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90章 偶遇
这几天休息时间,杨平全部用在了研究关节镜和运动医学。
晚上刚躺下,准备把手机放枕头,微信群里发了一条消息,南桥下乡群的。
这次下乡医疗队的,几天前就组建了一个群,杨平被拉到群里。
“再次温馨提示:明天早上八点,医院一号广场集合出发,过时不候!”
通知是张林发的,这个医疗队,由田主任带队,田主任让他和小五负责组织联络。
一号广场,就是急诊楼和门诊楼之间的那个小广场。
医院下乡医疗队是分批的,属于慈善活动,到山区给一些困难的病人免费看病做手术,帮助基层医院提高医疗技术。
这次轮到骨科、妇产科、泌尿外科,加上几个手术室的,宋子墨、唐菲、杨平、苏宜璇、小五、张林,麻醉师梁胖子,还有手术室另一个护士。加上妇产科、泌尿外科的,规培生、实习生,也有几十号人呢。
第二天,七点四十五分,五十五座的旅游大巴就在一号广场等,现在八点多了,还有人没来。
苏宜璇早早就过来等了,看到杨平就挥手打招呼,她背着一个运动包,穿一身白色和淡紫色搭配的运动服,头发扎成马尾,杨平想起了第一次见到她时,就是这个样子。
张林站在大巴车门口,清点零零散散的人,小五拿着一个本子,一个挨一个打电话催促。
有人提着包,有人嘴里咬着馒头、还有人边整理头发边跑。
“点一下名!”田主任跟张林说。
“点名了,叫到名字的举手应一声!梁静、麻小花、苏宜璇--骨科、手术室、泌尿外科全到齐了,妇产科的怎么差这么多,小五,催一下。”张林一看,差的全是妇产科的。
“一帮女的出门,哪有利索的。”梁胖子摸出一根烟,要点上。
“胖子,给点面子,这里别抽烟,要抽,到一边去。”张林赶快阻止。
胖子没办法,只好走远一点,到下风的地方,蹲下,点起烟抽起来,等下上车,空凋大巴不让抽,赶快抽几口,止止烟瘾。
陆陆续续,妇产科的又来了几个,有个在包里翻来翻去,说口红没带,又要回去拿口红。
气得张林冒烟了:“姐姐!快点呀,说好八点出发,现在八点半了,要过去赶中饭的呀。”
又一个迟到的,穿着高跟鞋,一跳一跳的跑过来,还拉个大拉杆箱。
“山区呀,姐姐,下乡,不是逛街,不是说了不要穿高跟鞋,穿运动鞋吗?”张林没办法了。
“旅行箱里有运动鞋!”这位美女不以为然,掏出镜子,又补了一下妆,就往车上爬。
“行李行李,放这里,你那么大个箱子,等下车上往哪里塞呀。”梁胖子抽完烟,站在大巴行李舱旁边,帮忙安排行李。
这美女把箱子交给梁胖子,又往车上爬。
“先别上,点名排队,叫名字再上,座位有安排的,不是乱坐的。”张林拦住她。
“这不随便坐吗,还安排,又不是坐飞机,我晕车,要靠窗。”美女不服。
“等下找熟人自己调,先听安排,等下高速上,要保持大巴的重心,像胖子那种体型,怎么可能全部坐一边呀,不懂科学!大家记住了,等下听点名,点到谁的名字,是几号座位,就坐哪个座位,不要乱坐,大家要体现出素质。”张林扯着嘶哑的嗓子喊。
最后一个终于出现了,捧着一杯豆浆,边喝,边往这边赶,看着的人都提醒吊胆,心怕她噎着。
“齐了,齐了,听点名,陈小乔、周灿--3,4号,上车!--宋子墨、唐菲,13、14号,上车,--杨平,苏宜璇,17号,18号,上车,再次重申纪律,不要乱坐,安全第一,坐错的,等下我查出来,拉也要拉回原座位。”张林开始点名,安排大家上车。
好不容易,把人凑齐了,在车上,小五张林两人又各点一遍人头,没有遗漏,大巴才出发。
苏宜璇包里装了很多零食,她拿出一些,用一个小袋子装好,让杨平把包放行李架,估计包里一半是零食。
放好包,杨平坐下,第一次坐这么近,有点激动呀。
小苏身上有一股淡淡的香气,沁人心脾,近距离看她,脸上的皮肤真的吹弹可破,白里透红。
“帮我拿着,我休息一下。”小苏靠椅背上眯着眼睛。
“不许偷吃,等下我醒来才开,昨晚给实习生备课,熬夜了。”小苏闭着眼睛。
杨平心疼:“怎么不告诉我,我帮你做PPT呀。”
“你最近很忙,张林说你要备考博士。”小苏说。
“你休息吧,等下到服务区我叫你。”杨平看她真的有点疲惫。
张林这个大嘴,什么事一到他嘴里,全国人民都知道。
杨平把零食一包一包叠好,抱在手里,什么奶糖、生姜、巧克力等等,女孩子都喜欢吃零食吗?
自己也累了,也想休息一下,又怕零食等下掉了,所以半眯半睡的。
平时在医院,几点一线的生活,对下乡都有新奇感,很多人在车上叽叽喳喳聊起来。
四个多小时的路程,中途要休息一下,顺便上洗手间。
大巴走了大约一半的路程,在服务区停下来,杨平推了推小苏:“下车了呢,进服务区了。”
小苏揉揉眼睛:“走,我们下去,你帮我拿着零食,跟着我,不亏待你,等下分你一半。”
大家按次序下车,妇产科的同事一下车,很活跃,有的躲在车边补妆,有的一起说说笑笑。
“朱主任!”田园刚下车就看见了熟人了,旁边大巴的。
朱主任看见有人喊他,回头,立刻两个人握手,寒暄起来。
“你们这是旅游?”田园看他的大巴,旁边围着一堆人,打着一个旗子,旗子折起来了,什么人寿保险。
“朱主任,你这是?”田园有点奇怪。
朱主任笑道:“我早就不在省医了,现在保险公司干,刚考上精算师。”
“不简单呀,朱主任,我们是下乡,医疗支援。”田园解释。
那边有人喊朱主任上车,车子要出发了,田主任说:“你忙,你忙!”
待朱主任的大巴离开,田主任跟身旁的张林说:“这是省医的朱主任,就是两年前,结肠事件的当事医生,多好的一个人。”
“就是被那个王八羔子的假新闻抹黑的医生?”张林问。
“是呀,他也不到四十吧,正是黄金时期,太可惜了,他很爱钻研技术,对医学充满热情。刚他说离开了省医,在一家保险公司任职,考上了精算师。”田园还望着朱主任大巴的方向。
“精算师很厉害的呀,据说年薪百万,很难考的,保险公司金字塔顶端的人。”小五说。
“是嘛?金子在哪里都能发光,朱主任这种人,只要不自暴自弃,换一条路,照样可以走得很好。”田园感慨。
大家三五成群,围着桌子坐着休息的,上洗手间的,喝水的,散步的,逛特产商店的,梁胖子拉张林一起去抽烟。
小苏上洗手间去了,杨平提着零食坐在休闲桌旁等,等了好几分钟,小苏才出来,一坐下来:“帮把巧克力打开,一人一半。”
杨平把巧克力包装袋打开,里面也是独立包装的小巧克力块,小苏津津有味的吃起来,好像一点也不怕胖。
杨平这次轻松多了,和小苏聊得不错,小苏兴趣很广泛,全国的大学生运动会,参加过游泳比赛,获得过银牌。
“你喜欢什么运动?”小苏问道。
“跑步!”
这个回答没毛病,长跑,虽然没有参加过什么大学生运动会,但是校运会那是独孤求败的存在。
“要是市里搞医疗届的运动会,你把长跑项目拿下,我把水里项目拿下,咱们联手把水陆项目承包了”。
两个人说说笑笑,很开心,稍作休整,继续赶路。
可能累了,聊天的少了,大家昏昏沉沉,都靠椅子睡觉。
小苏确实很累,又靠在椅子上休息,杨平帮她拿着零食。
不知道走了多久,大巴慢慢停下来了,前面是长长的车龙。
“怎么回事!”田园就坐在司机后面的座位,刚睡着了,一停车就醒来。
“堵车了,这条路平时很少堵车,春节国庆的时候才堵车。”司机回答。
手机震动,田园摸出手机,苗主任的电话。
这次去的是南桥县,石坡的邻县,韩主任跟苗主任提了一下,他很热情,坚决要抽空到南桥来,说大家不熟悉情况,他可以陪着安顿下来。
“田教授!你们有没有堵车?”苗主任语气着急。
“你怎么知道?我们刚刚堵在路上呢。”田主任说。
“麻烦了!”
“怎么了?”
苗主任说:“你前面出车祸,装载木头的大货车追尾前车,一个胸腹被树木贯穿的伤员,要送到我们医院来,救护车正在路上了,转诊其它地方来不及,我们经验不足,需要你们支援。”
“胸腹贯通伤?我们现在堵在路上,过不去。”田主任看前面,这一时半会,疏通不了。
胸腹贯通伤,还是树木,这是大抢救呀,手术不仅复杂,而且现场救援要有非常专业的人指导,否则伤者没有机会到医院。
自己去支援没问题,可是堵在路上怎么过去呀?
0091章 山雨欲来
“你把车牌号给我,发个手机定位过来,看看附近有路牌没,有的话拍个照给我,我们联系交警去找你们。”苗主任火急火燎。
“我看看!”田园看外面,正好前面有个路牌,前方五百米,石坡出口。
太好了,田园赶快说:“我们的位置是距离石坡出口五百米!”
“好好好,太好了,我们让交警派车来接你。”苗主任语气激动。
交警也不行,应急车道本来没什么车,一些人等不急了,往应急车道上开,现在也堵死了,不过可以沿着高速步行到出口,找一辆靠近出口的车应该能去石坡人民医院。
“苗主任,应急车道堵住的,交警的车也过不来,我们步行到石坡高速出口,让交警想办法调一辆靠近出口的车,送我们过去,可以吗?”田园根据目前的处境,向苗主任建议,毕竟苗主任不知道现场的情况。
“好的!随时保持联络。”苗主任挂断电话,马上汇报董院长,求助交警。
田园看了一下手机的电,还有很多,包里还有充电宝,应该问题不大,关键时候,手机是战略物资。
他立刻站起来,扶着座椅,大声说:“前面出了交通事故,石坡人民医院向我们求援,一个胸腹树木贯穿伤的抢救手术,要我们尽快赶过去支援手术,骨科的、手术室的都去,泌尿外科的王主任,你再挑两个人,你们派三个人参加支援,其它人等交通疏通,赶到南桥县。”
车上人一听消息,立刻骚动起来,妇产科有人举手:“怎么没有我们,田主任你这是搞歧视!万一伤员有孕妇,我们参与保胎、评估手术都行。”
“现在是胸腹贯穿伤的,你看,堵车堵得密不透风,人太多去不了,这几个人现在还不知道怎么送过去。我也想让你们去,但是南桥县的人正等着我们呢,这么多美女还是留下去南桥,正好代表我们医院的青春靓丽形象。”田主任安慰。
电话又震动了,还是苗主任的:“田教授,刚刚接到消息,不止一个伤员,胸腹贯穿伤的只是最重的,重伤的一共有八个,全部要送到我们医院来。”
“老苗,我们车上现在有五十四个人,都是医生护士,可以全部过去支援急救。”田园赶快说。
“太好了,辛苦你们了,你们赶快到石坡出口去等,已经联系交警去找你们。”苗主任很兴奋。
“刚刚接到消息,重伤人员有八个,大家都去!”田园宣布,妇产科的同事立刻沸腾起来。
田园交代司机:“我们都要下车,去石坡人民医院参加医疗支援,你等下直接把车开到石坡人民医院来,南桥那边我会跟他们沟通,注意安全。”
“嗯,你们注意安全,我到了石坡就给你电话。”司机说。
“大家按顺序下车,不要挤,下车后,沿着栏杆走,注意安全,张林和小五先下,带队。”田园安排。
张林和小五两个立刻下车,打探一下,后面的车龙也看不到头,应该很安全。虽然是堵车的,但是毕竟在高速上,安全第一。
五十几个人,从车上一下子全下来,很有规模,引来旁边的人围观,田主任带大家沿着栏杆往前走。
杨平背着包,带着小苏,也跟在队伍里,他心里担心,哪些伤员究竟怎么样了。
五百米不远,一队人到了石坡高速路口。
下高速的匝道早就堵住了,靠近匝道的车,都想下高速绕道,结果乱了次序,又堵死了。
前后的车龙都一眼望不到头,一直延伸到看不到的地方。
田主任手搭凉棚,远眺,观察环境:“大家原地等待,我联系苗主任看看,注意安全。”
“胖子,你那外套里面是红色的,脱了反过来,等下用来打信号。”杨平提醒胖子,田园一听,是个办法:“胖子,快点,你就做信号。”
胖子赶快脱外套,翻过来,把红色的一面翻到外面,妇产科的同事递过来一个自拍杆,胖子把衣服用自拍杆撑起来,举着。
“苗主任,我们下车了,已经步行到石坡匝道的出口,对,就在这里,五十四个人,恩,我们举着一件红色夹克,好,我们就在这等。”田园打电话告诉苗主任位置。
“交警等下派人来找我们,胖子,把红色衣服举高点。”田主任说。
他很担心伤员,不知道情况怎么样了,时间就是生命,多一秒,就多一分活下去的希望。
终于,穿荧光马甲的交警,手里拿着对讲机,出现了。
也是步行的,他到处看,因为一直堵车,下车透气的不少,光这个出口周围,就聚集了几堆人。
忽然,他发现这边举着的红衣服,立刻从车与车的间隙中穿过来。
交警皮肤黝黑,声音嘶哑,边过来边挥手,等近了,说:“您好,是省城来的田教授吗?”
田园赶快跟他握手:“是的,我叫田园,石坡人民医院打电话要求我们紧急支援。”
“终于找到了,大家辛苦了,你们跟我来,下了匝道,就是收费站,过了收费站,我们有车在那等,把包给我吧?”交警很憨厚,要帮最近的女同事背包。
另一个交警也过来了,年轻一点,交警喊他:“快,帮忙提包。”
堵车不太好走,都是从车与车的缝隙里穿过,以前跟着急诊出车,救治肝脾破裂的病人,杨平有经验了。
好在车子堵在匝道路口,大家沿着匝道走,看到了石坡收费站。
匝道的车全堵在这,过了收费站,明显疏通很多,起码都慢慢在移动。
过收费站的临时停车区,一辆旅游大巴在那等了。
“那就是我们调来的车,专程送你们去石坡人民医院,很快的,半小时就能到。”
田主任带着大家开始小跑,胖子跟在后面有点费力,穿高跟鞋的妇产科同事,忘记到拉杆箱里拿运动鞋了,干脆脱了鞋子,穿袜子跟着跑。
这个时候,明显比早上出发要好,无需维持次序,没有一个人拖拉,大家上车,还是按原来大巴的座次,没有一个人坐错的。那个穿袜子跑的女同事,脸上表情痛苦,但是没有哼一声,也没有掉队。
“我们已经上了交警的车,很快就到。”田园跟苗主任保持联络。
此时,苗主任正在石坡人民医院急诊科等,救护车还没有来。
“老苗,重伤的一共八个,全在路上了,吴县长马上到,怎么样,田教授他们到哪了?”董院长在急诊科亲自指挥,手机没停过。
石坡人民医院是这一带技术力量最强的,这种发生在附近的大交通事故。病人往上面送,或者到上面临时调人,都不可能的。就算地区中心医院,距离这里高速要三个小时,何况实力跟石坡相差不大。
急救的压力自然全部压到了石坡人民医院,石坡很久没打这种大仗了,苗主任和董院长站在急诊科门口,年轻时的那股血气又从心底升腾起来。
县政府的红旗轿车嘎吱刹在急诊科门口,也顾不得什么礼节排场了,吴县长自己推开车门走出来,起码两秒,秘书才提着包跟出来。
“吴县长,全院医务人员已经待命!”董院长迎上去。
吴县长握住他的手,紧紧的:“董书权!听着,这是一场硬仗,集中一切力量打赢这场硬仗,任何不服从调遣者,原地处分。”
“外科门诊全都停掉了,病人分流到中医院。”董院长领吴县长往里走。
“对,集中力量,血站那边怎么样?”吴县长问。
“没问题。”
“你说的省城医疗队到哪了?”
“在交警的车上,半小时内到,有五十多个人,有骨科,泌尿外科,妇产科的。”
“太好了!”
吴县长混浊的双眼,透出闪亮的光。
“轻伤疏散到其它几个友县,我们已经联系好了,重伤全部放你们这,你们技术和设备是最好的,顶得住要顶,顶不住也要顶。”
吴县长从基层爬上去的,没那么多斯文。
急诊科的主任办公室成为临时指挥中心。
紧接着,黑色轿车一辆一辆的刹在急诊科门口。
卫生局的,道路交通运输局的,公安的,血站的,一波局长,全来了。
特大交通事故,一旦处理不力,那是要滚蛋的。
急促的鸣笛由远而近,
第一辆救护车出现在急诊科门口。
0092章 十万火急
苗主任、急诊科邬主任、挑选的骨干医生护士,全都列队在急诊门口等。
外科门诊也停诊了,病人全部分流到中医院,有专人负责指引病人去中医院就诊。
董院长陪吴县长在急诊大厅等,各位局长都散落在周围打电话,调配各自掌管的资源,全力配合抢救。
吴县长十分焦急,来回度步,问了几次:“伤员到哪了?”
“快了,派了警车开路,护送到医院门口,应该马上到。”公安局长解释。
“省城医疗队呢?”
“也快了,估计十多分钟,也有警车开路护送。”公安局长说。
“各种血型的,我们库存充足,已经送了很多到医院输血科,我们的送血的车也全部就位,邻县的支援也在路上了。”血站的汇报。
“急救药物?”吴县长有经验。
“全县医院支援抢救,每家医院设立专线,随时接受人员和药物调配,邻县也已经协商,随时支援。”卫生局长回答。
“很好。”也没有什么漏洞了,吴县长时不时看急诊门口。
警车鸣笛从急诊门口开过,救护车随后到达,后门掀起,车上抬下一个担架。
担架的折叠支脚打开,变成一个平车,平车上全是暗红的血,黏糊糊的,上面的人也血糊糊的,侧卧着,蜷缩着身子,被剪烂的衣服已经被血浸透。
一段大碗口粗的木桩从胸腹交界处穿过去,完全贯穿身体,从前面进入,后背出来,前后木桩断面染了很多血,断面是救援人员锯断木头留下的。
场面极为血腥惊悚,要不是经常见惯血腥和生死的医生,看到这场面,难以适应,终生难忘。
苗主任和邬主任带医生立刻迎上,跟着平车跑,咕噜噜,平车碾压地面的声音,急促,争分夺秒。
吴县长、董院长也上来了。
各位局长看到这边的平车推着病人进来了,边打电话边跟着跑。
董院长临床出身的,没什么问题;吴县长看到这场面,立即用手扶着额头,一阵眩晕。
“扶吴县长进办公室休息。”董院长跟秘书说。
吴县长摆摆手:“没事,撑得住。”然后放下抚额头的手。
一秒也不能耽搁,平车推到急诊科的红区,石坡人民医院的急诊管理很规范,红黄绿区域的划分清晰。
红区是负责一级和二级病人的,也就是濒危和危重病人,黄区是急症病人,绿区是非急症病人。
这样分区,目的是让医疗资源的分配有重点和优先。
有医生和救护车医生交接病情,其他医生护士,更换液体,数脉搏,检查尿量,穿刺抽血,接胳膊袖带测血压,连接心电监护的导联。
石坡人民医院不愧是这一带最强的医院,每一个医生护士训练有素,不慌乱,不错愕,不迟滞,相互配合娴熟。
“快!立刻抽血、配血,直接送手术室!”苗主任果断地指挥,他指挥过很多交通事故,比急诊科主任更有经验,但是这种触目惊心的,也被强烈震撼。
“抽不到血!”护士穿刺了几次,都失败了,血压太低,静脉不充盈,都扁了,自然抽不到血。
从静脉输液通道里直接抽,刚刚输注液体,会导致一些检测不准确。
穿刺不行,就静脉切开!
护士把静脉切开包送上来,打开,医生戴上无菌手套,短短两分钟,内踝的大隐静脉部位,皮肤被切开一个小口,大隐静脉被挑出来,直视下穿刺,固定穿刺针,缝合皮肤。
抽血,交叉配血。
刚刚跟着救护车下来的,一个中年男子,没有穿白大褂,一直混在人群中跟着平车,站在旁边:“前后的木桩与平车的间隙,拿枕头过来塞实,减轻重力的下坠。”
他是谁?大家都看着他,应该是伤者的朋友,也没多问,没有时间多问,觉得他说得对,大家对这种特殊的伤者经验不足,难免细节不到位。
立刻拿两个枕头过来。
“我来!”男子手法极为娴熟,轻轻的塞进去,将木桩微微的托起,这样可以减少运转过程中的颠簸;又可以减少重力下坠,导致下面压迫,上面空虚,空虚的部位容易出血。
“谢谢你!”刚才救护车的医生跟他握手。现场要不是他指挥,救援不会这么专业。
“没事!我是懂一点急救知识而已。”男子很谦虚。
已经到医院了,剩下的就是手术了,男子也不添乱了,自己坐在急诊科的塑料椅子上休息,也没有离开,看还有什么能帮上忙的。
大家很忙,很急,都要抢救,没人在乎他是谁。
抽完血!
“送手术室!紧急手术!”苗主任命令。
在急诊红区呆了短短几分钟,“快!快!快!”,咕噜噜,平车立刻往手术室推去,普外科和胸外科主任早就在手术室待命。
看着平车离去,苗主任拿出手机,额头上是汗,着急。
“田教授,胸腹贯穿伤的病人已经到了,非常严重,我们已经送病人进手术室,做术前准备!”
“好的,我们马上到,还有几分钟,可以看见医院大楼了!”
苗主任、董院长、吴县长、几个局长一起到急诊科门口去等。
警笛呜呜,警车出现,装载医疗队的大巴随后出现,停在急诊门口台阶下的停车场,大巴的门打开,田主任第一个跳下来。
苗主任、董院长、吴县长立刻迎上去。
“田教授,来的正好!”苗主任走得太快,董院长和吴县长没跟上,吴县长下台阶时差一点摔倒,好在秘书及时扶住了。
“第一个伤员,胸腹树木贯穿伤的,已经送手术室了,其它七个正在路上,也很快就到。”苗主任简单介绍情况。
大家从大巴上一个一个下来,在附近的空地上,自觉地排好了队,三博医院平时有大事件急救训练,这个时候排上用场了。
女同事,有披肩头发的,早就在车上扎好了;戴有戒指、项链、耳环的,全部取下来了;梁胖子下车没有去抽烟。
田主任迅速安排:“杨平、宋子墨、苏宜璇、梁静、张林、小五,跟我去手术室,抢救胸腹贯穿伤的,其余人在急诊科待命,接受石坡人民医院的调遣,剩下的同事,谁的职称最高?高级职称的举手!”
妇产科的陈小乔、泌尿外科的王汉生举手。
“王主任,我马上去手术室,剩下的同事,交给你指挥,等下如果你也去手术室,就交给陈主任指挥,大家都熟悉程序,反正,在场推举一个职称最高的指挥,一切行动听指挥!”
“明白!”回答响亮整齐。
简短交代后,田园回头跟苗主任说:“这支部队就交给你们指挥了,我们赶快去手术室。”
非常时期,哪有什么寒暄,一切多余的东西都免掉,苗主任立刻陪着田园一行赶往手术室。
什么介绍吴县长和一波局长,免了,不是免了,是根本就忘记了。
到手术室,换衣,戴口罩帽子,毫不延迟,快速进入手术间。
病人侧卧在手术床上,陶医生扶着病人。
这种伤员体位很难摆,只能侧卧位。
这种侧卧体位,难以维持稳定,手术视野极差,麻醉师插管也很困难。
一个医生专门负责将头摆成后仰的姿势,以让气道打开,好让麻醉师插管。
但是麻醉师试了几次,都失败了。
这种急救确实非常少见,看位置,木桩直接穿过膈肌,周围全是重要脏器,心脏、肺、肝胆胰脾等等,随便一个都是致死的,也是运气,能活着上手术台。
普外科和胸外科主任看到这样,感觉手术无从下手。
越是有经验的越害怕,无知无畏的胆子最大,如果拔掉木桩,病人暴血而亡,几秒钟抢救结束了。
也顾不得客套了,田园命令:“胖子你上!”胖子立刻戴手套。
苗主任申明:“这是省城来田主任,专程支援我们,大家一定听从田主任的指挥。”
田主任?上次在这做过手术,大家都知道,很厉害。
听到省城来的强力支援,普外科和胸外科主任放心了。
梁胖子的业务水平跟烟瘾成正比,他轻轻地把喉镜置入,气管导管插进去,导丝一抽,成功,套囊打气,固定气管导管,接麻醉机。
“我们同时做,这样可以节约时间?”杨平观察了这个伤者。
在系统空间里,他做过无数这样的多发创伤,系统模拟的,比这更严重的都很多,他有足够的信心。
田园看着杨平:“你做过这种手术?”
杨平点头:“相信我,没问题的,你处理后面,我处理前面,我们同时手术。”
“不行,前面难度太大,这个部位,心脏、肺、和肝胆胰脾都在周围,木头正好从他们的中间穿过,挤压拉扯这些脏器,有些脏器肯定已经有损伤,只是受到压迫,暂时没有致命性爆血。”
“相信我!”杨平再次请求。
田园犹豫,看之前的骨盆手术,杨平确实比自己更胜一筹,只是这个手术?
太危险,难度太大,稍有不慎,病人会爆血死在手术台上,可以说是最危险的外伤了。
想起他做粘连的骨盆手术,熟练极致的解剖,出神入化的分离,狙击手般精准的止血。
他行!稍作思考,田园做出决定。
“刷手!”
0093章 熊猫血
“叮咚!”
“任务:医术圣洁!抢救一例濒死的胸腹贯通伤,奖励一万二千分。”
系统无时不在,只是不出声而已。
医术圣洁!
不明白这个任务为什么取如此严肃的名字,哪一台手术又没有维护医术圣洁呢?
这个词语杨平很熟悉,是医学生誓言里的词语。
“--我决心竭尽全力除人类之病痛,助健康之完美,维护医术的圣洁和荣誉,救死扶伤,不辞辛劳,执着追求--”
医术,天生的特殊性,或多或少要有一点超脱世俗的追求。
洗完手,回到手术间。
“这里交给我们,你去忙吧!”田园跟苗主任说,还有七个重伤的需要救治,苗主任是绝对的主力。
苗主任交代普外科的张主任和胸外科的李主任,协助田主任完成手术,自己急匆匆的出去了。
手术室温度维持28度,小五张林已经把体位摆好。
这种体位很难摆,用于侧卧位的体位垫和固定挡板很多派不上用场。
只能在骶尾部和耻骨联合用一对小的固定挡板,侧卧位才勉强稳定。
衣服全部剪开脱下,盐水纱布清洗伤口周围及全身,伤口暂时无法冲洗,只能术中再冲洗。
“张林和小五也去洗手,宋子墨配合杨平,张林小五过来帮我。张主任、李主任,麻烦你们帮一下杨医生。”田园分配了手术人员。
“你做主刀!”田园转头对杨平说,语气坚定。
这台手术,胸腹部和背部同时手术,但是胸腹部相对背部,难度更大,台上必须有一个主刀,统筹整个手术。
“谢谢!”推辞就是浪费时间,杨平感激田园的信任。
苏宜璇和另外一个器械护士周灿,已经穿好手术衣,各自在整理器械。
两个器械台,周灿配合田主任的手术,苏宜璇配合杨平。
生理盐水清洁躯干已经完成,宋子墨也已经洗手进来,杨平和田主任一起开始消毒。
木桩周围全是黑色的血凝块,还有一些血液从里面渗出来,伤口流血已经不多,因为木桩对周围的压迫,起到一个自然止血的作用,才让血液的丢失没那么快。
木桩是倾斜的,从后背斜向下,穿越胸腹联合部位,木桩上还有一些破碎的皮革,当时应该是货车急刹车,木头因为惯性,如箭一样,飞向前方,穿透汽车,穿透座椅,贯穿伤者的身体。
这种救援非常考验专业素养,没有一定的经验,伤者很容易在现场爆血。
两人消毒的时候小心翼翼,尽量不要骚扰木桩周围的血凝块,以免打破暂时的平衡,引起大出血。
这是一个极高难度的手术,一步出错,病人将会死在手术台上。
这种手术,等同于劫死神的狱,要攻破重重的明暗机关,才能从死神手中夺回一条命。成功的概率极低,但是,只要有一线生机,医生就要全力以赴。
铺单完成,无需术前核对,现在病历上名字都没有,用无名氏1号代替。
消毒完成,铺单!
每一步都是以秒来计算,踩着秒针的节拍前行。
“血压80/35mmHg,血氧92%,心率120次/分--”
血压还能测出来,生命还有迹象,但已经是一点火星,这一点火星不知道还能维持多久。
血怎么还没有挂上?杨平问道,以主刀的身份。
抽血、检测血型、交叉配血,需要一定的时间。
从急诊科进手术室,目前不过十几分钟而已。
“催一下输血科?”杨平命令。
巡回护士刚想去打电话,手术室的无绳电话响了,护士拿起,是输血科的电话。
“A型,RH阴性血型!”
消息如同一记惊雷炸开!
熊猫血,罕见稀有的血型。
整个石坡血站库存RH阴性红细胞只有4个单位,这是集合周边县市的数量。A型的RH阴性红细胞只有一个单位。”
这种血型在汉族人群中千分之三的概率,然后又要配同型号的ABO血型,配血成功的概率低于万分之三。
只有一个单位红细胞,这个病人怎么救?
没有血,这种状态,刀切下去,再流失血液,只有死路一条,没有任何办法,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消息立刻被汇报,吴县长、董院长、卫生局长、血站主任在临时指挥部紧急商量对策。
这起交通事故,现场已经有两个没有机会到医院,送过来的八个,不知道究竟能够救下几个,真压力山大。
“继续往周边县市求援,扩大求援范围,包括省外的几个邻县!”吴县长果断决定。
谁也不会料到,这个病人是RH阴性的血型,这得多低的概率呀,还好,血站中心主任办事谨慎,提前向邻县搜括了所有的RH阴性红细胞,都在路上了。
血站主任立刻拨打电话,几个手机,手里拿着的,插着充电的,轮着使用。
挂断电话,沮丧地说:“外省的几个邻县全部搜括,A型RH阴性,也只有两个单位,这两个单位,最快的一个单位,送过来,要一个多小时。”
一个多小时,人早就没了。
“让他们送,马上送,但是太慢了,我们要再想想办法。”吴县长双眼犀利,半眯着眼睛,手里的烟烧到手指了,还不知道。
“血站对本县RH阴性的人有记录档案,可以照着档案打电话,把人找过来,现场献血。”血站主任说,刚急得昏头了,忘记熊猫血档案的事情了。
吴县长立刻命令:“立刻,一个一个地打电话,你们公安协助,查到人在哪里,做思想工作,做通后立刻让当地派出所把人请过来,献血的奖励一万,记住,不能勉强,自愿原则,解释工作一定要做好!。”
血站主任打电话通知本部的下属,翻档案,打电话找人。
名单上的人本来就少,很多出去打工了,上面留的电话根本打不通,偶尔打通一个,也距离这里千里之遥。
时间一秒又一秒地流失。
微信群!对,这是最好的最快的方法,主任一拍脑门。
这种熊猫血,各地都有自发的微信群,整个南都省有一个大群,把消息发到群里,可以知道谁距离这里最近,说不定可以找到几个呢。
血站专门有人加入本省各大群的,但是那个人前不久离职了,交接工作没有接上去,没有派新人加上群,不知道群呀,平时工作的一点点漏洞,现在被放大成无法弥补的窟窿,成为死穴。
“谁知道那个群?离职了?离职了有他微信和电话不?快,把他找出来,让他把你们拉到群里,把求救的消息发出去。”
主任几乎是对着手机咆哮,千万不能在他这个环节出问题,刚刚爬上主任,屁股还没热呢。
电话响了,找到了,互联网是个好东西,让人与人随时随地可以连接。
“赶快把消息发出去,寻人,寻找石坡附近的RH阴性A型血的人,我再重复一遍,RH阴性A型血,我发到微信上,你再核对一遍。”
站长激动的手,颤抖着,把微信发出去。
一个小小的群,此时是这个病人的救命稻草。
没有血,救活这种外伤的,根本不可能。
微信发出去了,血站本部的抢救小组,围着办公桌,守着手机,几双眼睛盯着群里的回应。
群里立刻回复了几条消息,最近的都距离三小时的车程,远水不救近火。
主任也守着手机,祈祷,千万要找到人呀。
终于,又有一条消息回复,有一个就在石坡。
“石坡,有一个就在石坡。”
主任几乎跳起来!
0094章 一波三折
一个RH阴性A型血的人,就在石坡!
救命稻草终于出现,大家面面相觑,吴县长灰黄的手指把烟头狠狠地摁灭在烟灰缸。
“赶快找人!”
天助我也,血站主任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在石坡哪里?石坡这么大。
群里回复的信息,没有说在石坡哪里,也没有留电话,石坡一个县这么大,到哪里去找人。
大海捞针跟一个池塘捞针有区别吗?
为了更及时地沟通和获取信息,血站主任亲自加入群,他点开微信里那个群的对话框,焦急地等待下一条消息,但是迟迟没有出现。
“怎么样?”卫生局长问。
“只说在石坡,没说具体位置。”血站主任回答,神色焦灼。
吴县长看到血站主任额头上的汗,知道又遇上困难了,屋漏偏遭连夜雨。
群里每一个人的微信都备注了血型和联系电话。
主任立刻点开群里回话的这个人的头像,打开,用另一个手机照着备注的电话拨过去。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关机了!
回了一条信息就关机了,这是不想献血吗?不想就不会表明自己的位置,难道他自己正在赶来石坡医院?或者手机恰恰这个时候没电了。
后两者可能性最大,如果是没电,他肯定会马上充电,将具体位置发出来;如果是正在赶来,那就只有等了。
血站主任又多了一丝信心,但是心里还是慌慌的,乱乱的,好像心脏悬着的,没有托付。
吴县长又点燃一根烟,问公安局长:“你们有什么办法没有?”
公安局迟疑片刻:“短时间内恐怕也难以办到--”
“支援的血还要多久了?”吴县长手放在办公桌上,握着紧紧的拳头,双眼可以看见一点血丝。
“还有半个小时可以到。”血站主任轻轻地说。
即使到,也只有一个单位。
血源的问题再一次陷入僵局。
董院长在窗户边接电话,脸上的肌肉微微抽搐。
“吴县长,脑外科那个抢救无效,已经宣布--”董院长放下电话,沉重地说。
吴县长摆手,沉默,起身,走到窗边,望着窗外。
转身平静地说:“善后的安抚工作要做好!”
“善后处理小组和保险公司的人随后介入。”交警的负责人跟在公安局长身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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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压74/32mmHg,血氧90%,心率128次/分,血红蛋白47g/L--”
麻醉师汇报生命体征,第一个单位的RH阴性A型血,已经输上了,杯水车薪,远远满不足不了需求。
巡回护士正在收拾整理病人刚刚剪下的衣服,衣服里面任何的物件,需要清点,用一个塑料袋装好,清点时需要另一个人在场作证,双人签字,最好还加上第三个人签字,避免事后因为贵重物品遗失产生纠纷。
护士戴着手套,将钱包上的血擦干净,用酒精消毒,钱包里的现金,各种卡,都倒出来,一一清点。
另一个护士负责拍照、登记;现金的数目、卡的张数,都要记录得清清楚楚。
“那是身份证吗?登记一下身份证!”负责登记的护士眼尖,看到了一张身份证。
有证件,可以通过证件获取伤者的身份,以便通知家属或工作单位。
护士拿着身份证仔细看,开始报名字和身份证号码:“汪戈--”
登记的护士飞快地将姓名和证件号码写在本子上。
汪戈?
陶医生就站在一旁,这个名字多么熟悉呀,陶医生凑近一看,身份证上赫然写着--汪戈,跟钱包一起,还有一个记者证,陶医生打开记者证。
汪戈,就是他熟悉的,大家都熟悉的汪戈!
“他是汪戈!”陶医生不知道怎么,自然而然地大声说出来。
麻醉师一怔:“汪戈?哪个汪戈?”
“省医事件!”
我靠!胖子眼珠子差点掉出来。
田主任、杨平,张主任、李主任,在场所有医生都一怔。
杨平抬头,正好和田主任目光相对;其它台下的医生都扭头,看手术台上。
手术室里的气氛有点古怪,他是汪戈?他就是汪戈,这个躺在手术台上,蜷缩着身子,被木桩穿过的伤者,就是汪戈?
太巧了吧!有点时空错乱的感觉!
要是平时,大家肯定议论起来、义愤填庸、摩拳擦掌。但是现在,只是短暂的惊讶,大家立刻又投入了手术,来不及分神。
台上是谁已经没有任何关系,台上手术病人的病情如何变化,才是大家关心的。
此时,汪戈,就是无名氏1号,手术病人。
“血压72/32mmHg,血氧89%,心率129次/分--”
麻醉师抬头看监护屏上的数据,再一次通报。
“尿量300毫升,从急救现场插导尿管到现在!”
护士检查尿袋和导尿管,汇报尿量。
“后续的血还没到达,只能继续补充晶体液和胶体液。”麻醉师说。
“我再去催!”陶医生说,他负责这个病人的联络。
“开胸,胸骨正中入路!”
杨平下达主刀的命令。
不能再等了,胸腔腹腔一定还有活动性出血,血压一直在下降,再等,血就流干了,油尽灯枯!
“开胸?”田园心里一愣,但是他没有说话,他对杨平现在非常了解,他冷静果断,思维清晰,对这种手术,没有足够的把握,他不会申请上台。
骨科医生做普外胸外科手术,没有法律问题,执业证上注册的是外科,不是骨科,关键你要有这个技术,现在一些大创伤中心,也开始培养复合型创伤外科人才。
田园相信天赋,什么是天赋,天赋直接的体现就是学习的效率,别人需要一百遍才能学会的,有人只需要一遍。
大圆刀,沿着胸骨正中,竖直切开,切开皮肤;再换电刀,切开深筋膜、胸骨骨膜。
电锯!骨蜡!
骨蜡被宋子墨揉成一团一团,放在弯盘里备用。
“他居然可以做胸腹联合创伤的,好像对开胸轻车熟路。”宋子墨紧紧跟着手术的步伐。
现在,杨平在宋子墨面前,是一座见风就长的高山,没有顶峰,没有海拔。
小苏精确地踩着杨平的节奏,杨平的手刚刚伸出,没有丝毫的等待,电锯手柄已经碰到他的手心。
拿过电锯,沿着胸骨正中,沙沙的声音,宋子墨手里的注射器,装着生理盐水,跟着电锯淋注,以降低锯片高速摆动与骨组织摩擦带来的局部温度升高。
胸骨从中线被剖开,宋子墨的骨蜡已经跟上,一团又一团的骨蜡均匀的压在胸骨的的剖面,一次成型,厚薄均匀适度。
鲜红的骨面渗血还刚刚出现,就被骨蜡封堵。
撑开器置入,胸腔被打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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办公室,临时指挥部,短暂的沉默。
“有消息没?”吴县长一根烟几口就吸到了一半。
“还没有!”血站主任眼睛都没眨过。
他转头问卫生局长:“这房间信号没问题吧?移动卡?”
“没问题。”卫生局长肯定。
血站主任用另一个手机尝试打开网页,网速很好。
微信群里,终于,一条新的消息跳出来。
“我现在就在石坡人民医院!”
好巧呀!他就在医院。
“他就在医院,就在医院!”血站主任喊道,像个孩子。
吴县长立刻又摁灭烟头。
“快,快!快请人!”
“急诊大厅,候诊区,塑料椅子,第一排最靠里边一张。”
紧接着,那人又回复了一条消息。
0095章 八百毫升血
“主动脉阻断钳!”
术者将主动脉阻断钳提前放在顺手的地方。
胸腔从中线撑开!
血涌出来,主动脉阻断钳抢先一步,轻巧准确地夹在主动脉分出头臂干之后的位置,阻断了心脏往下半身的供血。
几根吸引管同时吸引,清除胸腔的血液,这些都是积血。
积血退去,心脏和双肺出现在视野中,温热的心脏有节奏地跳动,双肺在呼吸机的驱动下一张一合。
粗壮的主动脉从心脏发出,转一个弯,向下延伸为胸主动脉、腹主动脉。
人体的引擎盖打开,发动机展示在眼前,目前尚在工作,生命以物理的形式直观地展示在眼前。
以原形木桩,为表盘,现在是12点钟位置,除了膈肌破裂,没有发现大血管损伤,心脏和肺没有损伤,因木桩的挤压,稍微偏移了位置,一些小血管出血,被快速的结扎止血。
但是这种出血量一定是大血管的破裂,破裂口不在这个位置而已,继续探查。
术者从容不迫,手上的动作极快,手术快速而有节奏地推进,没有任何急躁、紧迫和催促。
李主任搞胸外科的,他在一旁拉钩,进修时也见过大佬做手术,这种抢救手术不应该是在焦躁嘈杂的催促声中完成吗?
怎么会如此安静,如此从容不迫,术者掌控手术的能力非同凡响;这个团队的配合,也无懈可击。
阻断了心脏对下半身的灌溉,术区出血的压力解除;同时,有限的血液集中力量供应脑组织,脑组织对缺血的耐受能力远远不及躯干和四肢。
缺血的状态下,脑组织只能安全坚持三分钟;而目前停止供血的腹腔脏器可以耐受二十分钟。
这个部位阻断主动脉,只能二十分钟,因为患者已经处于低灌注状态,阻断的时间还要低于二十分钟。
他这是要在二十分钟内完成手术,结束战斗?
田园看着已经上去的阻断钳,领会术者的意图,他必须加快速度,配合好杨平,虽然后路的任务没有前面凶险复杂,但是要二十分钟完成手术,也是超高难度。
后路也是正中切口,自动牵开器撑开,已经显露到脊柱,脊柱横断,同平面脊髓毁损,需要椎弓根钉和钢板前后联合固定,否则整个身体会失去支柱。
在12点钟位置做出了胸骨正中入路,现在要在6点钟位置做出腹部正中切口,两个入路向两侧牵开,才能充分显露手术区域。
腹部正中切口,切开皮肤,皮下,深筋膜、三层腹肌,直达腹腔,瘀血爆出,肠管倾泻而出,被无菌单做成的布兜兜住。
拉钩置入,左右牵开,与胸部的撑开器一起配合,术区被良好地显露。
同样,腹腔全是瘀积的血,几根吸引器同时工作,用了几分钟才吸干净。
主动脉和腔静脉在胸腹交界处被木桩挤开,移到右侧,木桩的穿入有点偏斜,刚好避开了主动脉和腔静脉,否则就上不了救护车。
探查6点钟的位置,十二指肠破裂,胰腺破裂,结扎出血血管。
其实因为阻断了主动脉,已经没有什么出血了,术者凭借对解剖的熟练,依然可以轻松找出断裂的血管,予以结扎。
“血压54/37mmHg-”
梁胖子汇报血压,一直在下降。
人体的代偿能力不断在减弱,崩溃的时候,就是生命的火星熄灭的时候。
“血!怎么还没有?”主刀的声音很大,但没有吼。
“还要几分钟!正在送来!”陶医生说。
虽然有志愿者献血,但是也要走流程,查血型,查传染病,交叉配血,需要时间。
探查转向9点钟的位置,主动脉和腔静脉周围有大量血凝块,还有新鲜的血液在流出,这里应该有破口,血管里存留的血流出来了。
手指伸入探查,果然,主动脉有一个两厘米的豁口,主动脉撕裂,这是致命伤,一般抢救的时间只有6小时,6个小时之内,有优秀的、经验丰富的大血管外科医生救治,才有可能救活。
这个6个小时只是平均时间,很多破裂口大的,瞬间或几分钟内死亡。
这个病人因为木桩的挤压,减弱了破口出血的速度,才争取了一点时间来到医院。
阻断钳两把,豁口上下钳夹,防止残留的血液丢失,现在一毫升血也是宝贵的。
腔静脉无事,肝脏也受到挤压有破裂。
木桩9点钟位置,有一个钉子,露出大约三厘米,形成一个弯钩,惊恐,让人看了头皮发麻。
弯钩刚好钩到了主动脉,撕裂出一个裂口,凶险!
大力剪剪断钉子,小心翼翼地取出来。
“血压50/32mmHg-”
手术室的门打开,终于,看到了两袋血,巡回护士快速地把血挂上,看来急救指挥部已经想到了办法。
“从上肢的静脉通道输血!”杨平提醒护士。
田主任那边,也在探查和止血。
9点钟位置探查完毕,开始6点钟位置探查,又发现了一颗钉子,与前一颗大致形状一样,只是尖端的方向相反,脾脏居然没事,胃和十二指肠撕裂,剪断钉子,取出。
要是无知无畏者尝试拔出木桩,无论从哪一个方向,钉子都会钩到周围组织,大血管或脏器,后果不堪设想。
李主任和张主任,在基层医院工作多年,也到大医院去进修学习过,见过世面,对解剖掌握得如此熟练的,他真没见过,心里是无比的崇拜,这个病人真幸运,不管能不能救过来,都是幸运的。
一个单位的红细胞,四百毫升的全血,加压快速输入,血压还没有上升的趋势,但是起码维持没有再跌落,之前失血太多了。
“怎么样?”医务科主任进来,苗主任已经上手术台,抢救骨盆骨折的。
“准备椎弓根钉和前路钢板,要固定脊柱,脊柱横断了,前后联合固定!”田主任边手术边说。
医务科主任立刻打电话安排,椎弓根钉和前路钢板都有,本来给明天手术病人的,现在拿过来应急。
“血压升不上来,血不够,还得输。”梁胖子说。
医务科主任说:“我们在想办法,已经抽了四百,现在只有一个献血的志愿者。”
一个骨科医生居然对腹部的手术如此娴熟,张主任搞普外的,自觉惭愧。
现在,木桩上下左右周围已经全部分离开,前后形成了会师,所以解剖结构清清楚楚。
“可以拔出木桩了。”杨平抬头,脖子很酸,这个体位太难做,操作视野极差。
“无菌驱血带,四根!”杨平说。
无菌驱血带,这是骨科常用的东西,随便找出几根不是问题。
无菌驱血带开在台上。
“大直钳,最大的!”
直钳夹住驱血带从窟窿与木桩之间小心地传过去,田主任接住。
四根无菌驱血带都送过去,慢慢张开,反向牵拉,将周围的组织牵开,与木桩行成一点间隙,保护周围的脏器和血管。
杨平和田主任小心翼翼地将木桩,一个送,一个拉,终于安全取出来了。
冲洗,再次探查清创,再反复冲洗。
组织剪,修剪主动脉的破口,四个零无损伤血管缝合针线,开始修补破口,很快,破口修补好。
修补膈肌、肝脏、胰腺、胃、十二指肠,再次彻底地结扎止血。
这种手术教科书上没有固定的程式,完全靠术者的丰富经验和对知识的运用能力。
术中的分离犹如庖丁解牛,没有意外损伤一根血管,哪怕小动脉。
探查的同时,结扎出血的小血管,层层推进,没有一丝的停顿与反复。
整个过程犹如一场惊心动魄的劫狱,对死神监狱的劫狱。
李主任和张主任想,如果这台手术让他们来做,病人肯定救不过来。
他们不约而同地萌生了不惑之年到三博医院去进修的想法。
“四百毫升全血!”又送上来了。
这个人已经献了八百毫升。
相当于一个严重股骨干的出血量了。
一次献血一般不超过四百毫升,超过就存在风险了,他献了八百毫升。
“只有一个志愿者,血站不敢再采血了。”陶医生说。
又有这四百毫升,起码能够撑住了,后续再等来几个单位的红细胞,可以撑过去了。
“血压!76/42mmHg--”
有上升!麻醉师动态汇报血压。
时间快到极限了,松开阻断钳,血液周流全身。
剩下的就是固定脊柱了。
0096章 谁是献血的人
前后同时固定,后路椎弓根钉,前路钢板。
冲洗,置入引流,胸骨穿入钢丝拉拢固定,各切口分层缝合。
这个木头应该当时是尖锐斜面的,拿出来后,皮肤并没有明显缺损,只是被挤开。
快而不急,环环相扣,手术很自然地结束了。
“血压,90/55mmHg——”
血压开始回升!
“血红蛋白68g/L”
每两百毫升血液大概可以提升6g血红蛋白,这是理论数据。考虑损耗,提升4-5g血红蛋白是可以实现的。
血红蛋白68g/L,这个数值虽然很低,只要不再出血,命算捡回来了。急性失血,血红蛋白若高于70g/L,可以不用输血。
脊髓横断,这是世界医学难题,以后只能在轮椅上度过下半生了。
手术时间大约四十分钟。
“叮咚,任务完成,奖励一万二千分,附超级培养大法系列宝盒一个。”
机械女声,配合视野右上角的字幕。
“王八羔子!”
无菌单掀开,谁骂了一声,是张林。
“张主任,肝脾破裂的已经来到了,董院长安排您主刀。”有人来手术室叫张主任,语气急促。
这边手术完了,张主任和李主任也没什么事了,开始脱衣服手套,发现自己背后全是汗,冰凉湿腻。
张主任赶去做肝脾破裂的,李主任那边还有一个多发肋骨骨折并肺挫伤的,科里一个副主任医师在做,他要赶去上台。
整个手术室高速运转,全部的择期手术停掉,潜力被疯狂压榨。
后续的七个病人全部到了手术室,除了胸外科的肺挫伤、普外科的肝脾破裂。
骨科一个小腿严重挤压伤的,截肢;骨盆骨折的,合并膀胱尿道损伤,血压不稳定,苗主任在做,三博的王汉生主任协助;胸椎爆裂骨折并截瘫的,骨科另一个副主任医师在做;会阴部严重撕裂伤的,肠子子宫都漏出来了,三博的陈小乔主任在做;脑外科一个颅内外伤出血、脑挫伤、脑疝形成,已经抢救无效死亡。
推车来来往往,血、液体、药品、纱布、器械,被送到各个手术室,护士奔跑前进。
业务副院长、医务科主任穿着参观衣,在各个手术室穿梭,负责协调。
“胸外科的心跳呼吸停了,在胸内心脏按压了,快!”
“普外科,血不够,还要一千!”
“妇产科需要普外科协同!”
这里的火扑灭了,那边又烧起来了。
“苗主任的骨盆手术,一起去看看需要我们帮忙不?”田主任跟杨平说。
陶医生带他们到另一个手术间,苗主任正在艰苦奋战。
“怎么样,苗主任,要帮手不?”田主任问。
苗主任正在看C臂机上的图像,他在做骨盆外固定架,伤员血压很不稳定,怕开刀撑不住走在手术台上。
杨平看阅片灯上的片子,主要是前环的骨折,用外固定架应该可以控制出血。
“我先外固定架固定,保持骨盆环的稳定,如果血压还维持不住,就让介入科行血管栓塞,你看合适不?”苗主任征求田主任的意见,关键时候,有人商量是件幸福的事情。
苗主任还是经验丰富,这个处理流程非常合理。
“行,直肠尿道怎么样?”田主任问道。
“直肠没事,膀胱破了,尿道断了,先做膀胱造瘘,等血压稳定,二期尿道吻合。”王汉生正在台上,他协助苗主任处理膀胱尿道的损伤。
这种病人应该可以稳住,截肢的没什么看的,只要及时截掉,没有引起急性肾衰竭就稳定。
陈小乔的病人,田园要去看看。他叫杨平一起去,杨平刚刚对胸腹创伤处理能力是大牛级别的,叫他去放心。
在妇产科的手术室,妇产科主任正陪着一起做。
也不知到什么受伤机制,整个会阴部盆底严重撕裂,出血很多,肠子和子宫都漏出来了。
患者截石位,陈小乔正带着那个穿高根鞋的妇产科医生在做,石坡医院妇产科主任协助。
“怎么样?要什么支援不?”田园问道。
陈小乔坐在凳子上,专注手术,边做边说:“让普外科派个人的来看看,直肠结肠也破了。”
“叫普外科!”田主任叫陶医生。
正好医务科主任巡查过来:“我已经叫了,马上到。”
“血呢,不行呀,起码还要一千。”陈小乔抬头看监护屏。
“来了!”话刚落音,护士跑步推着一堆的血袋进来了。
脊柱爆裂骨折的,骨科一个副主任医师正在做,后路减压椎弓根钉固定。
这些手术他们拿下都不是问题,不像刚才的胸腹贯通伤,没有十足的经验,稍有不慎就会爆血。
胸外科的多发肋骨骨折,肺部挫伤,连枷胸,呼吸不行了,做肺叶切除和肋骨骨折复位固定,术中突然心跳停了。
业务副院长火速过来,请田主任杨平一起去看看,李主任见识过他们开胸处理主动脉破裂的手术,那是埠外和安贞的水平。
田主任杨平赶紧转移阵地,李主任正将心脏握在手里按压。
“突然停搏,室颤,上台!”李主任看田主任杨平过来,赶紧说。
洗手来不及了,两个人立刻接过护士递来的无菌手套,戴上手套,穿手术衣,再戴一层无菌手套。
李主任让开,田主任接过来按压,按压一会,心脏有了搏动,但是张力不够:“0.1%的肾上腺素1毫升心内注射。”
注射器递过来,装有0.1%的肾上腺素1毫升,刺入心脏,注入腔内。
继续按压,终于搏动有力了,血压从测不出到维持90/60mmHg。
“多巴胺维持血压,5%的碳酸氢钠静点,可以了--”田主任的手从胸腔出来,转身,和李主任背靠背换位置。
“心脏有挫伤,用点保护心肌的药物,检查一下刚才注射点有没有出血,有出血就压迫一下,没有就可以继续手术了。”
田主任和杨平脱下衣服和手套,再去巡了一圈,打好招呼。其他病人暂时都不需要上台,田主任和杨平决定先休息一下,如果有需要帮忙的随时上,几个人来到休息室。
“这个王八羔子运气还挺好,遇上我们给他做手术,熊猫血,都有个志愿者给他献血。”
张林愤愤不平。
“可以抽根烟不?”梁胖子问张林。
“下车就不归他管了。”小五说。
“抽吧,给我一根,窝火,我们差点被他黑了,还帮他做手术,做得满头大汗。”张林余气未消。
梁胖子给张林小五一人发一根烟。
“一码归一码,骂可以骂,人还是要救的,也给我一根。”田主任说,田主任从来不抽烟。
“我只是心里有火,人不是已经救活了吗?手术中我递钳子也没慢一秒。”张林抽起烟来。
杨平靠在椅背上休息:“给我一根吧。”
“你不是不抽烟吗?浪费!”张林说。
梁胖子弹出一根烟,杨平抽出来,梁胖子帮忙点上,杨平吸一口:“田主任不是也不抽吗?”五个人在休息室内吞云吐雾。
一个石坡本院的麻醉师进来喝水,就是刚刚和梁胖子一起做麻醉的,听他们在说话。
坐下来说:“真是命大,不仅遇上你们,听说现场还遇到一个急救经验很丰富的人,救了他,更巧的是,献血也是那个人,世界上有些事就是这么巧。”
张林说:“你说有个人现场救了他?还献血给他?”
“是呀,急救指挥部找RH阴性A型血,找了半天没找到,到群里求助,他妈的就有一个在急诊科,还是送他来的那个人,上辈子是双胞兄弟吧?”
会急救?可能是医生,想到医生,田主任心里一紧,不知道怎么的,突然想起路上偶遇的朱主任,他的车就在自己乘坐的大巴的前面。
是他?不可能的,怎么会是他,不可能这么巧合,这样太残酷,太捉弄他了,那么热爱医学的人,活生生的给毁了,虽然现在干保险不错,终究不是他热爱的。
心里突然像刀刺一样,他跟杨平说:“你在这,我下去看看。”
他来做过几次手术,守门的阿姨他认识,医院的环境他也熟悉。
“献血的你知道在哪不?”田主任问麻醉师。
麻醉师在医院也是百事通人物,他说:“田教授,我帮你问问。”
麻醉师拿起电话,打给急诊科的兄弟,问清楚后说:“急诊留观室正输液呢,抽了八百,在补充液体。”
“田教授?熟人吗?这么巧?我跟急诊科提前说说?”
田主任谢谢他。
赶快换衣服,来到急诊科,跟护士表明身份,护士立刻热情带他到留观室。
不知道怎么的,他的心情十分沉重,很难受,希望不是他猜想的这样,这样真的太残酷了。
他停下了脚步:“在哪个房间?我自己去,你去忙吧!”
护士指着前面:“3号病房!”
田主任想了想,拿起电话,他有朱主任的电话,以前省里派去日本的时候,朱主任也同行,只是平时不怎么联系,也不知道有没有换电话。
响了几声,电话接通了。
0097章 再出发
“你好!”
“你好!”
“朱主任吗?我是田园!”
“是呀,田主任,你好你好!”
“路上偶遇,没来得及多聊几句,最近怎么样?”
“谢谢关心,我现在很好,你已经到了对口医院了吧?”
“还没呢,石坡路段发生了重大交通事故,我们在石坡人民医院支援抢救,你没堵车吧?”
“哦,我们已经到了大象山,交通事故应该发生在我们后面,我们没有堵车。”
“好的,那就好,回到市里,我们有空坐坐?”
“没问题,保持联系。”
田主任从门口走开,找个地方打完电话,再回来,留观室里的人还在侧躺着,保持原来的姿势,没有任何动静。
不是朱主任,田园松了一口气,想多了,觉得自己太敏感,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巧合的事情呢,朱主任怎么可能刚好是RH阴性A型血呢。
田园心里有愧疚感。
朱主任已经开始了新的生活,自己还将他和汪戈扯到一起,虽然只是猜测、想法,但心里还是很愧疚。
对朱主任来说,不打扰他,让他开启自己新的人生篇章,才是最好的。
田园心里隐隐刺痛,那个留学时和自己指点江山、激扬文字的书生形象,慢慢模糊起来。
已经来了,不是朱主任,也进去跟献血的人打个招呼罢。
敲几声门,对方调整身体,朝门这边看来:“请进!”
田主任轻轻地推开门:“你好!”
一个中年男子,大约四十岁左右,体格十分健壮,献了八百毫升血,脸上没有一丝苍白,也没有一丝倦怠。
“你好!”男子很平静。
“你好,我是刚刚参加RH阴性A型血伤员抢救手术的医生,谢谢你的及时献血,挽救了一条生命。”田主任跟他握手,以主刀医生的身份致谢。
“不客气,应该的,伤员怎么样了?”男子很淡然。
“手术结束了,主动脉撕裂,抢救及时,暂时血压稳定。”田主任简单介绍病情。
听说他懂急救,田主任就用专业一点语言对话。
“那就好。”男子说。
“听说你参与了现场救援?再次感谢!”田主任笑道。
“我当兵时是卫生员,擅长急救,举手之劳。”男子坐起来,靠在床头。
“你好好休息,短时间内失血八百毫升,已经会引起循环容量的改变,需要补充足够的液体。”田主任说。
“嗯,严重一点的股骨干骨折的失血量,不碍事。”男子很轻松。
“真的很巧,大家当时听到是RH阴性A型血,都绝望了。”田主任站在床边。
“我有个习惯,只要看到有严重外伤可能需要输血的,我都会等一会再离开,万一是同血型的人,就可以救一命、想不到这次真救了一命,请坐!”男子邀请田主任坐床旁的凳子上。
“不坐了,我只是过来看看,你好好休息。”
弄清楚,田主任就该回到手术室了,怕万一有事找他。
“你去忙吧,不用担心我,如果有需要,还可以抽。”好像八百毫升对他真没什么太大影响。
“不用了,血压已经稳定了。”田主任打算离开,再次和他握手。
男子握手:“敬畏生命,感谢你救了他;也要相信,正义不会缺席。”
田主任心里一紧,难道他也知道这个病人是汪戈?认识汪戈?或者知道汪戈的事情,不然怎么会说出这样有弦外之音的话。
手机响了。
“田主任,手术室苗主任找你,要你赶快来手术室。”宋子墨的电话。
宋子墨刚刚没有去休息,一直在看手术。
田园挂断电话,告别男子,匆匆离开了急诊留观病房。
回到手术室,苗主任的骨盆手术已经做完了,上了外固定架后,血压还是稳定不了,想跟田主任商量下一步方案。
“让介入科来做个血管造影,要是主干没有破裂,不重要的分支顺便栓塞一下,只要主干没断,骨盆环一稳定,充分输血,血压等下可以稳住。要是主干断了,造影也可以明确位置,开腹,阻断腹主动脉,吻合主干血管。”田主任说出自己的意见。
“你说呢?”田主任问杨平。
杨平说:“嗯,这是最好的方案了。”
介入科被请过来,急诊做造影,显示髂内外动脉都没断,介入科对一些血管进行了选择性栓塞。
再输了几袋血,血压终于稳住了。
陈小桥的手术也接近了尾声,肠管和子宫修补后,还纳腹腔内,修补盆底的肌肉,正在缝皮了。
胸外科的手术正在进行,一叶肺被切除,十六根肋骨断了,用了记忆合金的肋骨夹固定骨折,没有再出现心脏停搏。四肢有几处骨折,骨科帮忙,上肢骨折打了石膏,下肢骨折做了骨牵引。
八个伤员,只有一个抢救无效死亡,其余都抢救成功,至少暂时是成功的。
做完手术的全部送ICU,医院抽调外科精干人员和ICU医生一起参与值班。
董院长汇报完毕,吴县长绷紧的脸总算放松了,烟灰缸里已经堆满了烟头,这个成绩他很满意,这一关暂时算是过了。
在场的局长,有的擦汗,有的解开衬衣最上一粒扣子,有点端起一直没喝的茶喝一口。
神经绷得太紧,累!
“这次抢救,大家团结积极,从目前来看很成功,但也有很多问题,大家事后都要认真反省,这次抢救是一次突击大考--”吴县长现场总结。
“对事故身亡的,善后安抚工作要做好;抢救成功的,后续治疗不要松懈;那位献血的同志,奖励一万元;还有,省城的医疗队这次帮了大忙,等下我们要好好当面感谢,向医疗队单位发致谢公函——”。
吴县长对下一步工作也做出了简短的指示。
他看看表,起身,跟董院长说:“走,我们去手术室门口等,感谢省城医疗队,感谢所有一线工作人员。”
吴县长带着几个局长在手术室门口等,每出来一个伤员,都要亲自了解病情,感谢医务人员。
等手术结束,苗主任带着三博医院所有医生,到医院会议室休息。
吴县长和董院长做了简单的感谢致辞。
一看时间,下午三点多了,还没吃饭。
董院长处理事情很小心,没有搞聚餐,怕引起误会,这么大交通事故还大吃大喝。
他吩咐食堂精心准备了盒饭,送到手术室,急诊科,会议室,包括吴县长都吃盒饭。
吃完饭,田主任、杨平、陈小桥主任跟苗主任去ICU查看手术病人,杨平自己亲自检查了尿量,已经八百多毫升,休克得到了纠正。
引流袋里面没有多少血,才几毫升,杨平检查引流管的通畅度,很通畅。
监视器显示血压102/67mmHg了,已经进入正常范围,能够维持正常,说明体内没有出血了,止血非常彻底。
ICU抽血的各项指标也有好转,血红蛋白维持65g/L以上,血糖也在正常范围,没有出现胰腺损伤后的高血糖症状,说明胰腺功能应该尙处于正常。
胃肠修补后,要一段时间的静脉营养,这些ICU医生非常擅长。
看完病人,田主任跟董院长和苗主任告别,表示如果有需要,随时电话联系。
董院长和苗主任再三表示感谢,本来苗主任要陪同三博医疗队到南桥县,但是家里出了这么大事,也没有时间过去了。
太阳快要下山,该离开石坡了。
“上车了!”
大巴停在急诊门口的停车场,张林大声喊,小五点名。
大家基本上都参与了抢救,除了上手术台的医生,剩下都多少参与了急诊科处理伤员和转移伤员。
妇产科穿高跟鞋的同事,依然穿着高跟鞋,走路很困难,一扭一扭的,脚受伤了,表情很痛苦。
梁胖子打开行李舱:“换双鞋吧,哪个箱子是你的,我帮你拿出来。”
吴县长、董院长、苗主任带着大家送行,不断地握手。
红色的横幅被紧急制作出来,打在急诊科门口:
“石坡人民感谢你们!”
清点人头。
“到齐了!”
“出发!”
0098章 落脚
南桥县是少数民族县,瑶族聚居地,经济比较落后,是南都省最边远的县,处于大山深处。
这次医疗支援活动是省卫生厅组织的,省厅直辖的医院,每次派几十个人,两周一换,轮流援助。
医院都忙,人手也紧张,几个高职称的,带着一些中低职称,再加上一些实习生,队伍就成形了。
大巴到达的时候,天色昏黄,南桥人民医院盘院长亲自来接。
大家都很疲劳,在车上睡觉。
杨平在车上,进入系统空间,看了很久的书,备考博士,学习英语,学习运动医学和关节镜的理论。
还花了两万积分购买了一个影像读片训练包,几十万张片子,包括脊柱骨盆四肢,X片、CT、磁共振都有,进行了读片集训。
小苏也睡得很香,杨平叫醒她时,揉揉眼睛,模模糊糊地问:“又有急诊手术呀?”
杨平心里好笑,这个家伙心里也全是手术。
车内打开了灯,杨平收拾自己和小苏的行李,下了车,又帮小苏到行李舱找旅行箱。
相比石坡医院,南桥医院差的不是一点点。
医院不大,就一栋楼,六层,停车的地方是一个破旧的篮球场。
盘院长五十多岁,缺了颗门牙,很憨厚的样子,跟田主任握手:“欢迎欢迎,听说刚刚从石坡过来,辛苦了,晚餐我们准备好了,大家把行李安顿下来,赶快吃饭吧,这是江院长,负责你们的后勤,我去食堂通知师傅,江院长带你们去宿舍。”
江院长带大家到医院的宿舍,医院后面一栋两层的房子,很旧,里面做了简单装修,家具都比较新。
在援助计划确定时,医院就紧急动用有限的财力,对这栋楼进行了装修,为了让医疗队住的舒服一些。
原本这里还住了几个年轻医生和医专的实习生,都被医院以补贴的形式,请出去租房子了。
女的住二楼,男的住一楼,每层楼两侧都公共的洗手间和浴室,医院专门派了一位阿姨来管理宿舍。
“委屈大家了,小房间可以住两个,大房间能住六个,你们自己分配一下,钥匙全部贴了字,放在书桌上。”江院长说。
他叫来阿姨:“开水壶都装好开水了?一次性杯子都放好了?新的盆子桶子衣架都没有少吧?”
阿姨说生硬的普通话:“都摆好了。”
“盆子桶子全部是新买的,你们放心用,其它的你们都会带,我们就没有准备。”江院长安排很周到。
田主任做安排:一楼男生,他做辅导员,二楼女生,陈小乔做辅导员。
大家现场分配宿舍,平时关系好的自然就凑到一块,周灿拉苏宜璇住一间,很快女生分好了。
“我上去没关系吧,我帮你把箱子和行李搬上去。”杨平看楼梯挺陡的,箱子行李都重。
周灿笑着说:“别只把小苏搬,杨医生,我的箱子也随便帮忙搬一下。”
张林说:“你早餐三个馒头的饭量,这个箱子还搬不动?来,我帮你搬,明天帮我洗衣服。”说着张林就去拉周灿的旅行箱。
“可以呀,明天我帮你洗,提前把榴莲买好。”周灿嘴巴不示弱。
“你这箱子里放的是铅衣吧?”张林掂了掂箱子。
杨平和张林将两个女生的行李送到二楼。
宋子墨也帮唐菲送行李上去。
楼梯陡,要靠提上去,女生真的会很吃力。
杨平把小苏的行李安排好,小苏挑了几包牛肉干,塞杨平手里:“晚上肚子饿拿来吃。”
周灿想过去说什么,张林一把拉住她:“你的箱子放哪,放哪,快点”。
杨平和小五从二楼下来,小五说:“田主任说我们几个住六个人的宿舍。”
“不是有两个人的吗?”张林说。
田主任说:“住两个人的没意思,我们几个住六个的,晚上来个卧谈会。”
“田主任还有这雅兴?”杨平笑道。
“以后每天晚上来个医学高峰论坛。”田主任看四周巍峨的山影,兴致勃勃。
大家安顿下来,到食堂吃饭,估计这一餐是食堂师傅准备了很久的,肯定不是平时的标准,虾仁粥、烤肉串、炒饭,炸鸡腿,品种很多。
盘院长说:“大家坐长途车,食堂师傅说吃饭菜没胃口,就搞这些出来,大家辛苦,不要客气,有什么意见跟食堂师傅提,以后晚上都会安排一些夜宵。”
大家都饿了,狼吞虎咽。
杨平搞了一碗大炒饭,一个鸡腿,一碗虾仁粥,几下盘子就扒得干干净净。
小苏端着盘子过来。
小五对张林说:“我们再去看看还有什么吃的?”
张林一看小五使眼色,余光看到小苏来了,说:“对,去看看。”
两个人开溜了。
小苏把一个鸡腿送过来给杨平,夹到他碗里:“奖给你的,干净的,没动过的。”
“动过的才好!”杨平低声嘟囔。
小苏跟几个女同事走开,张林小五才围上来。
梁胖子一个人在角落里吃,鸡骨头堆了一盘子,还意犹未尽。
“他不是减肥不?”张林说。
小五说:“明天开始!”
晚餐后,大家休息,这一层楼两端各有三个洗浴间,是改装的,有热水器。
几个人提着桶子,噼里啪啦,洗完澡,又是自己洗衣服,把衣服晾到走廊的横杆上。
晾完衣服,好像没事了,太早睡觉也睡不着,散步太累没心思。
大房间,六个人,田主任、杨平、宋子墨、张林、小五、梁静,正好六个人。
三张上下铺,田主任、杨平、宋子墨三个睡下铺,小五、张林、梁静睡上铺。
宋子墨把脚架在床沿做俯卧撑:“一百,一百零一,一百零二——”
宋子墨是个高度自律的人,每天要锻炼身体。
梁胖子爬上铺,爬了几次,失败了,他想找人换,又不好开口,不可能让田主任爬上爬下,宋子墨这哥们不好沟通,杨平实力人物。
杨平看梁胖子爬得挺费劲,看出他的心思,说:“胖子,我喜欢上铺,咱们换一下不?”
胖子正中下怀:“行行,那怎么好意思呀。”
“我读书时就喜欢上铺,我得谢谢你。”杨平说。
“床单被子,我全帮你换过来。”胖子立刻动手。
“不用了。”杨平说,东西都没动过。
“还是换吧,我可看见他偷偷看过皮肤科?”张林说。
胖子着急了:“那是芒果过敏了,老子芒果过敏,你不是不知道。”
“谁知道。”张林故意整他。
胖子哼哼几声:“老子带了软中华的人,说话注意点。”
张林立刻软了:“胖哥,不,梁哥,小张刚才冒犯,海涵!”
这两个星期都是有角色的,叫做临时挂职。
“田主任,听说你挂职副院长?明天早上起床是不是要叫田院长了?”张林说。
田园说:“是这么定的。”
“师兄好像是骨科主任,宋公子副主任?”张林问。
田园说:“是呀,你们两个要不要带个组玩玩?”
“行呀,小五,我们就听田院长的安排,明天开始带组。”张林说。
梁胖子想抽烟了:“小张,走,一起去外面抽根烟。”
“两百零一、两百零二、两百零三--”宋子墨还在做俯卧撑。
张林说:“你这个澡白洗了,你做就做,能不能嘴里别数呀?”
“等下再冲一下。”宋子墨没有停。
“还有抽烟的不?软包中华!”梁胖子炫耀。
小五立刻也跟上去。
0099章 杨主任
大家聊天聊到半夜,第二天,早上五点多就起来洗漱。
江院长一早就过来,带大家到食堂吃早餐,五十几个人到食堂吃早餐,很有规模,惹来很多目光。
吃完早餐,五十几个人到医院会议室接受分配工作。
泌尿外科,一半驻人民医院,一半驻中医院。
妇产科的,两个留人民医院,其余的分配到妇幼保健院和中医院。
去其它医院的,每天上下班有往返医院宿舍的通勤车,县卫生局派的。
骨科和手术室的,全部留在人民医院,人民医院骨科刚刚组建,需要重点扶持。
留在人民医院的,田园挂职业务副院长,杨平挂职骨科主任,宋子墨骨科副主任,苏宜璇手术室护士长,其余人没有行政职务,都是医生护士,指导临床工作。
分配完工作,去其它医院的,由江院长随车送过去交接。
留人民医院的,盘院长和医务科主任带大家到科室去参加早交班,骨科、泌尿外科、妇产科、手术室,依次送过去。
医院所有分配到人员的科室,要等盘院长来,才能交班。
基层医院分科比较粗放,有骨科、外科、内科、妇产科、儿科、五官科。外科包括脑外科、胸外科、普外科、泌尿外科,都在一起,医生不分专科。
骨科刚刚从外科分家出来不久。
骨科主任,曾主任是一个老主治,矮个,脸和脖子红红的,在省城附一有个亲戚,托关系在附一骨科进修了一年。
对这次上级医院派人技术支援,他很配合,因为上面的人只是挂职两周,对他没什么影响,反而可以跟着学习一些东西。
八点钟,曾主任就带着全科医生护士恭候,骨科包括主任才五个医生,护士有十个。
等到八点半,盘院长才来。
看着盘院长带着一帮二十几岁的年轻医生进来,曾主任很失望,本来想跟教授学点技术,现在这几个黄毛小子,能学什么东西。
他心里很不满,这次的医疗援助也太马虎了,走过场也不是这么走的,我们虽然是基层医院,但也是正儿八经的人民医院,上面随便抓几个刚毕业的充数,也太敷衍了。
大家站定,盘院长说:“从今天开始,三博医院的医疗队正式进驻我院,驻点时间两周,我们骨科驻点医生四位,我介绍一下,杨平教授,挂职我们骨科主任,宋子墨教授,挂职副主任,还有张林医生、卢小五医生、唐菲医生,大家鼓掌欢迎。”
大家鼓掌,盘院长转头看曾主任:“曾主任全力配合杨平主任的工作,在这两周时间内,大家要多向教授请教,多取一点经,请杨主任说几句。”盘院长鼓掌。
这种场合,硬撑也要说几句,杨平镇定下来说:“非常感激,很高兴跟大家一起共事,这两周时间我们相互学习,共同进步,请大家多多关照。
杨平微微鞠躬,大家热烈鼓掌。
“杨主任,我去下一个科室,你们忙,有问题随时沟通。”盘院长跟杨平握手告辞。
待盘院长走后,曾主任说:“杨主任,您带大家查查房?现在科里有三十张床,在院二十一个病人--”
曾主任简单汇报了科里的情况,都是四肢骨折的,还有腰腿痛、颈肩痛保守治疗的。这一带的病人,稍微大点的,都去了石坡人民医院。
教授要来,本来曾主任心里有点惴惴不安,怕跟不上教授的思维。现在派来几个二十几岁的年轻医生滥竽充数,准备好的谦卑态度也放松了很多,说话一点也不紧张。
几个护士偷偷瞄宋子墨,这大医院的医生怎么这么帅,酷酷的,这些教授都好年轻呀,宋子墨坐在办公桌边,若无其事。
还有人看唐菲,骨科还有女医生?长这么漂亮。
“科里有危重疑难病例没?先拿出来看看?”杨平征求曾主任的意见。
本来杨平是谦虚,尊重地主,曾主任以为这个年轻医生肚子里没货,底气不足。大医院,年轻医生很多是拉钩,没什么手术水平。
曾主任说话有点自然而然的松弛,完全抛弃了谦卑姿态,说:“危重的没有,疑难棘手的倒有一个,但是也没什么看的,人家到省城都看过,住了一个多月,也不见好,省城的教授也不敢做手术,病人就拉回来了,家里经济条件还可以,所以一直在我们这拖着,住了几个月了。”
杨平能够觉察出曾主任语气的变化,但是也没在意。
说:“那就看看这个病人,先把他的片子拿来看看,还有病历拿过来。”
“小李,去把病历拿过来。”小李拿来病历。
“省城的几个大教授都看了--”随后曾主任数出几个大主任的名字,杨平知道,都是附一附二和省市人民医院的教授。
“不急,我们看看,也学习一下这种疑难病例。”杨平也不跟他计较。
杨平自己仔细阅读了病历,然后把片子一张一张的看,片子一大袋,什么X片,CT,磁共振全部做了,有些做了好几次。
在来这里的车上,杨平早就在系统空间里购买了影像读片的训练包,进行影像读片集训,脊柱骨盆四肢,损伤及骨病的都有,几十万张片子。
病历上,诊断是左侧股骨干慢性骨髓炎,一年前做的交锁髓内钉,术后感染了,整个股骨严重的感染了,包括上端和下端,皮肤肌肉缺损,髓内钉外露了。
这个病人确实棘手,杨平摸了摸下巴。
曾主任在一旁有点不屑,心里没有表现出来而已。
装模作样吧,人家省城大主任都没弄好,你在这里装什么大佬,还好像看得很认真的样子。
杨平看这个片子不像慢性骨髓炎,系统空间里的魔鬼式训练,获得的读片能力堪称火眼金睛。
“走,我们先看看这个病人。”杨平说,其它病人等下再看。
曾主任心里有点不耐烦,但是脸上没有表现,没办法,只好带杨平去看,大家都跟在后面。
“这个病人家里有一定关系的,看的医院多,也见过世面。”弦外之音是装装样子就行,别动真格的。
杨平听出他话的意思,说:“明白。”
到了床边,曾主任简短介绍一下:“这是省城来的杨医生,对你的病情很关注,一起过来看看。”
病人男,很年轻,才二十岁,看过这么多医院也烦了,没有什么好的态度,挺冷漠的。
从主诉、现病史、既往史等等,杨平全部重新问一遍。
病人有点不耐烦:“病历上写着呢。”
杨平正色道:“你这腿想不想好?想好就积极一点,如真不想好,一辈子就这么样,我也就无话可说了。”
小伙子,单纯,一听,这年轻医生,好像还能治好自己的腿,有点意思,看看他怎么说。
虽然没有多少热情,起码不抗拒了。
“平时是不是经常这样发脾气呀?”杨平也不恼怒,问他。
他说:“我火气大,一点事就压不住。”
“身高,体重多少呀?”杨平问。
“一米七六,四十八公斤。”小伙子说。
看他样子非常瘦。
“平时是不是大便很稀,次数较多?”杨平问道。
小伙子说:“是呀,你怎么知道,我胃肠不好,慢性胃肠炎,有时候一天好几次,稀便,做了肠镜,也没有查出什么。”
“跑步是不是体力不行,长跑后四肢无力,像要摔倒一样。”杨平追问。
小伙子立刻盘腿坐在床上,情绪好多了:“是呀,是呀,我以前学校体育课,跑了三圈,整个人就软了,站不起来了。”
“把手伸出来看看”杨平数了一下脉搏,又摸摸手心。
“你早上不怕冷,穿个背心?”杨平看他穿个背心。
“这么热,怕什么冷呀。”小伙子回答干脆。
“把眼镜脱下来,我看看。”杨平指指他眼镜。
小伙子很配合,把眼镜脱下来,杨平仔细看他的双眼。
曾主任在一旁看不下去了,这都问些什么东西,大家等着查房呢。
“杨主任,要不我们先查房,有空再过来看他。”
曾主任压住不满说。
0100章 难缠的病人
“行,我们去查房吧!”杨平说,问得也差不多了。
对于曾主任微妙的态度,杨平能够敏锐地感觉,暂时不去计较。
在曾主任的陪同下,杨平带大家查房。
二十一个病人,除了刚才那个小伙子,还有二十个。
六个颈肩腰腿痛的,做保守治疗;十四个手术病人,两个锁骨骨折,一个肱骨骨折,两个尺桡骨骨折,一个股骨骨折,三个胫腓骨骨折,三个肌腱断裂的,一个手指骨折的,一个骨盆骨折,做了外固定架。
虽然是挂职主任,但来这里不是度假,是治病救人,杨平查房很认真。
当查完最后一个病人时,还有一个病房,门是关着的,应该是空的,没有住人,杨平看了一眼。
曾主任说:“没有了。”
突然,门打开了,一个大约七十岁,带着黑框圆眼镜的老头出来:“曾小宝,我就不是病人,你有两把刷子呀,叫人赶我去外科住,我偏不,我又回来了。”
这病房不是叫锁上吗?怎么他又搬回来了?
曾主任这下尴尬了,脸上像涂了辣椒油,火辣辣的。
“这个,什么情况?”杨平低声问道,都已经站在门口,不问问也不行。
“这个病人做了手术一年多,现来疗养的,也一起看看吧。”曾主任硬着头皮说。
旋即到门口赔笑脸:“哪里,严老师,外科有个单间,所以安排你过去,这里马上要收病人。”
“哼!”病人冷哼一声。
杨平带着大家进去。
“这个病人谁管的?汇报病史!”曾主任喊。
医生还没开口,病人自己开口了:“腰椎间盘突出症,主要症状是右下肢麻痛,麻痛很厉害,走路都困难,做了手术,还是痛,钱花了,痛苦一点也没减少。”
“可以看看不?”杨平早就看出,这个病人是纠纷病人。
曾主任介绍说:“这是省城来的杨主任,特意来帮你看看,或许有好办法。”
“杨主任?省城的?正好,我还要去省城上访告状,手术就是省城的教授做的?除去医保报销的,我自己出了两万多,现在腿痛问题没解决,腰又不好使了。”病人态度很不好,满腹怨气。
“曾小宝,我告诉你,等我腿好一点,我一定要去上访,告你们的状,你们这是什么,草菅人命,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和省城那个曾教授是亲戚,你们串通一气,其中肯定有不可告人的东西,我告状信都写好了。”病人噼里啪啦,说话一套一套的。
杨平握住他的手说:“怎么称呼,先消消气,说说什么问题,我帮你看看?”
“严老师!”曾主任说,很尴尬。
杨平说:“严老师,你是什么问题,说说看。”
病人拿出一个本子:“去年六月十七号,在这里,就这个医院做了CT,诊断腰椎间盘突出,L4/L5,L5/S1,椎管狭窄,右侧神经根受压,做了一个月保守治疗,无效。曾小宝推荐省城附一曾教授做手术,手术日期我看看,去年七月二十八日,请曾教授在这里做手术,当时给了五千元红包,记录在这里。术后右下肢疼痛没有任何缓解,拆线出院后,九月二十日又来住院,从那个时候开始,住院出院,出院住院,这一年多就这么反复,现在又快年底了,没有任何缓解,你说怎么解决?”
厚厚的本子,手指粘着口水,一页一页地翻,然后拿笔又写起来:“今天,今天几号,我记一下,曾小宝带省城,叫什么名字?”
老头看杨平的工牌:“杨平,杨主任,查房,记下了。”
老头写完合上本子,放到枕头下面。
这病史不用介绍了,比病历写的还清楚,病历上有的,他有;病历上没有的,他也记下了。
“严老师,退休前教什么的呀,我帮你检查一下可以不?”杨平说。
他躺下来:“高中政治,检查就检查,我都配合,到时候不要说我不配合医生,所以效果不好。”
刚刚病人自述病史的时候,杨平也翻看了病历,以前做了L4/L5和L5/S1腰椎间盘摘除+后路减压+椎间融合+椎弓根钉内固定术。
附一院的曾教授,杨平不认识,但知道,但是手术水平肯定没有问题的,省内一流,那问题出在哪呢?
他给病人右下肢做直腿抬高试验,明显阳性,三十度都抬不了,检查一下肌力和感觉,坐骨神经支配的肌肉肌力稍弱,感觉也差一点,右侧小腿肌肉有萎缩。
再做抗阻外展外旋试验和4字试验都阳性。
“不行,不行,又麻又痛,受不了。”病人喊。
杨平让病人趴下,他按了梨状肌的位置,肌肉局部比正常的要硬,一按,病人又喊难受,右下肢麻痛厉害。
这个可能存在梨状肌综合征?
曾教授下来做手术,可能比较忙,只看了片子,腰椎间盘突出压到右侧神经很,影像与症状高度吻合,就没有细查,直接上手术了,这种情况不是没有。
“怎么样,看明白没?你跟这件事件无关,我不会告你,但是曾小宝,我一定要告。”病人坐起来。
查完房,杨平心里梳理了一下,科室的病人,除了刚才左侧骨干慢性骨髓炎的,这个病人诊治也有问题。
杨平通过这段时间在系统空间大量的阅读,加上原来的扎实理论基础,无论是知识面还是知识深度,都进步很快。
这两个病人要一个一个来,如果直说,自然会让曾主任颜面扫地,虽然杨平在这里只有两周时间,没必要倒了人家面子。
做人两件事不能做:断人财路,倒人面子。
杨平决定还是迂回一下比较好,先把刚才纠纷病人拿出来说说,这个病人估计曾主任已经焦头烂额,能够给他出主意,他何乐不为。
“出丑了,出丑了!”曾主任擦汗。
杨平轻松地说:“哪个医院都有难缠的病人,不算事。”
曾主任说:“杨主任!你看,这些病人有什么指导意见。”
“谈不上指导,曾主任经验丰富,又在附一院进修过,这些病例处理非常到位,看来,盘院长把骨科独立出来是有底气的。”杨平当着众人的面说。
曾主任虽然刚才出丑,但是经杨平这么一说,稍微挽回一点面子。
“曾主任,我们到办公室坐坐?”杨平说。
曾主任知道他有话说,立刻点头。
到主任办公室,曾主任倒茶。
杨平说:“曾主任,这个腰椎间盘突出症的,我怀疑存在梨状肌综合征,如果可以动员他做个梨状肌出口的核磁和肌电图,就可以鉴别,真是梨状肌出口综合征,再做一次手术,松解坐骨神经,问题可以解决。”
要是问题真能解决,他磕几个头都愿意,这个病人是他的心病,太难缠了,头上的白头发,一半是他闹的。
病人闹了几次,到办公室闹,下班路上堵,现在干脆住着不走了,告状的信都投到县长信箱了。
“医院没有核磁,做核磁要到石坡人民医院去,门诊不能报销,他肯定不干,现在住院都没给一分钱。”曾主任一肚子苦水。
“做个CT和肌电图也可以,也可以看出来,CT和肌电图都有吧?”杨平说。
“有,都有!”曾主任说。
“那我们一起去看看病人,跟他谈谈?”曾主任说。
杨平说:“没问题的,我来跟他谈,最好把他叫到这里来。”
“我去叫!”曾主任要出去。
杨平把曾主任叫住,向他把病人家庭情况了解清楚,再让他去请人。
没多久,病人拄着拐杖,一瘸一拐,过来了。
0101章 查电路
“叮咚,任务:化干戈为玉帛!快速解除病人痛苦,帮助同行化解纠纷,成功后奖励六千分。”
系统任务发布及时呀,刚刚想介入,任务就颁布了。
解决问题有把握,但是快速解决有困难。
这种纠纷病人哪能快速解决,沟通会极为困难棘手。
没困难就不叫任务了,努力吧。
人还没进来,门外就听到发怨气的叨唠声。
“钱花了这么多,疼痛一点也没解决,医生是吃干饭的。”
病人的话说得很难听。
杨平请他坐下:“严老师,把您叫过来,就是给你解决问题,解决疼痛的,我是从省城来的。”
“我的手术就是你们省城教授做的,自己花了两万多,跟手术前一样的,你说气不气人,钱打水漂了,这事我肯定上访告状。”严老师用拐杖顿地。
“严老师,你先别急,你现在这种情况,上访不方便,我们先把疼痛解决,走路利索了,那时再去上访,你说对不?”杨平安慰他。
“你有办法解决问题?你怕想拿我练手吧?”严老师斜瞪一眼杨平。
“怎么可能,你说我傻呀,练手拿你要上访的人练?要是稍微出点问题,你不把我告到卫生部去?”杨平笑着说,曾主任用一次性杯子泡茶给严老师。
“也对!”严老师想了想,逻辑没错,这种情况,一般都是躲着,谁没事找事。
“那你说怎么解决?”严老师有点妥协,他确实现在痛得难受。
杨平见他愿意听下去,说:“你现在这个问题是神经受到卡压了,神经就像电线,现在它在某个地方被卡住了。
“省城的医生也这么说,手术也做了,但是怎么还一样?”严老师语气稍微缓和,大声说话要力气,总得有个缓冲期。
“你做的手术是修总开关,总开关没问题了,但是线路还有问题,线路也得修呀。”杨平帮他倒茶。
“你意思我就这么背,总开关和线路都坏了?”严老师不相信。
“这样好不好,我们给你检测一下线路,很简单,做个CT和肌电图,如果确实线路有问题,这个问题就有解决的希望了,严老师您也不想一直这么痛下去,是吧?”杨平慢慢能掌控谈话的主导权。
严老师犹豫,喝一口茶。
杨平趁热打铁:“先检查,结果出来,再考虑其它的,我觉得您老这日子算是非常幸福,孩子争气,孙子可爱,您还要跟他们畅游祖国大好河山呢,要是真把问题解决了,这拐杖就可以扔掉,晚上也可以睡个好觉,多好!”
“你这医生,人年轻,说话还比较靠谱,那我信你一回,你帮我查查线路。”
检查一下无所谓,严老师想。
“您老一看,年轻时就是有贡献的人,肯定桃李满天下,以前呕心沥血,一心扑在教书育人上,现在退休了,就得好好享受人生,我们工作不力,让你问题没解决,对不起了。”
“桃李满天下不敢说,学生局级的好几个了,我还没跟他们说这事呢。”严老师很神气。
“那我们现在就安排查线路?”杨平试探地问。
“安排,先说好,钱我不会出的。”严老师说。
“先处理问题,其它后面再说,怎么样,问题没解决,免费在这住多久都没意思。”杨平说。
“杨主任,我就信你,你帮我安排。”严老师催促。
曾主任安排管床医生开单,护士用轮椅推他,先去做骨盆部位的CT,再去做肌电图。
肌电图室就一个医生,曾主任打电话把大致情况提前沟通一下,重点看梨状肌出口位置坐骨神经的传导。
处理完这个病人,那个左侧股骨干骨髓炎的,杨平暂时不提。
趁空闲时间,杨平把人员分配一下,张林小五各带一个医生,宋子墨带两个医生,唐菲协助宋子墨。其它暂时没什么事。
刚才这么一通处理,曾主任对杨平的感受产生了变化,看他说话老沉稳住,完全不像青嫩的黄毛小子。
两人聊了聊医院的状况,科室人员的配置,发展的困局。
那边报告检查完了,管床医生提着CT片和肌电图报告来了。
主任办公室也有阅片灯,曾主任将CT片挂上去,开灯。
杨平摸了摸下巴,仔细阅片,看肌肉软组织,磁共振才是最好的,但是医院没有磁共振,只能退求其次,将就一下。
一般骨科医生阅片的技术短板在骨病和软组织,看骨折没问题,看骨病,看软组织,就差一些。
“曾主任,你看,梨状肌密度与正常肌肉有差别,局部挛缩纤维化了,这是坐骨神经,在梨状肌出口受到卡压,还有肿胀,与我们判断一致。”杨平指着片子说。
曾主任凑近,看CT,他看骨折还可以,看肌肉神经,不会看,只能跟着说:“嗯,嗯。”
“肌电图呢?”杨平问管床医生。
管床医生拿出肌电图报告,上面密密麻麻排了一些英文专业词汇和数据。
杨平没有直接看报告,而是自己看检测数据再分析:“坐骨神经在梨状肌出口传导明显减弱。”
“嗯,嗯。”曾主任平时直接看报告,那些数字压根不会看。
“两个结果都出来了,跟预判一致,病史、查体、辅助检查三合一,诊断明确了。叫病人过来,我们再跟他谈谈。”杨平说。
“去,快把他推来。”曾主任指挥管床医生。
这次用轮椅推进来的。
“严老师,检查结果出来了,在臀部,我们叫做梨状肌出口的位置,线路出问题了,被卡压,不怎么通畅。”杨平用手指在自己臀部比划。
严老师说:“还真这么背,你说我以前上课都是站的时间长,怎么就把神经坐坏了?”
“不是坐坏的,这块肌肉的损伤大多数是打屁股针引起的,有些外伤也会导致。”杨平解释。
严老师略微回忆就记起来了:“你说得对,我以前十来岁的时候,这边小腿受伤感染化脓,在赤脚医生那打了一个月的青霉素,屁股都打肿了。”
“严老师,你要是相信我,我给你做手术,把疼痛解决。”杨平很诚恳,很果断地说。
通过详细地分析检查资料,杨平心里基本上有十分把握了。
“还做手术?我怕了,怕挨一刀又还是一样。”严老师很纠结。
“不做手术,以后只能这样,严老师,就算你上访,问题还是没有解决,你照样痛,上访不能解决你的疼痛。”杨平帮他分析。
严老师叹气说:“这个疼痛太难受了,摸又摸不着,以前打止痛针,吊激素和甘露醇能管用,现在也不管用了,晚上睡不着觉。”
“挺不容易的,你这个病多久了?”杨平看过病历,但也问问。
“十多年了,刚开始痛一阵,好一阵,没这么严重,能忍受,最近两三年麻痛厉害,尤其走路,走几步就不行,所以才下定决心做手术,哪知道——”严老师唉声叹气。
“问题查出来了,这个可以手术解决,就看严老师你相不相信我了。”杨平说。
“我相信医生呀,不然也不会开刀,但是——”严老师无奈的表情。
“严老师,这世上有些事情就会反常,比如你教书,明明这个学生平时成绩很好,结果高考就考砸了,影响的因素很多,遇上反常的事情,解决问题的方法就复杂很多,但不能不解决。”杨平开导他。
“你这说得对,我班上以前就有这么一个学生,平时考试成绩全校前十,高考怎么就一塌糊涂,后来复读才考上的。”严老师说到教书育人,那就精神抖擞,说话语气都好很多。
“是呀,严老师,你看,你这种情况,再复读一次?”杨平立刻建议。
“几成把握?”严老师左右为难。
“九成!”杨平说。
“那还有一成风险在哪?”严老师很谨慎。
“天有不测风云,吃鱼有卡喉咙的风险,走路有摔跤的风险。”杨平说。
“我明白你的意思。”严老师有文化,理解能力不会差。
“你考虑考虑,和家人商量一下。总是这么痛下去,也不是事,你这身体,应该是带孙子到处散步的时候。”杨平鼓励他。
“我跟家里人商量一下。”严老师有点主意了。
“我等你消息,我在这里有两个星期,两周后回省城。”杨平跟他握手。
“谢谢你呀,杨主任!”严老师态度好多了。
0102章 艰苦的谈判
严老师拄着拐杖回病房,杨平让管床医生扶着送回去。
曾主任给杨平加茶水,现在他完全没有把杨平当黄毛小子看。
上班第一天,就帮忙解决难题,虽然事情还没有结果,但是看这年轻的杨主任处理事情,成熟老练,心里由衷地佩服。
杨平动员病人再做一次手术,绝非心血来潮,而是建立在对病情认真的分析之上。
不打无把握之仗,这是杨平的座右铭。
医疗行业不比其它行业,人命关天,所以,这句话显得更加适用。
“第一天上班,让你处理这些烂事,麻烦你。”曾主任惭愧地说。
“曾主任这话见外了,我们是同行,常在河边走,哪有鞋不湿,大教授也有阴沟翻船的,何况你这事有诸多误会,手术完全没问题,只是当时忽略了他合并梨状肌综合征,换谁当时看片子都会以为只有椎间盘突出症,我也是事后诸葛亮。”杨平谦虚地说。
“你还真厉害,他后来语气好多了,至少没有跟你吵,还同意回去商量。”曾主任被这事压得没一天好心情。
“不是我厉害,他对你有很深误会,自然谈不到一块,换个人跟他沟通,就顺畅很多。”杨平边喝茶边说。
这个病人手术适应症非常强,效果应该很好。
手术首要的就是把适应症选择好,适应症没有选择好,手术做得再漂亮,效果不会多好。这跟对症下药一个道理,药物不对症,就算世界最好的药又如何。
杨平开始盘算,如果他同意手术,手术怎么做,风险在哪,要注意什么,还有没有遗漏的鉴别诊断。
反复考虑,直到自己找不出漏洞。
他有个好习惯,再小的手术,也会反复研究,周密计划,在脑海中提前预演手术过程,尽量做到滴水不漏。
“要是病人同意手术,没有禁忌症,就排明天,不要拖,容易夜长梦多。”杨平吩咐曾主任。
“嗯!”曾主任同意。
跟严老师谈完话,两人到科里转了一圈。
上午事情不多,急诊收了一个前臂背侧肌腱断裂的,张林带人去手术了。腰椎压缩骨折的,保守治疗,小五带人在处理。小孩肱骨干骨折,宋子墨帮他做了手法复位和夹板固定。
忙完后,曾主任带杨平到急诊科和手术室熟悉环境。
中午杨平和曾主任一起到食堂吃饭,两个人聊了很久。
下午快下班的时候,护士过来主任办公说,严老师的家属来了。
曾主任赶快把他们叫到办公室,是严老师的儿子和儿媳,都是当老师的。
曾主任倒茶给他们,他们阴沉着脸说:“不用了。”
“现在是什么情况,老人说又要做手术,我们过来了解一下情况?”他跟曾主任说话。
曾主任说:“你们先坐下,听我们详细解释。”
两夫妻坐下来,倒给他们的茶,放在茶几上,他们连看也没看一眼。
老人儿子说:“他说什么省城来的主任说的?再做一次手术,就能解决疼痛。”
显然他完全没有认为杨平就是那个主任。
“把人当什么,左一刀,右一刀,还嫌不够。”儿媳态度恶劣。
老人儿子立刻制止老婆:“说这些有什么用,先把情况了解清楚。”
曾主任介绍说:“这就是省城来的杨主任,在我们医院蹲点,早上我们研究了老人家的病情,还做了CT和肌电图。”
老人儿子打量杨平,这么年轻,有没有搞错,以为真是省城来的教授呢,原来是个年轻医生。
“你好,我是省卫生厅派遣到南桥做医疗支援的杨医生。”杨平很客气跟他握手。
老人儿子和他握手,毕竟当老师的,台面上的礼仪还是有,说话也没有他老婆那么尖酸刻薄。
“这样的,我早上查房了解到老人的情况,老人痛了十多年,最近两三年特别严重,去年做了手术,症状没有任何缓解。为什么手术后疼痛没有任何缓解?我们仔细研究了他的病情,又加做了CT和肌电图,把问题搞清楚了。因为右侧的坐骨神经有两处受到卡压,一个部位是腰椎,另一个部位是臀部。去年的手术只是解决了腰椎部位的卡压,还有臀部的卡压没有解除,自然疼痛没有缓解。就像家里的线路,开关和电线都坏了,你只修好一样,没用!两者都修好,灯泡才能亮。”杨平说。
“上次就是请省城的教授做的,说理论谁都会说--”儿媳满腹怒气。
老人儿子立刻打住:“这事跟人家没关系。”
儿媳的话一半咽回去了。
杨平说:“没关系,我理解你们的心情,我只在这里呆两个星期,这件事跟我没有任何关系,完全可以不理,为什么这么自找麻烦,因为我以前遇到过这种特殊病例,有经验,所以不忍心眼睁睁看着老人家这么痛苦,一个牙痛都把人折磨得翻来覆去,何况这种坐骨神经痛,老人是怕麻烦你们,强行忍住的,很难想象老人这些年怎么熬过来的。”
老人儿子本来不相信这个年轻的主任,但是这样一说,他有点动摇了,管他什么事,何必他自找麻烦,可能真的人家有办法,不是说了嘛,人家遇到过这种病例。
这件事,闹来闹去,家里也累,两口子要上班,孩子要管,现在老人这样痛苦,闹一年也没有解决问题,现在这个年轻医生有办法,为什么不听听。
谁不想把问题解决,开开心心地过日子,整个家庭生活质量都被这事拉低了。
“上次曾教授怎么就没看出神经在两个部位卡压?”老人儿子问道。
杨平说:“这种情况太罕见了,首次手术的医生都很难想到,我们以前碰到的病例也是这样,腰椎手术后疼痛还没缓解,后来再检查,才查出来。”
儿媳说:“那第一次手术花那么多钱白做了?”
这次语气好点。
杨平说:“不是这样的,就像家里的灯泡不亮了,灯泡没问题,是开关和电线坏了,第一次手术修了开关,现在要把电线也修好,只修一样没有用。如果腰椎手术不做,只做臀部的手术,术后也不能缓解疼痛,只有两个手术都做,才能有效果。”
“要是下一次手术还是不行怎么办,能百分之百保证?”儿媳脸偏向一边。
“不能百分之百保证,但是成功概率百分之九十以上。”杨平冷静地说。
“我知道,你们医生说话会留有余地。”老人儿子对九成把握认可,没医生敢说百分之百。
杨平看他们沉默,说:“我们一起来把老人的痛苦解决,痛苦没解决,怎么处理这事都是麻烦,老人痛苦,你们跟着痛苦,是不是?”
老头儿子看杨平虽然年轻,但是说话老练沉稳,完全不是普通年轻医生的做派
或许他真有办法,不然怎么敢主动碰这烫手山芋。
“我和老头子商量一下,你能不能等我一下?”老人儿子端起茶,喝了一口。。
“没关系,你们商量清楚,我们等你。”杨平一直语气平淡,不急不躁。
“还是那句话,如果不是想解决老人的痛苦,我完全可以不管这事。”杨平补充道。
两夫妻出去后,大约十多分钟左右,老人儿子回来了。
“我们同意做手术,但是我们请求杨主任您主刀。”
“当然是我主刀。”杨平说。
“还有这次费用--”老人儿子为难地说。
“先把问题解决再说,其它暂时不谈,怎么样。”杨平说。
老人儿子没说什么了。
“刚才我们态度不好,还请见谅,这事情把家里人搞得很烦躁。”老人儿子说。
杨平摆摆手:“没关系。”
家属的工作做通了,立刻安排术前检查,除了肺部纹理增粗外,没有其它的异常,血压、血糖都正常,身体还不错。
手术就排在第二天早上,杨平叮嘱术前准备好两支甲强龙,到时带到手术室。
然后发微信给苏宜璇,要她帮忙准备器械,明天配台手术,苏宜璇现在挂职手术室护士长。
回到宿舍,杨平想向田主任汇报今天的工作情况。
田主任没有回,跟盘院长一起和卫生局的领导吃饭去了。
“胖子,你那软中华还有不?”张林问梁胖子。
胖子很不满意:“别一口一个胖子,梁主任,叫梁主任,我挂职的是麻醉科主任。”
“你入戏太深了吧?”小五说。
“你们懂什么,这叫敬业,两个星期主任,也是主任。”
“梁主任,梁主任,麻烦赐一根软中华。”
张林伸手。
胖子拿出一包烟。
0103章 立竿见影
梁胖子、张林、小五几个人到外面抽烟。
杨平把第一天的工作情况,编辑成微信,汇报给田主任。
把严老师的事情单独做了重点汇报,汇报手术计划时,特意没有提到术中局部封闭。
田主任回复:同意你的意见,按原计划手术,注意术中使用甲强龙局部封闭坐骨神经卡压段。
一个好医生,心智胆色缺一不可。
没有胆色,畏首畏尾,难以成器;没有心智,有勇无谋,迟早出事。
为了保证手术成功,杨平进入系统空间,又解剖了几个实验体,除了例行全身解剖,还对梨状肌周围的局部解剖做了重点关注。
现在他慢慢体会到超级培育大法的强悍,每一次解剖训练,对手术的帮助极大,这种提高是螺旋式的。
就像基础科学和应用技术,基础科学实力雄厚,应用技术才能厚积薄发,否则应用技术成为无根之萍,止步不前。
又积累几个实验体的解剖知识,加上大师级创伤骨科做基础,这种坐骨神经松解,小手术而已。
第二天,早上交班查房后,杨平带大家读片,然后到手术室做手术。
曾主任很热情,现在真想跟着学点东西:“我给你帮手。”
杨平说:“曾主任,这怎么好意思,让宋医生帮我就行,等下你要跟家属随时沟通病情。”
杨平主刀,宋子墨一助,曾主任上台看看,自由活动。
术中对神经的保护尤为重要,一旦操作不慎,造成误伤或者牵拉过度,术后会造成恶劣后果。
第一次和曾主任做手术,配合不熟,怕操作不慎损伤神经。但又不好直接让曾主任别上台,所以杨平才这样安排。
气管插管全麻,小五张林已经将病人摆好体位,俯卧位。
“杨主任早上好!”苏宜璇带着一个南桥本院的护士,正在整理器械,看到杨平进来,打招呼。
杨平很正经地回应:“苏护士长,麻烦了,要护士长亲自配台。”
“杨主任的手术,应该的。”苏宜璇隔着口罩,抿嘴笑。
一切准备就绪,洗手穿衣,消毒铺单,开台。
臀大肌下缘,臀后皱襞切口,避免在坐骨结节部位形成疤痕,坐骨结节部位的疤痕,容易遗留久坐疼痛的后遗症。
掀开皮肤,显露臀大肌,臀大肌局部纤维化,把臀大肌下缘的筋膜组织切开,不损伤肌纤维,将臀大肌向上掀开,保护臀下皮神经和股后皮神经。
梨状肌被显露,果然,梨状肌下三分之一已经纤维化,也就是疤痕化,完全不是肌肉组织了。
坐骨神经不是从梨状肌下缘穿出,而是以主干的形式穿出纤维化的梨状肌,在出口受到疤痕卡压。
难怪,坐骨神经的症状这么严重,而且行走时症状更加重,因为行走时梨状肌收缩,挤压坐骨神经,所以症状更重。
从疤痕组织里细心地分离出神经,切除周围的疤痕组织,完整的暴露出神经外膜。
神经在卡压处形成一个凹痕,凹痕远近都水肿膨大。
杨平轻轻的挑出神经:“曾主任,你看!”
果然梨状肌卡压综合征,曾主任心里又轻松一分,术前的判断是正确的。
“小五拍照!”
大家让开,小五用手机对焦拍照,小心翼翼,防治污染术区。
橡皮条轻轻地将神经牵开,这个时候,千万不能干扰坐骨神经,一旦牵拉过度,会引起神经损伤,虽然一般能够恢复,但短则几天,长则几个月,下肢麻木,无力,到时候病人会产生误会,以为手术失败,加重了症状。
医生,时刻如履薄冰。
“宋医生,保护好神经!”杨平提醒。
他倒不担心宋子墨,怕曾主任对神经保护不重视,随便不经意的动作,比如拉钩滑一下,损伤坐骨神经,手术台上,小心谨慎不会错。
宋子墨会意,一只手隔在曾主任的拉勾和神经之间,严密保护神经。
将神经牵开,杨平钝性分离梨状肌疤痕周围的正常肌纤维。从间隙进入,手指分离出一条缝隙,然后在两端肌肉的附着点,切断纤维化的梨状肌部分。带着一点正常的肌纤维,纤维化组织被完整的切除。
这样神经就从剩下的正常梨状肌下缘,坐骨大孔出来,不再受到卡压,因为刚刚分离是从自然的肌纤维间隙分开,没有损伤正常肌肉,以后也不会留下疤痕粘连,绝了后患。
松解的神经周围绝对不能再形成疤痕,否则手术会失败,重新形成神经的卡压。
钝性分离和锐性分离,钝性分离用于存在自然间隙的分离,锐性分离用于没有自然间隙的分离,前者沿着已有的路走,后者因为没有路,必须开拓一条路。
冲洗术区,再次彻底止血。
“80毫克甲强龙,配20毫升盐水,注射器!”
甲强龙是糖皮质激素,具有抗炎和减轻水肿的作用。
注射器针头轻轻的斜形刺入神经鞘管内,将甲强龙注入神经鞘内,然后再洒一些在神经外膜,对神经进行局部封闭,等候大约五分钟。
再用罗哌卡因20mg,和生理盐水一比一稀释,对刚刚肌肉疤痕切断的部位行浸润,然后再分层对切口缘进行浸润,这样可以降低术后的疼痛。
再次检查,松解非常彻底,止血也完美,整个手术赏心悦目,几乎没有出血,纱布都没用上。
观摩的几个骨科医生,私下议论,大医院的就是不一样。
橡皮条抽出,神经放回原位。
放引流管,分层缝合,手术结束。
手术刚刚结束,无菌单掀开,病人就醒过来,梁胖子用吸管清除病人喉咙气管的分泌物,顺利的拔管,配合非常好。
麻醉苏醒,送病人出手术室,护士叫家属,他儿子立刻上来。
杨平拿出手机,把术中拍的图片给他看:“严先生,你看,这是坐骨神经,被卡成这样,中间变细,两端肿胀,再不手术,就会神经失用,一条腿就废了。”
到了病房,病人已经完全清醒,可以正常对话了。
全麻的,一旦清醒,四肢活动没有问题。
病人活动一下右下肢,咦,不痛了,难道麻药在起作用,不管怎么样,现在疼痛解除了。
疼痛对病人的负面影响非常大,严重影响生活,如摆脱不了的噩梦,有些被疼痛折磨得产生自杀的倾向。
这座大山被搬开,哪怕暂时的,病人都心里十分舒坦,一种获得重生的感觉。
“不痛了!”严老师回病房第一句话。
“去跟人家医生说声谢谢!”严老师吩咐儿子。
儿子说:“你放心吧,我知道。”
这种神经松解后,有些会出现反弹,症状比之前更重,为了避免这种现象,杨平用激素甲强龙对神经进行局部封闭,消除炎症,减轻神经水肿,避免术后可能的反弹,提高病人的术后体验,这个体验很重要,病人不知道手术漂亮不漂亮,他直观的体验就是问题解决没有,解决了多少。
对严老师来说,缓解疼痛就是成功,说一万遍顶不上他自己的体验。
十多年了,迎来第一个无痛的日子。
严老师激动得手颤抖,握住儿子:“记得呀,一定记得呀,跟杨主任说谢谢。”
虽然整个过程顺利,但是杨平暂时没有松懈,结论还不能太早,毕竟使用了术中局部封闭,还要看后面几天会不会出现反弹症状,尽管这个概率很低。
杨平吩咐管床医生,注意护胃,使用一些经营养神经的药物,伤口换药叮嘱小五亲自操作,换药时叫自己一起,他要亲自看看。
做完手术,杨平和曾主任在办公室休息。
严老师的儿子过来了,这次脸上表情很正常,没有阴沉着脸。
“谢谢你,杨主任!”他主动跟杨平握手。
杨平说:“应该的,医生和病人是战友,共同的敌人是疾病。”
“曾主任,也谢谢你。”老人儿子看曾主任在旁,附带表示感谢。
刚刚做完手术,虽然看到了立杆见影的效果,但是不知道能不能这样维持下去,所以,老人儿子也不能说得太多,不能转弯得太快,观察再看看。
盘院长带田主任下科室,正好来到骨科,很远听到盘院长的声音,因为缺了一颗门牙,有些发音漏风,所以说话很有特色。
“杨主任,辛苦了!听说刚刚做完一台手术。”盘院长跟杨平握手。
曾主任说:“刚刚做手术的,就是跟我们纠缠了一年的严老师,做完手术现在疼痛缓解,病人家属刚刚在这感谢。”
田主任昨晚已经向盘院长汇报了此事,这种病人是特殊病人,不能悄悄的就把手术干掉。
盘院长:“哎呀,刚刚落脚,就让你们做擦屁股的事情,这太难为情了,家丑呀,家丑呀。”
杨平说:“盘院长言重了,病情还是曾主任弄清楚的,因为双方误会较深,所以让我出面罢了,谈不上帮忙。”
盘院长扭头看曾主任:“曾主任,多向省城教授学习,深度挖掘。”
曾主任心里不知多高兴,虽然明知道杨平说假话,但是这假话说得不显山不露水,于是说:“这不,天天缠着杨主任,想多榨点真东西,这病情也多亏杨主任指导,才弄清楚。”
闲聊几句,再问问工作上有什么困难,住宿和生活习惯不,再推荐几个南桥比较好玩的地方。
盘院长和田主任就离开,要去其它科室了。
“那个左侧股骨干骨髓炎的?”曾主任主动提出来。
昨天查房的时候,他感觉杨主任有话说。
0104章 化干戈为玉帛
“这个病人我们好好聊聊。”杨平觉得时机成熟了。
曾主任很诚恳:“嗯,我去把病人资料拿过来。”
病人的片子很多,几个袋子鼓鼓的,从南桥人民医院,到石坡人民医院,再到省城的医院,每家医院都做了全套。
杨平把这些片子简单分类,X片、CT、磁共振,分成三份,每份又按日期顺序排好,日期靠前的放上面,靠后的放底下。
不然一堆片子,搞不清楚哪一张是什么时候在哪里拍的。
两个人对着阅片灯,把片子一张一张地挂上去,看一张再换一张。
杨平指着最近的磁共振片子说:“你看左侧股骨干,这里的局部信号,与其它部位的信号还是有区别,再看CT。”
他把同时期的CT又拿出来,核实日期,然后挂上去:“同样的,这个部位和其它部位的密度也有区别,你看这里有轻微的死骨形成和局部增生,其它的地方没有这种现象,只是骨组织密度不均匀的减低,坑坑洼洼的。”
再把X片挂上:“骨小梁不均匀减少,皮质暂时没有出现空隙。”
说这么多,曾主任不明白杨平究竟想表达什么?
杨平也看出他的茫然,说:“我怀疑这个病人不是整段股骨感染,只有这里局部感染!”
曾主任被他的新颖观点吸引住,这个病人为什么棘手,为什么省城医院不愿意给他做手术,就是认为整个股骨感染了,没办法手术了。
“这个病人在省人民医院住过院,本来打算做感染骨段切除和骨延长术,但是连两端也感染了,不可能把整个股骨切了,都切了,拿什么延长呀,于是医生放弃了手术,建议回当地医院抗感染治疗。”
所谓回当地医院抗感染治疗,只是个托辞了,人家不愿意接手了。
杨平说:“如果判断正确,只有局灶性骨髓炎,那就好办很多,可以彻底清除感染的骨组织,使用含抗生素的硫酸钙填充,再做肌皮瓣,把缺损的部分盖上,问题就解决了。
骨延长技术,也叫骨搬运技术,利用前苏联伊利扎洛夫医生的牵张成骨技术,将骨组织延长。
以前有段时间,这个技术很火,很多医院使用它进行增高手术,没错,就是雷贯耳的断骨增高。
断骨增高导致技术滥用,出了很多事故,后来卫生部命明令禁止这种技术用于增高,只用于治疗疾病和矫正畸形。
“杨主任,如果是局灶性的骨髓炎,那么其它部位的影像改变,坑坑洼洼的,怎么解释?”
曾主任很有兴趣跟着杨平的思路走,不仅仅是解决问题,还有这种严密的逻辑推理带来的乐趣和成就感。
医生还可以这么当!感觉跟杨平这样讨论,自己的临床思维都提高了几个层次。
杨平直奔主题:“其它部位的改变是甲状腺功能亢进性骨矿疾病导致的,这个病正好跟骨髓炎重叠到一起,让人不假思索的认为,整段股骨感染了,没救了。”
甲状腺方面的检查,不是住院常规检查,骨科病人住院,没有特殊情况,一般不会查甲状腺激素,除非有症状,比如甲状腺有肿大等。
“那我们该怎么办?”曾主任干脆坦诚一点,直截了当。
知识有点超纲,烧脑!
杨平说:“我只是推测,目前需要进一步检验,抽血查甲状腺激素,多点骨穿刺取骨组织去做细菌培养。”
医学是严谨的科学,决不能凭感觉随意做出决定,这样不仅无法治病,容易给病人带来伤害。
“我们进行多点穿刺,做细菌培养,看看结果,如果每一个穿刺点都培养出细菌,那就是股骨广泛感染了,如果只有这个点的培养出细菌,其它点没有细菌,那就支持我的诊断,我们就做手术,将这一块感染骨组织清除,做肌皮瓣覆盖缺损。”杨平详细解释。
曾主任说:“我现在就去安排,给他明早空腹抽血?”
“明早空腹抽血,现在就床旁骨穿取骨组织培养细菌。”杨平同意。
事不宜迟,考虑清楚,就早点动手。两个星期,拖拖拉拉,什么事情都做不成。
曾主任立刻去医生办公室,随便抓一个医生,开医嘱,明晨空腹抽血,查甲状腺激素,做彩超,看甲状腺有没有结节之类的。
在曾主任眼里,杨平现在是大仙,趁他在的两周时间,赶快把科里这两座大山给搬走。
这个科主任当得不容易,每天坐办公室,喝口茶要先看看那个严老师来没。
上下班还要绕路,怕被堵住,虽然他不威胁人身安全,但是闹心呀,一个人老是纠缠你,哪有好日子过。
这个股骨干骨髓炎的,虽然手术不是这里做的,家属也客气,但是三天两头问你:“怎么样了,感染控制没,有其它办法想不?”
问得头都大了,每次只能敷衍:“再换几天药看看。”
但是天天换药,束手无策,难受!
刻不容缓,曾主任叫一个医生去准备骨穿包,准备床旁骨穿刺。
“我们再去看看严老师?”杨平想起又要去看看。
虽然有十足信心,但是还是要密切关注,人体复杂,医学本身不是完美的,无法应对一切变化,这就是治疗的不确定性。
全麻术后禁食禁饮六小时,严老师儿子坐在床旁,用棉签沾水,帮严老师湿润嘴唇。
“爸爸,杨主任和曾主任来看你了。”老人儿子说。
严老师侧睡的,面朝里面,避免压着手术部位,听到杨平来了,说:“杨主任,现在一点也不痛,全身松活了,真是谢谢。”
他反手从枕头下摸索着,拿出本子:“拿笔给我,等一等,我记下来,几点钟?杨主任进来查房。我要写信感谢你,早遇到你,就不用这么折腾,十多年的病根被你拔掉了,心里这个轻松呀,没法形容。”
“杨主任,你是哪家医院的,方便透露不?”严老师问。
“省城三博医院。”杨平告诉他。
“我记下了,我要写表扬信到你们医院,年轻有为,国家栋梁。”严老师合上本子,他儿子接过去,帮塞枕头下。
看完严老师,骨穿包也准备好了,这种骨穿刺最好在CT引导下进行,才能精准穿到病灶的中心。
但是现在股骨病变是弥漫性的,到处都是,只要穿到股骨就算成功,而怀疑感染的骨组织正好是外露的,直视穿刺。
所以这个就不需要CT引导,直接床旁局麻下穿刺。
管床医生跟病人沟通好,签好知情同意书。
杨平亲自操作,整个过程严格无菌,防止因为污染引起结果的不准确。
细菌培养需要好几天时间,做完骨穿,就只有等待结果了。
张林在检查医生的病历,指导他们如何写出一份优秀的病历,手指上包了一个敷料贴,洗衣服把手指搓破皮了。
医院本来买了洗衣机给大家用,但是当医生的,很多都有点小洁癖,十几批下乡的,共用洗衣机,很多都不敢用,都自己动手洗,反正也就两个星期。
“病历这东西,最考验医生的水平!”张林抑扬顿挫,老师范很足。
围着他听的医生,都很专注。
“你看,兄弟,你这份病历,写得非常好,写出了别人难以发现的异常,人才!”张林指着病历。
大家凑近看病历,被表扬的兄弟很长脸。
“男的,月经史写的这么清楚,不简单呀,是下了功夫的。”张林的手指敲桌子。
大家想笑,不敢笑。
宋子墨带小五去手术了,一个断指再植的,本来打算手指不要了,随便缝一下就行,打电话到手术室打听,有显微外科器械和针线,还有一台旧显微镜,于是决定做断指再植。
中午在食堂碰到田主任,田主任说这几天天气好,大家要进山给村民做义诊活动。
下班前,杨平又去看了严老师,还是没有痛。
最怕反弹,这种反弹有时候持续好几天,普通的病人解释几句就可以了,但这个病人一旦反弹,容易招来误会。
系统也没有像往常,手术结束立马宣布结果,估计也在等结果,系统鬼精鬼精的,掏它点积分也不容易。
“杨主任!”严老师声调很高。
“你说!”杨平说。
严老师说:“我在琢磨,要写一首感谢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