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颜面何存
叶莲听到北斗星君的话也有些惊讶。
眼前这偷吃三味真火反被反噬的青鸾修为的确不高，许也正是因着不高却又急功近利，把心思放到了不该放的地方。
只是这盗火青鸾竟是和玉清宫有关系却真是让人意外，毕竟，玉清宫里可正有一位极惹眼的青鸾上仙啊。
果然众仙君神色怪异，具都看向了朝音仙鸾，又看看地上潺弱女君，来回期间眸中多了猜测。
北斗星君小心翼翼看向东阳帝君，东阳帝君脸色实在有些不太好看，北斗星君只好硬着头皮道：“帝君，这……”
“五百年前山灵仙姑寿辰，本尊记得当时礼数乃是命朝音你抉择吧。”半响，东阳帝君沉声开口道，转身看向身后朝音，神态难测。
彼时这一言道出，众仙君更是都盯向了朝音仙鸾，朝音仙鸾不知为何，脸色煞白得厉害。
“朝音，你是否该和本尊重新细说细说。”东阳帝君又道，
“……尊上。”朝音仙鸾颤声道，咬着下嘴唇却是说不出话来。
“怪道，难道玉清宫赐鸾作礼，这朝音仙鸾竟是不曾告知帝君吗？”长蔺上神冷冷道了一句，不知为何，大家见朝音突然这反应，瞬间都觉察恐怕地上这贞茒女君盗火一事，与朝音仙鸾有些关系也不一定。
东阳帝君听得长蔺上神这话，只好叹头一声，道：“五百年前，山灵仙姑寿贴相请之时，本尊因事务繁多故而略有疏忽，只命朝音备礼相送。”
说着，看了朝音仙鸾一眼，眼里意味深重，似有失望又有些不可置信。
东阳帝君接着告知：“朝音自然也有告知本尊送去何礼，只是……她却不曾告知她送去灵隐的礼鸾竟是她家姊妹。”
“！！！”
众君震惊，当下看向三真殿下这躺倒在地的青鸾，不觉听得东阳帝君之话再看来，果然朝音与贞茒二人眼睛颇有几分相似。
叶莲难得听到这么好玩的趣事，笑意莫名有些邪异起来，紫宸帝君冷沉着脸本来也瞧着这一幕，不想侧眸见之叶莲这模样，蓦地一顿，骤然又想起了两百年前魔界之时，那个邪气阴冷的叶莲来。
他手心莫名撰紧，忍不住一道加固的捆仙绳就要掷出，十七却在这时眸色冷淡地看了他一眼。
紫宸帝君一怔，全身血液骤然停顿，莫名被这眸色万分震慑，更似曾相识。
“你……”他讶然一声道不出话来，十七却已经恢复清冷之态回头不再看他。
此时叶莲正在说话，对于这一幕毫无察觉，她轻摇扇子，挑眉道：“这便奇怪了，且说灵隐山乃仙界避隐仙山，山灵仙姑天姿深造，怎么说也是仙界一字辈老上尊，她的坐骑怎可是一只凡灵小鸾。”
叶莲眸色似笑非笑，唇角抵着扇面看向朝音仙鸾，果见朝音煞白面色青红交加，略有怒态却又不敢多言。
三真殿内仙君闻言却都言是如此，有一事满天仙君都知道，那就是玉清宫这位倨傲的朝音仙鸾，乃是因与东阳帝君仙缘才有缘上的仙界位列仙班，而在此之前，朝音仙鸾不过是人间一只凡灵小鸾罢了。
所谓凡灵，乃是一些在人间与天界相近之地，活久见的被天界泄露人间的若有若无之仙气蕴养过，逐渐有了半点灵识，却也不过比凡物聪慧一分，故而称为凡灵。
凡灵于凡人而言自是奇妙之物，然而与仙神而言，却不过是些未脱俗出尘的俗物，乃是不入流的，向来能有幸成仙者更是极少。
当初朝音仙鸾却有幸，幸得东阳帝君哀悼旧人，心生悲悯将其收归玉清宫，也算悉心照顾过，后也因朝音仙鸾颇为有心机，懂得讨东阳帝君的好，故而越发得到东阳帝君宠爱。
如今不仅脱胎换骨成仙，更是于仙界位列上仙高居，全系东阳帝君提点。却不曾想朝音仙鸾自己飞黄腾达，倒也不忘从前故人。
说来贞茒女君本是朝音凡界生家姊妹，靠得她仙界之灵，倒也勉强修得个长生成形，只可惜她仙法不精，朝音仙鸾这数千年的飞升待遇则全系东阳帝君相助，自身仙法无论如何上不得教导她姊妹的台面，也是因此，她虽有心提拔贞茒许久，奈何修途有误，数千年也只叫贞茒修了个鸾妖的身份。
乃是在五百年前，灵隐山那份寿贴叫得朝音仙鸾找到了办法。
就如叶莲所言，灵隐山资历深远，山灵仙姑虽则极少露面，但闻这位老仙姑为人却是极温善的，于仙界的仙姿更是无人可比的，便是而今已经近十万岁高龄的东阳帝君也不敢藐视。
而灵隐山乃仙界与神界交迹，更是天界少有的仙隐灵地，听说此地仙气纯厚，便是妖煞之气极重者来此吸入一口灵隐山仙气，即可轻易平息一身煞气，而若有幸能于灵隐山修行上一年半载，便是贞茒如此修为混乱的鸾妖也可脱去俗身换骨成仙。
因着这个听闻，而东阳帝君正忙于当年圣法大会抽不得身，思及信任朝音仙鸾，便将此事交由她打点，不想朝音仙鸾也折了个自己的想法，趁便就将自家姊妹推荐了上去。
贞茒顺利送去灵隐山做礼，谋了个好差事好前程，叶莲心想山灵仙姑未必看不出这头鸾鸟不过区区凡灵，只是看在东阳帝君面子上，再者山灵仙姑向来温和待客也就没有多言收下。
贞茒顺利入得灵隐山为坐骑，也果然如朝音所筹划那般修成了仙身位列小仙位。
朝音欢喜，待得半载后东阳帝君自法会得以脱身，她回禀这半年中要事之时也不过与东阳帝君仔细提知了，又道山灵仙姑颇为满意，东阳帝君听此便也不多细想其他。
只是朝音仙鸾却至始至终没有告知东阳帝君，这送去灵隐山为礼的青鸾乃是一头凡灵，还是她朝音的家亲。
先时十七亮出贞茒出来之时，紫宸帝君眸色有异，便是因为他已经看出其与朝音气息略有相似，故略奇怪。
叶莲见他如今多看了这许久，想来也已经猜到了贞茒的身份，那么必然也清楚她先乃凡灵之身，怪道问朝音的语气骤然肃沉。
资历高尊的山灵仙姑寿辰，玉清宫却送去了一头妖化的凡灵为礼这像什么话。
东阳帝君向来于天界威严颇高，不想最为信任之人却借他之名行此方便相助家亲，且不细想山灵仙姑见后的反应，就是东阳如今自己听来，都只觉荒诞至极，简直颜面尽失。
第77章 气急败坏
北斗星君想来是去过五百年前山灵仙姑那场寿宴的，故而再看到贞茒女君之时，与东阳帝君回禀时才那般神色隐晦。
灵隐山难得开了那么一场寿宴，可想而知那向来隐世避俗的老仙姑当时心情有多欢喜，结果同为仙界元老的玉清宫却当众送来了这么一头凡俗青鸾来做礼，且不说老仙姑淡笑不言客气收下了，在场前去庆寿的仙君比如北斗星君这样的老君，却实在是尴尬得不知该如何是好。
只待朝音仙鸾送完礼离开灵隐山，众君急忙寻了个别的话题略过这事，当时这事于仙界众寮中也略有闲语碎谈过，但因乃玉清宫的礼无君敢多言，且看东阳帝君也未觉出礼数不周，众君虽不知道其实那东阳帝君压根不晓得这情况，却也渐渐息了这话题。
后来过了五百年，这期间灵隐山倒也未有传出什么不妥来，不想今日，却叫这件事翻了个台面，叫众仙寮才明白了真相。
东阳帝君觉得自己活了将近十万年，这张老脸都没这么丢脸过一次，想象一下灵山老仙姑当时看到这寿礼时的反应，更是心里一寒，故乃数千年以来，头一回如此冷色责问道：“朝音，你当真如此所为！”
朝音瞬地脸色青白交加，被帝君这一声威喝惊得当下膝下一软跪倒地上，颤着声道：“我……尊上……我……”
她道了半天，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五百年前行此主意的时候，朝音并非没有想过这主意过于肆无忌怛，不过想着灵隐山向来沉寡，寻着一丝侥幸与东阳帝君的宠爱偷行此策，事实上若非她也担忧东阳帝君得知后震怒，故才道了隐瞒之词。
只是今日这一场对较谈起，事情真相显而易见，三真殿内见证的满天仙君碎碎私语，却无一不是在道丢脸呀失礼藐视上尊之语，愈发听得东阳帝君心下震怒。
朝音说不出话来，更是证明了她当真做了这么一件事来。
“本尊信任于你，不想你竟如此妄为，朝音，你实在是太让本尊失望了。”东阳帝君摇头扼惋。
朝音当下眼眸一睁抬头看向东阳帝君，眼中湿意已经布上，一脸惶恐之色急道：“不……不是的，尊上，不是你想的那样的，朝音不敢，不敢……”
“敢与不敢，这青鸾确是上仙姊妹吧。”长蔺上神冷声道，瞥眼看这朝音仙鸾，那眸中竟是冷漠意味。
今日想必是个好日子，还是个清算的好日子，凌霄仙尊做事宽厚，长零行事品良，唯有大公子长蔺上神却向来最不待见敢找上他家麻烦之人。
朝音猛地一怔，瞪大眼睛看向了贞茒，她自然不敢否认这一事实。
叶莲见此一幕轻笑道：“小仙鸾送礼一事，毕竟乃五百年前的旧事，说到底折损了玉清宫与灵隐山二处颜面，只是我觉得帝君还是将此事容后再查吧，毕竟此乃玉清宫的内事，免得众君看笑话。”
叶莲此言一出，碎碎之言顿时一怔，在场看笑话的仙君神色一敛，果然小心翼翼地望了东阳帝君一眼，东阳帝君今日丢尽了颜面，不得不说叶莲此言算是帮了他一把。
玉清宫本乃仙界之楷模，而现楷模出了错，东阳帝君是最拉不下脸的那位，只不过十七认为，叶莲会是这么好心的人。
果然叶莲晃了晃扇子，接着道：“今日所查之事，还先得解决这三味真火一案。”
地上贞茒女君微若呜咽，她身上烈火灼烧痕迹清晰可见，东阳帝君眸色深沉，便是无需动用法术细探，三味真火残留的气焰他也能看得出来。
叶莲没有说谎，果真是贞茒女君盗走的三味真火。
思及如此，东阳帝君再次看向地上惊恐的朝音仙鸾。
他自己都幽幽道：“玉清宫监管严谨，九重天宫仙寮众多，能轻易擅进者却细数不出几个来。本尊之前便想，若当真长零上仙偷入玉清宫拿取三味真火，想他究竟是如何做到连本尊尚步觉察，而今想来原是取火之人尚有其人，朝音，本尊再问你一句，可是你让贞茒进来的玉清宫？”
玉清宫于九重天宫中，当数宫围禁地，东阳帝君自己所言不假，且不说玉清宫有东阳帝君自己坐镇，仙界能轻易偷入者寥寥无几，当初朝音仙鸾说道三味真火乃长零上仙盗取嫌疑最大时，他就极其古怪，若非北斗星君也没有否认，又加上朝音信逝坦坦，东阳帝君无奈之下只好下旨请上长零上仙亲自对质。
但今事情有了转变，贞茒体内残留火气已然足够洗清长零上仙清白，而贞茒与朝音之间的关系则顿时提醒了东阳帝君心中疑惑。
不仅东阳帝君疑到此处，想必看着朝音仙鸾与贞茒女君二人，难免都会多出猜测她二者有谋。
如此一来，满天仙君看向朝音之色更是愈发嫌恶起来，九重天为仙为君多年，细数听过不少八卦，却从未听说过与自家人为谋盗主上仙品的行为，如此下作行为简直堪称不耻。
朝音惶恐不安，磕地求饶，只道：“尊上冤枉啊，朝音万万不敢，尊上与朝音恩重如山，朝音仙途顺遂又何故要行此下作。阿茒阿茒她……是朝音管教不严，教她心性顽劣胡来，只是，阿茒亦是万万不敢盗取神火，这之中恐怕有所误会，亦或……亦或实乃有人栽赃陷害，还望尊上明察啊。”
朝音这声冤枉喊得声泪俱下，三真殿瞬间哗然冷嗤声起，着实料想不到这朝音仙鸾面对这显而易见的事实之前，还能道出一番言论，且她这声栽赃陷害分明意指蓬莱岛与叶莲等人。
东阳帝君顿时怒目厉声，当即喝道：“放肆！”
朝音蓦地被震得一愣，她不及细想，推辞责任之时，贞茒一事她却也认了个头了。
东阳帝君原就因为灵隐寿礼一事忒生怒起，见今朝音这这话，不但不知尺寸，还到明了这贞茒之来厉。
东阳帝君痛恻心扉，气极颤声道：“你当真如此乱来，私自渡引凡灵为仙！”
第78章 无情台问天
私自帮助本不过凡胎的贞茒行捷径登仙，如此逆天而为的行为，已经是明目张胆为贞茒逆天改命。
再加私自牵引贞茒擅入玉清宫，且不说三味真火失窃究竟与朝音仙鸾有没有直接关系，但这二条已然就是在明目张胆地违反天规戒条了。
东阳帝君整顿仙界多年，向来都是以责服人，从未想过有一天，自己玉清宫座下仙君犯出如此狂妄丑恶行为。
“来人。”他当下冷喝一声。
三真殿内众仙君尚不知东阳帝君这是意欲如何，很是不解之时。
两名镇守玉清宫的金甲天将已经上来，只听东阳帝君下令道：“把朝音女君送至无情台，交由天问责罚！”
“！！！”
众君当下惊诧，朝音仙鸾更是骤然听清东阳帝君这句话，吓得血色全无。
无情台问责，便是过去已经两千余年，朝音仙鸾也不敢忘记当初那一千鞭刑，已然是痛不欲生。
而那时紫宸帝君下令处罚她时，尚未请动天问问责，那一千鞭刑的威力自然也略有下降，而天问……那是，天不得而择慌之为啊。
“尊上尊上饶命啊，朝音知错了，朝音当真不敢欺瞒尊上呀，求尊上不要让朝音上无情台，朝音愿自贬上仙修为，便是尊上气极将朝音贬下凡去也罢，但求尊上不要责罚朝音去无情台……”朝音手脚并行爬将过来东阳帝君脚下求情，那从来骄傲放纵的姿态卑微至极，纵是妆容尽失也再顾不得这些。
若是再从前，朝音如此祈求，东阳帝君自是忍不下心来再处罚她的。东阳宠爱朝音，虽则也曾听到些许传言道朝音与众仙寮颇为不合，但只觉朝音于他跟前向来规规矩矩从未越矩，除却她心性的确倨傲一些，却是从不敢胡作非为的。
东阳帝君思及当初与蓂溦小凤尽不完的主仆情谊，只待朝音多份包容少些责罚，却不想有心护她反倒教养出她暗地里这诸多妄为作态来。
东阳帝君只道：“长零上仙的碧海珊瑚为何会在玉清宫中，贞茒盗火与你果真没有关系，而今本尊实在不知该如何做想。三味真火虽说奉于玉清宫中，却也归属仙界神品，失窃不仅乃玉清宫失责更需与满天君一个交待，而今你即是玉清宫当职座下，便再由不得由本尊主持公道，若你当真所言不假，那无情台自也会给你个公正。”
朝音哭饶之生蓦地顿住，瞪大了眼看着东阳帝君，东阳帝君神态厉色沉默，这是数千年来，朝音仙鸾从未见过的东阳以这种神态对过自己，她非愚笨之人，紧拽东阳帝君长袍双手默地吓松，她清楚，东阳帝君是真地发怒了。
故而纵使她再如何求饶，也是得不到轻恕的。
叶莲轻轻一叹，看了看东阳帝君，倒也意外他竟然当真狠下心来收拾这宠爱了多年的小青鸾。
三真殿内仙君蟋嗦碎语，却因帝君震怒于是谁也不敢再多言出声。
东阳帝君眸色默了一默，只示意天将带走朝音仙鸾与那贞茒女君一同到无情台。
他于众君道：“还请大家，同本尊一起移步无情台。”
……
须臾之后，自三真殿赶去无情台，北斗星君飞的忒急，落地时差点没一个趔趄，东阳帝君紫宸帝君一同立于高阶之上，叶莲和十七缓步赶去，只见将近眼前，无情台上乌云盖顶，雷电交闪，那气势一看就很威慑。
叶莲打着无字扇轻扇，她想起来问道：“话说你什么时候捉的那只青鸾？”
十七就与叶莲一起慢慢走去，挑了天眉道：“昨晚。想到仙界总会要寻你上天，就跑去碧海看了看。”
十七倒想得周到，毕竟他想到叶莲一定会替长零平冤那总得证据确凿，而最确凿的证据就是逮到真正的祸首，于是昨晚待叶莲睡熟后，十七去了一躺碧海，时发现那头青鸾受伤颇重还未离去，于是当然就把她擒了，给叶莲一个惊喜上天耍威风用。
叶莲哈哈两声：“原来是这样，难怪昨天半夜我也赶去碧海想看一看，结果什么都没找到，竟是被你先得手了，你却也不说一声。”
“……”十七听言一顿，默默看了叶莲一眼满脸意外。
叶莲就道：“你能想到的本叶山神聪慧一方，当然也是要想到的。”
十七拧了拧眉眼没有说话，心里却想着叶莲昨晚几时离开他居然都不知道？
也时这个时候，不远处一道声势浩大的惊雷轰的一声降下云端，直劈无情台上。
叶莲仰头远眺去，啧啧了两声，道：“不过一息不到，就遭天问降雷，看来这谎撒得忒不真诚了。”
十七怪怪地看了叶莲一眼。
等到叶莲和十七不急不慢来到无情台的时候，天问不多不少已经劈了五道罚雷。
眼看无情台上已然看不出模样的人，证明这五道罚雷皆是刑罚之雷，代表朝音果然是说了谎的。
刑罚的雷与责问之雷不同，其威力是实实在在不好抗的，也不过比之前朝音在血魔渊受到的那道天罚轻上些许罢了。
而先前朝音仙鸾且有东阳帝君赐予的灵袍仙器护体方抗过一劫，而此时她却是除去的一身华服，身着素衣受的刑，且不知她究竟犯的错有多深，天问竟不但叫她劈得血肉模糊，连数千年的上仙修为也皆被劈了个一干二净。
眼下尚有人形，不过因着这数千年各种仙品灵药的娇养，但那一身筋骨却再经不起波折了。
东阳帝君脸色铁青，原先叶莲还以为他是不忍朝音仙鸾的结果，等到听到北斗星君的告知后方知道，东阳这样实则是被过于震怒而至。
而这场震怒，自然是来自于天问之后为了刑法减轻，朝音仙鸾不得已托盘而出的许多认错。
先是贞茒确是她罔顾天条，私自安排上天。再是这五百年来，朝音仙鸾不但私渡贞茒为仙，其于灵隐山甚至仗着玉清宫的名号多次帮助贞茒女君肆意妄为。
贞茒女君亦确是盗窃三味真火之人，而她为何盗窃三味真火也和此事有颇大关系。
第79章 东阳处罚
因着贞茒不过区区凡灵，还是已经妖化的凡灵，灵隐山山灵仙姑虽然客气收下她入门，却也不过吩咐留出一处仙泉让贞茒有处修行。
这已经是仙赐的恩福，奈何贞茒在凡间养出的小性，却认为山灵仙姑小气，更在灵隐山多方捣乱，先时灵隐山众小仙只当忍让不多计较，后时因贞茒越发逾越灵隐山小仙于是也渐渐对她生起恼意，故而也曾责罚过贞茒。
贞茒向来被朝音护得娇纵，自是不愿受这些委屈，只是她生来愚笨，实在精通不得仙修之法，故而虽一身浊气受灵泉净化，修为却总是提升不了。
朝音只好又使了仙品帮助贞茒晋位上君之位，但因贞茒天命本不归仙界为君，故而命薄上她本是不得飞升成仙的，朝音思量再三，却也想到了办法。
她意欲无论如何要这姊妹和她一样位列仙班，于是趁她在玉清宫为东阳仙鸾之职行事为便，竟偷偷改了近五百年来本该飞升上界为仙的一个脱俗凡胎之命，把贞茒生辰八字替上，换上了她飞升为仙。
东阳帝君听到此处时已经是气得险些一掌劈出，还是紫宸帝君好心拦下了。
不想接下来，朝音仙鸾还托盘而出，贞茒自此飞升为上君后，奈何还是与灵隐山众小仙格格不入，她见之朝音身为上仙威风八面，逐渐就也思量起此事来。
然而上仙不比上君，朝音仙鸾纵使有东阳帝君为她护法修行，飞升上仙时，也是实实在在地要经一场玄雷之劫的，而贞茒仙骨不足，品阶更是窃取而来的，别说九九八十一道玄雷，怕是一道下来她都得魂飞魄散。
此事朝音仙鸾也无可奈何，故而只好劝得贞茒不急，不想贞茒有次听说到玉清宫三味真火乃神品一事，晓得若与三味真火融合自可修为大涨。
她心思一动，玉清宫什么东西不是朝音要拿便拿，于是只求朝音送她此物，朝音当然不肯，便道那也非她轻易所得，叫贞茒万万忘了这心思。
奈何贞茒女君不知天高地厚，她姐姐不帮她，那她就只好自己动动脑筋想法子。
她觊觎要那三味真火，又从不晓得仙界六千三百余条天规都有些什么意思，只骗得朝音带她进玉清宫游玩时悄悄吞了神火就跑。
因着贞茒一事朝音尚不敢叫东阳帝君知道，当日正值东阳帝君前去赴宴不在玉清宫，朝音有心带贞茒进宫时不忘布下法术隐去贞茒气息，也正是因为有此作为，更方便了贞茒在朝音不知情的情况下吃下三味真火。
彼时朝音还不清楚三味真火的反噬会直接送了贞茒那条薄命，只是见真火已经被贞茒吞下，看她形态不太对劲心下着急，又因思及东阳帝君得知后该如何是好，当下怕得不行。
但怕归怕，总有解决的法子。朝音惊吓之余总不能就此交出贞茒，再者贞茒一事东阳帝君尚且不知，如果交出恐怕灵隐山之事也要揭发，朝音仙鸾当下惊惶不安，只好怒喝贞茒先跑，而她想起了长零上仙失踪一事。
长零上仙下凡历劫无故失踪不见，见今仙神两界都有君上相寻已久都找不到踪迹，生死不知。而正是这生死不知让朝音神思一动，她当下赶回自己屋中，找出了三百年前长零上仙下凡尘境时，不甚掉落被她捡到的一小株碧海珊瑚。
当日这玩意收留着，全因想探问其他仙君碧海珊瑚作福有何物可克，她仇记蓬莱岛曾轻视于她，故而长零下凡这两百年，她余时总想寻点法子给长零上仙使点绊子，奈何凌霄仙尊护子护得严严实实，朝音却竟是找不到半点机会。
碧海珊瑚于是也就健忘了，见今却让她想了起来，使了个办法，先是施法掩去贞茒的出现，后把长零的碧海珊瑚留在神火被盗一处不留神的地方，佯装出有人盗火后不小心遗留下的痕迹，在然后平定心情，只待别的小仙进侧殿之时察觉三味真火被盗。
在此之前，一切惊心动魄却也顺顺利利，贞茒毕竟无人知晓，朝音打点得极好，心道纵是长零上仙活着回来活着对质验证清身，碧海珊瑚也无人知晓是她刻意所为，再者贞茒躲避起来不叫人见得，也无人能思及到她身上，更不会想到朝音这些所做所为。
可惜朝音仙鸾计算好了一切，却不曾想贞茒被三味真火反噬跑去碧海救急，还不巧就被无垢山的人发现，更有莫名其妙卷进叶莲此人相助长零上仙，最后真相败露，惨受无情台问罚。
叶莲听完这么一些犯罪经过，咋舌佩服朝音仙鸾真是心机叵测，难怪东阳帝君如此盛怒。
东阳帝君怕是怎么也想不到，在他面前温顺娇怯的朝音仙鸾，居然这般肆意妄为，逆天改命之事敢做，隐瞒私罪仗势欺压灵隐这种事也敢做出，简直惊世骇俗，打尽了玉清宫颜面。
长蔺上神见今真相大白，当下道：“本来此鸾乃玉清宫座下，本君不该多言，然而她栽赃陷害家弟，今真相大白，却还是要帝君给莫名受冤的家弟一个交待。”
东阳帝君沉沉闭了闭眼，语气沉怒，睁眸道：“上神放心，长零上仙受此不白之冤，乃玉清宫之过更是本尊之失，本尊自当还个公平。”
东阳帝君言罢，回眸再次看向无情台上，见朝音仙鸾的目光除之前的悲痛失望外，眼下更有几分陌生。
“朝音仙鸾，妄视天规，栽赃仙寮，私自逆天改命，罪孽深重，着贬为凡胎，撤去玉清宫仙鸾之职，打下轮回道受三世禽道轮回，永不得重归天界。贞茒女君，着魂飞魄散之刑。”
声声浑厚厉言自无情台虚空回荡，无情台上朝音仙鸾微不可查地颤了一颤，想来她虽气若游丝，耳朵却还有几分清楚。
叶莲默了一默，她没想到东阳帝君为了给蓬莱岛一个交待，竟然下令如此无情的责罚，朝音仙鸾被他呵护五千余年前，最后却落得这个结局，只能道她自己过分行为，也怕是当真将东阳帝君气极了，故才下了如此重罚。
贞茒女君魂飞魄散之刑，只需无情台降下一雷，竟已经烟消云散。而朝音仙骨脱去，失了仙鸾之职，缩回原型打下凡间，三世禽道轮回，不久即将记忆全失，想必这三世不会过的太好，且她以后再是无法修炼成型，更不可能再回天庭。
叶莲唏嘘一声，倒叫十七挑眉说道：“你莫不是还有些心疼了？”
叶莲愕然一笑，道：“非也非也，只不过突然想起凡间有一言，道得极是好。”
十七奇道：“哪一言？”
叶莲悠悠道：“便是这一失足成千古恨啊。”
第80章 白星之河
无情台上余火飘烟，那乃是受三味真火焚烧后残留贞茒体内的火气，飘飘然已经没有形态，不过一阵轻风带过，这弱小火气随即也就散去了。
对于三味真火，东阳帝君下令命北斗星君着将前去碧海搜找，但想来不会有太大收获，毕竟他们尚且不清楚贞茒与三味真火到底融合到什么程度，更不会想到其实半途时多了三个小孩儿将贞茒体内真火给吸了去。
叶莲和十七听闻这话时，只一个看天一个看地，假装什么都没听到。
长零上仙与蓬莱岛，东阳帝君又与长蔺上神道了许多话，赔礼道歉自是要做的，还有那灵隐山山灵仙姑，朝音仙鸾留下这许多麻烦见今也都撂到东阳帝君头上，怕是后面还有够忙的。
叶莲见得东阳帝君忙得不可开交，趁其找不到她人时拉起十七往人少的地方走，十七默默跟着没有言语，便这样被叶莲拉走。
满天仙君要么忙着记录今日一切，要么忙着安慰东阳帝君，唯有紫宸帝君忽然有所擦觉，一阵张望后果见远端正离开的两个身影，看着叶莲和那个叫十七的厨子，不免神色深沉，不明其意。
叶莲拉着十七满天乱转，转得十七头晕目眩，不明白她到底想干什么，直到拽着他走的手一松，叶莲在一处漫无边际的星河处停了下来，默默站了许久。
“可知这是什么地方？”良久，待看得失神又回过神来后，叶莲才道了一句。
十七淡淡望着天宫云端间，如江如海，晶莹璀璨点缀繁星的脚下，因着天宫向来唯有白昼，这里繁星不似人间唯有夜晚方能看到，在这亮如白昼的广遨天宫中是唯一的白星之河。
这美轮美奂的景色，天地间皆是难得的，怪道说神仙妙地。
十七动了动，只听他道：“银河。”
叶莲轻笑一声，道：“我就知这个你一定知道，那你可知，通过此银河处又是哪里？”
十七一顿，眸色深处蓦地略有波动，没有再说话，只是看着叶莲，半响才似有似无地摇了摇头。
叶莲神色默了默，嘴角那笑意分外莫名，她黯然一声，眼中又似有怀念流淌而过，映这银河蔓延的璀璨，有一丝淡淡的忧伤。
“你可听说过神界？嗯，如今该说青城天。”叶莲道，
十七默了点头，六界中人，神界最高，这是所有生灵都知道的，十七虽然失忆了，也知道如今神界唤青城天，而从前则更多唤天神界。
“我在想，或者十七你会是神界而来的也不一定。”叶莲意有所指地道，
十七不觉蹙了蹙眉，冷冷道一声：“谁知道。”
叶莲看他这样倒有些好笑，有心道：“难道你真不想记起你从前来？”
十七的确像及了不想，不然这三百年来他也不会每天种种菜做做饭，从未想及失忆前的事。
叶莲却越发在意起来，本来她也渐渐淡忘了，如若这一次没有来天庭的话，或许她就淡忘了，奈何此番来九重天，果然还是令她多了这份心。
叶莲看着十七，只听他冷冷道了三个字，乃是：“不强求。”
这回答倒是有技巧。
叶莲哈哈笑了两声，她记得从前司南那家伙也常将一句话挂在嘴边说：“安乐顺其自然即好。”后一句则也是这：“不强求。”
司南掌刑罚，分明是位掌刑罚的神君，心却比任何人都软，胜在想得开，倒也和叶莲一样活得没心没肺。
奈何自以为活得已然足够没心没肺了，最后也逃不过一个情字的折损。
叶莲望着银河白星，再往上渡去千十里，不知从前神界那两处白与粉的隔岸桃林可还在，今是否还会飘落大片花瓣到银河上点缀风雅。
她蓦然记起，五千二百二十零二个月，她欠司南的那个约定原来已经到了该还的时候了。
“你今日有心，这一袭广袍难得换上，可惜了这方好风雅，满天千百仙君却竟然都没注意到，十七，你向来不喜繁琐，今日这身衣服却是怎地兴起穿上的。”叶莲似笑非笑半开玩笑地突然转身来道，无字扇扇着她额角长发飘拂，那狡黠的眸色温良纯净，这份温良却从未通进心里。
十七面色清冷立在她身侧，一双墨绿深眸定定看着叶莲，那道惊澜闪过时不知叶莲是否看到，他如此绝代风华，添这一身风儒广袖长袍尽显清雅姿态，奈何这方行头刻意穿在身上却是从头到尾像是换了一个风资，与无垢山时清冷凉薄的模样不觉有些两同。
“我施了掩仙术。”两厢对视之后，十七淡淡道了一句。
叶莲淡笑不语，她清楚得很，否则以十七这方模样，又是与她同道而来，分明惹眼得很怎料自九重天从头到尾，连一个询问十七名讳的仙君都没有。
便连东阳帝君竟也没多注意起十七来。
叶莲轻叹一声，不知为何她道：“我知你意思，你怕有仙子觊觎你美色。”
她说罢，转身就要走，十七怔在当下，叶莲没有再深问下去。他看着她的背影有些不明其意，分明是要揭发出点什么，却又突然自己择了个随便的由头不说了。
连东阳帝君都能瞒骗过的隐仙术，只是为了避免有小仙觊觎美色，这由头有些勉强了，连十七他自己听了都觉得叶莲古怪。
十七追了上去，愧声问道：“叶莲，你生我气了？”
叶莲默了一默，不回头行在银河边上，身侧是繁星点点，身后是十七急色，她道：“为何生气。”
十七哑言，叶莲见此心里一沉，暗道：“你即不愿说起，我又何必执着问起，横竖该有明白的一天，暂且不急吧。”
“我回去给你做好吃的，你想吃什么随便说。”须臾，十七道了这么一句。
叶莲脚步一顿，顿时颇觉好笑，侧头看了眼十七不知说点什么好，十七却模样生涩得很，想来从前没对别人给过这种甜头，现在他慌不择路下服了个软，反而自己后觉娇涩起来。
叶莲看他这样，心道她刚刚那方猜测可能有误，毕竟若是那人的话决然是不会露出这种处男模样的。
她淡淡一笑，只好应了声：“好呀。”
第81章 十七盛怒
叶莲和十七离开银河处，便也不再回九重天宫了，自行唤了朵祥云来自行驾下了仙界，一路无言，十七默默不语不知在深思什么，叶莲也就没有多言，也想着今天要吃什么好，人间都有什么名菜，毕竟十七说了她可以随便点。
于是一路飘过蓬莱岛上空，再行半段海路这便回来了无垢山。
去了一趟九重天消遣了半日时光，叶莲瞬觉轻松，跳下祥云就往山谷小竹屋处跑，三两步跑向她那湖边睡觉的枫树下，动手就刨了土挖出一个黝黑酒壶来。
叶莲好酒，最好风月下饮酒，只是今日莫名就想白日宣酒，她从前也偶尔这样，思及兴起开了酒壶子就倒于树上独饮，看着她那池湖莲，十七曾说过她不如改叫醉莲，比叫叶莲妥帖得多，叶莲便随意笑笑不语，心道她原先也不叫叶莲。
这是她当初时，唯一那次下凡历劫时，佛主给她取的凡名，因着她当初下凡之时几乎未告知任何人，这一名字所知的人也甚少，再者知道的如今也大多都烟消云散了，不过叶莲倒是想起，当初入凡时，那个和她一同时间下界历劫的不知名仙君，或许会知道。
毕竟说来不巧，当年叶莲下凡历劫果然碰上了他了，只不过此乃后来才想起来的事。
见今那人晋升不知何处，叶莲唯独记得他些许模糊的样子，细想却也毫无记忆。
所幸当年那场凡劫所历算得叫叶莲有些记忆。
叶莲吸了一鼻子酒香，就要灌入一口，不想身后一声重响突然传来却叫她动作一顿，回身看了一眼。
这一眼，顿时就是她也有些震惊当下。
那重响却是十七发出，堪堪一道仙刃打向了竹屋旁三寸之地的墙上，劈的是三个圆滚滚正撕扯着什么的东西。
这三个圆滚滚叫得叶莲想了起来，无垢山那新来的福禄寿。
那三个小兽孩儿，嘴里叼着菜花，手里抱着母鸡，头上顶着大鸭蛋，说起来画面有些滑稽，叶莲也抱着酒壶瑟瑟发抖不敢发笑。
原因在于，十七的菜园子……此时一片乱七八糟，简直不成样。
大半鲜果蔬菜都被拔了吃了，啃得碎叶子遍地都是，这就算了，还有更多东西东倒西歪，无垢山就如灾难现场，混乱得叶莲想象不出离开前分明都很好的画面。
毫无疑问，把无垢山搞成这样的正是福禄寿三个。
十七的命根子呀，来时他还盘算着什么，什么食材调羹成什么什么新菜色，要做顿三百年来最好的给叶莲尝鲜，结果菜园子转眼被糟蹋得看不出东西来。
甫一记得有一次，当时踏雪尚在无垢山修行，叶莲和踏雪不比十七沉稳，趁着机会就忍不住找些乐子来消遣时光，那时正好十七出门去了，叶莲不知为何思量起十七的菜圃见今长势如何了，于是拿了剪子带着踏雪上地里逛菜园子来了。
一路见到欢喜的就剪，剪了一篮子叫踏雪叼了出来，一人一狗就着吃了不少不用煮能现吃的东西，当时不觉有什么关系，只等的十七回来，皮笑肉不笑地咬着牙道：“地里的脚印我看怎么得也踩死了所有快发芽的小苗了，那颗我种了两百年见今才长了不多个果子的无花果闻着像是叶莲你吃了吧。”
叶莲听闻，想到十七种的无花果非是普通无花果，那是他专程跑遍西边山脉才寻来的一株仙品，好像是要种来酿无花果酒的，难怪味道那么香，她吃着那么好吃，把一小篮子都吞干净了，踏雪也才捞到吃了一个。
那时叶莲只当那又怎样，顶天立地地就认下了说是没什么大不了，反正酿了的酒也归她喝了，早晚都是她吃。话没说话，十七一道劲风把叶莲和踏雪都打发到了深海里，十七未消气前东不得回山上，山下还体贴插了个木板提醒到叶莲若不泡足七七四十九日下辈子就别想再吃饭。
叶莲气得咬牙切齿，奈何胃不争气地早被十七厨艺收服，于是只好忍气吞声在无垢山下足足窝了七七四十九日，踏雪就更不必说了，它更是被十七师公吓得瑟瑟发抖。
当时真是难熬，想到七七四十九天没饭吃没酒喝的日子，简直不像人过的。
叶莲抱着酒坛子待在树下不敢多言，直到福禄寿三个被十七揍了个鼻青脸肿哭着认错的时候，叶莲方敢出声，喝着三个不懂事的小屁孩道：“还不快给十七大爷磕头认错，再蹲墙角面壁思过去。”
福禄寿三个呜咽了一声，可怜巴巴地看向十七和叶莲，因着头上还顶着被十七揍得老大的个包，半点不敢挣扎，只好抱着头接连磕了头，哭着大喊几声：“大爷饶命！大爷饶命。”
叶莲看了他们一眼，笑道：“咦，十七你看，他们会说话了？”
十七本来阴沉着脸的，蓦地听到叶莲这声惊讶，心里顿时一松，又听着福禄寿三个哭天喊地的话，不得不说差点笑出声来。
他只好敛了敛神色，轻咳地嗯了一声，似是察觉大爷松气了福禄寿哇地抬起头来对视一眼，当下越发给劲地求饶，尤其黑衣绿衣的禄寿两个，一双眼珠子溜转求得最起劲，哭得最起劲的红衣福见之只好也跟着学着。
倒叫叶莲看得它们愕然不已，突然觉得这三个小玩意好像还挺好玩儿的。
待得闹了半天，叶莲边喝着酒边监视着福禄寿三个面壁思过，今晚没饭吃。
十七则皱着眉地忙了半天才把无垢山收拾了个大概，只不过好多东西都糟蹋坏了的，整得最后，本来是要给叶莲做顿大餐的结果也只和往常四菜之色而已，叶莲辛苦十七半天忙碌，打着和气叫他没关系，别的时候再加菜不打紧。
又瞪着福禄寿不准流口水，福禄寿三个被罚山墙前头顶巨石面壁思过，红衣福抖得两脚直颤，另两个却不忘看着吃饭的两个流口水，直到一道仙光忽地从天空掠下，紫宸帝君来到了无垢山，怔住看着这大大小小五个人。
第82章 君衡山神
叶莲和十七察觉有人到来，当下转眸也看向来人。
见紫宸帝君神色诡异地呆在当下，叶莲先咦了一声，有些惊讶到来的居然紫宸。末了想一想，心道不会是还想来将她带去无情台受问吧。
怔住的紫宸帝君察觉到叶莲古怪的目光，方神色一变，表情依旧诡异，只听他想了半天道：“本尊……是来拜访好友的。”
叶莲听言眉眼微挑，有些不可思议地盯着紫宸看了个来回，心道发生了什么，紫宸帝君居然承认了自己是好友了？不抓自己了？
实在纳闷，但看紫宸一手竟然还提着一礼盒，那模样的确看起来就有几分拜访的意思。
叶莲当下轻咳了一声，想来紫宸是终于开了窍了，她不免有些欣慰，正要招手叫他不必多礼客气什么之时，却见紫宸帝君提着礼盒，然后走向了十七。
“……”
叶莲动作僵住，十七淡淡平静，只听紫宸帝君又道：“这位……十七，不介意本尊坐下吧。”
叫这声十七的时候，紫宸的语气相当僵硬，似是万分不习惯，这万分不习惯的模样怎么看都不像他二人是认识的。
十七貌似也有些莫名，只好道：“帝君随意。”
叶莲看了看眼十七，又看了看眼紫宸帝君。
紫宸帝君目光凝重，默默不语地坐到十七和叶莲中间，就盯着十七打量半天不说话。
“我们十七有那么好看吗？叫帝君你如此着迷？”见画风着实怪异，叶莲忍不住好奇地问了一句。
话一道出，十七和紫宸同时面色一变，紫宸帝君显得失态地轻咳了一声，方道：“本尊只是觉得，与仙友眼缘甚好，故想来结交。”
叶莲震在当下，冰山冷雪的紫宸帝君说要结交好友，这简直就是破天荒之事。仙界众君可惜没有听到，否则一定又是一场激荡。
叶莲于是看向十七，道：“十七，你施了隐仙术就罢了，几时还迷惑了紫宸帝君了？我都不知道，你二人是几时对上眼的？”
“……”
十七翻了个白眼，没有搭理叶莲。
紫宸帝君皱了皱眉不解，道：“什么隐仙术。”这才想起顿时有些讶然，转声道：“你果然用了隐仙术，我就说你为何……”
紫宸帝君话音略有些急了，连带那声帝君自称的本尊竟直直呼为我。
叶莲顿时听得越发在意起来，当下追问道：“为何什么？”
不知为何，紫宸说要结交十七的时候，叶莲心里就颇觉古怪。紫宸这人性情过于显然，满天仙神都晓得他孤冷的性子，就算是从前和紫宸相识不浅的叶莲自己，也极少见到紫宸如此模样过，除非此人极受他看重又或者是敬重。
十七对此也淡然处之，似乎并未多在意，叶莲看着他又觉得他不像佯装。
只听紫宸沉思少许后方道：“本尊只是觉得，仙友与从前一位故友略有相似之处，只是，却又……有些不似。”
这又似又不似，听得叶莲有些混乱，当下道：“那你又何出此言，且先说帝君你那故友是何人吧？”
她心下焦急，难得十七身份终于有了突破，紫宸说话却又支支吾吾，急得叶莲饭都吃不下了，十七见此，叹了一声，只好换了个碗添了碗汤递给叶莲。
却不想紫宸帝君接下来的回答，真叫叶莲连汤也无心去喝了。
紫宸帝君道出了一个名字，乃是：“君衡。”
十七本平静听着，这一姓名是他未曾知道的，不想略一抬头看叶莲，却叫叶莲神态愕然，竟是有些怔愣住了，十七见此，不觉微蹙起眉来，心中莫名有些不是滋味。
“君衡……”叶莲呢喃重复了一声，这姓名不得不说勾起了她一些回忆，毕竟今日她还忆起了这人过，就是不知与紫宸所说是不是同一个人。
于是又听紫宸道：“君衡山神，他本乃一位散仙，虽位列仙班却向来喜欢四处游历，与本尊相识数万年，奈何五千年前突然无声无息地消失了。”
“消失了？”叶莲颇有些惊讶，而紫宸称其这声山神，忍不住又叫叶莲瞄向了十七。
叶莲便问道：“敢问帝君，这君衡山神所司何山？”
紫宸莫名一顿，想了想却道：“不瞒你说，本尊也说不清楚。”
叶莲听觉奇怪，紫宸接着道：“君衡喜好游历山川河里，他自称山神实则上却从未长久司镇于哪里一处山地。”
听得紫宸帝君细细说了之后，叶莲这才有些了然了。
想来这君衡山神性情羁傲，是位不喜受束缚的。故君衡山神本仙姿深厚，奈何偏不要受那仙界重任，反而要了个散职闲闲散散地游荡于六界中，六界诸事不多打听，也倒少叫人见识。
因尔向来最好山水，故而游遍六界山河，这其中昆仑巅当属六界之最，如此地方这位君衡山神自然也要游闯一方，也是因此结交上了仙界四方帝君中最为高冷的紫宸帝君。
说来开头其实是有些不太好的，因着这位君衡山神不仅性子羁傲，而且还很霸道威风，昆仑山是个好山头好福地啊，任是他那种闲散的仙君看了，也不免突然生出了想占山为居的念头来。
故而当时二话不说来到昆仑山巅，这位君衡山神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提剑刷刷两下在山顶一面山墙上劈写出了一行字，正大光明乃是：司山之主，君衡。
劈完后翻墙一看，这可不得了，竟是堪堪劈在了一座未察觉的仙府后泉池的大墙上，难怪墙面如此光滑整洁，更不得了的是，此时那泉池袅袅生烟中还有一人正在搓澡，僵着脸看向这翻墙跃跳之人。
后来大战了三百回合后，这位对天宫万事不多听闻的君衡山神才得知，此泡澡之人原来是紫宸帝君。
说来大概都也是好战之人，紫宸帝君与君衡山神大战了三百回来合，打了七七四十九天，从本来的怒目相对，渐渐就打出了感情来，自然这感情乃是纯粹的敬佩之情。
紫宸帝君好武数万年，能和他打成平手的实在不多，能打着打着正到高峰之时却说他累了先吃东西再打的更是前所未有，这么个奇人，实在不是紫宸高冷能对付得了的。
故而不知不觉，竟就与君衡相识上了。
第83章 溶城变化
叶莲拼凑这领悟完了紫宸这个故事，发现这君衡山神那性情怎么听怎么和初见十七是非常相似，尤其是这见面就占山为王的毛病，简直如出一侧呀。
当下不免，眯起要来神色深邃的盯着十七思索。
叶莲道：“你竟觉十七和君衡山神相似，那不确定之处又是哪里？”
这是个关键问题，紫宸帝君听此沉眸片刻，盯着十七他道：“因为长相略有不同。”
十七面无表情的抽了抽眼角，这完全是因为他被叶莲和紫宸两个像景色一样这么盯着看了半天，不免有些无言。
叶莲咦了一声惊讶，想了想道：“竟是如此，那你可有君衡山神的画像。”
紫宸摇头道：“没有。”又道：“不过我可以将他画出来。”
这敢情好，叶莲当下急忙跑去十七的书房抽了纸笔出来递给紫宸要他快画。
见桌上碟碗尚在，十七默了一默只好先把东西收回屋里，待叶莲想起来饿了再热一热吧。
而紫宸帝君挥笔沾墨，不消多久，一副丹青已经完好。
画上之人一身无色长袍贴身而立，身形修长高挑，眉眼凌削，薄唇轻抿，那身气势无论怎么看都和十七像了个七八分，唯独那张容貌，却最多只像个两三分。
十七清淡凉薄之态，画上这君衡山神却剑眉星目，更多几分肃冷之态，再者还有一点，画上君衡怎么看都要比十七年龄见长一些。
只不过，他二人那双眸色却最是相像的，便是这一点故才有了个两三分相似的感觉。
难怪紫宸帝君如此狐疑不定，便是叶莲看了都颇觉惊愕，顿时思量起，这与十七还有没有关系，但若说没关系，又不免觉得其中有许多巧合。
叶莲沉吟着看着画许久，半响想起从前来，突然开口问道：“敢问紫宸帝君，这位君衡山神可曾下凡历劫过？”
紫宸也是有些莫名，十七亦是如此，都不明白叶莲问这个是何意思。
紫宸倒也细想起来道：“君衡飞升上仙时，有曾去过凡间渡劫，只不过此已经是一万年前的事了。”
叶莲听言一怔，一万年前！她忽地咧嘴一笑，是了，细算起来，她当初下凡历劫那次到如今粗算起来也正是一万年时间了。
那么这君衡山神，果真有很大可能是当年那个，与她前后下凡历劫的仙君。
那时叶莲一时兴起来到凡尘镜时，那个不及看清长相的仙君已经先跃下了凡间，叶莲虽慢了少许时间，但果真是有缘，那场劫数叶莲不巧就遇上一名唤为君衡的凡人，与其有过一段交集。后来回归神界，叶莲记忆恢复才欣觉凡间这君衡凡人气度不凡，倒和那个与她前后下凡的仙君极为相似，故才觉起这份缘分来。
也正是因为觉得忒巧，所以在凡间时虽然和这位君衡公子结识不深，思及同为天界仙神，叶莲后来却反而把这事记得此人间那场劫数更加深了几分。
叶莲想着淡淡笑之，不住道着：“太巧太巧。”听得十七眉眼越蹙越深，紫宸则心里古怪。
十七就道：“你想到什么，说什么太巧？”
叶莲放下手中画面，敛神看了十七一眼，拍了拍他道：“十七，你若真就是这君衡山神，说不定与我还真缘分不浅，不瞒你说，我当年下凡历劫遇过一人，我觉得极有可能是这位君衡山神本人。”
这话说出，十七和紫宸都很是惊讶，紫宸当下怪道：“你确定？”
叶莲轻声道：“虽则那已经是许多年前的往事了，那人长相如今也都记不甚清，只不过我想，八九不离十吧。”
叶莲看着那画中人，当年她自凡间历劫后回到天神界，其实也曾偶尔记起这同去历劫的仙君，可惜一阵着人打听却都找不到满天仙神中有这么一位仙君，但如今听得紫宸这话，君衡山神行踪不定，又极少在仙神二界走动，找不到确也情有可原。
再者这世间墨绿色眼瞳乃属少有，见今叶莲也不过见过三个，这三个其一乃是青帝天玄，他那双眸中最叫叶莲记忆深刻，因尔神色当真无情到骨里，其二就是这位君衡凡人，其三则是十七了。
那位君衡山神与十七一双眼睛如此相似，便可见得他眸色与十七也是一同，果然问了紫宸帝君他也道正是。
与叶莲相同，有这方眸色者，紫宸也唯见过这三人有之。
所以叶莲确定，那个君衡凡人和君衡山神定有关系，且紫宸道他五千年前突然消失不见，这也颇为古怪，十七却又正好失忆，如果不是样貌略有不同，的确是令人猜疑。
叶莲看着十七突然想着，十七如果正是君衡山神……反而是最好的。
仙神法术超然，不过区区容貌变化根本不在话下，故而虽然十七和君衡山神长相不同，却也未必有这种原因，只是如果是这样的话，君衡山神又为何要突然改变容貌，这又叫人不解。
紫宸帝君这时打破了沉思，他道：“不管是否君衡，本尊此次来，其实还有一件要事想告知。”
这一回，紫宸帝君说话语气重回肃冷，只见在叶莲和十七不解之余，他手心紫光一闪，突然多了个双面镜。
叶莲眯眼瞧了几分镜子，突然才看出了异样，咦声道：“这不是镇魔镜吗？”
话音刚落，果然细看镜中，一个条状物体正躲在镜框边处。
没错，正是躲着有些生涩模样，而且这条状物体极其眼熟，可不正是血魔渊之时，被紫宸擒住的魔界魔尊溶城么。
叶莲指着镜子怪然道：“这是溶城吧？”
十七道：“溶城又是谁？”
紫宸帝君道：“正是魔尊溶城。”
叶莲歪了歪脑袋，煞是糊涂道：“不破空大骂的溶城？”
十七小声呢喃道：“什么意思。”
紫宸帝君阖眼沉声道：“此溶城非那溶城魔尊。”
这下叶莲也愣了，道：“什么意思？”
她也不懂了，和十七面面相觑。
溶城还躲在镜框里不敢探头，叶莲突然又发现，他好像还在瑟瑟发抖，于是他们三个巨大的人盯着小镜子的小人，活像怪物看猎物，欺负意味很明显。
叶莲觉得嚣张跋扈的溶城突然变娘了，她有些质疑紫宸到底对他做了什么，于是看着紫宸的神色特别阴阳怪气，直叫紫宸额角一跳，他道：“本尊尚未对他做什么，他自己便分裂了。”
第84章 三生咒
魔尊溶城分裂了，还是精神分裂。
叶莲虽清楚溶城这人做事像个疯子，但她没想到溶城还是个神经病。于是对着镇魔镜一阵使唤，果然溶城是真的什么反应都不敢做，唯独一直多言镜面边框，顶多露出一只眼睛瑟瑟发抖地看着叶莲，忍不住看着看着还要脸红上三分，吓得叶莲险些哈哈大笑。
“这个，帝君，请问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逗弄了良久，叶莲方憋着笑问上一声。
紫宸帝君把魔界之主擒到了手上，理当和满天仙君商量个怎么处理的办法。
而今魔界蠢蠢欲动，与仙界二界从来没有和好过，也唯独看着战力互相威慑不敢轻易动乱。
然而魔尊被擒一事若传到魔界中去，毫无疑问，一场仙魔大战必在旦夕。
叶莲思量眼下不曾听到魔界有什么躁动，想来要么溶城出门一定又没交待，另外紫宸兴许也做事小心，故而魔尊被擒一事还没被魔界那边知道。
只不过溶城竟然是位魔尊，现被仙界帝君擒到手，那么早晚都要处理一下，只不过却在紫宸今日本想告知东阳帝君与其他仙君此事时，却被溶城的变化耽搁了。
紫宸皱起了眉，大抵他也颇为为难，说道：“本尊原用镇魔镜暂且关押着他，只是没想到他突然变成这样，而且……”紫宸沉眸片刻，道：“而且……他一身魔气突然全失，完全就如同一个……”
“凡人！”见此紫宸迟疑着话，叶莲说道，“溶城魔尊魔气尽失，化为一介凡人之躯。”
紫宸帝君默然一声，随即点头道：“正是如此古怪。”
十七清冷道：“他即是魔尊，怎么可能会魔气尽失，那岂不代表此人已经修为尽散吗？”
紫宸也是这么以为的，但溶城虽魔气尽失如若普通凡人之样，可却连性情记忆也都消失了个遍，完全就是换作了另一个人。
起先紫宸也以为可能是溶城使了计谋逃跑了，只是他施术试探过溶城魂魄却又并非他人，更奇怪的是，他证实溶城是否逃跑的时候，紫宸帝君发现溶城心海中的记忆全非他知道的那些，却尽是一些凡人经历，还是一个像及了溶城的凡人经历。
两百年前在昆仑巅的大战没有，与青帝在魔界夜临城的单挑没有，甚至是几日前血魔渊那一场经过也都没有，所有的记忆都不是溶城与紫宸经历过的那些。
溶城的身体与魂魄依旧是溶城，然而他的性情与记忆却是另外的经过。
紫宸帝君因为颇觉惊奇，故而决定暂不把溶城被擒一事告知天界众君。另则他有一事十分担心，故道：“本尊怕的是，溶城使了计算，并非逃跑也罢，若是已经逃了怕他还要动绝缘深渊封印的念头。”
听到绝缘深渊叶莲眸色一动，手指轻敲桌面，面色却极是平静。
“帝君或许不知道，溶城魔尊……他本来就是凡人。”叶莲淡声道，
紫宸听言却一怔，似有惊讶，溶城虽然上位魔尊不过五千年前，五千年前他还是魔界一方魔帝，听说乃是迆炎魔神座下，帮了迆炎干了不少好事坏事，和紫宸帝君一样，一个敬佩天界神尊白帝姬，一个敬佩地界魔尊迆炎。
在这一点上紫宸和溶城的执着，说来真是一模一样，可以组个对。
奈何身不由己，各持一方，可能也正是因为信仰有些神似，紫宸和溶城从来就是互不对立的，也算从小打到大，紫宸帝君再一路打到输。
只因溶城晋位魔尊之时，受了迆炎魔神临死前一缕武力，以至于修为蹭蹭上升，相反只有自行悟法的紫宸帝君却要略输一筹。
紫宸和溶城也算不打不相识，知道对方万余年却从不知道他曾经是凡人。
魔界可容纳四方，土生土长的魔君有之，仙神堕魔，妖灵成魔，凡人修魔各种各样。
凡人可苦修成仙，这苦修却非易事，数万年来凡修成仙者可以细数得出，凡人追求飞升之道这是常理，然而凡人修魔道者却非正理。
溶城就是这不走正道偏修魔道还叫他修出了光辉事业来的凡人，他生来就狂，最不喜欢走寻常道，但这么一件事极少人知道，也唯有当初捞了他一把还把人送到魔界的叶莲最清楚。
紫宸疑惑着道：“你怎知他是凡人。”
叶莲思量再三，觉得不宜细说，也只道：“有些缘故，说来啰嗦不说也罢。”
紫宸皱了皱眉，神色冷沉只好作罢，说道：“即是如此，果然还是被溶城耍了奸计跑了。”
叶莲默默看了镇魔镜里的小人一眼，知道紫宸帝君也想到了，于是道：“三生咒唯有凡体可以施术，只不过也有弊端，眼下溶城不得已留下他这前生，就是这个道理。”
所谓三生咒本来是鬼界的一道禁术。向来凡人都有三生之劫，此三生劫数各异，故偶生三性，世间不免有人死后无法忘怀，于是生出了三生咒转灵之术，将前世之心与彼时之心相换行逆道痴念，犯的却是逆命而为的行为。
当年想出三生咒者今已叫人忘却是谁，三生咒更是一直被冥王封锁为禁术，偷行者必重罚刑之，早不敢有人妄为。
而今溶城魔尊却为了脱困束缚，竟然用了这三生咒行逃离之计。
眼下镇魔镜中这胆怯凡人就是溶城从前为凡人时所历的其中一世人格。三生咒行之一可逆转时空与前一世交换心体，然而这方行为毕竟逆天而为，天道察觉就是魂飞魄散的结局。二则却可拖回前世记忆，今世之主以灵体离开飘荡各方，此行为亦是逆天而为，天道察觉也还是要魂飞魄散。
然而溶城却是个魔尊，魔尊修为与普通凡人魂体不同，几百道玄雷之劫尚且抗过不知多少次，区区一道天雷也打不散他的魂魄。
故而叶莲觉得，溶城绝对是化为魔气脱身逃跑，留下了他前世的他代替了。
这方面简直就是兵行险计，奈何除非这样，溶城也没有别的办法逃出天界。
总不能真如废物一半叫天界那群家伙肆意对待，溶城魔尊必然这么想过。
第85章 荒界游历
现今这位魔尊溶城与上一任魔尊迆炎之间的关系说来有些话长，然而有一点许多仙君都知道，那就是他二位乃是师徒关系。
想到迆炎与溶城能成为师徒，这之间还有叶莲的一些原因。
今溶城为了破开绝缘深渊的封印不幸身受重伤被抓，现又宁愿行险招施禁咒逃跑，这么多的作为当然都是为了他师尊迆炎。
叶莲想到这里叹了一声，对溶城她向来有些无可奈何。
紫宸道：“本尊已先去过血魔渊查探过，绝缘深渊有万古神刃镇守暂还没发生异动，只怕此番血魔渊之事后，那里的封印需要加固。”
紫宸的意思很正确，血魔渊封印松动必然是需要再遣仙君前去加固，但叶莲心道有万古镇守绝缘深渊，她倒是不担心此方，只不过思及到有些旧事，心下略有波动。
这旧事，如果不是想起溶城原乃凡人这一事，叶莲却差点忘记了。
想来的这件事，却是这近五千年来所遇。那时叶莲仅余残魂飘零，不归六界所属便游荡在了混沌之地毫无目的。
因着她当初乃是叛天而为，被诛仙台那一场诛神雷劫劈了个一干二净，分明是劈了个一干二净的，不想数百年后迷迷糊糊，尽还能以一缕灵识醒了过来。
醒过来之时，今时已不同往日。初时叶莲还以为自己死了还不忘再做一场梦，后来方知道这确实不是梦，而是自己魂魄未散当真到了混沌之界了。
说来不归六界的荒芜大地方称为混沌之界，此处荒不潦生，若非大恶大罪之人不会被贬此地，故而叶莲当知自己乃到了混沌之界后，不免唏嘘天道果然是有眼的，叫她也贬到那里。
她当时虽然神识恢复，奈何当初受诛仙台那场诛神劫，勉强也只凑回了个残魂残魄，那原来的神身自是不用想的。
叶莲从前小时去鬼界，总是最喜欢蹲在忘川河浅看那丰富多彩的记忆，再就是追着鬼界魂火一阵玩闹，使得百鬼们每每听到艽元公主又下界来了，都万分瑟瑟发抖，奈何要卖冥王一个面子，也只好忍气吞声陪玩这位六界第一的天神公主了。
那时叶莲是因为觉得那些似有似无的鬼魂幽幽飘荡的样子十分有趣，不想当日胡乱嬉笑百鬼，倒叫今时她也尝试了一番那种滋味。
说不清好受不好受，就是偶时遇到混沌风沙实在有些不好对付，毕竟如今她轻飘飘的一只残魂，如何抵挡得住风吹雨打。
于是因此，叶莲游荡混沌之界的时候，时常因为不得已而叫狂风过洪水强行推搡，起初还挣扎着与风抗与水逆，奈何久而久之后，方习得了让它去吧的心态。
如此这般养出习惯，再遇得混沌界中这突如其来的恶劣天气之后，叶莲便由着自己这飘摇之体顺势而去了，但也因此省了不少力气，游荡了混沌界许多遥远的地方。
在天神界的数万年，叶莲也时常兴起游历六界，奈何六界多大，叶莲也有足够时间将何处看完，许多年过来却差不多看遍名山名水，倒再找不出新奇来。但在混沌界之后的飘荡，却叫数万年资历后的叶莲再一次有了那难得的陌生好奇之感，不得不说，这算是在被贬到这寂寥无趣的混沌界后，勉强让叶莲有了些许兴致的好事。
正是因为这样，叶莲由着自己流浪于无边无际的混沌界中，与那些认为此乃流放行为之人相处了许久。
许多年前曾翻阅过一本天阁古籍，曾说过混沌界之起源，亦曾记载过历来被流放无此地永远不得回归六界之罪人。
甫一记得当初读过一位名为真亓的神君被贬此地，此乃叶莲父神苍言神尊那一辈之事，因着这位真亓神君被贬混沌界的原因叫叶莲有些记忆深刻，于是在漫无目的的游荡之后，叶莲想起此事来，故而决定去找这一个人。
说来过程很心酸，叶莲整整飘了千余年，躲过荒野凶兽数百余次追杀，方终于在有一天误入一头穷奇大口，咬着送到了一人面前。
说来有些丢脸，毕竟无论是身为艽元公主还是白帝姬后大战三界，叶莲都没有狼狈到以魂身逃命不过，还被凶兽吞掉。
说来不幸遇到这头穷奇凶兽，是叶莲万万没料到的，想她当日飘得无趣于是落到一洼坑水前想看看水里的天，和天上的天算不算一样，不想这才落下，一张巨口就将她咬住了，当下山石地崩，土落沙流，一个隐身与大地中颜色相近的庞然大物站了起来，叶莲堪堪落地那坑洼水原来就是它的大口，那坑坑洼洼不多的脏水却原来是这巨兽流的口水。
叶莲当下脸色一黑，再细看去时，发现这巨兽模样熟悉，想起是什么之后它背上双翅已经扑扇两下，含着叶莲远远飞去。
从前叶莲打过一头穷奇，颜色也和大地之色形式，也喜欢睡觉躲在荒地中假装，趁路过的一个不备张口就吞。
那时候叶莲不过三千岁，还未化作成人形，因这一吓吓得她一巴掌拍去，不巧直接把那头穷奇拍了个无影无踪，寻遍多年不得见，叶莲于是心想不知道和现在咬她这位可是同一个。
不管是不是是同一个，如今叶莲幽幽之体被含大口中，实在是危险至极，原以为若被吞下穷奇腹中自己该当如何，不知她神火之力是否还有用，这魂灵的身体能不能发挥得极致，若挣脱不了穷奇那恶臭的胃，她叶莲又当如何是好……
就这么胡思乱想了一路，不想穷奇压根没有把叶莲吞下腹中，不过含在嘴里不知何意，叶莲纳闷它向来最喜欢吃人，难道是觉得她魂体不够美味？
却不料那头穷奇一路急飞，跨过长远之地竟把叶莲送到一处陌尘，带到了一座小破屋前。
混沌界地方很大毋庸置疑，但能在这么荒芜的地方看到一栋屋子，虽然它残破不堪，也还是让叶莲惊了三分。
第86章 混沌女君
那时叶莲一身都是穷奇那家伙的口水。
思量着若叫她恢复真身，一定要当场把穷奇打成丸子，结果穷奇就将她献到了那栋破屋之前，且神态虔诚无比卑微恭敬。
穷奇身为一头上古凶兽，还是最凶残的四兽之一，从来嫉善如仇，这凶兽最喜好做坏，最喜欢吃纯良之人，也喜欢追捧行恶之人。
所以当叶莲被穷奇含着献到破屋前的时候，叶莲心想屋里的人绝非善类。
事实上确实也是这样没错，本来来到混沌界的毕竟从来也没有过不犯罪的人，只不过当那老屋的破败木门咿呀一声打开时，纵使知道出现者定是个大恶不善之辈，叶莲看清这人后仍是不禁有些心动。
飘游荒芜混沌界千余年，叶莲所见最多的就是凶兽恶兽，这二者最显然的共同点不是有多凶多恶，而是它们都奇形怪状，奇丑无比，如果不是记忆中还留存着先前几万年的神仙日子，那些容貌各采仙君神君数不尽数回荡脑海，已然也没有了真神之身化作孤魂的叶莲，差点失去了对容貌的感官。
故而眼前突然出现一个人这件事，算是给叶莲那颗沉静的心撩拨起了一丝潋滟。
这丝潋滟正如美酒可口，有些引人缠绵，奈何这出现之人是个绝丽却非美男子，这倒是一个遗憾。怎奈这一抹遗憾都没放进叶莲心里，她还是忍不住想来个亲切的问候。
这声问候从千百年极少开口的嘴里说出，却是带有几分沙哑，若不是这控制不住地失态，叶莲都未曾注意到自己如今这声音都成了这样。
想来先时在混沌界醒来的时候也自喃自语过，后渐觉独角戏无趣，叶莲就再没开口，不过偶而起了想法便自心中斟酌。
所以大概正是叶莲这扭扭捏捏的声音，叫这位女子听了神态冷硬，只道叶莲是个不待见的小妖兽。
叶莲自穷奇口里出来形象狼狈，又因此番成了一缕魂体飘荡，与身后四凶穷奇比起来的确是少了一些威风，但饶是如此，叶莲心觉自己好歹也是当年六界之主，神界一方霸王，而今被人叫做一声“小妖兽”简直是岂有此理。
叶莲一半郁闷一半微怒，故而眸光一沉，瞬时难以控制，一道真气于是强行爆发出来。
穷奇此时听得那女子嫌恶叶莲，吼了一声正准备张嘴自己吃了叶莲，不巧刚刚大口才凑过去，一道无形威压如剑虹一般，堪堪削掉了它头顶半角，后又向后延伸而去，斩下它无数翅羽。
一时荒芜大地狂风卷起，以叶莲为中心越来越大，似要将方圆百里都吞噬殆尽，叶莲心下一怔，方察觉自己失了方寸了，于是使出全力待要收回这道真气，奈何她如今化为魂体真气不稳，却是收了半天都收不回力量，倒反而有越来越控制不住地趋势。
那破旧的老屋也不知道建了多久，一阵狂风之下摇摇欲坠，眼看就要倒成废物，叶莲可惜之余有些无奈，却在这时一声轻喝响亮发出，只道一声“吸空镜来“”后，顿只见龙卷风如顶撞湖口，迅速朝一个黑口涌去，被吸入一个物件中。
老屋的墙根堪堪要与大地脱离的时候，狂风便在此刻消散不见，叶莲疑惑之时，发现眼前的人也不见踪影，抬头一看，她不知何时跳道了老屋的屋顶，那双紧皱的眉眼意味肃然，手里拿着一面通体漆黑的镜子，却是紧盯着叶莲看个不停。
叶莲看后心下忍不住啧啧称赞，身为白帝姬时坐壁上观的习惯忍不住又露了出来，回身一看穷奇如此，差点没呆住，只见穷奇被削了一角，一对翅膀还叫龙风卷了个七八成稀疏，那模样看起来比叶莲沾它满身口水还好笑，倒像叶莲趁机报复。
叶莲忍俊不禁的时候，那个女子跃了下来，直接一脚落到了叶莲面前，叶莲回身之时不曾注意，差点与她当头撞上，好在她如今是个魂体，伸缩倒也自如。
“尔乃何人，竟可于混沌界使出仙术！”她张口喝问道，想来从前是个擅长教训人的。
叶莲退了一步，暗暗怪道了一声：她方才用的不该是仙术吧。
叶莲乃真神之后，她之力量当属神力，与仙界仙气有些距离远的差别，但因她如今魂残体弱，难免一身神力颇有受损，使不出从前二三分威力，但该不至于被错认作是仙术。
只不过叶莲倒也懒得解释这么多，反而自这人的话中听明白了，被贬混沌界之人，乃是动用不得灵力的。
怪道从前父神说，流放混沌界者，比永世不得超生之罚更重。
叶莲心道，因此乃进的来出不去之地。
叶莲的出现这女子不觉得奇怪，但她能使出招式来却不得不引起她的注意了。
见之叶莲没有作话，她那双极丽的眉眼沉怒，便又喝问了一声。
叶莲后退了一步，只觉耳膜之苦难受，她并非不答，只是暂时想不出该如何作答，好在这人将她喝了这两声，喝起了她一缕记忆，叶莲想起这个旧名，于是道：“叶莲。”
这声音依旧沙哑不甚好听，那女子先是眸色一凝，后又有些惊讶道：“尔乃人族？”
她先前当叶莲是头小妖兽，不知几时被贬到这混沌界，倒霉叫穷奇耍计捕住，十分之看不起，但她没想到，若幽灵飘荡的这个，原来和她一样真身为人形。
叶莲看她讶色，当下道：“我自然非是小妖兽，只不过如今情非所以才成这般。”
女子听了冷笑一声，道：“尔不过被贬至此，是妖是人又有何区别。”
叶莲听了一顿，心下想那可不一样，比如若非这女子是个人形，此刻自己就不想和她多言。
但细想这人性情乖戾不善，就不与她多加计较，只又问道：“不知君上又是何人，说来不定在下曾听闻过。”
六界生灵叶莲大抵都认识，尤其仙神两界众君，资历比她高的不多，多的虽则大抵都已经随着时代陨落，却也都记录古籍中，所以叶莲心觉眼前这人不定正是她听过之人。
不想她又冷喝一声，道：“混沌界数万年没来过被贬的仙君，尔不过区区小儿，如何知晓吾辈之事。”
第87章 真亓神君
说来不管是身为神界公主，还是六界之主白帝姬，叶莲的性子都相当和气。
此次与这女子谈话，却幸在了她如此和气的性格，否则若是叫叶莲手下那班神君听到，怕又是刀枪扛起先战一场。
难得如今叶莲不用苦口婆心安慰座下神官们收抢回家，莫伤和气，却突然有些伤感起来。
叶莲怔了一怔，忽地想起道：“莫非，君上就是真亓神君？”
已经千年了，叶莲初始只不过想找了同乡之人聊表寂寞，后来只当有即有无即无，但这极丽女子说到这数万年间吾辈之时，却给叶莲提了个醒。
巧的是，她果真神色一变，似怒似愕，各执三分，另外四分不知为何略有愁苦。
这声“真亓神君”，怕是有五万多年没人唤起了。
叶莲惊奇一声，当下再一次上下打量起眼前这人来，一个念头突兀地闪现心中：真亓神君……是位女君！！！
这可当真没有想到，当年偶听此神君，还是翻阅古籍之时，父神苍言神尊刚好从窗外走过看到，好奇进阁与叶莲打了声招呼，不巧叶莲手里看着的书页上描了一个威风凛凛的神将，凛眉锐目煞是英气。
叶莲思及古籍上所载，于是问道她父神：“为何此君八面玲珑，却被载了个天族罪神的身份，且却又不说清缘由。”
苍言神尊听言沉吟许久，方道：“他呀，被情所困，自甘堕落，被贬混沌之界。”
叶莲不解她父神言语里的隐晦，混沌之界她是没去过，想来也不是什么好地方，何况这位神君自甘堕落便罢，与成为天界罪神又是生了什么冲突，奈何当时此事过去遥远，也唯剩苍言神尊和衡水青帝知道些事端，却都闭口不想多言。
叶莲故而没有再多问，只是真亓神君那张分明男相的绘图叶莲却记得清楚，与眼前这……极丽女君是真不相像的。
叶莲于是说出了疑惑，真亓神君听言冷言一声：“吾辈肤浅，懂得什么。”
末了，突然转身甩门，竟不搭理叶莲了。
叶莲莫名其妙，呆立了片刻，见老屋破门依旧紧闭，想来这位脾气不太好的神君介意请她进去，只好呆等了半会无聊至极飘到她屋顶坐着，足足等了天黑天明后，真亓神君这才出了自闭，四处寻找起了叶莲。
叶莲幽幽魂体随意躺在屋顶上，昏昏睡睡之余听得有咿呀门声打开，低眸一瞧那女神君正低声喝骂着什么，细细听去，方知她是在埋怨叶莲这小辈心性不佳，不过一个日夜就等不耐烦。
叶莲干干一笑，只好一个跃身跳下屋顶，现在神君面前。
心道真亓神君长自己数万岁，老身长辈，这声声喝骂倒也理所应当，何况她原是对自己如此心心念念，那关门不见原来是扭捏作态，耍性子罢了。
真亓险些被叶莲一个惊吓，叶莲心道疑惑之后了然，想来在混沌界如此野地呆久了，一身神力被禁，就是神君也渐生迟钝，一个现身都叫她惊吓。
真亓冷眉肃颜，又是一声冷喝回屋，好歹这次没有再甩上门，只道怕门叫自己甩坏了，你要进就进。
叶莲嘿嘿笑了两声，以一副自己不熟悉的声音飘着进了老屋。
老屋四面空墙，空空荡荡不过几样东西，都是日常必备物，难得也叫叶莲感到一丝温情。
“有酒吗？”叶莲游视一圈后，张口就道了这一句。
真亓脸色一沉，凛气瘆人，冷言道：“尔当这里是什么地方！还想要酒。”
叶莲心道也是，她不过试探一问，果然还是没有那等好东西的，于是落到桌前，看着案上那面漆黑镜子道：“吸空镜，君上，知道司南吗？”
这镜子漆黑一片，昨日就是它把叶莲那道力量吸收了去的，当时叶莲所见这面镜子就甚是好奇，本以为许是巧合，这会儿借机一看，却果然只见通体漆黑的镜子底下，刻有两个篆体，乃是：上阳。
叶莲觉得，巧合这种事，向来没有道理。
她从前总爱取笑司南带在身上招摇的那把梳子，分明是个男神君，却整日揣把檀木梳子放在身上，实在有些精致过头了。
怎料司南见听就淡笑摆手道：“你还小，不懂。”
叶莲心道有甚不懂，不过看到那梳子上“下阴”二字，便是那定是一套阴阳神品，必有另一半在天地哪方。
司南亦是淡笑答道：“是有一半上阳，可惜当初打了个半赢，只赢来了这一半战利品，另一半还需哪日公主赐个承诺，好让小神跑去重新赢了来。”
那时叶莲茫茫然然，只以为是这和司南对战之人难缠，身为一界掌罚神官而非战神的司南神君对付不了，故由此拖延，却不料并不全非是因为这样，见今看来是这另一半存在之地，非司南随便可以进得入。
真亓神君略略一怔，回过头来颜色凝结道：“尔见过司南？”
叶莲心道，司南乃她座下，她何止见过，当下略点了下头。
“君上和司南很熟？”
“不熟。”
真亓冷冷道，那语气的确怎么听都不熟，她与司南同处一辈，说来年长司南，当初的确也不过见了寥寥几面而已，的确算不得多熟。
只不过叶莲却以为，司南如此重视那把梳子，向来与这赢去战品之人应该跟要好才是。
真亓神君却道：“若非因他，我又怎会被贬此地。”
叶莲却一怔，心下有些意外，但细细一想，真亓神君被贬之时司南已经司掌罚之职，故而这经过的确该有他一手，只是司南爱惜那把梳子之情叶莲有心可见，难道这只是因为那把梳子得他喜爱而已，但阴阳神品虽叫神品，却是最没有多大用处的神品。
唏嘘一声，叶莲只好道：“我原见司南有这阴阳神品的另一半，该是与君上相熟之交，原来竟非如此，说来君上到底所犯何时，为何也被贬到这里。”
叶莲此话一出，大抵是触到了真亓神君的逆鳞了，因着她话才说出，一个神踢已经将她踹出了老屋，叫叶莲好一阵翻滚，嘭的一声木门再次被关上。
叶莲幽幽自地上飘起，看着紧闭的木门叹了一声，心道：“父神果然所言不假，上古老神君脾气都相当难料，可惜了真亓神君那般绝丽姿色。”
第88章 四凶之兽
真亓神君这数万年在混沌界是怎么过的，叶莲不甚清楚。
但她那样的性子大抵是一向如此的。
被真亓神君再一次甩门丢到外面不理不睬之后，叶莲又是放空着看了几个日夜来回。
这期间下头的房门都没有动静，就连屋子里也不曾传出一点声响，如果不是确定真亓神君一直就在里头没有离开过，那屋子简直就像没人一样。
真亓神君真是厉害，也不知屋里稀稀疏疏分明什么都没有，她这一直宅在里面竟然不觉无趣。
叶莲由衷地想到，想着她这数日等待，都无趣得在附近处飘荡了好几回，可惜荒芜之地叫这荒芜，飘了多少回也看不到什么有趣的，最后也还是只得重新回到这唯一像个样的破屋子处，乖乖继续等那木门打开。
不想最后木门没先等得打开，几日前那头穷奇却又来了。
这一次穷奇又叼了礼物来，看到叶莲时吓得后退了一步，它不久前被叶莲那阵狂风打得狼狈不堪逃跑，今日再见虽然恢复了不少，但那一双翅膀上的褐羽却还没长全，依旧能看到光秃秃的翅膀，再加上头顶被削掉的半个角……嗯，凶悍模样难得还有些滑稽。
也难怪它也看到叶莲从屋顶上飘下来，就吓得后退，翅膀与角的痛，历历在目呀。
叶莲好奇地咦了一声，她觉得很是意外，这头穷奇对待真亓神君真是有些特别。
看着被穷奇呸了一声吐到地上的野兽，她于是问道：“你先前送礼，如今又来送礼物，看来对真亓神君极其欣赏，不如与我说说真亓神君结界乏可好？”
若是在从前，叶莲以自己那张倾城绝色的容貌说这些话，必然还脸待微笑叫人动神，但如今叶莲身体乃是残魂，如幽灵一般，且多年不曾说话的声音依旧沙哑难听，这一方模样被穷奇看起来，简直比它这四凶之一还要像四凶，顿时惊得低吼一声转身就要跑。
叶莲愣了一下，心觉什么时候穷奇都变得这么怂了，自己明明没对他做什么，但看它要跑叶莲当然不会放过难得有说话的，于是身形一飘，转眼就拦在了还没来得及起飞的穷奇面前。
穷奇万般崩溃，心道这家伙到底想干什么，难道还想反过来吃它才算报复完！
不想叶莲皱眉道：“你身为四大凶首之一，怕个什么鸟。”
穷奇暗嚎：“大爷你是个普通的鸟吗？”见叶莲是不会放过它的，穷奇只好认命，低头垂脑不敢出声。
叶莲啧啧称奇，从没见过这样的穷奇，凶兽之名怕是就这么毁了，想了倒也罢，不管穷奇为什么突然就这么怕自己，叶莲还是问道：“说来你可能忘记了，我们从前怕是见过的。”
穷奇低着头觉得叶莲在胡扯，依旧没有声响。
叶莲郁闷了无数，难得见这穷奇这么低眉顺眼，她被就当个说话的对象，管它答不答声，叶莲就当练练发哑的嗓子。
“不过当年我也还小，初去沼泽荒地游历，并没多注意遇到的是不是你这头穷奇，只是一个不小心轻拍了一下，结果不料就将其拍飞不见了，实在可惜，后来才察觉那家伙应该是穷奇。”
穷奇不是有很多只的，也不是能经常遇到的。
叶莲当初年少胆壮，跑去沼泽荒地为地就是见见这上古四凶，谁知也有失策的时候，未及仔细看一眼，就被她拍到了不知哪里。
她略略回忆到当时万分可惜，穷奇却蓦地抬起了头，瞪大了两只暗青兽瞳看向叶莲，说不清的惊恐和意外。
叶莲见闻它有了动静又见它这反应，啊了一声喜道：“是吧，果然就是你这穷奇吧，我说世间上古之兽寥寥无几，不可能一下叫我遇到两头哈哈……”
孽缘啊！穷奇老泪纵横，心道它果然作恶多端，碰到了叶莲这个克星。
想当年它盘踞沼泽荒地称霸数万年，想干嘛就干嘛，难得有日发现一个可爱小童欢喜至极，结果脚还没站直就被莫名拍飞，这一拍还不是简单的一拍，竟是直接把它拍到这荒潦至极的混沌界来。
又是数万年流放，它当初咬牙恨铁地誓要回去弄死那个小童，奈何在混沌界尝试了多次，却如何也做不到离开的办法。
而今天道好轮回，还真叫它再次找到那小童，结果还没吞下，它却先丢了半个角和一对翅羽。
也难怪当日那阵狂风如此熟悉，穷奇活了十几万年从来都是它作恶他人，还没人动得了它，叶莲却是唯一一个。
不比此刻穷奇心里的悲愤，叶莲却甚是开心，在混沌界都能遇到旧识叫她颇觉巧合。
未曾想这来回两句闲话，接下来竟然还叫关了数日没动静的木门再次咿呀一声打开了。
只不过不比之前，木门是猛地被一把拉开的，一道劲风随即扑了过来抓向叶莲。
叶莲只觉魂体一紧，眼前极丽之人神色急促脱口道：“就是你把它打到混沌界的！”
真亓神君几日不见，再见就气势汹汹，叶莲被她纠得极紧难以挣脱，只好放弃，想了想道：“什么话，怎么是我把它打到混沌界的。”
她当初没这意思，看向穷奇，穷奇发出一声沉闷，半响居然开口说道：“老子倒了八辈子霉，被她一巴掌拍到这里。”
叶莲先时怔了怔，真亓神君回眸紧瞪着叶莲，叶莲只好讪讪一笑：“我当时年少，力度控制不好，也未曾料到混沌界如此容易打开，就将你拍了过来，可是还要道声抱歉？”
穷奇一抖，它虽然记恨叶莲，心里却还是怕她得紧，叶莲当初如果被把它拍飞不见，说不定反会将它抽筋刨骨，总之它乃凶兽，作恶多端多半也讨不到好处。
真亓不管这些，她心思竟在叶莲能打开混沌界上，冷声道：“容易？混沌界是封闭的，从未有能打开之人，若非如此，尔以为老身为何愿意困在此处这许久！”
叶莲愣了一下，她却是忘了这个了，才明白过来，真亓神君为何如此在意起来。
第89章 战神将军
被罚至混沌界者，唯有真神之帝可以打开混沌界口。
从前真亓神君被降罪罚至混沌界不得回归，把她送来混沌界的正是苍言神尊。
当时六界有能力打开混沌界的人，也只有白帝和青帝二位神尊。
叶莲那个时候不知道穷奇会叫她一拍拍到混沌界，更不曾注意自己怎么就把它拍到了混沌界，又是如何打开的混沌界。
当时叶莲尚不过半大小童模样，她虽乃白帝之女，届时的神力还发挥得不太好，混沌界如此地方当然也不是她能轻易打开的。
但现今细细思索下来，叶莲生来就乃六界独秀，天生神力绝然，且有她父神提点修行，怕是当年误打误撞打开的混沌边界，穷奇又倒霉劲地被打了进去。不管怎么说，现在也得不出给所以然来。
真亓神君意欲得知叶莲是怎么做到的，思及这些当下神色一沉，道：“尔不是仙界仙君，尔与苍言帝尊是什么关系？”
叶莲魂体若有若无飘着幽光，她想，那是她父神。但真亓神君可就是被她父神流放到的混沌界，所以若是就这么说出口，难保性情古怪的真亓神君要大发雷霆，这虽对叶莲而言不要紧，但真亓是这混沌界里唯一的活人，叶莲还不想跟她闹得太僵。
于是思索了半天，正想辫个含糊关系搪塞过去的时候，真亓神君却自己突然想到什么，眸光深沉，道：“老身记得帝尊有一女儿，莫非……”
真亓话音一顿，又转言道：“不对，帝尊之女怎么可能被贬混沌界，这简直荒唐至极。”
她满满地不可置信，自嘲一笑，叶莲却骤然心里一沉，心道那君上你怕是想错了，却就是这样的。只不过又很是意外，真亓神君居然知道自己。
叶莲于是道：“不瞒君上说，君上所说之事也并非多荒唐。”
真亓神君怔住，瞳孔紧缩看着叶莲，满是震惊。
那个时候，真亓犯了天规被罚混沌界，虽已经是数万年前的事，彼时孕育叶莲的神蛋却正是在那个时候降生的，故而虽还未破壳，真亓神君却也有幸看过一眼。
真神向来由天神泉蕴养降世，那里是历代白帝的起源与传承，叶莲就是在那里被他父神迎接到这世间来。
先时叶莲生怕真亓神君记恨想要隐瞒，眼下思及她竟知自己存在那直言罢了，没想到真亓神君非旦没有记恨她父神，却竟然身形一顿，蓦地跪了下去。
“罪神真亓拜见帝姬，帝姬万古神威。”
叶莲顿住，千年前她常受诸君大礼，千年后再听到这声恭敬，叶莲却略略心颤。
“还请君上起来，我如今没法扶君上起来，更非白帝姬了。”叶莲轻叹一声道，奈何自己无手无脚，否则早将真亓神君搀扶起来。
真亓眉眼动了动，凝眸看着叶莲，莫名眼中流露过一抹刺痛。
穷奇瞪着眼看着眼前形形灭灭的叶莲，也被她乃神界白帝姬吓得不轻。
它被拍到混沌界的时候，白帝姬还只是神界的艽元公主，如今得知此事，倒也终于有些明白为什么自己会遭此大罪，虽说它做恶多端，无所畏惧，却也还是唯独畏惧这神界的两位至尊，不敢随便顶撞，能避免则避免，不想数万年躲过了青白二帝，却没躲过这后来的帝姬。
果然是时运不佳，孽缘啊。
真亓神君虽然被贬，对苍言神尊的敬佩却万年不变，连带神尊之女的叶莲也受到了这份敬戴。
见之真亓神君不再排斥叶莲，叶莲趁机问了好多事情。奈何真亓神君有故不提她为何被贬一事，却对叶莲道：“混沌界口只有帝尊能够打破，尔想请帝姬打开混沌界口，离开此地。”
叶莲听言苦笑不言，她自然知道这个道理，奈何这怕是要成妄想了。
如果是被诛之前，身为白帝姬的叶莲自然能有打开混沌界口的神力，但如今她真身受诛仙台降罪，且不说肉身尽毁，如今残存魂魄更是神力不稳，连自己分明已经这般模样了为何还能恢复神识都不甚明白，更别说用神力打开混沌边界，重回六界了。
叶莲不怕真亓神君知道这些事由，于是粗略道明了原因，真亓神君听言怔了许久，嘴中只喃喃道了一句：“诛仙台……”
“帝姬为何，会被诛仙台……”
叶莲眸底不觉一动，幸在如今她没有模样，倒也看不出她神态来，叶莲苦笑一声只道：“此嘛，说来话长啊……”
她意欲不想提起那些不堪的回首，向来真亓神君最是明白这个道理的人，一时二人默了许久，这许久之后再无言下去，穷奇不知何时已经又离开了，叶莲心思飘忽不知何时出了老屋，又幽幽独自游上屋顶，看了许多那混沌的天空，不知想到看到些什么。
直到某一日夜里，混沌荒野夜风冷冽，叶莲停留在屋顶上魂体被吹得形态煞人，算是在这千百年来渐渐收回了从前的本事，见今也不再被一阵风吹雨打被吹倒。
而越是这样萧瑟的时候，叶莲越是觉得心里能够沉静下来。
真亓神君想必也有这般感觉，故而破天荒地她也跃上了屋顶，徒然开口说起许多远得难以捉摸到的记忆。
甫一记得那时六界动荡，魔族魔尊野心勃勃，动不动就引发大战说完一统六界做六界的至尊。
那时不比叶莲降世时的时代，战争乃是日常。真亓神君生一于乱界，降世时被被白帝苍言赋予神力，成为神界战神。
彼时她年轻气盛，战无不败。于六界而言算得是一方传说，奈何真亓上阵时喜着一袭玄铁重甲，脸覆罡天巨神面具，把一张绝丽的女相挡了个严严实实不仅，那弑杀凶悍的形象更像及个威武男将，故而不知何时何地，极少露真容的真亓神君逐渐被六界传为一神武男神，莫名就从好好一个女将军变为了一位男将军。
对此真亓神君万般无奈，神界众神官了解其中真相，奈何人界传言如洪水泛滥，未及阻止就被定为事实。
人界奉她为威武大神将军，各种画像神象都以凡人心中念想造出来，传到神界来的时候，新晋的小仙小神已经都认为战神将军是位威武男君。
第90章 通天佛珠
此事说来叫真亓神君蛋疼了好些年，尤其是发现连神界也总有新晋的神官弄错这事之后，不忘给她的威武战绩中添上一幅极高大威猛的战神将军图像。
这也倒罢了，另则有一日真亓神君奉命下界巡视，难得化为了女相，到的仙界告知她乃真亓神君却着实叫仙界一群女仙君失笑不已，具都笑话她胡扯，真亓战神可是她们心中仰慕的男神。
幸在当时与她一同下界的还有掌罚天神，当下就给她做了个证，但也引得一众女仙君失声痛哭，掩面跑开之时心中尤存难以置信。
这一事后，真亓神君渐生重视之态，心觉这误会似乎越来越深了，已经影响到她下半生的生活了。
如此以往她以后若有个想寻位神侣作陪的念头出现，前来应召的却尽是一群女君那岂不是荒唐至极，掌罚天神笑她多虑，再不济大不了他勉为其难做她这神侣罢了。
真亓神君直接当作没听到，转身下了凡去，她意欲要下凡亲自去纠正这场误会。
但她本就不该下这一场凡，掌罚天神的提议也不错，大不了就这么强大孤独到最后，也好过这一场凡劫的历练结果。
他该是真亓神君所遇以来，最不受管教的东西了。奈何他初时在堂堂真亓战神眼中不过一介卑微凡人，却也实实在在分过一半包子给真亓过。
那不过一个不咸不淡的普通包子，连馅儿都没有，真亓神君若非下凡之时倒霉被魔尊设计受伤，一身神力暂且被封，失了那三两日记忆，便绝不会吃下这口包子。
倘若不吃下这口包子，后面的事也就不会发生。
可就是这么个包子，是他活在这乱世里饥肠辘辘，也难得突发善心分出一半给了这位他以为是遇难女子的神君。
真亓神君受伤不重，短短三日凡尘时光，却尽是这个瘦弱的小凡人照顾，那个时候有多辛苦又有多相依相偎，真亓神君嘴上不说，心里却还是留了个印记。
以至于三天后她神力恢复，二话不说回到天界领兵打回魔界，半载时光之后，真亓神君心念此事再度回去凡间寻找的时候，当时那小小人儿已经长为一个卓卓青葱少年。
她问他想要什么，尽管开口，心道她堂堂神界战神，必然什么都给得起。
那时他早淡忘了几年前那场好心，他看着真亓神君身资不凡，突兀地开口道：“我一直想学一门本事，你若真心不如收我为徒，教我学武。”
这个要求说难不难，说简单不简单。
缘由只因为，真亓毕竟为一方神君，又是天界战神，而今收下这凡人为徒，一来这仙缘过于富贵，二来她是要认个真还是认个假。
真亓神君于是道：“世间有如此好东西叫你选，金钱富贵数不尽数，你便要认老身为师岂不太过想不开。”
他道：“那些东西是不错，但好师父三生难求，更别说是你这样绝资的云游散人。”
那时真亓神君的确是假装为一位凡修回去报答的，说了这么多，最后他也执意只要真亓收他为徒。
真亓神君自还是拒绝了，心道他竟然不选别的，那本来也不定就要他选，自己就另寻好处赐福给他罢了，左右还了当初那一场缘分就是。
心思这般计算，不曾想这人嘴上说任大仙抉择，行为上却赖上了真亓神君了。且一赖就是数十年，直到真亓无可奈何只好认下他做徒弟。
那时真亓化身凡人，不着面具，她叱咤神魔战场所向披靡，却不晓得人间的情里有一见钟情这种说法，也有日久生情这样的经过。
若是他说一见钟情的话不是谎言也就罢了，真亓神君或许就不会发现原来同样动了情的还有她自己。
所以当魔界魔尊令座下擒住他后，试图利用他们之间的师徒关系取得方罡擎的时候，真亓神君遇到了数万年来战无不败的第一次败局，也明白了这个人他是个凡人，而他会死，会比自己更容易死。
方罡擎是白帝赐予战神真亓的神器，是真亓神君叱咤战场时遍杀四方的利器，更是开启伏魔塔的钥匙。
魔尊想要方罡擎打开伏魔塔的心思已经许久，真亓自然清楚他意欲解放伏魔塔那数万魔君，她纵使爱得有多深，也不敢违反天条至三界众生于不顾。
奈何真亓神君顾念众生，也顾念这一个人，她孤身闯入魔界救他，可惜终究晚了一步，最后留在怀里的除了他毫无生气的肉身便只有他最后哽咽的那句：“师尊，你不知道，从第一眼……我就好生喜欢着你。”
他说要学一门本事，其实是更想借机认识她。
他分她那一半馒头的时候，那三日依偎是他生来仅有的温暖。
他不听管教胡作非为，只因他知道，他这位师尊定然嘴上气着心里却仍旧护着他，只因她是来报恩的，所以无论他怎么做不会弃自己于不顾，他是个凡人不假，他这位师尊或许不一样，故而他只有百年时光，这百年时光，他争取要与她相伴一世。
真亓神君发了疯似的杀出了魔界，这一场败局，最大的失败是他因她而死了。
方罡擎乃伏魔塔的钥匙，魔尊意欲要真亓神君这件神器，他更是知晓真亓身为战神决然不会轻易交出手来，但魔尊还清楚，伏魔塔里镇压着另一样神品，乃是通天佛珠，这东西可降魔也可救人生死。
魔尊比真亓神君看得更深，故而最后真亓神君杀出魔界，抱着这个凡尘男子来到伏魔塔之时，才是他真正等待的时刻。
这段旧事久久令真亓神君无法忘怀。她如何闯进伏魔塔，如何拿到那颗通天佛珠，又是如何魔怔地被天界察觉，魔军进犯，神魔两军对立，空前绝后的神魔大战没有她真亓战神的身影，苍言神尊便是在这时于血魔渊斩杀了魔界魔尊，数万生灵咆哮怨起，真亓神君被押至神界天宫受刑之时，神魔大战已经结束，她木讷地听着掌罚天神念出“流放混沌界”的罪诏，混沌的脑中依稀徘徊地却是最后那一刻，通天佛珠被一箭射穿，化为光影坠落，而她尚来不及救他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