小鱼。

    醒来的第一时间便又扒了几口饭。

    “陶天师那个骗子!”姜望愤怒道:“他藏妖怪在家里,定是不安好心!”

    小鱼打了个饱嗝,弱弱道:“有点吃撑了。”

    姜望很是关怀的上前说道:“小鱼啊,都怪我,不该揉你脑袋,放心,公子我砸锅卖铁也会治好你的。”

    小鱼愣了一下,突然满是欢喜地说道:“公子摸我脑袋的时候,是不是就像说书先生讲得醍醐灌顶那般,我感觉到有一股很温热的气,像是在滋养我的身体,然后我便觉得很饿,刚刚吃饱后,浑身就充满了力气!”

    单琦玉皱眉说道:“小鱼的确破入了武夫第二境,那应当是洗髓,但如果没有妥善指导的话,是很难完成的。”

    他看向姜望。

    心里很是震惊。

    按照小鱼的说法,是被小侯爷摸了下脑袋,便直接突破了境界,但这怎么可能呢?

    姜望此刻很迷茫。

    什么意思?

    是‘海市蜃楼’的力量帮助小鱼洗髓了?

    想到小鱼居然是刚刚突破到武夫第二境,但早前便能挥出堪比第三境力量的一剑,事实证明,小鱼果真是个练武奇才。

    他明白是自己误会了。

    但依旧很难想象,‘海市蜃楼’竟有此般作用?!

    他当即上前,再次揉了揉小鱼的脑袋,又捏了捏脸蛋。

    “有啥感觉?”

    小鱼摇头。

    姜望遗憾地叹了口气。

    但很快又开心起来。

    他觉得应该是当时‘海市蜃楼’的力量未散,而现在自己就是个废柴的缘故。

    只要慢慢摸索出门道,或者等到下一次身临险境,再把黑焰军每个人的脑袋都揉一遍,甚至将他们的实力提升到宗师境界,在苦檀还不得横着走?

    他看向踌躇在旁的舒姑娘,眼前一亮。

    既然舒姑娘怀疑自己是妖怪,那么必然很有敌意,他只需要给一个机会,相信舒姑娘定然会出手。

    他当即打发单琦玉跟着到西城巷去瞧瞧。

    然后看着舒姑娘,露出一抹‘友善’的笑容。

    舒姑娘只觉得背脊发麻,像是被一条毒蛇给盯上一般,她下意识便举起了长枪。

    姜望很是满意。

    我还什么都没做呢,她就想要动手了。

    果然孺子可教也。

    “舒姑娘,我有话要说。”

    姜望摆手制止要护主的小鱼,半拖半拽的领着舒姑娘走了出去。

    来到种满奇花异草的院子里,姜望深吸一口气,故意背对着舒姑娘,沉声说道:“姑娘说我是妖怪......”

    “没想到我隐藏了那么久,还是被你发现了。”

    他指着面前的花圃,“把你葬在这里,没什么意见吧,这可是我特意挑选的。”

    姜望很期待。

    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

    你还不快来杀我!

第十九章 宁十四前来斩妖

    舒姑娘攥紧了手里的一杆长枪。

    看着背对自己的姜望。

    她觉得有问题。

    虽然猜出姜望妖怪的身份,让她很开心。

    但明明是要灭口,为何故意露出破绽?

    姜望一直在期待着。

    他已经听到舒姑娘此刻有些急促地呼吸声。

    想必是准备好要出手了吧。

    “此地花美,姑娘人更美,将你葬在这里再适合不过了,但我得想想,是先吃你的小脚,还是先啃你的脑袋。”

    姜望决定再加一把火。

    话音刚落,便有风声骤急。

    姜望笑开了花。

    但很快他的笑容就僵住了。

    怎么只听风声,没有后续啊?

    他下意识回头。

    面前空空如也。

    人呢?!

    他环顾四周。

    只见舒姑娘的身影翻过墙头,唯剩下墙头草在风中摇曳。

    姜望嘴角狠狠抽搐着。

    这啥意思?

    给你机会,你都不中用啊!

    莫非是自己演得太过?

    ......

    径直跑出栖霞街的舒姑娘,暗暗庆幸。

    妖怪姜望果然阴险。

    故意露出破绽,甚至用言语刺激自己。

    若是真的出了手,定然没命可活。

    亏得本姑娘机智。

    轻轻松松便脱离了危险。

    但此事无法善了。

    镇守府衙畏惧于姜望,想来是指不上的。

    她得去搬救兵。

    在凭阑街直行,便是出城的道路。

    她刚刚要走出凭阑街时。

    斜侧酒肆内,忽然冲出一道身影。

    “师妹,你究竟跑哪里去了,怎能擅自脱离队伍,若是遇到什么危险,我回去怎么跟老师交待啊!”

    舒姑娘愣了一下,随即惊喜道:“十四,你来得正好!”

    她拽住宁十四的袖子,便要重回栖霞街。

    “师妹,这是何意?”宁十四看向酒肆里陆续走出来的人,说道:“我们来浑城是有任务的,正因师妹乱跑,找寻与你,耽搁了不少时间,本就来迟,且莫要再延误了。”

    舒姑娘说道:“你别那么啰嗦,我发现了妖怪的踪迹,更是险些丢了性命,妖怪密谋整个浑城,百姓们危在旦夕,这才是最要紧的事情,快跟我去杀妖!”

    宁十四很是震惊,连忙拽住又要跑的舒姑娘,“师妹,那你可无碍?临行前,我答应老师要保护你的安全,若是让你少了一根头发丝,老师定会扒了我的皮......”

    舒姑娘无语,没好气道:“你究竟是担心我,还是担心老傅揍你啊。”

    宁十四说道:“自然都有,但我更担心师妹的安危啊,既是有妖怪,师妹便不可冲动,此事得从长计议。”

    想到自己两次鲁莽行动,都身处‘险境’,舒姑娘有点羞赧。

    宁十四拉着她走回酒肆,“师妹同我讲讲妖怪的事情,方能有计策应对。”

    在他们商议如何斩妖的时候。

    浔阳候府里,姜望正吃着饭。

    他的情绪很糟糕。

    想着蔡棠古怎么还没来报复?

    妖怪傲因说得那些更强大的妖,也没什么踪影。

    无敌之路,真是任重而道远啊。

    赵汜端着碗,目光在姜望和小鱼身上扫来扫去。

    他终于意识到了问题。

    想他自幼便熟读圣贤书,十三岁时痴迷画画,日夜练习,更是累断了手。

    他执拗,且有毅力。

    他聪慧,且帅气。

    在浔阳候府里,他是姜望的跟班。

    是搬藤椅和磨刀的苦力。

    甚至还要洗衣服做饭。

    他变得很颓废。

    他的智慧蒙尘。

    致使很明显的事情,到现在才察觉。

    他缓缓放下碗筷,很严肃地看着姜望,沉声说道:“当初在栖霞街路口,你说你能控制妖怪,面对那个苏凌夷,你确实控制住了他的行动,侯府门前,你肆意玩弄蔡棠古,就在刚刚,只因你摸了小鱼的脑袋,她便突破了境界。”

    小鱼侧头看着赵汜。

    姜望的神情变得凝重。

    他甚至有点紧张。

    想着该怎么跟赵汜解释这些事情。

    没想到赵汜突然拍桌而起。

    他很激动地瞪大眼睛,直视着姜望,“没错!真相只有一个!”

    姜望吞咽了口唾沫。

    “你有着一张开光的嘴!”

    赵汜哈哈大笑,兴奋道:“你说能控制别人的身体,苏凌夷便真的被你控制了,你说能赢蔡棠古,便真的赢了,在摸小鱼脑袋的时候,你肯定也说过什么话,没错,这便是真相!”

    姜望:“......”

    虽然这个所谓的真相貌似挺厉害的,但你是不是搞错了什么?

    我是有说过,但都是在事情发生后才讲得好嘛。

    赵汜直接把脑袋伸了过去,急切道:“快!就说我肯定是个大画家,注定名留青史,高居庙堂,家财万贯,院里娇妻美妾成群!”

    姜望很服气,“...你是真不要脸啊。”

    但拗不过赵汜,只能摸着他的脑袋,配合着讲了一遍。

    赵汜心满意足,觉得自己可能很快就要梦想成真了。

    他得好好捯饬一番。

    径直便跑了出去。

    看到对面小鱼满是希翼的模样。

    姜望扶额。

    整个侯府里怕是除了童伯,没一个正常人。

    额......是除了我和童伯,没一个正常人。

    ......

    未时三刻。

    单琦玉回到了浔阳候府。

    “陶天师家里藏着一只魍魉,若非及时用符箓镇压,镇守府的衙役们险些丧命,按照周捕头的意思,是要尽快铲除那只魍魉,但陶天师好像不是很愿意。”

    姜望一如往常的躺在藤椅上,闻听此言,皱眉说道:“看来陶天师确有些本事啊。”

    陶天师在浑城出名的时候,也正是浔阳候率领黑焰军来到浑城的时间,但单琦玉并未跟陶天师打过交道。

    姜望问道:“你觉得他刻意藏一只妖怪在家里,是想要做什么?”

    “侯爷曾说过,所谓天师便是能感知到炁的存在,但不能如同修士般铸就黄庭练炁,也不能像武夫般借炁淬炼体魄,他们只能以符箓为基础沟通炁,而此过程亦非轻易能做到。”

    单琦玉思忖道:“在整个人间,能以符箓彰显神异手段,甚至媲美武夫及寻常修士者,凤毛麟角,陶天师能画符驱妖,便已证明深谙此道,可究竟在哪个层面就不好说了。”

    “魍魉虽是大妖残魂幻化,但终究是残魂,跟其他妖怪相比,本事低微,传闻在百年前,曾出过一位大天师,以画符之道凌驾于洞冥修士之上,妖怪傲因在其面前也如玩物一般,但像这般层面的天师,现今隋国里只有一位。”

    单琦玉停顿片刻,继续说道:“陶天师未曾登峰造极,藏匿妖怪魍魉,许是想借妖怪摸索出更强的符箓,但以这样的方式,手段必然是肮脏的。”

    姜望轻皱着眉头。

    他不懂得符箓,很难猜测陶天师的用意。

    就像单琦玉所言那般,许是拿妖怪练符,其过程自然不会是很和善地画面。

    “镇守府衙给出的结果呢?”

    单琦玉说道:“自是要让陶天师除掉魍魉,且不管他的目的,魍魉的存在,对周遭百姓终究是巨大的威胁,陶天师再不愿意,怕也挡不住镇守府衙。”

    姜望笑着说道:“若陶天师坚决反对,镇守府衙的人又没能耐除掉魍魉,便也只能陷入僵局,你去告知周捕头,我可以帮他们除掉魍魉。”

    他非是要跟陶天师作对,而是深知被其藏在家里的魍魉根本保不住,镇守府衙没有办法的情况下,肯定会使出强硬手段,倒不如让他捡个便宜。

    单琦玉神情微变。

    想到隐有传闻,蔡棠古是被小侯爷打败的,又有小鱼莫名破境的事情,他意识到,小侯爷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废。

    若非姜望是侯爷亲儿子,黑焰军素来忠诚,按照单琦玉的性格,他是很难接受小侯爷这般主子的。

    但如果小侯爷只是藏拙,实则很强的话......

    单琦玉当即抱拳说道:“属下这就去办!”

    姜望看着单琦玉快步离去的背影,总觉得他刚才的语气同往常不太一样。

    但姜望未曾在意。

    单琦玉离开没多久。

    舒姑娘一行人便来到了栖霞街。

    “浔阳候府......”宁十四抬眸,皱起眉头,低喃道:“总觉得好熟悉的样子,好像听老师讲起过。”

    他拽住直接就要推门而入的舒姑娘,说道:“师妹,按照你的描述,此妖怕是很不简单,我亦没有万全之策,好在临行前,老师给了我镇妖的符箓,姑且能一试。”

    他很是认真地叮嘱道:“师妹切莫冲动,斩妖除魔之事交给我便好,你就跟在我身后,若有危险,可以直接先逃,不必管我。”

    舒姑娘虽然很烦宁十四总是以说教的语气对她,但此刻她没有反驳,默默点头。

    宁十四深吸了口气。

    向着其他同伴做了个手势。

    那些人立即分散开来。

    在浔阳候府周围占据有利位置。

    宁十四很有礼貌的上前敲门。

    他们都有点下意识屏住呼吸。

    但将脸庞憋得通红,也未见府门打开。

    舒姑娘摇摇头,直接翻墙而入,可谓轻车熟路。

    之所以没有破门,自当是避免打草惊蛇。

    她觉得自己在某些时候还是很聪明的。

    宁十四很无奈。

    也只能跟着翻墙进去。

    刚刚落地。

    便见面前有一张藤椅,上面坐着一位长相很好看的男子,此刻正瞪着眼睛盯着他。

第二十章 那我反抗好不好?

    姜望自是听到有人在敲门,但他躺在藤椅上懒得动。

    没想到敲门者直接翻墙进来了。

    “就是他!”

    舒姑娘装出一副很凶地模样。

    姜望愤然道:“枉我对你抱有期待,特意把你拉到花圃,营造出那般绝佳的机会,结果终究是错付了,如今你居然还敢出现在我面前!”

    他甚至演了那么精彩的一出戏。

    想想就很气啊。

    宁十四很懵。

    这啥意思?

    抱有期待?

    营造出绝佳的机会?

    结果却是错付?

    他犹疑地看向舒姑娘,悄悄将其拽到一旁,低声说道:“师妹,此人莫非对你有意?就算这般,你也不能说他是妖怪啊,难不成他对你做了什么过分的事情?”

    想到这里,宁十四勃然大怒。

    若果真如此,此人便比妖怪还要可恶!

    舒姑娘愣在原地。

    没等她解释,宁十四就被自己的猜想冲昏了头,直接拔剑指向姜望,“好一个登徒子,竟敢纠缠我师妹,说你是妖怪,都是对妖怪的极大侮辱,看剑!”

    姜望虽然也很懵,但看着宁十四一剑刺来,顿时喜上眉梢,“舒姑娘,是我误会你了,原来你是给我送礼来了。”

    他根本没有任何躲避的意思,甚至稍微前倾,企图让那一剑来得更快些。

    但这样一幕,被宁十四看在眼里,却及时收剑。

    “我本意只是教训你,你却要陷害我,真是好恶毒的心思。”

    他当然不能随意杀人,何况这里是侯府,纯粹的打架斗殴跟闹出人命相比,罪过就太大了。

    届时惹来镇守府衙,他又不想倚仗权势,免不了牢狱之灾,寻仙的任务便会极大拖延,但凡出了什么意外,就很难挽回了。

    姜望急了,怎么个事?

    他直接离开藤椅,恨铁不成钢的说道:“我是妖怪啊,还纠缠你师妹,这都能忍得下去?剑已出鞘,哪有往回收的道理,是男人就来砍我!”

    宁十四反而后退了一步,谨慎道:“你别过来啊!”

    姜望烦闷道:“事已至此,我只能主动出击了。”

    他往前迈出一步。

    宁十四就往后退一步。

    姜望觉得这幅画面很怪,他看向舒姑娘,说道:“喂,咱能不能敬业点,你说我是妖怪,现在又找了帮手,目的不就是杀我么?但你瞧瞧,这氛围对劲么?”

    舒姑娘终于回过神来,她很困惑,“你为何表现出很期待的样子?你到底有什么阴谋?”

    姜望扶额道:“我有个屁的阴谋,你们来杀我,我就站在这里让你们杀,就这么简单,很难理解么?若你们实在觉得有问题,我反抗好不好?”

    他略有些摆烂地拾起长夜刀,随意挥舞了两下,说道:“我准备好了,来吧。”

    宁十四很震惊,“你莫非有病?”

    姜望淡然说道:“你真厉害,这都看出来了。”

    宁十四朝着舒姑娘说道:“师妹,我觉得你可能搞错了,他怎会是妖怪?只是有病而已,他纠缠与你,或许也只是犯病了,咱不能欺负病人啊,你看他脸多白,一直在冒虚汗,要不咱帮忙找个郎中来?”

    舒姑娘:“......”

    我们不是来杀妖的么?

    为何现在的画面如此诡异?

    姜望到底是不是妖怪?

    她茫然了。

    就在此时,侯府大门被人从外面推开。

    单琦玉走在前面。

    后面跟着陶天师,他手里捧着一面铜镜。

    随即便是周捕头领着一些衙役。

    转头看见姜望提着刀,对面是舒姑娘和持剑的陌生男子,他们皆是一愣。

    单琦玉最先反应过来,瞬间来到姜望身旁,警惕地看向宁十四和舒姑娘,“公子,您没事吧?”

    姜望无奈道:“我倒很想有事。”

    单琦玉不解。

    姜望把刀扔给他,看向陶天师,说道:“我突然很想让你给我算算命......”

    话刚开口,他突然想到,这究竟算是运气好,还是倒霉?

    这个命该往哪破?

    陶天师的情绪很糟糕,臊眉耷眼的,“我现在没有心情,待以后再说吧。”

    周捕头虽觉得现场气氛怪怪的,但魍魉的问题更重要,他看向陶天师手里捧着的铜镜,朝姜望说道:“小侯爷,魍魉便在那铜镜里,陶天师不愿配合,我们也不想闹得太僵,若小侯爷有办法解决,便再好不过了。”

    陶天师倒是没什么反应。

    因为他根本不认为姜望能够解决魍魉。

    “把铜镜拿来,你们都站远点。”

    姜望镇定精神,舒姑娘不靠谱,好在还有一只妖怪。

    周捕头从陶天师手里夺过铜镜,稍带着歉意,把铜镜递给姜望。

    铜镜上面贴着一张符箓,想来是镇压妖怪用的。

    陶天师提醒道:“小友要慎重啊,若符箓被揭掉,魍魉便会跑出来,我可不敢保证来得及再次镇压妖怪,你何必蹚这浑水,万一葬送了性命,责任谁来担当?”

    他至今也没想明白,姜望到底要做什么。

    妖怪岂是好相与的。

    若真因此让姜望丢了小命,他在浑城就混不下去了。

    原也是想拖延时间,在单琦玉找到他们时,陶天师没有极力拒绝。

    但谁曾想到,姜望居然来真的。

    看着姜望的手已经朝着符箓而去,陶天师很是紧张,再次说道:“小友别乱来!真的很危险!”

    姜望笑道:“借你吉言。”

    陶天师都懵了。

    这是正常人能说出来的话?

    他当即就要冲向姜望。

    但姜望动作很快,嘶啦一声,符箓便被直接揭掉。

    陶天师摊在地上,心想着完了。

    单琦玉已经做好随时救主的准备。

    哪怕猜测小侯爷可能很强,可面临此般情况,他依旧很是担忧。

    反倒是镇守府衙的人最淡定。

    他们深知小侯爷打败蔡棠古的事迹,想来对付区区魍魉,是根本不在话下的。

    姜望继续捧着铜镜,期待着接下来的画面。

    周围的奇花异草开始摇摆。

    有风渐起。

    铜镜在震颤着。

    一串银铃般的笑声忽然传来。

    铜镜里出现了一张恐怖地脸。

    直击的画面是很惊悚的。

    姜望被吓了一跳。

    险些把铜镜给扔出去。

    他强装镇定。

    刺激还不够,再来点。

    呵忒!

    铜镜里的魍魉愣住了。

    这是个人?

    居然朝我吐痰?

    它怒了。

    张牙舞爪的便要从铜镜里扑出来。

    青气瞬间笼罩姜望。

    窒息感很强烈。

    来了!

    姜望攥紧拳头。

    直接一拳把青气打爆。

    魍魉都傻了。

    没等它反应过来。

    命运的后脖颈便被姜望薅住了。

    它拼命挣扎着。

    叽哇乱叫。

    姜望给了它一个大嘴巴。

    魍魉颓了。

    妖生已经很无趣。

    怕是古往今来,再找不出第二个妖,被人类抽大嘴巴子的。

    “这怎么可能?!”陶天师不敢置信的看着眼前的画面,想他抓到这只魍魉,可是费了极大的工夫,甚至险些丢了性命。

    怎么在姜望这里,就像闹着玩一样?

    小侯爷当真可怕。

    以周捕头为首的镇守府衙一众人,皆是冒出了此般念头。

    单琦玉如释重负。

    他猜得没错,小侯爷原来是一位修士。

    像魍魉这类的妖怪,再强大的武夫也很难应付,他们宁愿面对妖怪蠃颙甚至傲因,那最起码能摸得到打得着。

    在单琦玉这般想着的时候,却见姜望忽然朝他招了招手。

    待得单琦玉走过去,脑袋就被姜望的手掌给摁住了。

    细细感知着那股灼热气流,虽然不像揉小鱼脑袋时那般强烈,但确有效果。

    单琦玉很震惊。

    第四境武夫之所以能够和洞冥修士抗衡,便是因为在此境界的武夫,已经将体魄淬炼到极致,以体魄为器,呼吸吐纳,从而能凝练出一口真炁。

    这是可遇不可求的。

    但单琦玉明显感觉到,已经有细微的真炁在凝聚,虽然最终未能成形,可也算是有了基础,那是靠他自己,可能这辈子都做不到的事情。

    姜望观察着单琦玉,有些扫兴。

    因为对方并没有突破境界。

    或许是单琦玉本就比小鱼境界高,是自己的力量还不够,只能作用于境界低的武夫?

    美好的愿望就此破灭啊。

    他还想着能一鼓作气把所有黑焰军的境界都提升一波呢。

    挥手让单琦玉走开,姜望把注意力再次放到魍魉的身上。

    “别那么颓啊,振作点!”姜望给了魍魉一个大嘴巴,甚至又把它塞进了铜镜里。

    士可杀不可辱!

    铜镜便是魍魉的本命物,只要待在铜镜里,它受到的伤害都能瞬间恢复。

    可在它要制造幻象,袭击姜望的时候。

    极其灼热地气流忽然灌注在铜镜里,魍魉凄厉地惨叫起来。

    就在它觉得要死的时候,灼热气流又离开了铜镜。

    姜望微笑着说道:“你是有骨气的妖,只要杀死我,你便能自由,美好的世界就摆在眼前,千万不要放弃,再努力尝试一次,说不定就成功了呢。”

    魍魉气急败坏。

    刚要出击,灼热气流再次来袭。

    如此往复。

    魍魉怕了。

    虽然我是妖,但你也不是人!

    为何我的妖生如此悲催?

    我就安稳地待在铜镜里,莫名其妙被一个人抓住,日夜折磨。

    好不容易重见天日,又要受此羞辱。

    世上还能找到比我更可悲的妖嘛!

第二十一章 摆在面前的两条路

    姜望捧着铜镜,不管怎么拍打呼唤,魍魉都再没有任何反应。

    抑郁了?

    他觉得有点愧疚,好像一不小心把妖怪给玩坏了。

    “小侯爷,可是已经解决了?”

    周捕头目睹着姜望一次次虐妖的画面,但他却以为是妖怪难缠,瞧把小侯爷累得,脸都白了,为了浑城安危,小侯爷真是当仁不让,吾辈楷模啊。

    姜望微微犹豫。

    魍魉肯定是还在的。

    但好像跟死了没啥区别。

    刚刚那一番作为并非毫无意义。

    他确感觉到对于那股力量的掌控程度更娴熟了些。

    甚至能看得出来,铜镜里的魍魉虽有很重地煞气,但应当没有害过人。

    魍魉要寄藏在老旧器物里,除非是有人搬动,否则魍魉是没有办法控制器物移动的,如果待在没有人烟的地方,那自然没有机会伤天害命。

    又因陶天师将其抓获,一直藏在家里,虽不清楚究竟做了什么,但铜镜里的魍魉确实弱得很,跟栖霞街破巷里那只魍魉根本无法相提并论。

    两种情况结合在一起,使得铜镜里的魍魉极度虚弱,也就只能吓唬吓唬人罢了。

    现在又被姜望一顿虐,怕是连吓唬人都不会了。

    他看向周捕头,说道:“自是解决了,这铜镜便还给陶天师吧。”

    想着已经弱到此般程度的魍魉,有陶天师的符箓镇压着,很难出什么状况,若非舒姑娘意外撞见,陶天师抓获魍魉那么久,不也一切如常?

    周捕头朝着姜望感谢一番,又安抚了陶天师几句,便告辞离开。

    而陶天师瘫坐在地,注视着手里的铜镜,神色几番变化,随即抬眸看向姜望,说道:“谢过小侯爷。”

    姜望微笑道:“你懂得便好,若再有什么意外出现,你应当也懂得我会怎么做。”

    陶天师点点头,事实已经证明,小侯爷绝非常人,他有些惶恐。

    他是会制作些符箓不假,但并没有浑城里传得那么神。

    其实他都算不得一名真正的天师。

    所谓画符驱妖,只是他初窥门径,摸索出了一种很简易的符箓,能镇压弱一些的魍魉,却根本没本事杀妖。

    但也确能趋吉避凶,甚至可借符箓治愈某些病症,曾救活镇守大人,仅是凑巧罢了。

    他想着若能借助魍魉,研究出真正强大的符箓,便可坐实名声。

    现在看来,日后要低调行事才行。

    原本浑城里基本不见修士,他做什么都不会被人察觉到问题,可经此一事,他感到有些害怕了。

    没有再提要给姜望算命的事情,他有些步履蹒跚地离开了浔阳候府。

    吞咽唾沫地声音响起。

    宁十四紧紧拽住舒姑娘的衣袖,颤抖着声音说道:“师妹,果真是误会了,此人哪里是什么妖怪,分明是一位修士啊。”

    只有极少数的魍魉才会对洞冥修士造成威胁,否则也只是解决的时间快慢罢了,但像姜望那般,把魍魉锤着玩,绝非寻常洞冥修士能做到的事情。

    且他很清楚,师妹也是真正入门的修士,但明显不是姜望的对手。

    他只能合理猜测,姜望或是洞冥巅峰的大修士。

    虽然跟舒姑娘是一个老师教出来的。

    但宁十四只是武夫而已。

    他有自信,可以一拳打败师妹。

    亦很笃定,纵使出百拳,也奈何不得洞冥巅峰的修士。

    两者根本不在一个层面上。

    舒姑娘兀自嘴硬道:“兴许只是伪装呢,谁说妖便不能杀妖了?”

    哪怕觉得有问题,可又觉得很有道理的样子。

    宁十四犹豫道:“要不咱们先撤?且不管他是不是妖怪,貌似都不是我们能应付得了的。”

    舒姑娘很迟疑。

    而在侯府外面藏着的同伴,腿都蹲麻了。

    若非他们要么是三境武夫,要么是处在百日筑基阶段的半路修士,懂得隐匿气息,否则早就被周捕头全逮到了。

    在舒姑娘仍在迟疑地时候,姜望趁着‘海市蜃楼’的力量没有消散,当即便朝着空处挥出几拳,伴随着爆响,整座侯府都在震颤。

    躲在外面的人吓得纷纷闪避。

    宁十四很震惊。

    看似姜望在随意出拳,但拳风所指,皆是同伴躲藏的位置。

    只因同伴们都在侯府外面,姜望此举显然只是警告。

    他不由分说的拽住舒姑娘,向姜望躬身说道:“冒昧登门,打搅了先生,实为罪过,我们这便离开,请先生莫要动气。”

    他有些慌不择路,拉着舒姑娘又一次翻墙而出。

    姜望愣愣的看着墙头。

    想着是不是要把墙垒高点?

    ......

    杜家府宅。

    老管家踏出尚未修缮的大门。

    杜蘅战战兢兢地欢送。

    直到老管家的身影消失在视野里,他方才抹了把冷汗。

    除了姜望自己,侯府里的大人物全都在杜家溜达了一遍,实为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杜蘅督促家仆,请来大批匠人,要最快时间把大门修好。

    回头看到杜言若,杜蘅叹气道:“这三天两头的被侯府找上门,连个安稳觉都没法睡,我都要考虑举家搬出浑城了。”

    杜言若看向那些修门的匠人,拉着杜蘅走到没人之处,说道:“蔡棠古回到鱼渊学府,有意添油加醋,届时若有学府大物出手,姜望也只能跪地求饶,可我担心再出什么意外,杜家牵扯其中,便无退路可走了。”

    “摆在我们面前的只有两条路,要么得到浔阳候府的谅解,把杜家扯出去,要么便只能拼死一搏,把姜望置之死地。”

    杜蘅没想到自家闺女这般狠辣。

    “蔡棠古果真再失败的话,我们又有什么能耐把姜望置之死地?”

    他沉声说道:“虽然澄儿的腿是被单琦玉打断的,可姜望终究留了他一命,那童霁也只是因为姜望再被刺杀,合理怀疑我们,不是已经解释清楚了么?我实在觉得没必要走第二条路。”

    杜言若说道:“想要走第一条路,难免受些屈辱,我是万万不愿向姜望低头的,不管怎么样,我们都得准备一张底牌。”

    杜蘅严肃道:“若儿可是已经有了主意?”

    杜言若点点头,说道:“在我和苏师兄初离鱼渊学府时,便有听祭酒大人讲过,此次寻仙,朝堂很看重,我们只是探路者,据闻,青玄署也会派人前来,且来者会是比蔡棠古更强的修士。”

    杜蘅问道:“那个青玄署为何会帮我们呢?”

    杜言若微笑道:“青玄署高居庙堂,统管隋国修士,更肩负着降妖除魔的重任,能够在鱼渊学府以优异成绩毕业的学生,方有机会入青玄署任职,两者本就有着紧密联系。”

    她神色变得冷冽,“只要把姜望和妖怪扯在一起,于公于私,青玄署都没道理视而不见。”

    杜蘅震惊道:“此般是否太过冒险了些!”

    他此刻像是第一次认识自己的女儿。

    若只是因没有脸面向姜望低头,便直接把姜望陷于绝境,这怎么也不像是自家女儿能做出来的事情。

    就连杜蘅都觉得此计过于狠毒。

    甚至但凡出问题,便是致杜家于万劫不复啊。

    在杜子澄平安回来后,杜言若始终都在思考一个问题。

    姜望把自己喜欢他的事情告诉杜子澄究竟是何目的?

    她想来想去都是为了羞辱。

    若是在此刻登门,祈求姜望饶恕杜家,她不敢想象会面临什么样的场景。

    既然姜望无情,那就休怪她无义。

    所谓得不到的便毁掉。

    杜家又处于艰难境地,这是唯一翻盘的机会。

    否则她将终日里活在姜望的羞辱之下。

    ......

    夜空如洗,繁星璀璨。

    浔阳候府。

    姜望躺在屋子里的藤椅上,紧皱着眉头,“若非杜子澄,那老者又是从何而来?”

    老管家坐在一旁,说道:“想要调查其身份,却非易事,虽未曾真正交手,但只以其掷出短刀的力量,便最次也是四境武夫,且出招果断,见错失良机,无任何犹豫撤离,都很符合渐离者的行事风格。”

    他看向姜望,猜测道:“若无意外,很可能是同在西城巷行刺公子的渐离者有关,或在浑城本就来了两位渐离者,而杜子澄只是找到其中一个,现在另一个来寻仇。”

    姜望揉着眉心,说道:“虽然很有道理,但猜测终究只是猜测,想来他一次不成,肯定会寻机会出手第二次,这些日子童伯找个缘由暂时离开侯府,让单琦玉也先回黑焰军营地,与其费心费力的调查,不如主动给他机会。”

    老管家现在对姜望很放心,也没觉得这般做会有危险,便点头说道:“那公子早些歇息,明日一早我便借着调查此人为由,带单琦玉一同离开。”

    姜望说道:“还是要做得妥善些,短时间里他定然只会在暗中观察,要给足他出手的最佳契机,且不露破绽,否则很可能功亏一篑。”

    若要避开,自当得有最合适的理由,如果理由不恰当,在时间的安排上就会出问题。

    例如很快能解决的事情,偏偏耽搁了很久才回来,但凡有点警觉性,都能看出其中阴谋。

第二十二章 半日闲

    夜色很沉。

    有灰色雾霭弥漫。

    浑城的上空,隐隐呈现出巨大的黑影。

    待得朝阳升起,盘桓一夜的黑影坠落,悄然消失在浑城里。

    姜望今日起的很早。

    是因赵汜在鬼哭狼嚎。

    “为什么?!”赵汜闯进姜望的院子,满脸的悲痛,“明明之前的事情都是很快就落实的,为什么我都睡了一觉,身边没有娇妻美妾,也没有万贯家财,一切都还是老样子啊!”

    姜望睡眼朦胧的看着在门前哀嚎的赵汜,说道:“做人啊,还是务实一点的好,别总是白日做梦,异想天开,没有那个命,便老老实实画你的画,我都还没有娇妻美妾,你想啥呢?”

    隔壁屋门被打开,小鱼走了出来。

    赵汜悲痛欲绝,想着自己曾经口是心非,总是嚷嚷着只搞画,结果老天爷当真了?

    就算没有娇妻美妾,那家财万贯呢?

    青史留名呢?

    我大画家的身份呢?

    姜望原本想着能睡到自然醒呢,现在被赵汜搞得睡意全无,便带着小鱼,出了侯府,别处去不得,栖霞街却可以随便逛,虽然这里也没啥好逛的。

    老许头的裁缝铺早早便开门了。

    就处在栖霞街和凭阑街的交叉路口,但铺子依旧属于栖霞街。

    裁缝铺里只有一个伙计,据说老许头有事出城了,得好几日才能回来。

    姜望就坐在裁缝铺门口,百无聊赖地看着对面凭阑街的行人。

    小鱼看了看姜望,又看了看手里的长剑,想着今日要耽搁练剑了。

    真正踏入武夫之途,有经久不息流转在四肢百骸的炁,让她每次挥剑,都携裹着虎豹雷音,但她始终寻不着能让炁停留,继而淬炼体魄的方法。

    她有请教过单琦玉。

    单琦玉却对此相当震惊。

    因为武夫的第二境,只是能初步感知到炁的存在,再才能使炁附着肌肤表面,能直接让炁在四肢百骸流窜,是第三境武夫才可以做到的事情。

    他觉得小鱼岂止是练武奇才,简直就是妖孽。

    在初境的时候,便能斩击出堪比第三境的力量,入了第二境,却已经跨到第三境武夫方能修炼的阶段,其真实战力又该在何等地步?

    单琦玉倒是没有跟小鱼打一架的想法,他担心万一打不过,就没脸见人了,只是教了小鱼如何牵引炁的方式。

    但奇怪的是,小鱼虽然做对了每一个步骤,确有炁被牵引,可都无法附着在肌肤表面。

    她猜测可能是公子灌入的那股气流非比寻常,将得天地间的炁都排斥在外。

    于是她专注牵引公子给予的气,虽然小鱼此刻就站在姜望身旁,但她早已经神游物外,两耳不闻周边事了。

    姜望伸了个懒腰,简单活动了一下僵直的身子,相比于寂静地栖霞街,凭阑街实在太热闹了。

    裁缝铺的伙计递给姜望一盏茶,说道:“过两日便是城隍节了啊,也不知掌柜的能不能赶得回来。”

    姜望微微一怔。

    城隍便是世间传闻有仙的最大佐证。

    相比于虚无缥缈的仙人,有关城隍的记载是最详细的。

    据说在六百年前,妖怪第一次降临人间时,因有城隍爷的护佑,寻常百姓没有遭逢大难,那是只属于妖怪和修士的战争。

    最早是隋高祖皇帝颁下诏书,在每年秋季,都会举办一次城隍节,那是隋国最盛大的庙会,将整整持续十日。

    各州域的城隍庙都将盛况空前,全隋祭拜。

    但在第二次战役里,城隍未曾露面,甚至天下无仙,因距今只有百年时间,相比第一次战役的寥寥记载,在这场战役里,可谓生灵涂炭。

    期间又经历了诸国内患,先辈修士的陨落导致旧时的很多消息断层,各种古籍被毁,虽只有城隍救世的传说,但庙会也已成为惯例。

    浑城的城隍庙建在城外,具体缘由,姜望不知。

    往年里他因病,从未经历过城隍节,而这次也显然很难参与。

    看着凭阑街忙碌地百姓,姜望注意到一位小姑娘正站在包子铺前,脑袋刚刚高过放置在凳子上以竹木制成的四层叠在一块的笼屉。

    只从身高来看,约莫金钗之年的模样。

    小姑娘微微踮脚,拾起了两个包子,径直塞进了嘴巴里,眼睛笑成了月牙。

    包子铺的老板微笑着伸手说道:“三文钱。”

    小姑娘愣了一下,便开始在自己身上找钱,径直拽出了一把大镰刀,拍在了老板面前,吓得老板面色惨白。

    以为是遇到了吃包子不给钱的,没想到很快小姑娘就把三两银子递了过去,根本没有理会老板,朝着笼屉里的包子就大快朵颐。

    基本没有花费多少时间,四层笼屉的包子便被吃了个干净。

    她一手提着把大镰刀,一手抓着仅剩下的两个包子,嘴巴里含糊地向老板招呼了一句,笑眯眯地跑开了。

    姜望很错愕地看着那副画面。

    小姑娘手里的镰刀并非农耕用的那种镰刀,因为更大,且看着也更锋利,更让姜望惊奇的是,她到底是从哪里拽出来的?

    想到舒姑娘也曾凭空甩出一杆长枪,莫非是修士的神通?

    眼前的小姑娘难道也是一位修士?

    他怔然看着小姑娘明明刚吃了四大屉包子,又转头跑进食肆里,没多会儿,便啃着鸡腿儿出来,溜溜达达又去了糕点铺。

    真能吃啊。

    姜望暗暗感慨。

    像是发现了极其有趣的事情,他就坐在裁缝铺门口,眼神直盯着小姑娘,看得津津有味。

    但小姑娘很快就察觉到了异常。

    她站在糕点铺的门前,手里捧着好几个糕点盒,脸颊鼓鼓囊囊,糕点渣子弄得满脸都是,以一种很警惕地目光看向姜望。

    小姑娘倒是没有被姜望好看的脸俘获,只是微微一愣,便摆出凶狠地模样,相当护食的把糕点盒藏在身后,很急切地跑出了凭阑街。

    姜望嘴角下意识勾起一抹微笑。

    再看凭阑街的热闹,颇感无趣,他唤了小鱼一声,又跟裁缝铺伙计打了个招呼,便回了侯府。

    没想到却在侯府门前看到了陶天师。

    许是已经等了很久,陶天师见到姜望,连忙把他拽到一旁。

    “昨夜里出怪事了。”

    陶天师压低声音,说道:“铜镜里的魍魉原本异常安静,任我做什么,它都没有反应,可就在子时刚过,魍魉像是受到了什么惊吓,铜镜直接出现了裂痕,我又给它找了个旧器物暂存,但其依旧是很害怕的样子,直到天亮才恢复正常。”

    姜望狐疑道:“你莫不是做了什么奇怪的事情吧?”

    陶天师羞恼道:“小侯爷怎能这般看我?我藏妖可是正经事!”

    嗯,金屋藏娇和金屋藏妖,也就错一个字嘛。

    “我怀疑浑城里有大妖出没,亦或者是大修士驾临,魍魉本就等级低,又很虚,被吓到也是正常。”

    陶天师继续低声道:“可我听闻浑城凭阑街曾有妖怪傲因出现,未曾见魍魉吓成这般模样,足见昨夜里的大妖或大修士,非一般的可怕。”

    姜望表情凝重。

    妖怪傲因是被我干掉的,我不说。

    但当时傲因临死前的话,再次浮现脑海,莫非真是有什么大妖来到浑城了?

    “我会查证此事的。”

    姜望的心里有期待,也有些惶恐。

    比妖怪傲因更强大的妖,到底会是什么呢?

    他根本没有往所谓大修士方面想,妖更清楚妖的可怕,只有厉害的妖才会吓到弱小的妖。

    辞别陶天师,姜望回到侯府里,小鱼自顾自便去练剑了。

    他则继续摊在藤椅上。

    院里种植的奇花异草都有枯黄的迹象,按理来说,在此时节,这些花草早就败了,但因花草都是老管家在打理,也不知究竟用了什么法子。

    他注意到墙边榕树上,落了一只鸟。

    稍微瞅了几眼,很像个乌鸦,但又比乌鸦好看多了,想来是什么没见过的品种,他倒也没有起身驱赶,思忖着该怎么找到浑城里可能出现的妖。

    若有‘海市蜃楼’的力量在,他自能轻易感知到,但现在就是睁眼瞎,就连天地间的炁都感觉不到。

    强是真的很强,但废也是真的很废。

    想到陶天师能抓捕魍魉,是否有找妖的法子?

    可初才陶天师也没提及此事,应当是没什么办法的。

    事实上,陶天师以为小侯爷那般厉害,自是用不着他,又何必多此一举,正因魍魉的事情,他都已经决定待在家里不出门了,怎么可能会帮忙找妖怪?

    但姜望认真思忖,倒也并非毫无所获。

    他想到了舒姑娘。

    真正的修士自有能耐寻到妖怪的气息。

    他没有半点犹豫,就将找到舒姑娘的任务交给了赵汜。

    虽然赵汜很不情愿。

    站在栖霞街路口,赵汜悲叹道:“我果真只有这种命啊。”

    他磨磨叽叽的开始在浑城打探舒姑娘的下落。

    直到黄昏时刻,才在‘半日闲’客栈里找到人。

    他直接瘫坐下来,无精打采的说道:“我家公子寻姑娘有要事相商,且请入府一叙。”

    舒姑娘第一反应便是很警惕,虽然对姜望是妖怪一事存疑,但天都黑了,却要请她入府,究竟意欲何为?!

第二十三章 舒泥很谨慎

    亥时一刻。

    舒姑娘拽着宁十四来到浔阳候府。

    赵汜推门而入,说道:“你们过了长廊,往右数第五个院落,便是姜望所在,我去睡觉了,你们随意。”

    看着赵汜径直离开,舒姑娘和宁十四对视一眼,心想侯府的规矩当真奇怪。

    走在长廊里,舒姑娘很紧张的说道:“那个姜望不会有什么阴谋吧?”

    宁十四宽慰道:“师妹莫怕,姜先生若要刁难,当时我们便走不出侯府,何必此时又请呢,兴许真是有什么事情需要我们帮忙。”

    舒姑娘斜睨了他一眼,说道:“你却是把姜先生叫得好听。”

    宁十四尴尬地笑了笑。

    途径某处,忽有哀叹声传来。

    舒姑娘惊慌道:“莫非有妖!”

    宁十四顿足观瞧,说道:“若是有妖,师妹应能感知得出来。”

    舒姑娘随即摇了摇头。

    自来到浑城,她好像胆子越来越小了,真是讨厌这个地方。

    出于好奇心,宁十四闻声寻了过去。

    “柴房?”看到门口堆着的一些柴,宁十四感到愈发惊奇。

    因要引出粗布麻衣的老者,姜望直接把看守苏凌夷的黑焰军也撤走了,可谓给足了老者出手的机会。

    且每日一个馒头,又没有请郎中给苏凌夷治伤,只是简单包扎一下,根本不用担心苏凌夷能逃走。

    舒姑娘鼓足勇气,趴在门缝处往里探察。

    “是谁......”躺在柴堆上,生无可恋的苏凌夷听到外面的动静,声音很是嘶哑地询问。

    他此刻蓬头垢面,面无血色,虚弱至极。

    若非已经完成筑基,能借取天地之炁苟延残喘,按照姜望对待他的方式,苏凌夷早就没命可活了。

    而这也正是姜望计算好的。

    “你是什么人,为何待在柴房里?”

    苏凌夷微微皱眉,问道:“你们不是侯府的?”

    没等外面的人回答,他便又嘶哑着声音说道:“不管你们是何人,请救我出去,姜望此贼可恨,把我关在这里不闻不问......”

    他挣扎着挪向柴房门,再次说道:“我是鱼渊学府的弟子,只要你们能救我,在下必有重谢。”

    原本宁十四是要拉着舒姑娘离开的,把姜望看作洞冥巅峰修士的他,不是很想管闲事,但听闻柴房里的人的身份,他身子微僵。

    “鱼渊学府?”

    其实宁十四并不是很喜欢神都鱼渊学府的人,但有学府的弟子被关在浑城浔阳候府里,却是很严重的事情。

    “他为何关你?”宁十四没有轻举妄动,而是询问缘由。

    苏凌夷恨声说道:“姜望想拿我胁迫鱼渊学府,其目的昭然若揭,神都大祭酒被尊为儒圣,更是帝师,姜望此举,无异于谋逆,待我出去,定要禀明圣上,把姜望此贼千刀万剐!”

    宁十四神情凝重。

    若柴房里的人所言属实,姜望确罪大恶极。

    正待他要打开柴房的门。

    身后突然传来一声轻咳。

    姜望笑眯眯地看着他们,说道:“两位,我请你们入府,你们便是客人,但客人也要懂规矩,怎能在我府里乱跑。”

    舒姑娘当即说道:“是那个独臂的人让我们随意的!”

    宁十四拽住舒姑娘,沉声说道:“姜先生,被关在柴房里的人果真是鱼渊学府的弟子?”

    哪怕畏惧于姜望洞冥巅峰的实力,可在关键事情上,他亦有着一腔热血。

    “没错。”姜望点点头,笑着说道:“舒姑娘应当知晓,我曾在栖霞街战败过蔡棠古,事情起因你们随便就能打听得出来,那蔡棠古有心报复,我留一手自保,不为过吧?”

    舒姑娘似是才想起来,具体的经过,镇守府衙的人是讲得很清楚的,她立即朝着宁十四复述一遍。

    “就算如此......”宁十四犹豫道:“姜先生扣押鱼渊学府的弟子,也实为不妥,何况这件事情貌似有误会在里面,若蔡棠古真来报复,我可帮姜先生说明,相信鱼渊学府会给面子,不如便放了此人......”

    姜望深深看着宁十四,能让鱼渊学府给面子,这家伙身份不简单啊。

    但心肠却极为恶毒。

    居然想帮我说情?

    我可是整整骂了几万字的脏话,费心费力等着蔡棠古回来报复,你此举岂非让我功亏一篑?

    这是人能干出来的事儿?

    姜望神情变得冰冷,沉声说道:“我是请舒姑娘入府,你是从哪冒出来的,小心我告你私闯民宅!”

    宁十四愣在原地。

    这是什么情况?

    我明明是一番好意啊。

    舒姑娘忍不住说道:“姜望,你是真的有病吧,怎么好赖话不分呢。”

    姜望冰冷地神色瞬间变得温和,笑道:“舒姑娘啊,有些事情呢,不是你们能管,且该管的,殊不知,有时好心也会办坏事,咱就当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走,请你们喝茶。”

    舒姑娘惊奇道:“你变脸可真快。”

    姜望揖手道:“谬赞,谬赞了。”

    舒姑娘撇嘴道:“我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姜望接连摆手道:“别夸了,可别夸了。”

    舒姑娘:“......”

    “恶贼!休得巧言令色,蒙骗于他人!”苏凌夷的声音从柴房里传出,可谓满腔恨意,“等到祭酒亲至浑城,你便没有好果子吃,你就继续得意吧,看看谁能笑到最后!”

    姜望无奈道:“又来了,若真有脑子就闭上嘴巴,再出言威胁,我可便留不得你了。”

    苏凌夷倒是听话。

    被关了那么长时间,他确实快疯了,但也懂得什么叫识时务,可不敢真的把小命搭在这里。

    姜望领着舒姑娘和宁十四离开柴房。

    “柴房简陋,又无人看管,姜先生嘴上说着狠话,却没有真正关押那人的事实,那人或有伤,倒不至于走不脱,这不是很奇怪么?”

    跟在后面的宁十四小声朝着舒姑娘说道。

    舒姑娘同样压低声音道:“这侯府里本身就很奇怪,那姜望一副虚弱不堪的模样,有个跛脚管家,实则是位高手,有一个独臂的家仆,还有个整日里提着大长剑的婢女,哪一个不怪?”

    “当着我面说悄悄话,是觉得压低声音我便听不到了?”

    姜望回头看向他们,想着脑子是不太灵光。

    宁十四有些尴尬。

    舒姑娘则直接说道:“那你倒是说说,把人关在柴房里,又在僻静之处,且没有半个人看守,究竟是怎么想的?”

    姜望说道:“原本是有人看着的,只是因事撤走了,我也很好奇,那家伙为何没有逃走,是伤得太严重,连推开门的力气都没有,还是傻乎乎的以为看守者藏在了暗处,根本不敢冒险逃走?”

    舒姑娘愣了一下。

    宁十四怀疑道:“莫非是那人太过谨慎,纵使逃跑的机会摆在面前,也不敢轻易冒险?”

    姜望笑道:“所以啊,谨慎有时并非好事,正如聪明反被聪明误,被困在柴房,只因他想太多罢了。”

    他根本没怎么在意,苏凌夷是否离开柴房。

    因柴房虽在僻静之处,但要出府,可是要经过很多地方,依照苏凌夷现在的状况,也做不到翻墙而出,且出府的必经之地,有小鱼在练剑。

    有关习武,小鱼是很认真的。

    除了吃饭睡觉的时间,以及姜望需要小鱼跟随的时候,她基本都在练剑。

    且侯府里,小鱼一直以来都是起得最早,睡得最晚。

    如今更是真正踏入武夫之途,侯府里的风吹草动是瞒不住她的。

    苏凌夷是否在柴房并不重要,只要他没有离开侯府。

    回到姜望的院落里,他径直便躺在了藤椅上,伸手示意舒姑娘和宁十四请坐。

    开门见山道:“有消息称,浑城或有大妖出没,特请两位入府,便是想让你们帮忙找出妖怪的踪迹。”

    宁十四环顾左右,院子里除了一张藤椅,也根本没有其他能落座的物事,只能站在原地,困惑道:“姜先生降妖之举,我亦看在眼里,若是寻妖,何故请我们帮忙?”

    他更心想着,初才还说只请了师妹,现在倒是改口很快。

    姜望微笑着说道:“因为我懒。”

    宁十四瞪大眼睛,这个理由确是没想到。

    舒姑娘对于姜望是否为妖怪仍有怀疑,警惕道:“你莫非是借着寻妖的由头,害我们?”

    姜望好笑的说道:“舒姑娘啊,你的谨慎确与苏凌夷有的一比,在人间行走,确该谨慎些,但也莫要事事谨慎,否则便会错失很多机缘,你们若能寻到妖怪踪迹,便尽管将之引来此处,用不着跟妖怪正面搏杀。”

    宁十四点点头,说道:“若浑城里真有大妖出没,我辈自当义不容辞。”

    虽有苏凌夷前车之鉴,但舒姑娘依旧很谨慎。

    她满脸狐疑地看着姜望,原想着长得好看之人,应该不坏,可事实证明着,姜望简直坏透了。

    哪怕是谨慎些,她也不想再次上当。

    “舒姑娘......你叫什么?”

    姜望突然问道。

    舒姑娘一愣,“我没叫啊?”

    姜望沉默,又问道:“我是说,你的名字叫什么?”

    舒姑娘冷哼道:“我为何要告诉你?”

    但她话音还未落,宁十四便已经说道:“师妹姓舒名泥,在下宁十四,来自神都。”

    舒姑娘当即恼恨道:“你话也太快了吧!”

第二十四章 姜先生正气凛然

    姜望看了一眼宁十四,若有所思。

    要非舒姑娘拦着,他有可能会透露出更多的东西。

    可惜啊。

    “舒泥......任凭遇到何等对手都会输给你,确是很好的寓意。”

    舒泥两个字是这般解读的?

    且在浑城里,她又何曾赢过?

    若是换个角度来看,是任凭遇到何等对手都会输给别人啊。

    舒姑娘觉得姜望怕不是在讽刺她。

    看着舒泥又有发怒的迹象,姜望赶忙说道:“只要你帮忙找出妖怪,我便也同意帮你们,因借老许头找到我,你最初不正是想找我帮忙么?”

    舒泥说道:“你当时可是说的帮你拦截那个老者,便帮我做任何事情!”

    姜望不接这个话茬,转而看向宁十四,说道:“宁兄弟一身正气,有妖潜伏浑城,百姓蒙受威胁,想来区区寻妖之事,自当不在话下。”

    宁十四挺直了腰板,义正严词道:“姜先生所言不错,何况只是寻妖引至此,真正降妖事宜由姜先生出手,我辈自不该推却,为了浑城百姓的安危,这个忙,我宁十四帮定了,师妹亦当如此!”

    舒泥很震惊。

    虽然宁十四啰嗦了些,脑子迟钝了些,也不该如此蠢笨吧?

    三言两语就被姜望说得上头了?

    “好!”姜望猛地一拍手,正色道:“宁兄果真正气凛然,事不宜迟,在下便于侯府等待宁兄的好消息!”

    宁十四抱拳道:“告辞!”

    他很是兴冲冲的,拽住舒泥,再次翻墙而出。

    姜望抬眸。

    便见到其身影起起落落,越过侯府数座墙头,消失不见。

    他心生感慨,“只道墙头有红杏,原来却是宁十四。”

    离开藤椅,准备回房间睡觉。

    但站在门前,忽有警觉。

    他蓦地回头。

    夜色寂静。

    微风轻拂着。

    墙外榕树的枝叶在摇摆,同地面映照出张牙舞爪的黑影。

    姜望紧蹙着眉头。

    没有发现异常的他推门步入房间。

    ......

    黑夜中,浑城街上行人渐稀。

    出离栖霞街,舒泥甩开宁十四的手,没好气道:“你脑子里是有浆糊么?他说啥你信啥?你哪来的一身正气,分明是一身傻气!”

    宁十四无奈道:“师妹啊,任我怎么看,姜先生都不会是妖怪,何况你也未曾从他身上感知到妖气,怎能因喜恶泼脏他人?鉴于此,浑城有妖出没,就算没有姜先生,我们也不可置之不理啊。”

    舒泥也知晓宁信有,不信无,毕竟事关妖怪。

    但有姜望牵扯其中,便必须得谨慎对待。

    “纵是寻妖,也得把话说清楚,那个姓姜的满口谎言,刚才我质问他,他却故意岔开话题,恐怕我们真的寻来妖怪,他必然也不会遵守承诺。”

    宁十四皱眉说道:“但我看姜先生正气凛然,不似会做小人行径之人,把鱼渊学府的弟子关在柴房里,亦是事出有因,且又大开方便之门,师妹定是对其误解颇深。”

    舒泥翻了个白眼,“你们两个正气凛然,倒是显得臭味相投,我懒得搭理你。”

    宁十四安抚师妹的小情绪,说道:“我为武夫,境界低微,探不得妖气,此事还得仰仗师妹,若能真为浑城除祸,师妹当为首功,届时,老师再帮师妹请功,便可真正入得神都骁菓军之列了。”

    舒泥只能点点头。

    而宁十四所谓的境界低微,当然并非字面意思,只是武夫若不入宗师境界,确难探知妖气。

    但因舒泥只是洞冥境的修士,铸就黄庭的时日尚短,探查范围有限,想要寻到妖怪踪迹,也非易事。

    且若在妖怪刻意隐藏的情况下,低境界的修士亦是很难察觉到问题。

    寻妖的过程是枯燥的。

    整整一夜都未曾见到值得在意的事情。

    翌日清晨,独自来到浔阳候府的宁十四很是惭愧。

    姜望是抱有期待的。

    但有时候太过期待,随之而来的失望也就更重。

    他躺在院子里的藤椅上。

    抬头看到墙外榕树的枝丫,那只鸟还在。

    此刻正歪着脑袋,像是在凝视着姜望。

    对视了一会儿,姜望心里竟有一种很慌的感觉。

    总觉得好像哪里怪怪的。

    他伸手指向榕树,朝着宁十四问道:“你可知那是什么鸟?”

    宁十四看过去,皱眉说道:“像是乌鸦,但颜色更深,鸟喙更宽,眼睛呈莹蓝,尾巴又有一根白色的羽毛,此般特征的鸟类倒是常见,可完全符合的又似乎没有,我亦不知。”

    姜望再次问道:“昨夜舒姑娘可曾在侯府里察觉到异常?”

    宁十四摇头道:“除了柴房里那个人,其他未曾啊。”

    姜望沉默了片刻,说道:“辛苦两位了,若寻到妖怪踪迹,可随时来找我。”

    因没能找到妖怪,宁十四也不好意思谈及舒泥嘱咐的事情,便告辞离开。

    姜望目不转睛的继续盯着那只鸟。

    忽然咧嘴一笑。

    捡起一颗石子,径直丢了过去。

    而那只鸟往旁边挪了一下,轻松躲开了石子。

    姜望脸上的笑意更浓。

    “在陶天师告诉我浑城可能有大妖出没的时候,也正是你落在我家榕树上的那日,舒姑娘他们寻了一夜都未曾找到踪迹,或许是因为妖怪并不在浑城其他地方,而是就在栖霞街,在我家里。”

    姜望右手食指指尖轻轻敲击着藤椅。

    “昨夜的画面都被你瞧在眼里,许是舒姑娘境界太低,没有感知到你的存在,但你明知我要找妖怪,却依旧逗留在我家里不走,应是你道行确实够深,可既然被我发现了,你便走不掉了。”

    院内静谧非常。

    姜望抬头看鸟。

    鸟低头看人。

    莹蓝的眼睛很漂亮。

    姜望继续说道:“我便直接一些,天下修士武夫皆以降妖除魔为己任,我要除你,你欲何为?”

    榕树轻微摆动,有落叶飘在院子里。

    那只鸟的喙轻启,口吐人言,“视降妖除魔为己任?或许对于天下修士武夫来说确实如此,但从你嘴里说出这番话,自己信么?”

    姜望挑眉道:“怎么,你是觉得我的气质跟降妖除魔的正义之士不符?你怕不是在骂我?”

    那只鸟果真露出了很人性化的不屑眼神,说道:“我已观察你三日,找寻妖怪的目的是真的要降妖除魔?你也就骗骗无知小儿了。”

    姜望愤然道:“你说这话我便不爱听了,我此生可是要把降妖除魔贯彻到底的,你一个妖怪竟污蔑于我,看来你是没有挨过我的毒打,今日便让你见识见识!”

    那只鸟冷笑道:“你来啊,我就站在这里,有能耐你打我啊。”

    姜望刚刚起身,又慢慢坐了回去,伸手道:“我怕直接把你打死,也罢,给你个机会,你先出招。”

    那只鸟扭过脑袋,啄了啄自己的背,“我不要。”

    姜望急道:“你得要!”

    那只鸟摇头,“我就不要。”

    “......”

    此时小鱼来到院子里。

    她很惊异地说道:“公子,你在跟谁说话?”

    姜望伸手指向榕树,刚要开口,却发现榕树上早没了那只鸟的踪影。

    这应当是他见过最怪的妖。

    “没什么,有何事?”

    “月满西楼的两位修士来了,正在中堂等候。”

    姜望闻言,很是诧异,随即起身行至中堂,“两位竟回来的这么快,可是已经找到凶手?”

    青袍和白袍修士连忙向着姜望见礼,前者说道:“只是探查到了一些消息,且事关姜先生,我们便即刻赶了回来。”

    姜望在主位落座,接过小鱼递来的茶,疑惑道:“跟我有关?”

    白袍修士说道:“因杜家的缘故,姜先生曾遭遇渐离者行刺,而我们借助月满西楼的力量,探查到那个名叫冯灵槐的武夫,应该是曾行刺姜先生的那位渐离者的老师。”

    青袍修士紧跟着说道:“那位渐离者被姜先生所杀,我们担忧冯灵槐可能会寻机报复,更查到踪迹,那个冯灵槐一直在浑城附近徘徊,只是很懂得隐藏,若非月满西楼修士遍及苦檀,也很难这么快得知消息。”

    姜望沉思片刻,笑道:“冯灵槐已经试图杀过我一次了,我始终未曾搞明白对方的身份,你们此时送来的消息倒是刚刚好。”

    把冯灵槐和那位粗布麻衣的老者联系在一块,逻辑便能讲得通了。

    他猜想,冯灵槐师徒二人来到浑城,应该就是执行任务的。

    只是冯灵槐的目标是月满西楼的紫袍修士,而其徒弟或是机缘巧合接了杜子澄的刺杀任务。

    “冯灵槐若只是渐离者,便该是受人雇佣,你们可曾查到是何人?”

    青袍修士皱眉说道:“渐离者虽也有修士存在,但更以武夫居多,杀死修士的任务本就不寻常,我们兄弟三人半辈子苦修,要说仇家,确真不多。”

    “何况武夫渐离者要接杀死修士的任务,价格必定超乎想象,不缺钱财的修士都是有身份背景的,面对那些人,我们向来能避则避,又怎会得罪?”

    天下修士唯独月满西楼,依靠着相互间的帮衬,财势偏弱,若非有着大背景的修士,便只有是本家富足,但青袍和白袍两人一时间也没有头绪。

第二十五章 贵客,恶客

    距离城隍节的举办仅剩一日。

    浑城里已经显得热闹非凡。

    届时每家每户都要至少派出一人前往城隍庙祭拜,若家中仅有一人,且因伤或其他缘故,不便前往,亦可免祭。

    此时就连只剩寥寥几户人家住着的栖霞街,各处都挂满了红灯笼。

    姜望躺在前院的藤椅上。

    他聆听着外面稍显喧哗的声音,想着青袍和白袍以及紫袍修士是绑在一块的,基本上形影不离,若是仇家,针对的便不该只是紫袍修士一人。

    冯灵槐纵使有杀死修士的能耐,但不可能以一敌三,方才选择逐个击破。

    或有青袍和白袍修士两人从未分开的缘故,也有其徒弟被杀的原因,致使冯灵槐没再出手,且把首要目标放在了自己身上。

    姜望有理由怀疑,但凡寻到机会,冯灵槐亦会尽可能杀掉青袍和白袍修士。

    因城隍节当日,外出的人们都会尽量赶回家,且浑城布防会比往日里更森严一些。

    冯灵槐若要出手,要么选在今日,要么便只能等待城隍庙会结束之后了。

    可城隍庙会要整整持续十日,计划往往赶不上变化,十日的时间,谁也不清楚会发生什么。

    姜望很期待冯灵槐能勇敢一点。

    不要那么苟。

    但未等到冯灵槐,申时二刻,浔阳候府有他人造访。

    开门的是白袍修士。

    站在府门外的是一位着青色锦袍的中年男子,其身边跟着一个小姑娘,手里拿着鸡腿儿,啃得满嘴都是油。

    “两位是?”白袍修士的视线落在中年男子的锦袍上面,神情忽地一变,姿态当即放得很低,小心翼翼道:“可是青玄署尊驾?”

    锦袍男子微微挑眉,“洞冥修士?”

    他朝着侯府里面观望,眉头逐渐皱得更深。

    好浓重地妖气!

    白袍修士心想着姜先生果真非凡,居然连青玄署的大人物都来拜访,他很是惶恐地说道:“我只是月满西楼的一名小修士,不知青玄署大驾,未能远迎,万望恕罪。”

    锦袍男子沉声说道:“月满西楼的修士为何在此?”

    白袍修士不敢欺瞒,月满西楼虽是不与朝堂牵扯,但更畏惧于朝堂。

    他一五一十的把来浑城寻仙迹,遇到姜望,且妖怪傲因以及紫袍修士被杀的事情都讲了出来。

    同样归属朝堂的鱼渊学府对于天下修士的威慑力远远不如青玄署,可以说,除了大宗门的掌教级别人物,就没有不对青玄署尊敬甚至畏惧的。

    锦袍男子看着战战兢兢地白袍修士,沉默片刻,直接越过他,朝着侯府里面走去。

    啃着鸡腿儿的小姑娘则瞥了一眼白袍修士,像是有些怜悯。

    这让白袍修士摸不着头脑。

    ......

    姜望惬意地躺在藤椅上。

    藤椅就摆在榕树下。

    青袍修士候在一旁,姿态要比赵汜合格多了。

    但因青袍两位修士的到来,赵汜算是顺心了。

    他一整日都闷在房间里钻研画作,再也没人打扰。

    白袍修士很快的跑到姜望面前,低声说道:“姜先生,青玄署的大人来了。”

    不等姜望询问,锦袍男子便已经领着啃鸡腿儿的小姑娘出现在他视野里。

    “原来是你啊,贪吃的小丫头。”

    姜望的目光第一时间就放在了小姑娘身上。

    而那位小姑娘也认出了姜望,下意识的把鸡腿儿藏在身后。

    姜望一脸郁闷。

    他就是闲着无聊,坐在栖霞街裁缝铺门口多瞧了几眼,竟是被小姑娘当做抢食儿的了。

    “你便是姜望?”

    锦袍男子淡淡笑道:“确是好本事,身为一只妖,竟有两名修士护在左右。”

    姜望指着自己,“你在跟我说话?”

    锦袍男子说道:“此地妖气甚重,想来,你道行颇深,只可惜遇到了我,今日,便将你降服,我的斩妖簿,又能添上一笔。”

    姜望面容变得严肃,看向身侧的白袍修士,说道:“你怎么领个癔病症进来?”

    白袍修士很是惊愕,看着锦袍男子说道:“这位大人,怎能胡言乱语,说姜先生是妖怪呢?”

    而青袍修士则已经祭出了飞剑,对面话一出口,他便知道来者不善。

    纵使是青玄署的大人物,他亦愿为姜先生豁出性命。

    锦袍男子轻笑道:“两位怕是被蒙在鼓里,此人乃是妖,莫要觉得他对你们有点小恩小惠,便极力维护,此妖潜在浑城,甚至不惜诛杀同类,定是图谋甚大,念你们不知真相,此刻站到我这边来,我可既往不咎。”

    白袍修士终于意识到问题,怒声道:“简直一派胡言!青玄署虽素有管辖隋国修士,降妖除魔的重任,但若随意指认旁人为妖,实乃荒天下之大谬!”

    “说什么此地妖气甚重,我怎的感知不到!”

    锦袍男子沉声说道:“那是你们被妖怪蒙蔽,且境界低微,此妖道行尚在傲因之上,岂是你们这种小修士能轻易感知到的?”

    姜望若有所思,他抬头看了一眼榕树,说道:“这里确曾有一只妖,你感知到的妖气应该是属于那只妖的。”

    锦袍男子说道:“那只妖便是你吧,此番辩驳未免太可笑。”

    “原本得知浑城侯府里潜藏着妖,我尚有存疑,但事实已经证明,此言不假,我只相信自己感知到的,若能道出潜藏的目的,我或可让你死得轻松些。”

    姜望想着莫非是舒姑娘搞得鬼?

    整个浑城里说他是妖怪的,再找不出旁人了。

    白袍修士直接拔剑,面色阴沉,“本以为是贵客,没想到却是恶客,出言侮辱姜先生,更胜辱我,今日我倒想领教领教青玄署修士的能耐!”

    他率先出剑。

    青袍修士紧随其后。

    锦袍男子沉声说道:“既是冥顽不灵,助纣为虐,青玄署有剑可斩妖,亦可镇压修士!”

    他话音刚落。

    便有两把飞剑凭空闪现。

    青袍两位修士同飞剑纠缠在一起,竟是根本近不得锦袍男子的身。

    那位啃着鸡腿儿的小姑娘径直朝着姜望走了过去。

    “鸡腿儿好吃么?”

    姜望好整以暇地坐在藤椅上。

    小姑娘脚步一顿,随即很快的把鸡腿儿啃完,把鸡骨头丢向了姜望,撇嘴道:“你要吃么?”

    姜望低头看着沾满泥土的鸡骨头,微笑道:“小丫头,打打杀杀的事情不适合你,要不我给你弄点好吃的,蹲在旁边玩会泥巴?”

    小姑娘抬起脑袋,手里瞬间出现一把大镰刀,“我叫阿空,已年过及笄。”

    姜望很错愕。

    原来是大姑娘?

    但身材却这般小巧玲珑。

    “虽然年龄是到了该成亲的阶段,可依旧是个小姑娘。”

    阿空顿时面如寒霜,她又不傻,自然懂得姜望这番话是什么意思。

    原本啃着鸡腿儿很萌很萌的小姑娘,此刻却好像步入了另一个极端。

    空气里有‘咔咔’声爆响,让人看不出有沾染到油渍的黑色长裙随风飘动,满头青丝乱舞,眼神变得极其冷冽,手里的大镰刀更是散发出迫人的寒意。

    “怎么还有两幅面孔?!”

    狂风险些把藤椅掀翻,姜望紧紧抓牢,身子随着藤椅的摆动晃来晃去。

    “姜先生!”哪怕明知姜望根本不需要他来救,但白袍修士仍是拼着被锦袍男子的飞剑刺中,以最快速度冲向阿空。

    一束寒芒暴起,阿空手里的大镰刀直接斩向白袍修士。

    镰刀同长剑撞击,白袍修士的身影依旧向前,但手里的剑却被磕飞,甚至将得虎口崩裂。

    阿空顺势一脚踹出,白袍修士喷血倒地。

    见此一幕的青袍修士略有分神,下一瞬,便被飞剑抵住了脑门。

    锦袍男子冷笑道:“你们就这点本事?”

    姜望稳住藤椅,微微喘了口气,也有点不敢相信,“虽然猜到你们很弱,但没想到这么弱。”

    白袍修士很惭愧。

    其实他本不该败得那么快。

    跟阿空接触到的一瞬间,他便清楚探知到,那位小姑娘只是洞冥境界而已。

    按理来说,同境里面,他有着更深的修为,更多的经验,怎么也不会是这般结果。

    但事实上,阿空斩出镰刀的力道相当刚猛,所谓棋差一招,便满盘皆输,这是转瞬之间很难弥补的。

    姜望想到白袍修士两人拼死护佑,此番话很是不妥,便又安慰道:“无妨,胜败乃兵家常事,待我帮你们报仇。”

    阿空换了一副面孔,气势确实骇人,但也让得姜望战力拉满。

    他终是从藤椅上站了起来。

    顺手拿起搁置在旁边的长夜刀。

    刀锋指向抵在青袍修士脑门的飞剑,紧跟着那把飞剑便好似断了线的风筝,轻飘飘的坠落在地。

    青袍修士脱困的刹那,立即撤身,将得白袍修士搀扶起来,退至姜望旁边。

    锦袍男子神情凝重,刚刚好像是脱离了对飞剑的掌控,又似是某种力量直接切断了他跟飞剑的联系。

    此妖果真凶悍!

    “阿空,回来。”锦袍男子手里又出现一把剑,他很谨慎地盯着姜望。

    事情貌似比想象中的更难缠。

    等到阿空退至身后,锦袍男子沉声说道:“看来今日是要刷新我的斩妖簿了。”

第二十六章 好凶悍的妖怪

    斩妖簿里记载着锦袍男子毕生杀过的妖怪,那是他值得炫耀的战绩。

    但其中最强的妖怪,也只是傲因而已。

    若能斩杀比傲因更强的妖怪,他也许能在苦檀青玄署里更上一层楼。

    长剑斜指地面,锦袍男子轻抚秀发,神色变得认真起来,双眸紧盯着姜望,蓄势待发。

    在拱月门的墙角处,小鱼同样紧攥着手里的剑。

    她望着锦袍男子的侧影,小脸微白。

    家中变故,血流成河,躲在暗处的她,曾见到过锦袍男子。

    她很想冲出去,可又担心给公子带来麻烦,便只能咬牙杵在原地。

    忽有一抹剑光呈现在侯府里。

    天地之炁凝聚。

    锦袍男子往前踏出一步,强盛地剑意便已向着姜望蜂拥而去。

    姜望淡然挥刀。

    直接崩散那股剑意。

    四散开来的剑意余波,让得青袍和白袍两位修士如遭雷击,情不自禁往后退了几步。

    锦袍男子斩出的剑,要比蔡棠古更强。

    有着切身体会的他们更是惊骇于姜先生的可怕。

    “你就这点本事?”

    姜望把锦袍男子说给青袍两位修士的话再次还了回去。

    事实证明,‘海市蜃楼’的力量变得更强了,若蔡棠古再出现,姜望有信心,可以瞬间取其性命。

    锦袍男子神色微变。

    好般凶悍地妖怪!

    他剑指天穹,原本柔和的白云瞬间卷动起来,更有紫色电弧在其中穿梭,伴随着闷雷震响,一束硕大的匹练直接朝着姜望所在位置砸落!

    青袍和白袍修士仓惶腾空,远远避开。

    榕树剧烈颤抖,枝叶簌簌而落。

    院子里的石板地寸寸龟裂,周遭墙壁更是呈现深刻裂痕,小半个侯府眼看着就要被毁于一旦。

    姜望眼眸微凝,抬头看着那束匹练,举刀便砍了过去。

    在匹练尚未落地的时候,就已经被长夜刀崩碎。

    狂烈地劲风四溢,整个院子都被掀翻,屋顶瓦片摔落,榕树变得光秃秃的,藤椅直接四分五裂。

    姜望看着这般场景,有些生气。

    砰地一声爆响。

    姜望的身影在原地消失。

    地面呈现出一个大坑。

    等再次出现,已经距离锦袍男子只剩三寸。

    手里的长夜刀势大力沉,狠狠砸中锦袍男子的胸膛。

    噗......!

    鲜血喷洒而出。

    锦袍男子面容扭曲,身影撞破墙壁,滚落到栖霞街里。

    被碎石埋住的身体,轻轻颤抖了一下。

    他很果断地选择昏死过去。

    “姜先生,你杀了他?”

    白袍修士很震惊。

    要说姜望不惧苦檀的鱼渊学府,倒也能够想得通,毕竟鱼渊学府只是传授修行基础的地方,真正修行有成的人,很少会留在学府里。

    但青玄署则不同,那是直接隶属于圣上,是隋国朝堂里权势最重的存在,若是肆意斩杀青玄署的人,便是相当于把天捅了个窟窿。

    白袍修士很难不害怕。

    姜望皱着眉头。

    锦袍男子是要比蔡棠古强很多的。

    虽然刚刚那一刀确实很厉害,但应该不是‘海市蜃楼’的全部力量,难道那股力量已经强到如此程度?直接就把人弄死了?

    看向愣住的阿空,姜望问道:“是谁告诉你们我是妖怪的?”

    阿空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包子,打算压压惊。

    想着妖怪这般厉害,要是心存报复,便是害了别人。

    她认真吃着包子,默不作声。

    姜望挑眉道:“可是姓舒的一位姑娘?”

    阿空下意识摇了摇头。

    不是舒泥?

    姜望很奇怪,除了舒姑娘还能有谁?

    阿空犹豫着看向姜望,又从怀里掏出一个包子,像是很艰难地做出决定,把包子递了过去,小声说道:“给你吃,别杀我。”

    姜望:“......”

    他顺手接过了包子。

    还是热腾腾的。

    阿空如释重负的样子。

    转身就跑。

    青袍修士当即说道:“既是已经得罪了青玄署,便干脆斩草除根。”

    他作势要追上阿空。

    白袍修士则拦住他,说道:“这里面显然还有其他知情者,要是不能做到仅我们知晓,便根本不可能真的斩草除根,杀一个就算了,若两个都杀了,就再也没有回旋余地了。”

    青袍修士闷声道:“你就是太谨慎了。”

    跑出栖霞街的阿空,再想灭口,已然没机会了。

    姜望看了他们一眼,微笑道:“莫要这般慌张。”

    他最不怕的就是敌人报复。

    唯一担心的便是前来报复的人实力太强,按照‘海市蜃楼’的力量目前的表现,碾压洞冥境巅峰修士是轻而易举的。

    他倒也很期待,若面对洞冥之上的大修士,能否依然如旧。

    “有姜先生在,我们自是半点不慌。”

    看着姜望满是自信的模样,青袍修士也是倍感振奋。

    以前从来没有想过可以跟青玄署对垒,如此一想,他甚至有点小兴奋。

    但白袍修士仍然很慌,曾在鱼渊学府修习过的他,要比青袍修士更清楚青玄署的可怕。

    他的内心很矛盾。

    看向被贯穿的墙壁外面,那里仅有一堆碎石,早已不见锦袍男子的踪影。

    他瞬间瞪大了眼睛。

    “那个人没死?!”

    青袍修士闻声望去,气愤道:“居然装死逃脱,这便是青玄署的做派?”

    白袍修士反而松了口气,说道:“没死也好,这样起码没有到最糟糕的程度,不会因此惹来青玄署的大物。”

    姜望则说道:“你们去查查,到底是谁把青玄署的人搞来的。”

    其目的是显而易见的。

    这是要把他置于死地。

    虽然因此让他对‘海市蜃楼’的力量掌控的更娴熟了些,但正如白袍修士所害怕的那样,青玄署这般庞然大物,若认定他是妖怪,可真不是小麻烦。

    就算姜望期待更多强敌出现,但也非是要作死。

    要是能打得赢,他确该感谢对方,反则就是大仇了。

    ......

    阿空一路跑出栖霞街,刚刚喘了口气,肩膀便被人拍了一下。

    她身子微僵。

    大镰刀出现在手里的瞬间,熟悉地声音响起,“阿空,我撑不住了,快带我离开......”

    “老六?”阿空回头看向极其狼狈地锦袍男子,“你没死啊?”

    锦袍男子虚弱道:“没礼貌,怎可直呼我大名,快别说了,赶紧离开这儿。”

    谈老六自诩降妖除魔的经验丰富,斩妖簿整整数十页,然而终日打雁,却被雁啄了眼睛,他感到颇为羞耻。

    阿空搀扶着谈老六,径直往杜家而去。

    她很谨慎地观察着四周,唯恐被人跟踪。

    稍微花了些时间,才来到南城巷里的杜家府宅。

    杜蘅在堂屋里转着圈。

    冷汗止不住的往下淌。

    他想起了曾经蔡棠古前往侯府时,便也是这般等待。

    心里顿时就有了不好的预感。

    杜言若坐在堂屋里,淡淡道:“父亲莫慌,若说蔡棠古的实力能入洞冥境修士前百位,谈先生就能排在前五十,两者根本不可相提并论,姜望必死无疑。”

    杜蘅擦了擦额头的冷汗,说道:“话虽如此,但我又怎能不慌,你胆子实在太大了,万一出了什么纰漏,我们可是半点退路也没有了。”

    他们正说着,有家仆来报,“谈先生回来了!”

    杜蘅大喜,既能回来,那事情便是成了?

    杜言若微微一笑,起身走了出去。

    但父女俩的喜悦之情在见到谈老六的瞬间,便直接僵住了。

    “谈先生......您这是?”

    杜蘅很慌。

    这不是他想看到的画面。

    衣裳破烂,蓬头垢面的谈老六,臊眉耷眼的说道:“妖怪太凶悍,搞得我有些狼狈而已。”

    杜蘅连忙问道:“那妖怪可是除掉了?”

    他们只是告知谈老六,浔阳候府里窝藏妖怪。

    甚至杜言若悄悄把在侯府相邻的那条破巷里,被青袍修士等人斩碎的画,埋在了侯府外的墙角处。

    画里的魍魉虽然已经被斩除,但仍有些微的妖气残存。

    想着谈老六只要能感知到妖气,他们的谎言就不会被轻易识破。

    到时谈老六肯定会和姜望起冲突。

    窝藏妖怪还死不承认,在‘证据确凿’的情况下,青玄署完全有将之就地正法的权力。

    没想到浔阳候府里真的有一只妖。

    若他们清楚这一点,必会感慨上天都在眷顾着。

    谈老六被阿空搀扶着,坐在堂屋前的台阶上,勉强扯出一抹笑容,说道:“整座侯府都被我毁得一塌糊涂,你们是没看到那场面。”

    杜蘅欣喜道:“谈先生辛苦,助浑城百姓除一祸害啊。”

    谈老六干咳一声,说道:“侯府确被毁得很严重,但妖怪......好是凶悍,我略有不敌,但你们放心,谈某向来视降妖除魔为己任,一次不行,便再来一次,可在降妖之前,我得先休养一下生息。”

    杜蘅和杜言若对视一眼。

    他们的喜悦之情再次被泼灭。

    这姓谈的说话未免太大喘气了些。

    让得他们情绪起起落落,不由得升起了一股怒火。

    但又深知谈老六的身份,满腔地怒火也只能往肚子里咽。

    杜蘅脚下一踉跄,脸都白了。

    事情没成,若姜望再查到杜家里来,他该怎么办?

    杜言若也是精神恍惚。

    她都已经蒙骗青玄署的大人物出手了,那姜望为何还不死?

第二十七章 我的金丹啊!

    是夜,繁星点缀,月色朦胧。

    姜望看向有烛光摇曳地院子,赵汜仍在奋笔作画。

    他转头朝着白袍修士说道:“小鱼呢,今日怎么都没见到她?”

    就连时常练剑的地方,都没有小鱼的踪影。

    白袍修士说道:“我兄长出门的时候,发现小鱼也跟了过去,我有问她,她说是买点东西,按理说,早该回来了。”

    姜望觉得有些不太对劲。

    莫说侯府里什么都不缺,小鱼也不喜涂抹胭脂水粉,出去买东西本就不寻常,又何况去了那么久都没回来。

    他当即便让白袍修士把小鱼找回来,想了想,又打算亲自出门。

    但他尚未走出侯府,已经光秃秃地榕树上传来一道声音,“你若此刻踏出府门,便可能丢了性命。”

    姜望转头看向榕树,那只鸟很清晰地站在枝丫上。

    “你是喜欢我家的树?”姜望淡淡说道:“我踏出府门,又怎会丢掉性命,莫要妖言惑众。”

    那只鸟说道:“别装了,我已经说过,近日里一直都在观察你,你身上的问题,早就被我看穿了。”

    姜望表情微凝,随即冷笑道:“我根本不知你在说什么。”

    那只鸟说道:“浑城里有寻仙者,妖的踪影也在日益加重,其实目的都是一样的,修士寻仙,是想要彻底把妖驱逐人间,亦想获取长生的方法,而妖的目的,是杀仙。”

    “你可知时至今日,都没有修为高深的寻仙者来到浑城,究竟是何缘故?”

    “是因有更强大的妖在作乱,让他们的注意力被迫转移,只能派一些洞冥修士来浑城探路。”

    “莫说浑城附近,纵是方圆半个苦檀之广,都找不到比我更强的存在,最先找到仙人者,注定不可能是修士。”

    姜望眉头紧皱。

    那只鸟继续说道:“你又可知,我为何在此?”

    姜望沉声说道:“寻仙或是杀仙,与我有何干系,你为何在此,又与我何干?”

    那只鸟说道:“你确是嘴硬的很,天下修士很少有知晓仙人临世到底是怎样一副场景,但我很清楚。”

    “那些寻仙者都把‘海市蜃楼’当做仙人临世的异象,但实则曾高悬栖霞街的‘海市蜃楼’,根本就不是一种异象。”

    “虽然他们数百年寻仙路程不断,但实则真正觉得世间有仙的修士又有几人?”

    “所谓寻仙者大半根本就不相信仙人的存在,或者抱有很大的怀疑,因为他们自始至终都从未见过仙人。”

    那只鸟带着些不屑语气,说道:“他们寻仙的想法,多是一些精神安慰,自己没有本事战胜妖,便把希望都寄托于仙人身上,觉得只要找到仙人,就能屠尽世间妖。”

    姜望挑眉道:“莫非世间无仙?”

    那只鸟沉默了片刻,说道:“世间自然有仙。”

    它晶蓝的眼睛盯着姜望,“你觉得我是妖?”

    姜望意外道:“你不是妖?”

    那只鸟说道:“我现在确是妖,但我曾为神祇,唤作夜游。”

    姜望微笑道:“夜游神?那只是俗世传闻的一位仙人,何况传闻里夜游神也不是一只鸟,被赋予夜游之名的夜鹭,亦只跟你长得有几分相似罢了。”

    那只鸟说道:“神祇并非仙人,而是仙人附属,我侍奉的上仙已陨落,神位也因此崩散,沦为妖怪,若能寻到新的仙主,假以时日,我便可重归神位。”

    姜望皱眉道:“你说这些我听不懂,不管你是妖,亦或是神祇,都跟我没关系,我要出去找小鱼,别挡路。”

    那只鸟振翅飞到姜望面前,说道:“我已经讲得很清楚了,只要你待在浑城里一日,妖怪迟早会将这里夷为平地,我需要你,而你目前也需要我,有我的帮助,就算你离开安全范围,亦能展现那股力量。”

    姜望向前走的脚步顿住。

    那只鸟直接落在其肩膀上,再次说道:“我知晓今日那个青玄署修士在哪,更知晓你的小婢女正在找他,若是他们两个碰面,会是什么结果,我想你应该很清楚。”

    “我是很诚恳的,这几日里都在侯府,要是想害你,你早就没了,没有‘海市蜃楼’的力量,你独自前往,只是送死罢了,且小婢女也救不回来,这是很容易做出的选择。”

    姜望沉默。

    他侧头看向那只鸟,说道:“小鱼无缘无故为何要找那个人,莫不是你哄骗我的借口?”

    那只鸟解释道:“在你们对峙的时候,小鱼就躲在拱月门处,她看向青玄署修士的眼神,有着很浓重的恨意,或者他们之间有着不共戴天的大仇。”

    姜望心下一动。

    难道锦袍男子跟当初小鱼被修士追杀有关?

    “好吧,我该怎么做?”

    “我何故要哄骗你?若是夺舍,我亦无需经过你的同意......”

    那只鸟还在滔滔不绝,闻言突然一愣,“你同意了?”

    姜望沉声说道:“别废话,要做什么就快点!”

    那只鸟当即很是兴奋地说道:“简单!”

    只见它张开嘴巴,一颗金丹便飞了出来,径直没入姜望的眉心。

    姜望浑身的肌肉瞬间绷紧。

    海市蜃楼平端呈现在脑海里。

    他亲眼目睹着那颗金丹飞入‘海市蜃楼’里面。

    “这是什么?”

    仅在恍惚间,他像是同那只鸟有了十分紧密的联系。

    但那只鸟却忽然惊叫起来。

    “不对啊!你不是仙人?!”

    “神国是最巅峰的大修士才能窥探,只有真正的仙人方能铸就,你明明拥有神国,为何不是仙人!”

    真正的神国是很大的,且有排列仙班,有专属于神祇的果位,但姜望的神国里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

    “我的金丹啊!”那只鸟很是悲痛,想要把金丹再拽回来,但‘海市蜃楼’的力量暴涌而出,直接就将得金丹吞没。

    紧跟着,空空如也的‘海市蜃楼’里面,浮现出一尊漆黑地神鸟像,莹蓝的眼珠散发着光彩。

    姜望看着直接萎靡下来的那只鸟,困惑道:“啥情况?”

    在金丹被吞没的一瞬间,姜望便探知到,那只鸟确为神祇,好像因为被及时屏蔽掉,他没有探知到更多的东西。

    夜游神趴在姜望肩头,一副生无可恋地模样。

    “这不可能啊,为何会是这样......”

    姜望还想再询问一番,但看它这幅模样,想来也很难问出什么。

    暂时抛开所有疑惑,径直走出侯府。

    站在栖霞街里,他又拍了拍夜游神的脑袋,说道:“小鱼在哪?”

    夜游神低喃道:“南城巷。”

    刚说完,它便蒙头呜呜哭了起来。

    姜望嘴角抽搐了一下,恰巧白袍修士回来,“姜先生,我没有找到小鱼。”

    “我知道她在哪。”

    提及南城巷,他下意识就想到了杜家。

    最好不是你们在搞鬼。

    他感知着身上源源不断涌现的力量。

    尝试着踏出栖霞街。

    那股力量没有半分减弱。

    姜望抬眸,嘴角咧出一抹森然的笑容。

    ......

    南城巷,杜家。

    青袍修士站在府墙之外。

    虽然阿空搀扶着谈老六很谨慎地回到杜家里,但沿途是有百姓的,青袍修士也只是稍微花了些时间,便找了过来。

    原是想探明就离开的,却意外发现了小鱼。

    因小鱼没有跟得太紧,且出门时刚傍晚,街上百姓也多,青袍修士又一门心思打探阿空和谈老六的踪迹,便没有及时察觉。

    待得确定目标就在杜家里时,小鱼忽然翻墙而入。

    青袍修士犹豫了片刻,便也纵身越入杜家府邸。

    阿空正在院子里啃着鸡腿儿。

    小鱼径直从她身边走了过去。

    青袍修士见到那副画面,微微一愣。

    这啥情况?

    但就在他愣神的时候,阿空便甩出了大镰刀。

    青袍修士当即挥剑斩击,身影撤出数丈距离。

    为啥只打我?

    他是怕小鱼遇到危险,才跟着翻墙进来的,怎么小鱼直接被无视,而自己却被攻击了?

    莫非是因小鱼只是个武夫,且境界低微,根本不被瞧在眼里?

    而我则威胁很大,所以才第一时间发起攻势?

    没错,正是如此。

    阿空伸手一招,镰刀回到其手里,看着青袍修士,平淡说道:“你太弱了,就算找到这里来,也没机会送消息回去。”

    青袍修士脸一黑,沉声说道:“小姑娘口气确是很大,你无非是有着一身怪力,单凭修为,我可比你强多了。”

    在侯府里,白袍修士有讲过跟阿空对战的瞬间。

    只要谨慎些,他可不觉得自己也会输给阿空。

    把鸡骨头扔在地上,阿空直接用黑色长裙擦手,似是挑衅一般,给了青袍修士一个不屑眼神。

    这怎能忍得了?

    青袍修士掠身而出,长剑携裹着黄庭炁,在空间里拉扯出一串剑影,直袭阿空面门!

    他得尽快脱身。

    锦袍男子虽是被姜先生打成重伤,可也绝非小鱼能够抗衡的。

    在青袍修士同阿空战斗的时候,小鱼已经接连挥剑拍晕杜家多名仆从,她很莽的径直往里面闯。

    谈老六在长亭内饮酒。

    看到小鱼的身影出现,轻笑道:“我就说怎么眼皮总在跳,原是漏网之鱼时隔三年半,主动送上门来了。”

第二十八章 鱼符殿下

    前院的打斗声音很是清晰。

    谈老六将得饮尽的空酒壶丢在一旁,看着小鱼,说道:“我曾找你那么久,原来是躲在浑城,既是如此,又何必现身,想要报仇?”

    小鱼面容清冷,攥紧手里的剑,说道:“追杀我的渐离者是你找的?”

    谈老六微微挑眉,说道:“我怎会同渐离者为伍,许是哪些家伙为将鱼府斩草除根,有些不择手段了。”

    小鱼说道:“可鱼府遭难时,你在现场。”

    谈老六点点头,说道:“怪只怪鱼符殿下同妖纠缠不清,先帝给了他极高的殊荣,老老实实享受荣华富贵不好么?竟携妖屠害乡里,落此下场,也是咎由自取。”

    小鱼恨声道:“事实果真如此么?一切还不是从你们口中说出来的,不过是打着降妖除魔的幌子,鱼府究竟怎么得罪了你们,竟下此毒手!”

    谈老六平静说道:“丫头啊,你或是不清楚鱼符殿下暗地里做出的事情,但你不可胡言乱语,那件事情证据确凿,我等亦是伸张正义,何来毒手一说。”

    小鱼抬剑指向谈老六,说道:“实在可笑,若果真是我爹做错了事,且刻意瞒着我,你们已经将鱼府屠尽,又为何连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女孩都不放过!”

    谈老六沉默不语。

    看着前院阿空已然处在上风,他随即笑道:“说来无趣,都是些陈年往事了,你若好好躲着也便罢了,现在登门要杀我,我总不能等着被你杀。”

    小鱼冷笑道:“是不晓得该怎么辩解了?你这副嘴脸,当真使人作呕。”

    谈老六起身道:“你想说什么便说什么吧,若乖乖退去,我可以当做没见过你,否则,鱼府在今日就彻底灭门了。”

    小鱼往前踏出一步,武夫气息爆涌,沉声说道:“确是会说些好听的话,满门至亲的血仇,我又怎会轻易退走,你明知结果,说这些话又给谁听?”

    谈老六背负着双手,轻声说道:“那便怪不得我了。”

    他话音刚落。

    便有一把飞剑朝着小鱼疾掠而出。

    小鱼双手握紧剑柄,挥剑。

    此番动作她重复了太多太多次,面对修士的飞剑,她也没有半点退让。

    笔直掠来的飞剑,被其挥剑斩落。

    谈老六很是意外的挑了挑眉。

    而小鱼在斩落飞剑的同时,中间几乎没有搁置,便单腿屈膝滑出一大段距离,手里的剑以半月的姿态,狠狠向着谈老六腰腹位置斩出。

    但谈老六只是轻轻跺脚,整个人便腾空而起,直接上了屋顶。

    小鱼一剑扫空,当即左掌按地,身影也跟着跃起,屋顶的高度是武夫也能轻易企及的。

    可身在半空时,飞剑再次来袭。

    哪怕小鱼极力扭转腰身,但因无处借力,最终虽避开要害,仍是被飞剑刺中肩头,跌落在地。

    谈老六依旧背负着双手,居高临下看着小鱼,说道:“胆识的确过人,以武夫之力,居然敢同修士拼杀,但纵使你拼了命,却连我的衣角都触摸不到。”

    飞剑将小鱼钉在地上,动弹不得。

    她没有说任何话。

    只是咬牙抓住飞剑,竟是硬生生将其拔了出去。

    肩膀和手掌皆是鲜血淋漓。

    谈老六看着那副画面,感到有些震惊,非是他没见过这等场面,而是没想到,小鱼竟是这般坚韧,拔出飞剑的过程里,甚至都没有吭一声。

    他沉声说道:“你确实很像鱼符殿下,当初他被杀死的时候,画面才是真的惨不忍睹,但饶是如此,他的双膝都没有半点弯曲,纵是死,也要站着。”

    小鱼颤巍巍站起身,醒目的鲜血滴淌着,“你不配提及他的名讳......”

    嘭!

    忽来的一声闷响。

    是青袍修士的身影自前院飞至,直接砸进长亭里。

    阿空紧随其后,高举着大镰刀便要斩向青袍修士。

    但废墟里伸出一只手,一把抓住了阿空的脚踝,青袍修士身影腾空而起,挥臂就是一顿乱砸。

    烟雾散尽。

    阿空伸手拽住青袍修士的脸颊,狠狠揪着。

    青袍修士则同样掐着阿空肉嘟嘟的脸蛋。

    那画面相当精彩。

    他们差点就要用嘴咬了。

    “小鱼......快跑!去找姜先生!”

    青袍修士很是狼狈,嘴巴里含糊不清地喊着。

    谈老六挑眉说道:“我当是凑巧,原来你也是侯府的人,鱼符殿下同妖为伍,青娉郡主也跟妖混在一块,果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女,事实都已经摆在眼前,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小鱼沉声说道:“我爹是被你们陷害的,公子亦是无辜,你们做这种事情倒是得心应手,敢做不敢当的虚伪之辈!”

    她正是想避免给公子招惹麻烦,才想要独自前来寻谈老六报仇,可在仇恨面前,她终是没有忍住,青袍修士的存在,就已经没办法让公子置身事外。

    小鱼感到很是愧疚。

    对谈老六的恨意也更重。

    唰!

    飞剑直接抵在了小鱼脖颈上。

    谈老六微笑道:“我懒得与你争辩,想要探知真相,便去阴曹地府里问鱼符殿下吧。”

    他话音刚落,飞剑便已刺破了小鱼的脖颈。

    伤势严重,无论怎么躲避,飞剑始终在那里。

    甚至挥剑斩击,都再不能撼动飞剑分毫。

    是因谈老六有着必杀的念头,黄庭炁尽数灌注在飞剑上。

    使得飞剑如同山岳般厚重。

    就这样死了么?

    真是不甘心啊。

    小鱼闭上了眼睛。

    她已经施展出浑身解数,这次真的再无翻盘可能了。

    就在小鱼等待死亡迫近时。

    有一道声音传来,“老狗,你是活腻了!”

    那是公子的声音!

    小鱼蓦然睁开眼睛。

    姜望站在墙头上。

    白袍修士的身影飞扑而来。

    ......

    躲在暗处观察的杜言若,紧咬着牙关。

    看着姜望自墙头跃下。

    白袍修士径直便朝着跟阿空缠打在一块的青袍修士冲去,因他深知,小鱼是得姜先生来救的。

    “又是你!”谈老六回想起在侯府被姜望一刀差点砍死的画面,下意识有点畏缩,他原是要直接杀掉小鱼,但飞剑已经不受控制。

    “公子......”小鱼满是歉意地说道:“我还是给公子惹来了麻烦。”

    姜望看着她,淡淡笑道:“你是我的婢女,给公子惹麻烦是天经地义的,公子自会把那些麻烦全都解决。”

    他伸出一根手指,刺破小鱼脖颈的飞剑悄然远离,缓缓掉转方向,朝着谈老六疾驰而出。

    “你怎能驱使我的飞剑!”谈老六很是震惊。

    若是两者力量相差悬殊,飞剑被压制便属正常现象,但能直接驱策别人的飞剑,完全超出了谈老六的认知。

    他慌忙躲开,尝试着要把自己的飞剑夺回来。

    可惜徒劳无功。

    姜望驱策着属于谈老六的飞剑,肆意戏耍,不消片刻,便使得谈老六浑身是血,回到杜家新换的衣裳再次变得破烂不堪。

    谈老六抵着墙壁,急呼道:“这里面有误会!是杜家告诉我侯府里藏着妖怪,我本无意同先生为敌啊!”

    躲在暗处的杜言若恨得牙痒痒。

    青玄署的大人物就是这般货色?

    怕不是冒牌货?

    她更震惊于姜望居然如此厉害。

    离开浑城,前往鱼渊学府,再到回返,仅仅只有两年时间啊。

    明明只是个废柴的姜望,为何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强大到让洞冥巅峰修士也要哀声求饶的地步?!

    她原想着,浑城里隐约传出蔡棠古被姜望打败的事迹,其中另有缘故,根本做不得真,虽然蔡棠古逃出浑城是事实,可杜言若从未相信,是姜望将其打退的。

    若早知姜望已非曾经废柴,她必然说什么也不会选择第二条路。

    但现在后悔也已经迟了。

    她再次深深看了姜望一眼,没有半点犹豫的转身离开。

    她要带着父亲和弟弟逃走。

    只要他们还在,杜家就不会彻底消亡。

    ......

    而知晓谈老六在杜家时,姜望便也已经猜到了。

    他看着哀嚎辩解的谈老六,沉声说道:“杜家做什么,你又在想什么,都没有任何所谓,但你伤了小鱼,我便留不得你。”

    姜望把长夜刀递给小鱼,说道:“不管你要做什么,都得跟公子商量,这次就算了,有公子在,你想杀便杀。”

    既是猜测谈老六同曾经小鱼被追杀有关,那自然得让小鱼亲手报仇。

    自小鱼来到侯府,没日没夜的练剑,姜望很清楚小鱼心里背负的仇恨,以前他觉得小鱼练剑杀修士,是很离谱的事情,可现在他觉得,理当如此。

    小鱼握紧长夜刀,向着谈老六一步步走过去。

    “她的事情也是误会啊!”

    谈老六吞咽了口唾沫,还待再解释,但小鱼已经来到近前,高高举起长夜刀。

    虽然她做梦都想着报仇,可这确是她第一次杀人。

    也不知是害怕或是伤势的缘故,她握刀的手一直在颤抖着。

    姜望目睹着那副画面。

    突然有一股虚弱感来袭。

    抵在谈老六要害处以防止其反抗的飞剑也失去控制,径直掉落。

    “夜游神!这是怎么回事?!”

第二十九章 我真的不是仙人

    趴在姜望肩头的夜游神,语气平静地说道:“虽能让你展现那股力量,但时辰有限,需得速战速决。”

    姜望闻言,没有再说任何话,因为谈老六注意到坠落的飞剑,喜色已经爬上脸庞,他直接重新驱策飞剑,便要贯穿小鱼的脑袋。

    在千钧一发之际,姜望的身影瞬间来到小鱼面前,攥紧拳头,将得飞剑轰的粉碎,拳风紧跟着又把墙壁打爆。

    谈老六连惨叫声都没来得及发出,便化成了一团血雾。

    姜望身子当即瘫软在地。

    “公子!”回过神来的小鱼丢掉长夜刀,赶忙要去搀扶姜望。

    “本是让你亲手杀他,结果还是被我抢了。”姜望揉着小鱼的脑袋,笑道:“下次,下次一定让你出手。”

    小鱼摇摇头,她自是没有怪责姜望出手杀了谈老六,而是觉得自己有些害怕,才使得谈老六有机会反击,若非公子,她定是已经没命了。

    她明明在脑海里无数次演示过杀死仇人的画面,为何真正要出手的时候,还是感到害怕呢?

    然而事实绝非她想得那般,有些害怕是真,但她要杀死谈老六的决心也是真的,那点害怕其实是可以忽略不计的。

    青袍和白袍修士联手,也已经把阿空制伏。

    “姜先生,她怎么办?”

    姜望看向小鱼,小鱼瞥了阿空一眼,摇了摇头。

    阿空甚至比她年纪还要小一些,在鱼府出事的时候,也未曾有阿空的身影。

    姜望了然,看向阿空。

    表情瞬间变得很奇怪。

    只见被青袍两位修士摁住的阿空很是艰难地从怀里掏出了一个被压扁的包子,嘴里不知道嘀咕着什么,张口便咬了一大口,然后露出一副很满足的模样。

    “额......看她品性也不坏,就是......有点憨,便姑且放了吧。”

    青袍修士也是神情古怪,说道:“这丫头打架的方式相当诡异,死到临头更是还想着吃包子,是有些憨的过头了。”

    白袍修士看着被轰碎的墙壁,谈老六整个人连渣都不剩,很是紧张的说道:“结果到头来仍是最糟糕的局面,事已至此,我们得防着青玄署知晓此地的情况。”

    他当即拽住青袍修士,说道:“杜家便是罪魁祸首,确该像你说的要斩草除根,绝不能让杜家人把此事传扬出去!”

    姜望倒是没说什么,待得青袍两位修士离开,他再次看向阿空,说道:“你跟着的人被我杀了,就没有想着报仇?”

    阿空把最后一口包子吞下肚,很淡定地说道:“他只是给我吃的,我便跟着他,死不死的,与我有何干系?反正他的钱都在我这儿。”

    姜望没想到是这样一种情况,他又说道:“那人家好歹给你吃的,你不帮他报仇就算了,还如此干脆的撇清关系,甚至把钱都卷走了?”

    阿空似是有些犯困,迷糊道:“他给我多少份量的食物,我便帮他做多少份量的事,本就分得很清,他人都没了,钱留着也没用,我拿走有何干系?”

    姜望说道:“虽然总觉得不太对劲,但貌似你说的很有道理。”

    白袍修士返身回来,“姜先生,杜蘅父子三个已经逃走了,我兄长去追了。”

    姜望丢出一块令牌,说道:“你前往城外三十里,调遣黑焰军,绝不能放跑一个。”

    白袍修士接过令牌,腾空而去。

    小鱼像是才发现姜望肩头趴着一只鸟,好奇问道:“公子,这是什么?”

    姜望随口说道:“一只妖怪。”

    小鱼震惊道:“公子真的跟妖怪有牵扯?!”

    如果谈老六没有撒谎,那鱼府的事......

    没等小鱼破防,姜望便笑着说道:“但它说自己是神,好像它的确是神,有此神鸟眷顾,小鱼定能心想事成的。”

    “神鸟?”小鱼看着夜游神,见其萎靡不振的样子,疑惑道:“它怎么好像快死了似的?”

    姜望说道:“它就这般模样,不用在意。”

    夜游神的声音忽然在姜望脑海里浮现,“你才是要死的模样,怎么什么话都往外说!你不是仙人,若把我神祇的身份暴露出去,你可知会面临什么样的问题!”

    姜望皱了皱眉,也尝试着在心里说话,“我只是道给小鱼听,她很好糊弄的,我随便说个理由,她就能把这事忘了。”

    夜游神的声音再次浮现在脑海里,“最好是这样,我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寻找了仙人数百年,本以为终于能重归神位,没想到碰见个假货,我的金丹啊!白瞎了!”

    姜望像是有了兴趣,但却是对这种说话的方式。

    便在心里想道:“就像你说的,我确听闻寻仙者是因‘海市蜃楼’的缘故而来,但我深知自己不是什么仙人,你也没有问过我啊,一直都在自说自话,然后就把金丹吐出来了,这事你可不能怪我。”

    见夜游神没有说话,姜望继续说道:“海市蜃楼里出现的那尊跟你长得一模一样的石像是何物?”

    夜游神的声音有了些疑惑,“怪哉,这确为神祇果位啊,只待你境界提高,神国真正大成,我便能借此重归神位,但这怎么可能呢?”

    “你又不是仙人,拥有神国本就奇怪,怎的又能生出果位?”

    它似是来了精神,说道:“莫非你真的是仙人?是刚刚新诞生的仙?所以才拥有神国,但里面又空无一物?正是如此,我的金丹才能化出果位?我亦不清楚仙人最初是什么样子,也许这便是真相啊!”

    姜望问道:“你既是跟着仙人的,又岂会不知仙人是怎么回事?”

    夜游神说道:“我是由仙人创造出来的,生来虽跟着仙人,但又哪里知晓仙人是怎么成为仙人的。”

    姜望思忖道:“我会是仙人?怎么想都不可能嘛。”

    夜游神兴奋道:“莫管你到底是不是仙人,既有果位诞生于神国,那便是有了成为仙人的资格,看来我的运气还是蛮好的,数百年都熬过去了,再熬到你真正成仙,应当也不妨事。”

    像这种虚无缥缈的事情,姜望懒得去想,有更现实的问题需得考虑,“踏出栖霞街再展现那股力量有时辰限制的问题,你怎么不早说?”

    夜游神说道:“你也没问啊,何况那时候我情绪糟糕的一塌糊涂。”

    它紧跟着又说道:“或许正因你尚未成仙的缘故,身体根本承受不住神国的力量,导致虚得要死,若是没有办法改善,怕是没有几年可活。”

    夜游神哀叹道:“我真是倒霉啊,神国直接汲取了我的力量,算是得以稳定,不会让你的寿命再次缩短,可却让我虚弱到妖怪傲因的程度。”

    “你得加把劲啊,尽快能掌控神国的力量,否则等不到你成仙,咱俩都得没命。”

    姜望点点头,看来得招惹更多强敌才行。

    莫不如放走杜言若他们?

    可又想到青玄署在隋国的权势,目前来说,这必然不是什么好主意。

    他看向阿空。

    或许任其自由,留下唯一的知情者,便能多出一个隐患。

    虽然他觉得阿空能带来的隐患远不如杜家,但在自己可以掌控的情况下,无疑是更有保障的。

    于是他不再理会阿空,准备和小鱼先回家。

    夜色很是深沉。

    街上没有行人。

    在即将踏出南城巷的时候。

    有一道黑影拦在路口。

    姜望神情变得严肃。

    这幅画面似曾相识啊。

    “冯灵槐,你终于肯现身了。”

    那道黑影手里出现一把短刀,在黑夜里闪烁着寒芒。

    “姜小侯爷,我在等待机会的时候,你也在调查我啊。”

    姜望沉声说道:“你徒弟是接了不该接的任务,何况做你们渐离者的,应当有任务失败因此丧命的觉悟,你再来寻仇,虽道理上能讲得通,但实为不该啊。”

    冯灵槐淡淡说道:“我此番行动,确实不符渐离者规矩,但我就只收了那么一个徒弟,不明不白死在浑城,若不帮他报仇,便愧为人师。”

    姜望看向小鱼。

    此刻的小鱼面色惨白,若非凭着武夫气息强撑,怕是已经虚躺下了。

    他一手扶着小鱼,在心里说道:“鸟儿,有法子硬刚么?”

    夜游神说道:“你的身体抗不住,看来得我出马才行,但有句话我不吐不快。”

    姜望疑惑道:“什么?”

    夜游神说道:“请改一改对我的称呼。”

    姜望说道:“好的鸟儿。”

    夜游神顿时一番脏话脱口而出,气愤的振翅而飞,身形瞬间变得无比庞大,将得整个南城巷都遮盖住。

    冯灵槐震惊的后退一步,“妖怪?!”

    “妖你个头!”夜游神好似两轮明月般猩红地眼眸直勾勾盯着冯灵槐,轻轻吐出口气,便是一股子飓风掀起。

    南城巷仿佛面临一场灾难,房屋摇摇欲坠,像是被拆解似的,层层飞向高空,青石板地被整齐掀开,冯灵槐更是如遭重击,喷着血消失在夜空里。

    看着残桓断壁的场景,姜望心在滴血。

    幸亏这里是街道,而非百姓居住的地方,否则夜游神一口气,便是生灵涂炭了。

    但此地被毁成这般模样,怕是得赔好多好多钱。

第三十章 城隍庙会,青娉郡主

    回到浔阳候府,姜望第一时间便取出了父亲留下的金丹,其治愈伤势的效果尤为显著。

    让得小鱼回房间休息,姜望躺在自己屋里的藤椅上,看着手里仅剩的两枚金丹,说道:“这玩意儿跟你吐出的金丹有关系么,长得蛮像的。”

    夜游神瘫在桌子上,有气无力的说道:“区区妖怪的金丹怎可与我的金丹相提并论。”

    姜望很惊讶。

    若这些金丹是属于妖怪的,那老爹是怎么得到的?

    他再次问道:“是什么妖怪都有金丹么?”

    夜游神翻了个身,两脚朝天,切了一声,说道:“你在想啥呢,你可真是对这个世界一无所知,金丹是只有道行颇深的妖怪才能凝结,最差的也比魍魉和蠃颙强得多。”

    姜望可惜道:“那妖怪傲因肯定也有金丹了?早知道当时就该掏一把了。”

    虽然他直到现在也没有搞清楚妖怪蠃颙到底有多厉害,但按照直面妖怪傲因的感受来看,两者应当有着很大的差距。

    青袍两位修士也曾在破巷里对付过魍魉,以及跟妖怪傲因交过手,根据此般情况判断,都绝非寻常武夫能够抗衡的。

    黑焰军里最强的便是孙青睚,哪怕不知其具体境界,但肯定不在宗师之列,要杀死道行颇深的妖怪,取其金丹,怎么想也不太可能。

    除非自己老爹本身就很强。

    “莫说对这个世界,我怕是连自己家都没有搞清楚是怎么回事。”

    及冠之前,基本没有踏出过家门,偶尔几次也只是在栖霞街里晃悠,他至今都未曾出过浑城,又哪里能真正知晓这个世界。

    姜望看着躺在桌子上萎靡不振的夜游神,好奇问道:“不是说神国汲取了你的力量,只剩妖怪傲因的程度么,但我看傲因的破坏力也没有你刚才那般夸张啊?”

    夜游神没好气的说道:“神国汲取我的力量,但我也能再借回来一点,只是要付出些代价罢了,近日里就不要往外跑了,在杜家的那般威风暂时没了。”

    姜望皱眉说道:“要对付冯灵槐,妖怪傲因的力量也足够了吧,你为啥搞那么大场面?”

    夜游神沉默了片刻,哼了一声,“我愿意,你管得着嘛!”

    姜望好像明白了什么。

    它心里终究还是有些不舒服,只是借机宣泄罢了。

    倒是一只很傲娇的鸟儿。

    ......

    夜半三更。

    青袍和白袍修士归来。

    单琦玉也跟在后面。

    将得杜蘅和杜子澄父子俩直接扔在了姜望面前。

    “姜先生,让杜言若逃脱了。”

    他们低着脑袋,很是惭愧。

    青袍两位修士觉得帮姜先生做事,至今好像都没有一次很完美的。

    尤其这件事情牵扯甚大。

    姜望倒是想得开,摆手说道:“无妨,跑便跑了。”

    他只是担忧会引来青玄署的大物,但也并非那么畏惧,想来死一个谈老六,应当不至于让青玄署大动干戈。

    再不济就让夜游神付出些代价,保命该是没问题的。

    若非夜游神此刻在‘海市蜃楼’里沉睡,否则定要跳脚大骂,我可是堂堂神祇,可不是你滥用的牲口!

    “小侯爷,此事怨不得我啊,咱是诚诚恳恳的老实百姓啊!”

    杜蘅哭丧着脸,只怪自己跑不快,怎么就被逮到了呢。

    杜子澄倒是很硬气。

    是因杜言若及时藏了起来,而杜子澄看着自己的断腿,深知根本跑不掉,他更是连为什么要跑都不清楚,但瞧着父亲这般模样,大概也能猜到,怕是暗地里又搞幺蛾子了。

    也算是二进门,杜子澄很娴熟地瘸着腿,提起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姜望笑着说道:“你们杜家确真能惹事,怎么就不长记性呢,现在连青玄署都惹来了,说说吧,到底是谁的主意?”

    纵使杜子澄根本不晓得青玄署,但仍是义无反顾道:“整个杜家也就我能做出这种事,你这话都问得多余。”

    杜蘅嘴巴微张,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姜望看在眼里,笑道:“橙子啊,你算是杜家里我最相熟的,你虽然蠢笨了点,幼稚了点,但终归不是真傻子,这回跟上次不太一样,你得好好考虑清楚。”

    杜子澄继续视死如归道:“没什么好考虑的,是我做的便是我做的,你别那么多废话,有能耐就杀了我,小爷从来不知道怕字怎么写!”

    姜望摇摇头,看向杜蘅,说道:“若你没什么想说的,杜家香火就要断绝了,你不会真以为杜言若能逃出我的手掌心吧?”

    杜蘅冷汗簌簌而落。

    “姓姜的!”杜子澄将得茶盏重重砸在桌子上,“渐离者是我找来的,目的就是杀你,现在的事情同样是我所为,我一人做事一人当,莫要牵扯旁人!”

    姜望忽然觉得自己好像是个反派一般,而杜子澄便是绝对正义的存在。

    “到底是何人所为,确也没那么重要,既然你们彼此维护,想来杜言若也会不顾一切的救你们,我只需耐心等着便好。”

    姜望向着单琦玉招手,说道:“将他们带去黑焰军营地,定要好好招待一番,顺便通知童伯,让他回来吧。”

    单琦玉躬身称是。

    ......

    刚至寅时,浑城便已热闹起来。

    家家户户都有人带着祭品出门。

    碰面时闲谈几句,又或者直接结伴同行。

    有镇守府的衙役们维持着秩序。

    但南城巷遭逢大规模破坏的事件,镇守府衙也得抽出人手来查,在城隍节前夕出事,可谓是让镇守大人焦头烂额,尚未起榻便已开始咒骂。

    仍睡得香甜的姜望,猛地打了个喷嚏,瞬间惊醒。

    他在榻上愣了片刻,翻个身,继续睡。

    敲门声却在此时响起。

    门外传来老管家的声音,“公子啊,今日乃是城隍节,曾经是侯爷亲身前往,后由我代替,公子此番可有意前去祭拜?”

    姜望趴在床榻上,微微睁开眼睛,想着昨夜那只鸟儿说过的话,但凡在城隍庙遇到什么危险,他怕是没命回来。

    虽然夜游神不借神国的力量,也拥有着堪比妖怪傲因的实力,可因借力量付出了些代价,恐是虚弱的很,此时节,不宜身处险境。

    便很慵懒地开口说道:“童伯自个儿去吧,或者把赵汜带上。”

    老管家昨夜归来,本是想询问公子冯灵槐的事情,但因姜望已睡下,便没有打搅,现在姜望又不想去城隍庙,老管家只得嘱咐一句,便转身离开了。

    姜望此刻已经完全忘记了南城巷的事情。

    镇守府衙在调查的时候,很快就发现杜家已空,只有一个小姑娘在,且杜家里也有被毁坏的痕迹,尤其是厨房,简直惨不忍睹。

    在查询无果的情况下,他们只能把小姑娘暂时带回府衙。

    今日最重要的还是得让城隍节正常举办。

    隋历长平十四年,九月初五,城隍庙前人山人海。

    镇守大人亲自主持,讲了一通场面话,百姓们随即便开始了祭拜活动。

    自寅时二刻启,直至午时方结束。

    百姓们回家拾捯一番,待得傍晚,就是城隍庙会的举行,届时满城都会挂满灯笼,使得夜晚亮如白昼,百姓们即可尽情狂欢,彰显隋国最大庙会的盛况。

    姜望在辰时睡醒,继续瘫在藤椅上。

    伤势基本好转的小鱼,努力练剑。

    看着小鱼不断挥剑的画面,姜望想着是不是要请孙青睚来指导小鱼,否则便是平白耽搁了天赋,直到现在,小鱼都没觉得那本绝世秘籍有什么问题。

    “鸟儿,小鱼可有修行的资质?”姜望在心里问夜游神。

    夜游神很是羞恼地说道:“半点没有!”

    姜望自是明白它为何这种语气,选择性的忽视,又问道:“那小鱼学武的资质有多高?”

    夜游神平复情绪,说道:“我曾经确也见过一些武夫,当然,我指的是千年前的武夫,有着那样一群武夫,剑出两万里,拳碎山河,站于一处,便是修士也无法越过。”

    “当世再想找出那样的武夫,怕是难如上青天,小鱼的资质不能说媲美那些武夫,也该是当世最高的。”

    姜望骇然。

    他当即朝着小鱼喊道:“别练剑了!”

    夜游神说道:“我可不懂得教武夫。”

    姜望回道:“我也没指望你,待得日后,我定给小鱼找来全天下最厉害的武夫教她。”

    小鱼行至姜望身前,不解道:“公子有事?”

    姜望捧住小鱼的脸蛋,说道:“好的武夫得有良师教导,你想报仇,自然得最快变得强大,自今日起,我便让孙青睚来教你。”

    有谈老六在前,想来小鱼的仇人绝非庸碌之辈,继续哄骗小鱼练一本假秘籍,以后再发生谈老六的事情,姜望后悔都来不及。

    小鱼也确实遇到了瓶颈,闻言很是感动,公子对自己实在太好了!

    她觉得有些事情不能再瞒着。

    因谈老六的事情,已经把公子卷了进来,至少要让公子清楚缘由,才能有备无患。

    随着小鱼的讲述,姜望渐渐瞪大眼睛。

    他看着自己的小婢女,震惊道:“你是郡主?青娉郡主!”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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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46844/ 第一时间欣赏无敌从降妖除魔开始最新章节! 作者:棠鸿羽所写的《无敌从降妖除魔开始》为转载作品,无敌从降妖除魔开始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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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敌从降妖除魔开始介绍:
“我叫姜望,当我望着你的时候,你便已经死了......”
每日躺在藤椅上的少年,只想活着,然而看着面前跪伏的一众妖神,唯有苦笑:“我真的不是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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