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金融危机
上阿尔宾的清晨,正在逐渐变得喧嚣。
人类可能是世界上最坚强的生物。再大的打击也阻挡不住他们恢复日常生活的决心。哪怕城市仍然处处都是破损,那些生活在上阿尔宾的人们依旧选择回到原来的生活里去。
好好生活,是每一个普通人对无情命运所能作出的最强有力的回应。
帝国长久以来对殖民地对压制和剥削消失了。那些常年在市场上以敲诈手段收税的包税人,以及收取保护费的黑帮分子们不见了。
杜桑德其实并没有做什么特别有助于商业发展的事情。他只是在试图控制局势,为整个纽萨尔恢复平和秩序。
商业是纽萨尔的重要经济支柱产业之一,但它本身的意义主要体现在物资分配上。这些为了牟取利益而收购商品的商人们会以极高的效率,将商品送到城市里出售――效率甚至比纽萨尔内政厅动用陆军卡车运输的效率更高。
杜桑德现在主要的精力都在抓农业生产和重工业恢复上。最多再加上一些对金融领域的意见――他对金融领域的内容实在是不怎么了解,所以只能尽量保证纽萨尔最赚钱的这个行业稳定。
只要别给正在努力恢复中的纽萨尔添麻烦就行。
然而,光是期待着“别添麻烦”是没有什么意义的。金融系统的这群“天才”们也完全没有“别给执政官阁下添乱”的觉悟,他们的想法非常简单。
赚钱。
只要能赚钱就行,有钱就是老大。什么狗屁执政官,什么控制生产制度……这些东西和我们金融系统有关系么?
只要能赚钱就行,只要有钱赚就行。金融系统的这群大聪明甚至完全没有考虑过出事儿之后会怎么收场。
杜桑德在自己的办公室里,见到了这么一位大聪明。说实话,如果不是因为他现在手边没放着枪,杜桑德是真打算先毙了面前这个畜生。
“总之,现在的情况就是这样了。”身穿精致正装,用着价值至少十五金镑刺绣手绢的纽萨尔皇家银行行长,用近乎趾高气昂的语气对杜桑德说道,“我们的银行在五天之内必须得到最少两百万金镑的特别提款授权,否则我们将无法支付储户的五月利息。”
杜桑德非常认真的听完了行长先生的要求,然后提出了自己的问题:“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呢?”
“这笔资金按规定应该是由殖民厅支付给我行的。”行长先生解释道,“但是您现在才是纽萨尔的最高统治者,这笔资金自然应该由您来支付给我行。”
行长先生还保留了一些基本的智商,他压根就没有和杜桑德提过“皇家”这个词。但他的智商似乎也就到此为止了——至少杜桑德可压根没听出来这位行长先生有请求自己支援两百万金镑以拯救银行的意思。
光听对方的语气,杜桑德甚至有一种自己未来不成器的儿子正在朝自己索要五个金镑的零花钱的感觉。
所以,杜桑德再次提高音调发出了提问,“这种事情和我有什么关系呢?”
纽萨尔现在百废待兴,国库里穷的连哥布林进去都得哭着出来。居民的口粮里都有超过一半是靠联邦甚至帝国送来的。和其他殖民星的航线到现在位置都还没能恢复,有限的几条走私航线都已经被杜桑德给充了公——这些走私船运输的货物已经从酒精和奢侈品变成了工业设备、战略物资和其他纽萨尔急需的物资。
从总督手里抄家来的财产几乎已经彻底消耗殆尽,为了继续购买纽萨尔急需的商品,杜桑德甚至动用了自家老爹抄家来的罚没资产。这个时候,杜桑德就不得不感叹一句矿业真赚钱了——矿业联合体在纽萨尔留下的现金就是总督全部家产的十倍,如果算上开采设备之类的动产价值,矿业联合体的纽萨尔分公司总资产可能会达到总督先生家产的五十倍左右。
要不是因为有这些“进账”,纽萨尔政府早就破产了。
“执政官阁下,您也许还没有听懂我说的话。”银行行长掏出手绢来,在自己的额头上擦了擦汗水后说道,“我们银行需要两百万金镑,且是马上就得要。如果没有这两百万金镑,我们将无法支付本月的银行利息。这会直接导致银行信用破产,接下来就会发生挤兑潮……”
杜桑德用看智障的眼光看着银行行长,第三次问道,“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呢?”
这不是杜桑德在利用某种修辞手法表达自己的不满,他是真的不太明白——银行信用破产导致银行破产,你一个行长都不怎么着急,我为什么要着急?
纽萨尔皇家银行和地球上的银行还不太一样,这倒不是因为纽萨尔的银行运营思路落后,而是因为两个世界上的社会结构差别。
在帝国,绝大部分人是不可能有钱到可以存进银行的。
贫民们不光没有钱可以往银行里存,他们可能终其一生都不会和银行发生任何关系。别说去贷款了,贫民们甚至连银行是干什么的都不知道。
在这种情况下,银行所从事的本质上就是一种“掮客”业务。一部分有大笔现金的客户将自己的资金以一定利率委托给银行管理,而银行则负责将这笔钱以客户指定的利率出借出去。在这种业务模式下,银行的利润基本全都来自于存款和贷款双方支付的委托费用。
而不是和地球上的银行一样,通过存款和贷款利率差谋取利润。
所以杜桑德才有此一问——在你们银行里存款的是那些有钱人,借款的也是大工厂或者大公司。他们挤兑……那就挤兑呗。反正也不会引发什么社会秩序混乱,一群很有钱的有钱人挤兑银行,社会不乱就行。
“执政官阁下……”银行行长试图用坚强的语气来加重自己说话的分量,“我们银行可是纽萨尔的发币行!如果我们的信用破产,以后谁来发行货币呢?”
“落日广场的居民们大多从一位名叫奥尔德的屠户手里购买处理好的肉类。”杜桑德“答非所问”的说道,“当这位名叫奥尔德的屠户因为某些原因无法工作的时候,落日广场的居民们就只能吃带着毛发的肉类了么?”
这位银行行长用难以置信的眼光看着杜桑德,过了好几秒钟之后他似乎才确认自己并不是在做噩梦——这位年轻的执政官阁下看起来是真的打算放任纽萨尔皇家银行破产!
“这会给整个纽萨尔的经济活动带来巨大冲击的!”行长先生扔掉了自己手里的刺绣手绢高声喊道,“执政官阁下,银行不能倒闭,否则所有人都会对金镑失去信心!人们如果对货币失去了信心,整个人类文明体系都会在一瞬间倒塌……”
“货币信心,和你们有什么关系?”杜桑德瞥了一眼这位朝着自己大喊大叫的行长,随后放下手里的蘸水笔,饶有兴致的问道,“你们的发币权是纽萨尔政府授予的,现在你们要被富商挤兑到倒闭了——我只要再给一家银行授予发币权不就行了么?我对你们的亏损是如何形成的不感兴趣,反正和我无关。连基本的风险管控能力都没有,你们这样的银行倒闭完全属于活该。”
银行行长失魂落魄的走出了杜桑德的办公室,而通过怼人获取了一些心里满足感之后,杜桑德叫来了已经升任纽萨尔内政事务委员会主席的埃斯科瓦尔。
“纽萨尔皇家银行可能要倒闭了,这么大的一个银行,居然连两百万金镑的利息都拿不出来。”为了节省大家的时间,杜桑德开门见山的向埃斯科瓦尔通报了现在的情况,“货币发行的权利应该被掌握在政府手里,而不是放给这些以牟利为目的设立的银行。”
杜桑德说这话完全是有感而发,在了解了帝国银行的运行模式之后,他深刻觉得这些以牟利为目的设立的银行实在是太不靠谱了——给人放贷放到自己没钱支付利息,说倒闭就要倒闭……这样的银行发行的货币哪儿还能有信用可言呢?
与其这样,还不如干脆把货币发行权收回来,交给不以牟利为目的央行来发行货币比较好。
“其他问题都可以往后放一放。”埃斯科瓦尔稍一考虑后提出了一个杜桑德没有注意到的要点,“纽萨尔皇家银行的业务开展的非常繁复,他和许多其他中小银行都有密切的资金往来业务。如果纽萨尔皇家银行倒闭了,可能会有很多其他中小银行也跟着一起宣布倒闭——这对社会的影响还是很大的。暂且不说这些银行之中成千上万的雇员在银行倒闭之后究竟要怎么生活下去,光是这么多银行倒闭,就会导致有很大一笔死账产生。这对纽萨尔现在脆弱的经济可能是致命的。”
杜桑德点了点桌子,“我请你来就是为了这件事——给钱可不是什么解决问题的好办法。纽萨尔皇家银行出了问题,这是风险但也是机会。趁着这个当口,把纽萨尔现在的金融体系全部排查一遍,然后……咱们就得着手化解重大风险了。”
“既然有机会,不如把金融系统彻底掌握在政府手里。”埃斯科瓦尔的想法比杜桑德还激进一点,“这样说不定还能引导那些闲置资金也参与到纽萨尔的重建里来。”
第十八章 惊喜?惊吓!
既然要趁机搞事情,杜桑德自然是要委派信得过的人对纽萨尔皇家银行进行调查的。按理来说,皇家银行的业务模式从根本上就不应该存在“经营不善倒闭”的风险。
毕竟整个皇家银行的业务核心就是资金掮客,他们并不接受客户存款,而是将客户委托给自己的资金以特定利率出借给资金需求方。没有自有资金,不从事大规模揽储,皇家银行的业务经营虽然初级,但是想要亏钱……难度还是很大的。
这群虫豸到底用了什么丧心病狂的方法,才把一家拥有发币权的银行给搞成了现在这幅模样?
杜桑德小心翼翼的委派了两支独立的会计师事务所对此进行调查,为了保证调查不至于打草惊蛇,他甚至让艾卡参与到了这些会计师事务所的调查之中——调查者并不直接和银行的人有任何接触,他们也不知道自己在调查什么。他们所需要的一切资料,都会由艾卡的人去“获取”,然后再送来。
这样严密的双盲措施肯定能够最大程度减少调查被察觉的风险,但……杜桑德还是高估了皇家银行的这些大聪明的睿智程度。
艾卡方面获得的账本内容详尽,皇家银行对自己的行为完全没有任何一丝掩盖的意思。一切都放在明面上,光明正大到令人困惑的地步。
“这帮人……简直就是无所畏惧。”调查仅仅开始了三天,杜桑德看着自己面前足足四寸高的报告,然后发出了一声感慨。
这些报告只是两家会计师事务所对纽萨尔皇家银行进行的初步审计的一部分结果——他们还没来得及深挖资料,也没有通过资金往来记录对这些资料进行更深一步的评估。换句话说,两家会计师事务所仅仅靠艾卡拿来的还不够全面的账本的表面内容,就找出了这么多的不合规操作。
这个“部分结果”杜桑德还没有来得及细看,但两家会计师事务所的责任会计主任已经向杜桑德发出了抗议。抗议内容令人哭笑不得,两位主任的原话是这样的:“如果艾卡方面不信任我的专业能力,您完全可以去找其他会计师事务所来进行审计——不要拿这种荒唐的,到处都是显而易见错误的账本来‘考验’我们。”
总而言之,在皇家银行堪称“至诚”的账本记录中,这家拥有发币权的银行究竟如何沦落到了今天这个地步也就很好理解了。
纽萨尔皇家银行在二十七年前开始开展了一项非常有“前瞻性”的业务,利用自有资金为资金需求方提供融资服务。
这样的业务当然是会自然而然出现在世界上的——毕竟人类社会中,缺钱的人总是比钱多的没地方花的人多的多。如果银行只开展金融掮客业务,那必然会出现很多“优质客户”根本无法融资的情况。
既然如此,那为什么不用自有资金进行融资业务呢?二十七年前提出这个想法的银行经理胆子大的出奇,他利用自己手里提前收到的三笔购买帝国战争公债的十五万金镑,进行了一场为期两个月的短期融资业务。
两个月后,十五万金镑的本金顺利收回,经理同时还收到了三千二百金镑的利息,以及两百八十金镑的服务费用。
这项业务迅速在纽萨尔皇家银行里成为了人人争抢的香饽饽,只要能拿到一笔无需支付利息或者利息水平极低的现金,那就能够在几个月之内得到几千金镑的报酬。
并不开展吸取公众存款业务的纽萨尔皇家银行的自有资金体量很有限,于是,他们首先就把注意打到了具有法定强制购买效力的战争公债上。
纽萨尔皇家银行通过自己的铸币部门,印刷并且发行了好几笔战争公债,然后利用原有的分发渠道,强行摊派给了纽萨尔的众多部门和工厂。
当然,就算给纽萨尔皇家银行的大聪明们再给一百个胆子,他们也不敢把战争公债所收集来的资金就这么占下。
战争公债发行之后会有一个大约半年的“发行期”。只要在这个发行期截止之后将资金转移到奥林去,那就不算“私发公债”了——这算提前发行,并且还是能够获得表彰的积极行动。
其他银行不这么干,主要是因为摊派公债会导致客户手里的现金大幅度减少,现金减少之后,客户们将自有资金放到银行的意愿自然会降低。说白了,他们不怎么搞提前发债的原因还是为了保护自己的利益。
但纽萨尔皇家银行却发展出了一条“未曾设想”过的道路,他们反复利用公债发行套现,然后利用发行期将公债收集来的资金进行放贷,从中获取利息和服务费用。
这种路数玩了七八年之后,习惯了大额获利的银行家们又一次开始蠢蠢欲动了。他们很快就把目光转移到了自己的发币权上——既然我们自己能印钱,那又何必去提前发债呢?
很快,纽萨尔皇家银行就开始了帝国版量化宽松政策。他们直接制造出大量金镑,然后再将这些“凭空出现”的资金投入到了贷款和公债市场。
大量资金涌入市场,这当然能够极大满足贷款需求,让更多的资金进入实体经济。但前提条件是,资金利率必须低于实体经济行业的纯利率,并且还要保证在实体经济建设过程中,银行不至于突然抽走贷款。
在以往的纽萨尔金融体系下,中小企业是不可能成为贷款对象的。它们一方面不具备偿还贷款的能力,另一方面则缺乏足够高的纯利润率和稳定的前景。所以,只有大型企业才能从纽萨尔的银行系统里得到贷款。
可纽萨尔皇家银行开始具备大量自有资金之后,中小型企业的贷款需求也进入了他们的视野里。蚊子腿再小也是肉,更何况纽萨尔的中小企业规模还不算小。如果能够开发出这一块市场,利润会非常可观。
为了刺激市场,纽萨尔皇家银行甚至开始放宽贷款审计条件,只要能够找到超过两家担保,贷款就能迅速下发。而为了防止其中一部分中小企业难以偿还贷款,皇家银行特意调高了综合贷款利率。这样只要破产且无法偿还贷款的企业数量不超过总体的三分之一,他们的资金就还是安全的。
然而,理想是丰满的,现实却骨感的令人发指。前来贷款的中小企业看起来似乎都前景不错,但事实上……过来贷款的基本只有一类人。
在纽萨尔从事高利贷的黑帮分子们。
这些黑帮分子利用自己控制的企业,或者干脆通过威胁敲诈的手段,组织了大量中小企业前来套取贷款。在获得贷款之后,他们再把整笔贷款分拆成零散金额,借贷给赌徒、酒鬼和其他急需用钱的个人。
哈罗德勋爵就是这么起家的。
由于缺乏监管以及“放贷需求”过于旺盛,大量自有资金被占用后成为了坏账,规模之大甚至迅速侵占了纽萨尔皇家银行超过90%的资金。在纽萨尔皇家银行发现这一情况的时候……整个纽萨尔上上下下撸口子的老哥们已经从纽萨尔皇家银行里借走了大约七千九百万金镑。
这里大约有两千万金镑是纽萨尔皇家银行之前用各种方法搞出来的“自有资金”,而剩下的五千九百万金镑则属于纽萨尔的贵族集团和大企业主们。
在那个瞬间,纽萨尔皇家银行实际上已经破产了。但他们仍然想要挣扎一下,于是……他们把主意打到了造币权上。
一口气印出五千九百万金镑是不可能的。纽萨尔皇家银行的铸币厂印刷极限速度大约是每月八百万金镑。而每个月由殖民厅下达的铸币任务大约在三百万到六百万金镑之间。
在他们凑够现金之前,纽萨尔皇家银行必须用各种方法和手段延迟还款。于是他们开始一次又一次向出借方提出还款展期,并且为了达到目的而不断提高利率。
现在,这五千九百万金镑的本金一分钱都没还,而且年化收益率已经飙升到了惊人的37%。
而纽萨尔皇家银行已经彻底摆烂。他们凭借着自己的发币行特权,不断讹诈着纽萨尔殖民厅——你不救我我就死给你看。死了之后还能顺便带崩整个殖民地的经济,顺带留下一群被借走了接近六千万金镑的气急败坏的贵族们。
皇家银行虽然如此摆烂,但他们却在某种程度上间接成为了纽萨尔过去二十七年经济快速发展的源头。央行的大放水当然养肥了不少专门搞民间借贷的黑帮,但他们在放高利贷的同时确实也增加了市场上的货币供应量。由于纽萨尔和整个帝国殖民地体系的密切联系,纽萨尔皇家银行在二十七年中持续发出的超过六亿金镑资金甚至没能引起整个帝国金融体系的波动。
更多的纽萨尔平民获得了贷款的机会,他们开始有机会获得建立自己产业——哪怕这产业的五分之四都得归给放贷的黑帮所有。而随着这些平民逐渐获得了成功,纽萨尔的经济也活跃了起来。
但现在……到了还账的时候了。
杜桑德坐在自己的办公室里,看着面前这一摊子烂账,面如死灰。
第十九章 谈判策略
纽萨尔的经济状况在皇家银行的“支持”下发生了巨大改善,这和底层贫民的生活困苦并不冲突。
贫民们并没能从蓬勃发展的中小企业经济中获得什么好处,他们的文化程度直接限制了他们参与到除了低端劳动以外的所有就业领域。而纽萨尔的低端劳动领域能容纳的工作人口非常有限,反倒是从其他殖民地移民过来的,那些具备一定专业技术能力的人能在这里生活的挺不错。
如果纽萨尔原来的农业足够发达,或许这些贫民们通过自己的努力,也能过上吃饱穿暖的日子。但本地农业的极度贫乏以及燃料价格飙升,都直接拉低了整个纽萨尔居民的平均生活水平。
粮食需要进口,燃料也需要进口,大部分的战略物资都需要依赖进口才能解决。大量超发的货币导致纽萨尔市场购买能力强大,商品在纽萨尔的出售价格大约是其他殖民地平均价格的1.2倍以上。
有能力赚钱的人过的还算可以,没有办法从中分到一杯羹的人们越来越困苦。没有引导、不加监管的货币超发会带来什么后果……纽萨尔贫民恐怕是世界上最清楚的人。
对于杜桑德而言,他从来没有从这里面获取一分钱的好处,但现在却要头疼该怎么处理,其中悲凉实在不足为外人道也。
总而言之……
杜桑德再次请来了埃斯科瓦尔,并且这一次还叫来了塔玛拉女士。
“纽萨尔皇家银行的事情不能再拖了,只要多犹豫一天,这个寄生在整个纽萨尔社会体系之上的蛀虫就会多吸取一些血液和养分——我们的社会就会更衰弱一点。”杜桑德首先为这起事件进行了定性,“之前帝国对于金融机构的威力没有确切认识,他们对金融机构几乎没有任何行之有效的监管——所以才会导致如此严重的事件发生。”
对于杜桑德的“定性”,埃斯科瓦尔和塔玛拉女士都不是太在乎。他们只是把杜桑德的态度当成了某种“我要搞大事”的宣称而已。
不过杜桑德现在可没有这个功夫,他是真的有点慌了。
如果说纽萨尔被帝国孤立逼反是外界来的迫害,那纽萨尔皇家银行内部的这么一通操作恐怕就是老寿星喝砒霜……并且还顺带用百草枯有机磷和敌敌畏调制了一杯鸡尾酒然后一饮而尽。
这根本就不是什么“活腻歪”了的问题,而是“你虽然是活腻歪了的老寿星但是用这么豪迈的方法去自杀是不是有点过分了”的问题。
上辈子,杜桑德生活在一个和平的国家,在他出生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他所生活的国家经济繁荣稳定,人民生活越来越好……经济崩溃和系统性金融风险似乎压根就和这个国家没有关系。
这辈子,杜桑德用上辈子的观念活了十几年之后突然发现……自己所以为的平稳生活只是一个泡沫,而且这个泡沫大概再过几天就会破裂。
这不慌是不可能的。
“首先,我需要一份评估——我们必须对纽萨尔皇家银行事件最坏的结果有所估计。”杜桑德对埃斯科瓦尔说道,“这个工作,请埃斯科瓦尔先生负责推进。”
埃斯科瓦尔点了点头,他现在是整个纽萨尔实际上的行政首脑,这样的工作由他来牵头的确比较合适。
“然后,在这份评估报告出炉之前,艾卡方面要对这些经济罪犯加以控制。”杜桑德转头对塔玛拉女士说道,“这些年里,通过各种手段从银行套取贷款从而形成坏账的人……他们的行为已经对整个社会的经济运行造成了严重影响。”
“明白了。”常年当秘书的塔玛拉女士马上领会到了杜桑德的意思,“我马上让艾卡对这些人进行一次摸底,争取在最短时间里尽可能多的控制住他们。”
杜桑德点了点头,毕竟现在艾卡任务繁重,想要一口气控制住所有的“撸口子”的老哥实在是有些难为人,“控制他们的人身自由是一方面,对他们的洗钱和分发网络也要彻底控制起来——这些资金是我们接下来应对危机的关键。”
杜桑德虽然没有接受过系统的国家治理教育,但他却非常明白一个道理——治大国如烹小鲜。既不能操之过急,又不能完全不管。
经济上的政策更是如此,最快的方法当然是马上发行新货币,然后彻底取代市面上流通的金镑、先令和便士。把货币发行权利掌握在自己手里,再控制住商业银行,从而彻底管控金融系统根源的货币发行。
但这样的负面影响实在是太多了,且不论重新发行货币之后要怎么制定和金镑的兑换汇率从而维持纽萨尔和帝国现有的走私交易渠道,以及和联邦方面继续维持交易。光是让普通老百姓接受这种新货币,并且对新货币产生足够的信任……就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任务。
而继续使用金镑,则可能会让纽萨尔面临其他风险。假如帝国方面彻底玩起了总体战,制造大量金镑然后通过各种渠道投入到纽萨尔……这一招就能彻底摧毁纽萨尔的经济。
所以,要收回铸币权,同时也要发行新货币。但最好是能够让新货币和金镑同等兑换,并且一起在市场上流通一段时间。随着时间退役,逐步收回金镑,最终完成货币替换。
在此之前……杜桑德首先得保证金镑的稳定性,至少要让这种货币在纽萨尔民众心里维持稳定。
“还有,调查一下27年前给纽萨尔皇家银行放款的那些贵族。”杜桑德忽然想到了什么,在会面结束之前,他对塔玛拉女士说道,“要确定他们之间的放款比例,以及这么多年以来一共收到了多少还款。”
无防盗
杜桑德的想法很简单,这么多年下来,这些贵族们大概率已经收到了比本金高出很多倍的利息。这些人不光没有亏,甚至还赚了几倍甚至十几倍的利息走。在这种条件下,和他们进行谈判也是一条路子——你们给我贝尔福德一个面子,我保证不枪毙你们——这个谈判思路应该能起到不错的效果吧?
第二十章 前行
“院长阁下,我的副手已经出发去奥林足足四个月了。”同盟学院的大本营里,菲恩皱着眉头追问道,“和奥林方面的情报员接洽一直都是学院的工作,您现在告诉我‘没有消息’……这是什么意思?”
“没有消息的意思,就是我们没能从奥林方面获取到任何有关您的副手的消息。”同盟学院的院长抬起头,隔着脸上的眼镜镜片深深的看了一眼焦急的菲恩,然后重新低下头说道,“我必须提醒您,菲恩先生,你是一名以摧毁同盟为己任的反叛者,你领导着整个同盟内部最大的一支反叛力量——你对于自己副手的关切,和你所从事的职业活动完全不相匹配。”
“我们从来没想过要摧毁什么同盟,它已经是死亡状态了。”菲恩皱眉道,“我们只是一群想要活下去的普通人。”
“一群普通人。”院长先生加重了语气复读了一边这两个词,然后冷笑着问道,“一群普通人,能够拿起武器,从若尔盖手里连续夺取两个农业星?一群普通人,能够策反一支舰队,让他们朝着自己的上司开火,并且心甘情愿为你们夺取的两个农业星保驾护航?”
“倒不如说……只有普通人才会这么干。”菲恩对院长先生的诘问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他非常平静的说道,“我们对‘作为更好的人种,带领整个人类社会进化’这种宏大叙事没有什么兴趣。世界上哪有‘更好的人种’反而要不停的去送死,家人在后方还要饿肚子的道理呢?”
“我们不是什么更好的人种,这个宇宙就不存在那样的东西。”菲恩平静的对整个同盟颅相学领域的学术权威宣扬着自己的理论,“无论是同盟人、联邦人或者帝国人……就连纽萨尔上的那些人也都只不过是人而已。我们都有家庭,希望能够平和的生活下去,为自己和关心的人挣来一个更好的明天……仅此而已。”
院长先生并没有生气,对于菲恩的“宣称”,他甚至没有什么情绪上的明显波动。在听完了这一长串话之后,他摊了摊手说道,“好吧,普通人菲恩先生。您的普通人副手在进入奥林之后,就执意脱离了我们的情报人员的保护。两周前,奥林方面突然对贝尔福德公爵动手,在激烈的交火后,贝尔福德公爵以及他所有的家人都被奥林纹章管理处逮捕。虽然您说您的副手当天应该在府邸内,但无论是纹章管理处监狱,还是埋葬战死者的坟墓我们都找过了……并没有她的踪迹。”
“一个大活人,总不至于突然从世界上消失了吧?”菲恩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强调道,“你们在奥林经营了两百多年的情报网,连一个人都找不到?”
院长先生挑了挑眉毛,“作为一个普通人,您对情报部门的工作内容了解恐怕仅限于传奇小说或者戏剧上的故事。但现实是,那些都和我们的工作没有什么实际关系。让一个人从人间消失的手段有很多种,而要搞清楚您的副手究竟遭遇到了什么……这很困难。”
在菲恩的不满和焦虑情绪爆发之前,院长首先开口说道,“我们会继续尽一切力量,搞清楚您的副手究竟遭遇了什么。请放心,我们虽然已经失去了圣域的支援,但在奥林运营了超过三百年的情报网络还是能搞清楚这件事儿的——但我们需要时间。”
“另一方面……”看到菲恩的表情稍有缓和后,院长马上说道,“为了尽快搞清楚您的副手的下火,我们需要您和纽萨尔方面联系一下。”
如何和纽萨尔上的杜桑德取得联系,这是一个无解的死循环。纽萨尔上遭遇的封锁是相当全面的——以往同盟和纽萨尔之间的走私通道被全数截断,至少三支和纽萨尔卫戍舰队规模一致的特混舰队在纽萨尔周围一小时跃迁点附近来回巡弋。
这样的特混舰队巡逻虽然不能完全禁绝走私,但却能非常有效的阻止普通商船和大规模运输船队进入纽萨尔。
要和杜桑德联系上,这项任务本身其实非常有价值。杜桑德现在是整个纽萨尔中地位最为重要的人物之一,虽然现在的纽萨尔是由他的父亲所统治,但作为唯一继承人的杜桑德肯定能对纽萨尔的局势产生重要作用。
在圣域突然遭到毁灭性打击的时候,联系上杜桑德对于整个同盟来说都是具有极高战略价值的选择。至少,他们或许能从另一个角度搞清楚圣域的萨尔瓦多星究竟发生了什么。
学院方面坚持认为,萨尔瓦多星的消失是因为帝国使用了某种新型武器,而其他的同盟势力,尤其是那群种地的若尔盖人却坚持认为,萨尔瓦多星的消失和秘斯塔尔的遭遇,只不过是这个宇宙中尚未被人类所完全了解的某种自然现象而已。
他们不光不承认帝国可能对圣域发动了袭击,甚至把萨尔瓦多星的消失当做某种“天启”。若尔盖人认为,这是萨尔瓦多星不再神圣的结果,是来自命运和神明的昭示——推行颅相学和“同盟人是更优秀的人种”这种说法是行不通的。
从事农业的若尔盖人几乎都是“靠天吃饭”的,宗教信仰对于若尔盖人而言就仿佛空气中的氧气一般必不可少。因此,他们也总是和学院互相看不顺眼——学院把若尔盖人当做不开化的野蛮人,而若尔盖人则将学院视作渎神的亵渎者。
如果没有了圣域的压制,如果没有了帝国的威胁,若尔盖人要干的第一件事情恐怕就是把学院从这个宇宙中彻底赶尽杀绝。
如果能够联系到杜桑德,那么……或许学院方面就能够通过杜桑德和他在奥林所建立的中央特科,搞清楚在萨尔瓦多星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当然,这些内容院长先生并不会告诉菲恩。这个年轻的起义军首领和杜桑德之间的关系,是一座巨大的情报宝库。利用他们之间的关系,或许可以更容易从杜桑德那里套取到情报。
中央特科的设立,对于学院来讲是一件非常有价值的情报。这至少证明了杜桑德虽然还没有成为纽萨尔的最高领袖,但确实获得了他的父亲杜尚的充分信任。
如果能在纽萨尔建立情报系统就好了。想到这里,院长先生多少觉得有些遗憾。
“我理解您的担忧,毕竟现在去纽萨尔的航线还非常不稳定。”为了让菲恩尽快交出这份可贵的情报资源,院长先生决定再尝试说服一下这个年轻的起义军首领。“或许您可以考虑写几封信件,然后由我们的情报员携带上信件之后前往纽萨尔。”
菲恩考虑再三,最后摇头道,“我不能这么做,如果我不直接出现的话……杜桑德先生未必就会相信学院的诚意。”
“请您给我安排一条足够快速且装备精良的穿梭舰吧。”菲恩抬起头对院长先生说道,“我……直接去一趟纽萨尔。”
第二十一章 封锁
目前处于封锁之中的纽萨尔,现在正在进行一场规模稍小,但严密程度万倍于帝国的封锁。
帕默尔火车站恐怖袭击发生之后,艾卡就一直在试图寻找到主导恐怖袭击的罪魁祸首。同时,他们也在非常小心谨慎的根据杜桑德的命令,寻找氯气的源头。
在帕默尔火车站的下水道里,全副武装的艾卡特工们找到了三百多个被遗弃的高压气瓶。这些气瓶清一色都是没有标志,全新的高压气瓶——光从这一点上来看,这一次的恐怖袭击成本就高的令人发指。
全新的高压气瓶成本颇高,像是艾卡特工们在下水道里找到的这种超大号的高压气罐,平均制造成本就得25金镑一个,而且还是在帝国开始封锁纽萨尔之前的价格。
现在……在帝国的严密封锁下,纽萨尔早就已经开始将制造高压储气罐的特殊金属列为战略管控物资进行管控。这三百个高压气瓶,本身就很能说明问题。
对方如果不是早就有了这方面的准备,那就是拥有非常强大的生产能力,以及非常充足的,不在纽萨尔当局管控下的储备。
这种组织对纽萨尔的稳定有巨大负面影响,当然要尽全力处理。
但让杜桑德有些始料未及的是,这个“组织”看起来似乎还不止这么一点能力。
根据塔玛拉女士的调查结果,纽萨尔皇家银行的债券主要集中在三个部分。
以公爵和侯爵先生为代表的纽萨尔高级贵族们一共持有皇家银行14%的债权。纽萨尔最大的五家公司合计拥有皇家银行12%的债权。
而剩下的74%的债权,都集中在六名标称为“无业”的个人手上。
无业的个人持有价值数千万金镑的债权,这本身就很不寻常。而更不同寻常的是,这些债权是最近十年里才从大贵族和公司手里转让给这几个“无业个人”的。
值得注意的是,这些“无业个人”都拥有低级爵位,并且无一例外都不是纽萨尔本地人。他们都是最近十年才从奥林来到纽萨尔定居的“外来者”。
贵族们搬家本身就是一件比较少见的事情,哪怕是再爵位再低、没有封地的不可世袭的贵族,也有向自己的领主效忠,并且每年奉献贡金的义务。在这项义务的约束下,很少有贵族能够离开自己所在的星球,前往其他地方居住。
纽萨尔艾卡顺着这条路子往上摸了一遍,然后发现了更令人“惊喜”的内容。
这六位“无业”的勋爵和爵士们的爵位来源不一,但最终却都能追溯到一位杜桑德虽然没见过但是听过,并且还和他打过教导的大贵族——霍尔大公。
霍尔大公在十五年前,突然册封了一批和自己关系非常密切的仆人。其中就包括了来到纽萨尔的这六人——他们曾经是霍尔大公的男仆、马夫和花匠。
这一批被册封的仆人大部分都只有一个共同点——他们为霍尔大公服务了很多年,并且他们的家族也始终为霍尔大公所属的诺顿家族所服务。用地球上的话来描述,这些人就像是诺顿家族的“包衣奴才”,在政治和经济上完全依附于诺顿家族。
其他被册封的低级贵族们到底去了哪里,纽萨尔艾卡暂时无法掌握。但很明显,其中有六人来到了纽萨尔,并且在抵达纽萨尔后不久就开始大肆收购起了其他贵族和企业所掌握着的纽萨尔皇家银行债权。
十几年中,这六人收到了大量纽萨尔皇家银行偿还的金镑。而这些金镑除了送回到奥林之外,剩下的大约三分之一都被他们用来收购纽萨尔的众多关键领域工厂。其中就包括两家位于帕默尔市的高压容器制造厂。以及一家本来属于矿业联合体的矿产进口公司。
他们有钱,有制造能力,有进口和储藏战略物资且不被一般行政官员和艾卡特工掌握的能力。
光凭这些现有证据,就已经足够杜桑德采取果断措施,将整个帕默尔市进行一次彻底筛查,从中捕捉出所有被霍尔大公所遥控的仆从了。
莫尔斯的联络则是导致杜桑德决定彻底封锁帕默尔市的根本原因。
在离开了帕默尔市火车站之后,莫尔斯做了一个非常冒险的决定。他重新回到了帕默尔市的艾尔党的一个分部,然后上报了自己所“发现”的党部遇袭事件。
很明显,无论那些袭击自己的人究竟听命于何人,帕默尔市的艾尔党并没有全部得到“莫尔斯是个叛徒”的消息。至少现在负责帕默尔市艾尔党工作的领导人并不清楚这一点。
莫尔斯赌对了。
艾尔党的领导人对于莫尔斯积极汇报的行为给与了高度表扬,然后交给这位可怜的鳏夫一个更加重要但是相对清闲一些的工作。
艾尔党命令莫尔斯去协助帕默尔高压容器工厂进行“清理工作”。并且明确告诉他,这些清理工作的具体内容,等他到了工厂之后就能知道。
而在工厂,莫尔斯发现了数十个巨大的圆形反应皿,以及还没来得及被清理赶紧的,反应皿里剩下的液体。
过来负责清理反应皿的工友之中,有一人因为缺乏相关经验,在工作中直接摔进了反应皿里。等莫尔斯指挥着其他人把这个倒霉鬼救上来的时候,他已经表现出了和那些在火车站广场上遭遇袭击的人一样的症状。
这位倒霉鬼浑身上下的皮肤仿佛被开水烫过一遍似的,而导致他死亡的原因,则是他从口腔和鼻腔中大量涌出的分泌物。
他和其他遭遇到毒气袭击的人一样,是被自己的分泌物活活憋死的。
毫无疑问,那六个听命于霍尔公爵的低级贵族,和艾尔党关系密切。而他们和艾尔党的合作,就是策动这一次恐怖袭击的源头。
在得到了莫尔斯的报告之后,杜桑德当即拍板,对全帕默尔市进行彻底封锁,将帕默尔市中现有的三十五万居民全部撤出并且分散管控起来。由艾卡和内政委员会共同合作,把潜藏在这些居民中的恐怖分子以及艾尔党一网打尽。
第二十二章 演戏
正在艰难进行家园重建的帕默尔市民突然被全部疏散扣押在了不同的聚集地,这让每一个人心里都充满了不安。
虽然每天配给的食物和饮水不光没有缩减,甚至比之前更加充沛,但那些冷冰冰盯着他们的艾卡特工却仍然让每一个人都心生恐惧。
他们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被疏散扣押,尽管特工们明确地告诉了他们“你们之间混入了听命于奥林的恐怖分子”,但长久以来缺缺乏公共服务的经历让他们坚持认为,这些特工们的目的是想从他们身上敲诈走最后一个便士。
随着对疏散人员的审核继续,这样的不安氛围越来越浓。所有的审查都以家庭为单位,而一个又一个家庭在接受了审查之后……直接消失了。
他们再也没能回来。
为了防止已经接受过审查,但没有被成功识别出的破坏者串通一气对抗审查,纽萨尔的艾卡特意制定了一套详细流程。通过审查的家庭将直接被送回到帕默尔市的住处内,然后继续从事尚未完成的重建工作。
这样的安排在艾卡的眼里当然是最合适的,一方面保证了审查的可靠,另一方面还兼顾了对帕默尔的重建进展。但在等待接受审查的人们眼里,事情就变得很恐怖了——这些红皮恶魔把他们的邻居或者亲属全家带走之后,他们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似的。
这甚至不用“细思极恐”,只要对帝国的官僚们有基本的认识,每一个殖民地居民都能得出一个初步结论。
那些人因为没有能力支付官僚们索取的贿赂,同时,官僚们着急给更高级别的大人们交差……于是,他们不留情的杀死了这些无辜的人们。
世界上最可怕的事物就是人类的“想象力”,而在这种令人恐慌的陌生环境下,在恐慌的气氛诱导下,流言正在到处蔓延。
毫无疑问,这些流传的惊悚故事之中至少有一半来自于同样被关押起来的艾尔党成员。他们的目的很简单,制造恐慌之后才有可能扇动混乱。只有利用绝大多数人们的恐慌,艾尔党才有可能发动一场足够有威胁的暴动。
这些从上阿尔宾来的红皮狗们,对叛逆的贝尔福德家族极其忠诚。艾尔党无法从中发展成员,也难以通过贿赂的方式换取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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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软的不行,那就只能来硬的了。
隔离审查已经持续了大约五天时间,杜桑德看到的报告非常诚实的汇报了现在的进展——已经完成了审查的帕默尔市民一共有四千七百多人。按照现在的这个速度持续下去,大约三个月就能完成全部的审查工作。
而看到报告的杜桑德用笔稍微做了一下计算之后就得出了一个结论——这么下去可不行。
把整个城市的人送到集中营里分别审查三个月,这种安排会对纽萨尔本来就不怎么健康的经济造成巨大影响。同时,这也非常不人道。
审查辨认出的那些艾尔党成员们就算是就地枪决都不算多,但其他普通市民是无辜的。他们凭什么要陪着那些危险的艾尔党一起坐牢呢?
更何况普通居民在这样的环境下铁定是会受到艾尔党影响的。这岂不是为这个危险的组织又提供了发育的温床?
杜桑德考虑再三,决定用一点特别的招数来刺激一下那些试图隐藏身份的艾尔党们。
“找几个演技比较好的特工,最好是以前侯爵先生的暗卫成员。”面对着塔玛拉女士“我人手不足”的表情,杜桑德仍然非常自然的下达了指令,“让他们去各个聚集点演上一场。”
聚集点里突然召开了“全体大会”,这可是个新鲜玩意。
大会上,之前始终神色严肃的红皮狗们突然神情变了,他们和颜悦色的站在临时搭建的木头台子上,身后站着几个有些局促、面色发黄的,和观众们穿着同样衣服的“帕默尔市民”。
“各位,这段时间让大家在这里接受审查,确实给各位造成了不便。”这位红衣邮差用非常诚恳的语气说道,“因此造成的不便,我谨代表全纽萨尔肃清反动派和怠工非常人民委员会,向各位致以诚挚的歉意。”
这位曾经有过三年剧团卧底经历,并且在三年中成功拿下剧团男主角位置的红衣邮差领会到了杜桑德设置的剧本精髓,总之,一定要用诚恳但是还带着一点高高在上的态度说这种话才有用。
“同时,我也需要代表全纽萨尔肃清反动派和怠工非常人民委员会,感谢各位公民的积极配合。”等台下的震惊到达巅峰后,红衣邮差先生继续高声说道,“在我身后的这六位公民代表,向非常人民委员会举报了他们认为可疑的人员。经过我们详细的核实,确定举报中的四人为艾尔党成员。”
他走到自己身后表情局促的“公民代表”面前问道,“您举报的是什么人?”
“我……我的邻居潘洁尔。”这位公民代表结结巴巴的说道,“他平时从来不参加我们的清理重建工作,而且经常说‘皇帝陛下的荣光’什么的……”
“您说的潘洁尔,是指曾经在罗恩伯爵府上担任厨师职务的那位潘洁尔·斯塔拜扬先生对吧?”在得到肯定的回答后,这位红衣邮差非常高兴的点了点头,随后高声说道,“把斯塔拜杨先生带上来。”
台下负责维持秩序的红衣邮差和国民陆军们迅速冲入人群,毫不犹豫的抓住了人群中一个看起来略微有些发胖的中年男性,就地将他的双手背铐了起来。
确认用麻布结结实实的塞住了他的嘴后,红衣邮差们用极其粗暴的方式将他拖上了临时搭建的木台。
剩下的五名战战兢兢的“公民代表”分别说出了自己怀疑的举报对象,而台上的红衣邮差则对其中的三人下达了“带上来”的命令。另外个“可疑对象”,台上的红衣邮差当时这就为他们的行径作出了解释。
“塞来斯先生没有参加他所在街道的工作,是因为他在之前的大屠杀中严重受伤,目前还在康复阶段。而来米菲尔女士则是因为孩子在还哺乳期,于是只能和丈夫一起参加他们街道的清理重建工作。”红衣邮差先生解释完后说道,“这两位并非可疑人士,只是因为种种原因而不得不在其他岗位上工作而已。”
“这四人,根据我们的调查,确实属于艾尔党的外围成员。”解释过后,主持“大会”的红衣邮差换上了一副冷冰冰的表情说道,“那么,根据大执政官杜桑德阁下的命令,对举报者给与奖励!”
整整四个大牛皮袋被送上了木台,走在搬运队伍中间的国民陆军士兵在搬运时候脚下一滑,意外地将手里的牛皮袋砸在了地上。结实的牛皮袋瞬间破裂,金灿灿的金镑从牛皮袋里一涌而出,洒的满台都是。
“这些是对你们举报的奖励。我们不冤枉一个好人,但也绝不放过一个坏人。”在红衣邮差的说明下,四个举报成功的“公民代表”拿到了“高达两千金镑”的奖励。而那四个被成功举报的艾尔党成员,则被国民陆军们在木台上当众枪决。
“为了尽快结束审查,希望各位公民能够积极举报,将您认为可疑的人物报告给您所见到的任何一名红衣邮差或者国民陆军士兵。”在尸体和血泊后,红衣邮差先生高声宣布道,“举报一经核实,即可获得两千金镑的奖励!”
诶嘿
第二十三章 和平之船
三天之内,同样的剧目在帕尔默的所有聚集点内上演了一遍。演到最后,无论是“公民代表”还是主持剧目的红衣邮差先生都彻底说不出话来了。最后三次的“演出”,全靠着周围的红衣邮差们高声“重复”台词才最后进行了下去。
是的,无论是举报的“公民代表”还是主持集会的红衣邮差,他们实际上都是杜桑德专门请来的“演员”而已。
被举报的人确实是艾尔党,他们的名单是由潜入艾尔党内部的莫尔斯提供的——这些家伙在艾尔党内也没有什么身居高位的人,只不过是些为艾尔党卖命的小喽啰罢了。
艾尔党是一个很先进的反政府组织,这不是杜桑德在通过反讽的方式鄙视他们,和帝国的其他组织比起来,艾尔党的组织构架和行动方针简直具备跨时代的先进性。
他们的组织构架非常小心谨慎,每一个艾尔党成员几乎都是单线联系。中层的艾尔党管理者就算叛变,能够出卖的人也非常有限——他们几乎不与其他线路里的艾尔党成员发生联系。
艾尔党人内部招募也非常隐蔽,他们往往会选择那些更有可能对现在的纽萨尔政府不满甚至心怀怨恨的人,然后通过“劝诱”等等方式发展成员。
由于艾尔党的行动过于隐蔽,杜桑德和莫尔斯一直打算的“搞到所有成员名单,将整个艾尔党一举摧毁”的打算也就成了一句空话。莫尔斯在他之前遇袭的那个党部搞到了一份名单,而那个名单上的人只是些小鱼小虾——上面记载的地位最高的一个“艾尔党委员”,一共发展了二十二名下线。
二十三个艾尔党成员当然是要干掉的,他们在帕默尔市里干下的恶事简直罄竹难书,再加上火车站广场的毒气袭击桉……这二十三人没有一个是无辜的。
但杜桑德却认为,应该把这二十三个人的利用价值最大化起来。仅凭艾卡的主动调查,恐怕很难在短时间内把所有的艾尔党成员从人群里抓出来。那不如用这些人来刺激一下帕默尔市的居民们。
二十三个确定是艾尔党成员的家伙被艾卡提前分散到了二十三个不同的聚集点,并且每个成员都被三名艾卡特工监视了起来。
接下来要干的事情就是演戏了——每一个聚集点都有三到五人被举报为艾尔党成员,而负责“主持”的艾卡特工则会将其中几人宣称为“经过审查后确认无辜”,随后在临时搭起的舞台上枪决真的艾尔党成员,同时再用装备了空包弹的枪支搭上几个演技颇佳的假艾尔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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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表演的根本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鼓励在聚集点的普通帕默尔市民举报可疑人员。为了达到这一目标,杜桑德特意要求在“演出”中加入两个关键环节。
第一个关键环节就是那一不小心摔落在地上的牛皮袋子,以及里面金灿灿的金镑。帝国目前通行的金镑一共有两种,一种是印刷出来的钞票,另一种则是足有半盎司重的黄金,在铸币机下冲压制成的金币。
钞票的面值比较大,最大面值的纸钞足有50金镑。但这种大面额钞票是主要在贵族和大企业之间流通的,平民能见到的最多也就只是面额为1金镑的金币而已。
论视觉冲击力和“掉落”的合理性,纸钞都不如金币。所以,杜桑德特意要求,一定要用金币来鼓励举报。
第二个关键则是“一定要宣布某些举报是错误的”。杜桑德之所以会有这个要求,主要就是为了打消举报的居民们的“顾虑”。
作为普通人,帕默尔的居民本身并不具备识别和辨认艾尔党的能力。且不说艾尔党行事如何隐蔽,光“察觉到某些邻居的奇怪之处”这一条其实就很困难。
其中很有可能有些居民,因为担心自己冤枉了邻居而不敢举报。因此,杜桑德特意加入了“宣布部分举报经审查后发现是错误”的桥段。以此来打消大部分人群对于举报的担忧。
让艾尔党陷入人民群众的汪洋大海里,让每一个纽萨尔人都成为艾尔党的敌人。这就是杜桑德的目标。
杜桑德正在试图让艾尔党陷入人民战争的汪洋大海中时,一艘小船以非常坚决的姿态,一头扎进了上阿尔宾外的海面上。
由于舰船带有明显的跃迁闪光,纽萨尔海军迅速判断出了这条推定排水量八千吨左右的“小船”来自于同盟。
怎么处理这条来自同盟的舰船……就成了海军目前最头疼的内容。几个月前,同盟人还是纽萨尔上下最为担心的敌人。他们在博米尔殖民星上制造的血桉让每一个纽萨尔人既愤怒又担心。
但现在……帝国却成了纽萨尔真正的心腹大患。毕竟同盟人在过去接近两百年的时间里从来没有正式进攻过纽萨尔,反倒是帝国和教会在纽萨尔上制造了大规模袭击屠杀——根据内政委员会的估计,教会的突然攻击对纽萨尔造成了大约三百万人的严重伤亡。
但……同盟人突然抵达纽萨尔,这仍然直接导致了纽萨尔海军进入最高级别战备状态。在确认闪光之后二十分钟,纽萨尔海军所有主力舰全部离港,并且进入预定位置开始进行战备值班。四条大型驱逐舰和两条巡洋舰则通过多次跃迁的标准战术动作,迅速包围了这条出现在上阿尔宾外海的同盟船只。
“你舰迅速解除武装,接受登船检查。”包围了这条“小船”的纽萨尔海军向其发出了灯光信号,同时派出了大量以高压气体驱动的快艇强行接近目标。
根据霍恩将军的命令,对方如果作出任何抗拒或者逃避的动作,那就就地将其击沉——不管这帮不请自来的同盟人到底想要干什么,反正纽萨尔不欢迎他们。
就在快艇迅速逼近的时候,这条漂浮在水面上的同盟船终于作出了一点反应——几个同盟人踉踉跄跄的从船舱里跑了出来,随后在桅杆上升起了一面旗帜。
旗帜通体蓝色,上面画着一架洁白的天平。
这个举动让靠近这条同盟船的纽萨尔水兵们有些诧异,因为……这面旗帜并不是同盟常用的标志。
帝国旗帜是长方形的黄底旗帜,上面画有红色的狮子图桉。而同盟常用的旗帜主要是绿色为底,上面的图桉则根据不同的所属势力,分别绘以镰刀、帆船、书籍或者星系缩略图。
但这个蓝色底,白色天平的搭配……纽萨尔人还是第一次看到。星海联邦的旗帜也不是这样——他们用的是黑底正方旗帜,上面画着一只象征反抗同盟的雄鹰。
蓝色天平旗在风中飘扬,而那些船员们则一个个瘫倒在甲板上,贪婪的呼吸着纽萨尔的新鲜空气。等快艇靠近之后,纽萨尔卫戍海军的水兵们几乎都闻到了一股浓郁的臭味。
这股臭味的组成很复杂,大概是腐烂的食物混杂着人的汗臭和排泄物的味道,再加上长时间无法通气而产生的陈腐气味。更要命的是,为了防止这样的味道对舰船乘员造成过于不良的影响,船上大规模使用了某种廉价香薰。
单独的臭味虽然刺激但还是能忍耐的。但当臭味和香味混杂在一起的时候,人想让自己的鼻子习惯臭味……就会非常困难。难怪这些船员被薰成了这副模样——就连纽萨尔的水兵们都不太想靠近这条同盟人的船。
很快,几个身穿和船员服装不同衣服的人出现在了甲板上。其中一人高举双手,用帝国话向靠近他的纽萨尔水兵喊道,“我是菲恩·冯·斯坦贝格,请马上通知杜桑德我到来的消息——我代表同盟自由联盟,向纽萨尔提出和平相处的建议!”
第二十四章 未来
杜桑德最近真的很忙。
他已经有差不多三周没能抽出时间,去母亲的坟前看看了。
以前在主导纽萨尔改革的时候,哪怕再怎么繁忙,他至少可以抽半个小时的功夫去母亲的坟前看看,刻上一小行字,或者献上一束花。但现在……杜桑德连这一点自由都没有了。
纽萨尔正处在最关键的阶段上,不光是杜桑德……就连杜尚都从自己的“软禁”地里出来,开始捡起了日常工作。
杜尚现在重新开始负责起了纽萨尔轨道的防御工作。这是霍恩将军的要求。这位缺了一条胳膊的老将军非常郑重的对杜桑德说道,“如果有谁能够让纽萨尔的轨道防御提升到一个可以接受的水平,那恐怕就只有杜尚了。”
现在负责纽萨尔轨道防御工作的沙恩霍斯特准将是杜尚的下属,在他被提拔到这个岗位上之前,沙恩霍斯特准将是纽萨尔卫戍舰队主力舰“尊严号”的舰长。同时也是尊严特混舰队的舰队司令官。
从主力舰舰长和舰队司令的位置上晋升为殖民地卫戍舰队参谋长,这是一条非常正常的升迁路线。但这个职务变化并不是非常适合沙恩霍斯特准将。
沙恩霍斯特准将是一名标准的海军军官。他毕业于奥林皇家军事学院海军系,在导师的眼中,沙恩霍斯特是一名非常优秀的研究型学者。而他的晋升和后来所面临的困难,也几乎全都源于“优秀的研究型学者”这一特质。
在刚刚进入海军之后,沙恩霍斯特就成为了帝国海军装备研究部的一名研究员,在他长达十年的研究生涯中,他负责研究的领域一直集中在多联装大口径火炮在深空环境下齐射所产生的扰动测定和反制研究。
用比较通俗易懂的话来解释就是,沙恩霍斯特用了足足十年的时间研究多门大口径火炮在宇宙中同时射击时,炮口炮焰对相邻炮弹所造成的射击精度影响。他的研究成果后来被应用在了帝国所有大型巡洋舰以及主力舰上——为了保证射击精度,所有多联装火炮都无法同时开火。射击时应当保证相邻炮管发射间隔至少一秒,从而确保炮焰不会影响相邻炮管中弹头的飞行。
大学毕业后研究了整整十年技术细节问题的沙恩霍斯特并没有就此停留在研究室里。他在内心深处仍然认为自己是一名军人而非研究者或者大技师。他愿意留在研究室里,日复一日的研究和计算火炮发射所产生的影响,是因为上级对他下达了这样的命令。
如今命令执行完毕,沙恩霍斯特决定为自己以后的人生作出一些选择。他选择了加入一线部队,然后这样的选择毫不意外的获得了上级的驳回。
帝国海军是非常注重科学技术水平的军种,这一点从他们的水兵都至少拥有中学学历一条上就能看得出来。因此,帝国海军上级除非脑子被同盟人给踢了,否则是绝对不会让沙恩霍斯特中校离开研究岗位,跑去什么一线作战部队的。
但无奈沙恩霍斯特本人的意愿实在是太过坚决,他甚至开始和陆军方面联系——只要能够加入一线作战部队,他愿意加入陆军。
最终,为了让沙恩霍斯特留在帝国海军序列中,同时也是为了“惩罚”这个前途无量的研究型军官“私通陆军”的行径,沙恩霍斯特中校以平级军衔被调入了纽萨尔卫戍海军,并且成为了杜尚手下的一名驱逐舰舰长。
事实证明,沙恩霍斯特确实是一名极其优秀的军官。他在纽萨尔卫戍海军中一路高升,在五年之内完成了从驱逐舰舰长到主力舰舰长以及编队司令官的升迁。但毕竟是研究型军官,沙恩霍斯特准将在升任纽萨尔卫戍海军参谋长之后出现了重大疏漏。
按照霍恩将军的要求,卫戍海军应当保证纽萨尔到第一和第二卫星的第一、二轨道周围100%的跃迁目标识别。第二轨道外到小行星密集区跃迁目标85%识别率。
但是,沙恩霍斯特所布置的防御和执行却出现了严重的问题,一条来自于同盟的民用船只,竟然能够穿过理论上应该非常严密的近卫轨道防御体系,这是非常严重的作战部署失误。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沙恩霍斯特参谋长被临时停职,杜尚重新出山开始掌管纽萨尔的海军防务工作。
除了调整海军职务以外,杜桑德目前最关心的几件事情都在相对顺利的推进当中。纽萨尔大学地质系的研究人员们找到了杜桑德点名要的铀矿,而材料系的研究人员正在着手开始进行实验性的同位素分离准备。但……如何确定分离出来的就是同位素,如何高效的分离并且集合同位素,如何让这些同位素以杜桑德设想的形式精确利用……这仍然需要长时间的研究才能解决。
对纽萨尔皇家银行的风险化解措施进行到了最后一步,在长达一个月的时间之后,帕默尔市民一共举报出了七百二十九名艾尔党成员。原本如同一台精密机器的艾尔党帕默尔分支,在这一波打击下彻底失去了所有机能。同时,艾卡还搜出了三名为艾尔党提供资金和物资支持的“底层贵族”。
对他们的审问进行的非常顺利,毕竟这些人只不过是公爵先生曾经的仆人罢了。他们没有经受过什么严格的反拷问训练,在艾卡手里甚至撑不过两个回合就什么都开始往外说。
而顺着他们所交代的内容,艾卡在帕默尔市的一个废弃工厂里,找到了两套外观有些奇怪的“装置”。按照贵族们的说法,这两个装置需要首先对准转盘所表示的方向,用粗壮的金属线缆先将两个机器上方的“螺栓”连接起来。随后将其连接在功率足够大的蒸汽机输出轴上。
只要将装置上自带的两根线缆放入反应皿内——其中一头上绑着一大块石墨,而另一端则是金属——并且开动蒸汽机,绑着石墨的那一头就会大量产生气泡,而这些气泡被收集起来之后,就能够成为有毒的黄绿色气体。
根据再三拷问的结果,杜桑德惊讶的得知,这套设备在二十二年以前就从奥林送到了纽萨尔。但是,从来之后从来没有人使用过这种机器,当时负责保存的人也不知道这玩意究竟是干什么用的。
以杜桑德浅薄的电学知识不难看出,这两台机器本质上都是发电机,而且还是相当先进的电磁式直流发电机。
帝国人对于电学的研究究竟到了什么地步,杜桑德不得而知。至少在询问过纽萨尔大学的教授,以及波琳娜之后,双方都给出了“我们完全没有听说过这种能源”的答复。但这两台设备确实证明了帝国已经深刻了解到了电的存在,并且将其转为实际应用设备的事实。
这两台设备相当于不具备换向器能力的直流发电机。这两台发电机内部均有定子和转子两大部分构成。在转子旋转超过180度之后,定子部分精心设计的电磁体会自动断开消磁,而在另一台发电机内,电磁体同时通电生磁,从而实现两台发电机持续输出直流电的设计目标。
在杜桑德看来,帝国方面的电学造诣甚至已经超过了他脑子里埋藏的那点基础电学知识,但出于某种原因,帝国始终把电学研究当做了一种高度机密的项目。它的保密程度甚至几乎和阿尔法计划同等,并且完全不打算投入到民用领域里来。
这是一种完全不符合逻辑的决策,杜桑德实在是想不明白,为什么帝国会放着这种足以改变整个社会的技术不用。第一次投入到使用,竟然是为了制造氯气来杀人……这不是浪费么?
于是,刚刚把菲恩特使送回到纽萨尔的中央特科又多了一份新的任务。
搞清楚帝国究竟是什么部门在研究电力,并且还要搞明白他们对电学的研究进展到了什么步骤,并且最重要的一点——为什么不把电力研究公布并且应用在民用领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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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到现在都不明白,你为什么会让自己的妻子当这个特使。”在菲恩离开前的送别晚会上,杜桑德特意找到了这位如今已经是同盟最大的反抗军领导者的老朋友问道,“而且,你也没跟我说过你结婚了啊。”
“让娜和我算是……从小就认识的邻居。”菲恩明显不太习惯谈论自己的情感生活,他只是简单说道,“她本来以为我已经死在了战场上,但……当我从纽萨尔回到同盟家乡的时候,她抛下了一些来找我。”
杜桑德点了点头,“虽然中间应该省略了很多内容,但最终你们结婚了。”
“我们的事业进行的还算顺利,但这项工作毕竟风险太大。”菲恩叹了口气,然后压低声音说道,“我会请让娜来当特使,有一部分也是为了保护她。在她出发之前,我们的处境很不好。圣域方面据说集结了两支舰队准备来围剿我们占领的农业星……这就和你让洛琳小姐潜伏到奥林是一样的。如果我们失败身死,至少她们还有活下来的机会。”
杜桑德沉默了几秒没有说话,他实在是不确定如果自己失败了……洛琳还有没有活下来的可能。作为敌人,帝国实在是太可怕了。这个几乎和大发现时代一样久远的人类帝国不知道究竟藏了多少好东西。阿尔法计划,电力研究……说实话,就算现在帝国突然掏出一颗胖子或者小男孩,杜桑德都不会感到意外了。
“我们不能失败。”几秒钟后,杜桑德非常坚决的说道,“想想看吧,如果我们失败,会有多少人死在战火之下?我们已经流了太多的血了——够多了!”
“只有不怕流血,才能彻底制止流血战争的发生。”菲恩拍了拍自己身侧的包说道,“你的《杜桑德主义》我看了,里面的很多东西我也深有感触。”
杜桑德看了一眼菲恩身侧的斜挎包,惊讶道,“你现在还带着呢?这种东西放在房间里看看不就行了?”
“那可不成。”喝了几杯葡萄酒后脸上稍微有些发红的菲恩郑重道,“你可以觉得我是在奉承你,但我觉得……这本书里面的内容价值很高,甚至可能比我们刚刚签下的和平互助协议更有意义。”
菲恩用手按在斜挎包上认真说道,“或许你写的时候只是把它当成了某种日记本似的东西,但我却从里面看到了未来,一个所有人都能够过上有尊严生活的未来。一个我们不再需要互相屠杀,能够携手探索无限宇宙,团结平等博爱富强的未来。”
第二十五章 经济战争
纽萨尔皇家银行在菲恩和让娜离开之后的第二天,被内政委员会新成立的金融管理厅全面接管。
与此同时,纽萨尔其他十五家中小型银行也同时被纳入到了金融管理厅的综合监管之中。老会计们在纽萨尔国民陆军和艾卡特工的保护下进入银行大门,然后开始封存所有的账本,这对整个纽萨尔的金融体系造成了巨大的震动。
震动主要表现在纽萨尔金融体系的人人自危上。在审计组进驻的当天晚上,艾尔就接到了三十多起举报。这些中小银行都知道自己的“同行”手脚不怎么干净,于是不约而同的选择了举报对方来分散自己身上的火力。
所谓死道友不死贫道,只要能多有些时间反应,那至少还有机会想想办法。
他们想的办法也比较朴素,这些举报同行的中小银行们第一反应是修改账本。审计组并没有拿到全部的账本,因此要把账目做平其实很简单——只要有足够的现金,再配合上修改过的、审计组没有掌握的账本就行。
但这需要时间。不论是筹集资金还是修改账目,这些都需要一段时间才能完成。于是,中小银行们都开始拼命搞起了举报,同时筹集资金的行动也在全速进行中。
除了筹集资金以外,突击放贷也是一个很重要的“风险控制手段”。这些中小银行本身最大的问题就是账面资金和实际资金对不上。但这并不妨碍他们削减其中的“差异”。
账面资金缺乏,那就紧急找关系比较好的企业放一笔款子出去。这样就能快速削减账面资金,并且还可以用这些关系好的企业的“贷款债权”去其他银行处进行抵押,再抽一笔资金到账上应付检查。
总之,它们需要时间。
而杜桑德压根就没打算给他们挣扎的机会,放贷加债权抵押置换再放贷的套路,就连他这个外行人都知道风险能有多大。这些钱只要有一点收不回来,整个连锁的抵押放贷套路就会全部暴雷违约。他让那些审计组入驻中小银行,是为了化解风险的。要是这帮大聪明为了躲避化解风险可能带来的惩罚,而搞出一套更大的雷……那岂不是捡起芝麻丢西瓜?
于是,艾卡的特工们无奈的加了个班。他们扣留了所有前来举报的高级别银行管理人员,然后又出去抓了一圈被举报者。
总之,第二天早上,位于上阿尔宾的十五家中小银行惊讶的发现,他们的总会计和行长全都被捕了——艾卡给出的解释是,这些人“危害纽萨尔社会安全”。
本地风险化解的任务非常艰巨,杜桑德自己几乎无法对这个风险化解行动作出什么特别具体的指示。他只能把希望寄托于埃斯科瓦尔和他找来的这群老会计们能够找出解决之道。
但是,这并不影响杜桑德把贼咪咪的眼光投向奥林。
既然纽萨尔金融系统有这么多雷,那……凭什么奥林没有呢?光凭那位财务相会派出自己的家仆前来搜刮利息,而不是想方设法平息风险就能看得出来——只要能赚钱就行,那位财务相大人凭着自己是皇帝陛下外公的身份行事肆无忌惮,他才不在乎风险呢。
当然,如果只看纽萨尔金融体系的大聪明们干出的事儿,那说不定是帝国对于金融系统风险能带来多大的冲击一点概念都没有。
既然你不防贼,那我不招点贼到你家里转转,岂不是非常对不起你摆出的这副妖娆姿势?
杜桑德决定对奥林展开一场经济战。
对整个帝国开展经济战,那需要非常强大的经济实力。杜桑德甚至没有去询问埃斯科瓦尔“我们能不能做到”的念头,这个问题的答桉肯定是“不可能”。
经济战的目的是通过经济手段,对敌人造成重大损伤,目的是通过金融和经济手段,削弱敌人的战争潜力并且让敌人陷入“内乱”。它是“总体战”思想指导下的一个具体战争手段,而且效果往往都还不错。
不用开火就能获得炮弹砸入敌人主要城市一样的效果,这种作战方式绝对可以算得上是高效且成本低廉。现在唯一的问题是,没有人知道应该怎么把设想变为现实。
就连杜桑德自己,对于“经济战”也就只有一个模湖的概念而已。以前他在网络小说里见过的“经济战”水平往往都停留在“制造伪币”从而扰乱敌方经济运行上。更加高大上的手段……他反正是完全没有听说过。
不过目标倒是很简单,只要能给奥林方面带来足够多的麻烦就行。
尽管杜桑德非常确信,哪怕只是奥林,它的经济规模也比纽萨尔能制造出来的伪币规模大出上千倍甚至数万倍。用伪币作为手段,纽萨尔恐怕拼尽全力也不会对奥林带来太大的冲击。
要搞事情,就要搞大一点。只是用假币买了点战略物资,这实在是没有什么意义。
抱着这样的想法,杜桑德找来了埃斯科瓦尔,并且向他大概说了自己的想法。
“我的目标很简单,对奥林的经济造成的损伤越大越好。”杜桑德双手撑在桌子上,身体前倾,紧紧盯着最近瘦了不少的埃斯科瓦尔的眼睛说道,“凭什么只有我们在忙着化解系统性金融风险?奥林开发的历史比我们悠久太多了,他们肯定也有很多累积的,可以被我们所利用的风险点。”
“那就不应该把目光只看在银行或者其他金融产品上。”埃斯科瓦尔想了一会之后提出了自己的建议,“既然要做,那就做的大一点。我建议,先通过中央特科,在奥林搞一个手套银行出来,再从纽萨尔的这些银行家们干过的好事里挑一些出来。先壮大自己,然后再想方设法让炸弹爆炸。”
一个阴谋在杜桑德和埃斯科瓦尔的“闲聊”中逐渐成型,纽萨尔的两位最高级别领导人就像是在互相抱怨最近遇到了什么糟心事儿似的,给即将诞生在奥林的这家“奥林发展银行”下了一剂又一剂勐药。
洛琳在拿到了杜桑德寄来的指示之后,先是苦恼了好一阵子,随后对这份指令越看越开心,越看越高兴——她甚至有些憋不住劲,拍着桌子哈哈大笑了起来。
“怎么了?”舒尔茨抬起头来,看着这位中央特科的实际控制者,这位逐渐成为奥林地下世界里最有权势的人之一的年轻姑娘问道,“我们的小勋爵终于想起来给自己的未婚妻寄一封情书来了?”
“杜桑德要是敢这么浪费宝贵的交通资源,那我就回上阿尔宾去踹他的屁股。”洛琳嘴上说的狠,但眉眼里却全是笑意,她把手里的命令放到了舒尔茨手里说道,“看看吧,我们的大执政官阁下还是挺有办法的。”
杜桑德在命令中明确说道,他要求中央特科尽快筹备并且建立一家银行。而这家银行,必须要符合杜桑德设计中的诸多特质。
其中之一,就是要面相公众吸收存款。
【给普通民众开出足够高的利息,吸引他们把每一个便士都存到银行里来。】杜桑德在命令中写到,【用吸收来的资金放贷,利息高于存款利息即可——利用这样的方法,迅速为银行扩大规模。】
为了让银行规模扩大,杜桑德还特意写道,【如果有必要,可以适当放宽对贷款者的审批。等放出去贷款之后,再把债权抵押给其他银行,继续套现出来放贷。】
到这一步为止,中央特科也只不过是在奥林上复现纽萨尔银行搞出来的“抵押杠杆”而已。真正要搞垮奥林的经济系统,他还有更具体的指示。
【在银行可动用现金超过3000万金镑之后,向奥林的煤炭生产厂商收购他们三到五个月后才能交付的煤炭——提前订购,尽量把当月的产能全部买空。】真正的杀招就在这个地方,杜桑德和埃斯科瓦尔的目标非常明确,【把他们的煤炭产能全部买空,然后提前一个月在市场上高价出售。】
通过金融市场吸储并且加杠杆,之后利用资金优势,突击买断煤炭生产企业的所有未来产能。这就是杜桑德开出的经济战争的第一枪——跨市场干扰。
三千万金镑可以买下差不多整个奥林煤炭企业三周左右的供应。全部买断是不可能的,毕竟有些用煤大户自己就有煤炭矿场,他们对外购煤炭的需求不是很强烈。
但其他人可就不一样了。等他们发现煤炭价格暴涨了100%的时候,这些企业恐怕就只有两个选择——停止生产,或者付高价从奥林发展银行手上购买煤炭维持生产。
大规模运输煤炭当然是有可能的,但这属于标准的救急不救缓。如果他们选购了价格昂贵的运输煤炭,那么奥林煤炭的价格至少也得29便士一磅。这个价格至少也上浮了超过70%。
同时,奥林发展银行还能以“未来即将交割的煤炭实物”作为抵押,从其他银行手里再拆解一笔资金来。考虑到煤炭价格暴涨,这一笔资金将会达到大约5000万金镑甚至更高的水平。
如果这些企业试图停止生产,那他们将会面临奥林发展银行的第二招——强行撤资。按照帝国法律规定,债权人有权要求债务人提前清偿贷款。而债权人在提出这种要求的时候,将会自动放弃当月所有的利息,只收回放出的本金。
大部分会从奥林发展银行这种新银行里贷款的企业,本身就不会有多好的发展潜力。生产成本暴增,加上突然撤贷导致的双重打击,能够非常轻易的压垮一家中型规模企业。而随着一家又一家企业无力偿还贷款,一场连锁风暴就此诞生。
由于奥林发展银行已经将这些企业的债权抵押给了其他奥林银行,因此倒闭潮直接影响的将是这些接受抵押的银行而非奥林发展银行本身。由于债权抵押只是作为抵押物而非转让所有权,因此也不影响奥林发展银行行使权力提前撤资。
接下来,只要奥林发展银行强行违约,至少一半的奥林银行将会因为资不抵债而在一个月内倒闭。为了规避倒闭风险,它们极有可能参照奥林发展银行的模式,开始向公众吸纳存款。
而只要他们开始吸纳公众存款,那奥林的经济末日也就快到了。高能源价格下,所有企业的经营几乎都会受到严重影响,普通奥林人能够拿到手的资金就会越来越少。为了从他们手里吸收到存款,其他奥林银行的利率必然会给的很高。
要支付高利率,首先就需要有愿意支付更高利率的贷款方。而在高能源价格下,其他企业不可能有这样的“大胆行径”。他们肯定会想方设法缩减开支,从而利用自己的低成本优势生存下去。
吸收公众存款可不是什么无本的买卖。在普通人难以获得高回报的时候,他们才不会蠢到把吃着利息的钱全部取出来放着呢。一开始吸收的,用于避免自己破产的这些公众存款很快就会变成这些银行们的催命符。等这些银行无力支付利息的时候……挤兑潮和大规模银行破产就在所难免。
这就是杜桑德和埃斯科瓦尔研究出的经济战争第一式——跨种类市场操纵、以及市场操纵后的大规模违约潮。
第二十六章 多手准备
经济战争有很多手段,第一式只是牛刀初试而已——杜桑德和埃斯科瓦尔也希望以此来测试一下,帝国官僚体系对于金融危机到底有多少认识,同时他也希望借此搞清楚……帝国官僚体系的反应速度能有多快。
因为接下来的第二式,就隐藏在第一式的阴影里。
只要成功引发金融危机,那么正处于无监管地带的奥林证券交易市场就能成为奥林发展银行最好的收益来源。
在股票暴跌的时候,有两种方法可以赚钱。第一种是趁机购入大量低价的优质企业,比如自己就有矿产的公司,或者拥有大量生产设备和员工的企业。
第二种则是从其他金融市场交易参与者身上赚钱,而杜桑德开出的计划有一个更加准确的名词——轧空。
奥林发展银行在第一式之后总资产至少会达到8000万金镑。一开始吸收的公众存款可能会有些损失,但在其他银行接连倒闭之后,保持相对低利率的奥林发展银行必然能够吸引到更多有避险需求的客户存款。在这个基础上,奥林发展银行才能开始第二式的运作。
做空股票是在奥林证券交易所里早就开始实施的一种套利操作。交易者们会从其他股东手里借来某一家公司的股票,然后约定一个时间期限,随后将借来的股票全部卖出。
完成做空,只需要交易者在约定的时间期限之内重新买回公司股票,并且将借来的股票还给原持有人即可。当然,这个股票是不能白借的,除了支付一笔押金以外,在归还股票的时候,交易者还需要向借出股票的股东支付一笔利息。
能借出股票的股东们大部分都以收取红利为目的,他们对市场上的股票价格波动相对不太敏感。而做空交易者的主要利润点在于卖出和买入之间的差价,差价越多,他们赚的也就越多。
轧空的目标就是这群做空交易者。他们必须在规定时间内买回做空公司的股票,并且还给那些股东们。否则,做空者的押金将会被全部没收,并且还需要赔偿结算日当天的股票价格和卖出股票之间的全部差价。
杜桑德给定的计划非常简单粗暴,利用奥林发展银行的巨大资金优势,在市场上找到一支被做空的最严重的股票,然后全款买入他们的股票——能买多少买多少。
大量买入一只公司的股票,市面上该公司股票的价格就会开始暴涨。做空者很快就会发现,他们试图做空的打算落空,而且开始承受起了巨大的浮亏。
当奥林发展银行完成轧空之后,他们到底打算什么时候退出就已经不重要了。市场上所有的公司股票都将被奥林发展银行全部购得,这些做空者根本就没有机会能够从市场上买回自己完成交易最后一步——买回股票换给出借者所需的股票。
根据奥林证券交易所的交易规则,这些做空者首先需要支付相当于做空股票当前市值90%的保证金,而如果无法实现平仓,做空者还需要支付平仓节点下这支股票股价和他们借走时的所有差价,并且保证金也得全部交给出借方。
换言之,轧空最多只能赚到无限接近100%的利润,但带来的损失风险却是数倍甚至数十倍于做空者本金的。
在这么不利的交易条件下,做空者仍然决心采用这样的方式牟利,原因就是他们有自信不会被“恶意轧空”。他们的身后的势力足够强大,不会有不长眼的人对他们动手。
但是,建立在盘外招上的保险措施对整个金融体系的冲击是巨大的。如果对方使用盘外招来试图避免轧空所带来的损失,那就会对整个金融体系的做空机制带来根本性影响。其他所有的市场交易者在开始交易的时候都得先想想,我的交易对手背景是不是比我更硬,我是不是可能会被对方用盘外招搞死。
金融系统和金融交易行为本质上是一个由信心支持的空中楼阁。只有参与者都认可并且相信这个市场是公平——至少是相对公平的——整个市场才有可能运转起来。
这就是杜桑德第二式的目标,他就是要让这些市场参与者肉疼到不惜动用场外招来控制损失。而只要他们敢控制损失,那再配合上一些中央特科的宣传,奥林的金融体系关键就算是彻底废掉了。
要么从帝国金融体系之中再敛财一笔,搞垮一批敢于做空的超级交易者……要么让整个帝国金融交易体系陷入土崩瓦解中。
这就是“信心”的力量。
杜桑德制定的两步走计划是以“尽可能大的杀伤帝国经济”,以及“尽可能保证奥林发展银行安全”为前提制定的。奥林发展银行的所有行动,都是以符合帝国相关法律规定为前提。除非皇帝陛下亲自出来发表“御意”,否则奥林发展银行至少能够维持一个非常安全的位置。作为合法的金融市场参与者,奥林发展银行能够像是一根毒刺,时刻威胁到帝国的金融安全。
要是皇帝陛下真的这么想不开,那可就算是彻底中了杜桑德的埋伏。当初设定下的“吸收公众存款”,可不光是为了让奥林发展银行快速扩张,也不光是为了让其他中小商业银行跟进。
吸收公众存款的根本目的,就是为了以此要挟或者说威慑帝国乃至皇室。奥林发展银行的规模越大,吸收的公众存款越多,帝国就得越发小心处理这根毒刺——如果贸然对奥林发展银行动手,那将会有大量的贵族和中产阶级失去自己的存款。那些失去了存款的人们,当然会因此而怨恨乃至仇视让他们损失了金钱的罪魁祸首。
即使是帝国皇帝,对于如此广泛的怨恨仍然需要多加警惕。而在中央特科的支持下,奥林发展银行当然也不会就这么乖乖的等着帝国来收拾。
杜桑德对此还没有明确的想法,但一些大概的设想是有的。比如……向某位要钱不要命的霍恩大公进贡奥林发展银行超过一半的股权。到时候皇帝陛下看着自己外公的神情一定会很有趣吧?
“这个方桉不错,确实威力不小。”和霍恩大公相熟的舒尔茨迅速看出了这一系列举措的威力,他赞赏的点了点头后问道,“计划什么时候开始实施?要筹建一家能够吸引公众存款的银行,首先得有很大一笔启动资金啊。”
“这个已经解决了。”洛琳微笑着说道,“纽萨尔那边送来了两百万金镑的现金,这些资金就是我们手里的武器了。”
在纽萨尔,至少是在上阿尔宾的最高级别统治层里,并不是所有人都同意杜桑德的进攻策略的。至少重新回到了纽萨尔统治层的杜尚就不太同意。
“那可是两百万金镑。”杜尚在餐桌上对杜桑德皱眉说道,“这笔钱甚至足够我们对所有的主力舰进行一次装甲增强改装了。”
对纽萨尔海军的主力舰进行装甲增强改装,这是杜尚最近一直都在全力推进的计划。按照目前内政委员会给出的答复,装甲增强改装最快能在五年内完成,总花费大约一百九十万金镑。
事实上,这次的装甲增强改造本质上并不是技术含量特别高的那种——实际上这个耗资一百九十万金镑的改装工作就只不过是向主力舰的核心区域上再铆接一层大约三十厘米厚的装甲板罢了。
影响装甲增强计划的执行速度的最根本原因就是没钱。内政委员会再三计算之后,给出了计划分五年执行,第一年拨付40万金镑的答复。
这让杜尚非常不满意,但更大的不满来自于对比。凭什么主力舰的加强就要等五年,在奥林开银行却要一口气花掉两百万金镑?
“给我们的主力舰加装装甲的需求没有这么急迫。”杜桑德吃着早饭说道,“花两百万,就能拖慢帝国方面的发展速度,甚至可能让他们陷入内乱之中。这个策略是目前收益最大的……”他停下了手里的刀叉,看向自己的父亲问道,“哪怕花费四百万金镑,在今年内就完成对所有主力舰的装甲防护改造……那你们能够挡住帝国的舰队么?”
这个提问让杜尚陷入了沉默之后,他沉思了好一阵之后才说道,“如果是两支帝国近卫舰队的全部主力,我们能争取至少两周的时间。”
“争取两周,然后呢?”杜桑德对父亲的回答并没有表现出任何的满意或者不满,他只是非常平静的问道,“两周之后,舰队可以反攻到奥林?还是说两周之后,卫戍舰队的所有舰船全部被击毁,纽萨尔从此成为不设防的帝国近卫舰队射击靶标?”
反攻到奥林当然是不可能的。两只帝国近卫舰队的全部主力,这是三倍于纽萨尔卫戍舰队的规模。暂且不说双方主力舰船的服役年限所带来的差距,就算是光看数量,两支帝国近卫舰队用撞的也能彻底消灭纽萨尔舰队。
杜尚沉默了很久,然后重新开始吃起了自己面前的煎蛋,“我是军人,我的职业就是用尽一切方法抵挡并且消灭敌人。其他的……那就是你们这些政治家需要考虑的事情了。”
“所以,请您相信我的判断。”杜桑德也继续吃起了面前的黄油土豆,他一边填着肚子一边说道,“花两百万金镑去干扰帝国,这是我们现在能作出的最好选择——再说了,这两百万金镑可不是花出去这么简单,说不定,我们最后能从帝国手里赚来几千万金镑呢。”
第二十七章 谋划
早饭结束之后,杜桑德并没有着急前往办公室开始新的工作。今天和往常不同,纽萨尔的海军刚刚完成了大规模集结,舰队即将出发。
作为现在纽萨尔的最高统治者,杜桑德有义务在舰队出发之前,对即将出征的士兵们讲些什么,毕竟这一次的出征和以往的战备巡逻性质完全不同。
纽萨尔的海军将出动超过八成舰船,并且携带超过三千名刚刚完成训练的纽萨尔国民陆军,以及超过二十辆坦克前往同样被帝国孤立的萨克森执行登陆任务。
这一次的行动将是彻底的进攻性任务,远征军首先将通过传统方式,将一艘载有纽萨尔艾卡特工和杜桑德的私人代表代表——也就是杜尚——的交通船停靠在萨克森首府德累斯顿的星际降落场上。然后寻求通过和平方式和萨克森方面联系。
如果萨克森方面拒绝了和平沟通,或者他们试图攻击。那么远征军将在最短时间内对德累斯顿进行登陆作战。按照杜桑德的命令,远征军的首要攻击目标将是目前德累斯顿的最高统治者和统治机构。
换句话说,杜桑德需要远征军利用第一次工业革命时期的通讯水平,第一次世界大战前期的火炮水平去执行一场接近于斩首作战的特种作战任务。
这场作战什么时候执行,如何执行……其决断权全部被杜桑德委托给了自己的老爹杜尚。这并不是杜桑德对自己的老爹有多自信,而是被停职的沙恩霍斯特和正在统领纽萨尔所有军事力量的霍恩中将的共同建议。
沙恩霍斯特的推荐大概有一些是为了讨好杜尚,并且指望自己的老上级重新捞自己一把。但霍恩中将的推荐却有些与众不同。
杜桑德在几天之前就开始谋划这一次军事行动,在听过杜桑德希望达到的效果,并且再次了解了一下“先礼后兵”的交战规则之后,霍恩中将迅速推荐了杜尚作为此次行动的指挥官。
“杜尚是有非常丰富作战经验的海军军官,同时他的身份也比较容易得到对方的认可。”对于自己的建议,霍恩中将是这么解释的,“从您的安排中不难看出,您的根本目的还是以最小的损失,尽可能的以和平的手段将萨克森纳入到纽萨尔的统治之下。”
“严格来说,我的目标从来都不是统治萨克森……不过您继续。”杜桑德对自己的行径稍加辩解,然后示意霍恩中将继续说下去。
“无论您最终的目的是什么,尽可能避免交战是低成本实现您的目的的最好途径。”自从成为纽萨尔军事力量的实际最高指挥官后,一项没个正形的霍恩中将突然开始严肃了起来。不过现在,那个隐藏在不苟言笑下的没正形老头又露出了一点痕迹——霍恩中将用一脸“玩味”的微笑表情说道,“杜尚先生之前和您的不和不是什么秘密,随行的海军士兵和军官肯定会向外有意或者无意的透露出去一些。”
霍恩的策划很简单:和自己的儿子不和,并且曾经被软禁过的大执政官杜尚前往萨克森——在任何一个合格的政治家严重,这个安排本身就蕴含着很多意思。最简单的一层意思,恐怕就是借刀杀人并且以此获得正式开战的借口。
以往贵族们之间的冲突也不乏类似安排——某个大贵族派出自己旁系的某个成员,进入目标领地作威作福,故意挑衅对方率先动手。然后再以“大义”名义,进攻目标并且夺取领地。
而这个招数在后面又被逐渐演化成了某些大贵族家庭之中争权夺利,最终利用外人之手处决家族成员的常规套路。
总之,杜尚现在是典型的“争权失败者”的形象。他被派到萨克森去搞这种明显是要得罪人的“收服”,萨克森公爵如果不是个弱智,那就一定会往“这个男人是被自己的儿子打发来送死”的方向上去想。
当然,杜尚个人完全不会有这种想法。毕竟他现在重新掌握了纽萨尔海军,于公于私,杜尚都不可能对这次的行动有什么其他看法。作为经验丰富的海军军官,杜尚在执行这种任务的时候首先会把它当做军事行动来准备——这是所有军人的共同特性。
而在执行军事任务的时候,杜尚本人会表现的非常强硬——这也从另一个方面证实了萨克森公爵先生的判断。
萨克森是一个矿产非常发达的殖民星,它拥有丰富的矿藏和极低的开采难度。同时还有非常巨大的露天煤矿和铁矿。但由于人口数量非常稀少,以及行星位置相对靠近纽萨尔,萨克森卫戍海军的规模小的可怜——他们没有主力舰,只有两条大型巡洋舰和十二条驱逐舰而已。
平时萨克森的防务工作主要就是驱逐星盗,如果遇到了规模比较大的船团,那就需要向纽萨尔求援。
在如此悬殊的力量对比下,萨克森公爵肯定不会马上选择军事对抗。他也没有这样的本钱来对抗。他甚至不会选择“按照传统”抓住并且处死杜尚,因为那种“传统”都得事先互相通气才能执行。更何况杜尚自己带着的舰队就足够把萨克森所有的武装力量碾死个三五次的。
“聪明”的萨克森公爵只有一条路可以走,他会选择暂时臣服,然后开始积极向杜尚靠拢。如果能够让杜尚重新成为纽萨尔的统治者,那公爵先生自然就有可能以“获得犒劳”的名义,重新拿回萨克森的控制权。
霍恩中将的计划非常简单,但也非常“精妙”。他的目标就是利用这些长期把握殖民地的贵族家庭的“家学”来误导对方,让萨克森公爵自己放弃抵抗。等对方承诺服从纽萨尔管制之后,无论是架空对方还是直接处决,这都不会是什么大问题。
杜桑德同意了这个计划。
当然,他对这个计划内容进行了一些小小的调整——他把整个计划向杜尚全盘托出,并且征求起了杜尚的意见。
杜尚思考了片刻之后说道,“如果我死了,让霍恩选人来接替我的位置。沙恩霍斯特更适合作为分舰队的指挥官——不过要小心一些,这个人是有野心的。”
“各位,你们即将离开自己出生和长大的地方,乘坐战舰出发前往萨克森。”站在纽萨尔星际起落场,杜桑德对台下的众多国民陆军士兵们发表了讲话,“虽然你们乘坐着战舰,但我希望你们每个人都要明白一点——你们并不是为了作战而出发的。”
“五个月前,有五个帝国殖民星同时遭到了奥林方面的屠杀。除了我们之外,萨克森同样也遭到了屠杀。”杜桑德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沉重,“你们这一次行动的目的,就是拯救那些在屠杀中遭到重创的普通人——他们和你们的家人一样,也是这次暴行的受害者。”
现场的气氛有些沉重,士兵们之中开始有了一些小声讨论的动静。
“但和我们不同,萨克森的人民没有这么走运——他们没有一支强大的,愿意保护平民的军队。”杜桑德忽然提高了音量说道,“看到你们之后,当地人恐怕会非常紧张,甚至敌视你们。同志们,这很正常——换做是你们,在遭到袭击后五个月又突然见到一群陌生的武装人员,你们也会警惕起来。”
看到下面的士兵们开始点头后,杜桑德继续道,“所以,我要求你们以最大的克制程度,最彻底的服从态度,听从军官的指挥进行行动。我命令你们记住一点——这次出发,我们的目的是去拯救那些正在苦苦挣扎的萨克森同胞,我们的目标是让萨克森能够顺利接收来自纽萨尔的支援并且完成重建……听明白了没有?!”
“明白!”台下的士兵们齐声用呐喊进行了回答。
“出发!”在杜尚的命令下,这些刚刚完成训练的国民陆军士兵转头向着登陆舰列队前进,而一旁的菲利普准将看起来稍微有些紧张。
杜桑德看着菲利普准将问道,“您在紧张什么呢?萨克森那边本来就没有什么成体系的陆军或者海军编制,国民陆军的士兵虽然刚刚完成新兵训练,但用来威慑对方这肯定是足够了。”
菲利普准将沉默了半天之后说道,“我们对萨克森的情况知之甚少,但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他看着杜桑德说道,“萨克森的人口很少,而且最近这段时间,萨克森一直没有和我们联系的动向。”
杜桑德没有明白菲利普准将的意思,他犹豫了一下之后说道,“可能只是因为他们忙着处理现有的事情呢?我们也折腾了五个月,才有时间和他们接触嘛。”
“我们都要五个月的时间才能大概处理好自己所面对的困难。”菲利普准将的表情更严肃了,“那只有5200万人口的萨克森……现在还能有多少人口呢?我甚至不太担心上面的人口已经全部死亡——如果真是那样,就等于我们得到了一个气候宜人的矿业殖民星而已。但如果上面的人口数量锐减,整个社会体系都濒临崩溃……那我们可能就是给自己找了个大麻烦。”
第二十八章 偏差
事实证明,纽萨尔整体对于萨克森的估计都出现了巨大偏差。
杜桑德和霍恩中将都认为,萨克森公爵应该有能力有决心有手段,尽快组织力量完成反攻,并且最终完成对萨克森的掌控。而菲利普准将则悲观的认为,萨克森上也许连一个能站着走路的活人都不剩下了。
但等舰队抵达雷德斯顿星际降落场的时候,杜尚还是被眼前的景象给吓了一跳。
雷德斯顿看起来……热闹的简直令人心里发憷。
倒不是说有一群热情的雷德斯顿人突然在星际降落场列队欢迎,也不是什么当地统治机构最高负责人指派来接洽的高级官员。
杜尚隔着舷窗看到的,是向着雷德斯顿星际降落场突然袭来的炮火。
很明显,不管是什么人在向星际降落场开火,但他们的目的是非常明确的——摧毁降落的舰船,或者干脆摧毁星际降落场。对雷德斯顿星际降落场进行炮轰的火力密度很大,但……炮火的威力却很弱。
根据杜尚的判断,朝着自己开火的这些火炮大部分应该都是陆军装备的口径小于三寸的野战炮。没有穿甲弹,而且高爆弹里的炸药装填都不太满。别说击穿主力舰外侧的装甲板了,这些火炮甚至连降落场地面上的水泥地都不怎么能炸开。
热情的炮火准备进行了足足两分钟,随后杜尚就看到星际降落场东侧和西侧分别冲出了一大群人。他们徒步向降落场发起了冲锋,五分钟后,瞭望哨就发来了观察报告。
东西侧冲出来的这两群人绕过了降落在星际降落场上的纽萨尔远征军主力舰,然后和对方厮杀在了一起。
热情的萨克森人民在杜尚刚一落地,就向这位海军出身的指挥官表演了一下如何在炮火准备之后,使用冷兵器互相厮杀。
是的,在火炮准备之后,这群跳出来全力奔跑了大约二十分钟才接触在一起的“士兵”们,手里拿着的是镰刀长矛,十字镐锤子甚至撬棍之类的冷兵器。他们的厮杀毫不留情,甚至看起来极其残忍。这些互相厮杀的士兵们毫不犹豫的杀人或者被杀,没有任何人退后一步。
“这可真是……令人印象深刻啊。”杜尚站在舷窗后啧啧称奇,从这个场景分析不难看出,之前的所谓“火力准备”大概率是打偏了的——对方压根就没有发现纽萨尔远征军的舰队降落。
作为国民军坦克团指挥官的罗森看了看外面的场景,然后低声问道,“将军,这些敌人只需要坦克集群冲锋一次就能被击溃了。”
为了确保杜尚的安全,罗森和他的坦克团全都跟着登陆舰第一批降落在了萨克森上。同时还有三百多名见过血,和教会蒸汽骑士正面作战过的前武装保卫们。这一批武装保卫后面被直接吸纳进了新生的纽萨尔国民陆军,并且被整编成了教导团。
三百名训练有素的士兵,加上二十辆坦克的组合……在平坦的硬化路面上对付大约一两千名手持冷兵器互相厮杀的人。纽萨尔方面当然是全面占优,甚至条件有利的有些过分了。
罗森认为,如果不能迅速将对方全部击溃,那都算是他自己指挥不当。
“不要过早的介入到这些人的战斗里。”杜尚想了想,然后拒绝了罗森的提议,“他们喜欢互相厮杀,这是他们的自由。在没有搞清楚这些人究竟隶属于什么势力之前,我们还是静观其变比较好。”
拒绝了罗森的建议后,杜尚对舰队下达了命令,“舰队轮换进入星际降落场进行换气和正常补给,陆军下船建立警戒哨和防御阵地。如果没有遭到直接袭击,不得开火。”
“接下来,就让我们看看这个地方到底是谁说了算吧。”享受着通过管道强行输入到舰体内的新鲜空气,杜尚在自己的座位上坐了下来,然后开始品尝起了一杯温吞吞的代母茶,“首先来和我们接触的势力,大概就是这个区域里实力最强的了。”
随着杜桑德的第二份命令一起抵达奥林的,还有十个沉重的木头箱子。
第二份命令对杜桑德的“金融战第二式”进行了比较详尽的描述,而那十个木头箱子里装着的则是这次作战所需的“弹药”——足足两百万金镑的现钞。
每张现钞都是1金镑的面值,按照杜桑德的意思,这些资金一部分将作为“奥林发展银行”的资本金,而另一部分则是给洛琳租用或者购买办公地点、聘用人员所用的。
但是洛琳自己却没有这个“自觉”,她决定利用中央特科的结余资金来办这些事情。
中央特科不是一个烧钱的单位,它实际上很赚钱。
在洛琳和舒尔茨的领导下,中央特科每个月十万金镑的经费不光没有什么用武之地,甚至还有大量的进账。这些进账主要来自于奥林方面中央特科成员们的“贡献”。
这些参与到中央特科行动中来的成员们大多在奥林都有相当丰厚的家产,从企业到店铺门面几乎一应俱全。而在加入到中央特科之后,他们的精力就得集中到中央特科的工作上来。这反而为他们的家产运营造成了一些麻烦。
这些产业运营需要人手,而那些原本活动在奥林周围的穷苦出身的特科成员们就成为了最优先的人选——毕竟他们也需要一个安全的掩盖身份。
而这些常年和三教九流打交道的穷苦出身的特科成员,在新的“工作岗位”上就表现出了令人难以置信的工作能力。而为了不过分引人注意,中央特科代管的这些产业纷纷将超出原收入水平的额外增加部分上交给了特科用作经费。
光这三个月的额外收入就足有十六万金镑之多。
而且,洛琳自己也打算出上一部分。
她现在和父母几乎完全断绝了联系。但不知是不是父母担心她一个在外受人欺负,在洛琳的银行账户里,每个月都能有几千金镑的转款。这些资金加上她开设在奥林街头,用于掩盖自己身份的“酒店”,洛琳现在每个月至少都能有超过两万金镑的收入。
是的,洛琳现在是个彻头彻尾的“有钱的小姑娘”。而开设“酒店”的主意,还是舒尔茨给洛琳出的。
所谓的“酒店”,就是一个以钟点房和酒水简餐,以及其他“道具”为主要贩卖赢利点的“平台”。换言之,洛琳的“酒店”就是一个专门做流莺生意的快捷酒店。
这样的酒店当然不适合一个正经姑娘来做,所以洛琳平时打理生意都是直接委托给舒尔茨去做的。而搞这种生意的原因也很简单,它实在是太适合中央特科的架构了。
中央特科的成员几乎遍布整个奥林的各个行业和岗位。无论是警察还是海军、地痞流氓或者街边小贩、甚至帝国大学的学生和矿工……他们的工作和身份差异极大,如果经常出入同一个场所而没有合适的掩护,这样的机构几乎用不了几天就会暴露。
但“酒店”却不一样。在帝国这么一个对男性异常宽松的社会环境里,无论年龄老幼或者已婚与否,出来吃些“快餐”都不是什么令人奇怪的事情。而同时,女性……尤其是社会底层的女性无论婚否也常常从事卖春的工作,这也不算奇怪。
按照奥林杂志或者报纸上的说法,帝国的底层女性只要有机会,就会寻找卖春补贴家用的“地方”。因此,在洛琳的酒店里,无论特工是男是女都可以随意且安全的进出,同时还不必担心被奥林的纹章管理处盯上。
另一方面,监听这些不被特科成员们使用的房间偶尔还能收获到一些非常有价值的情报。倾向于使用这种不容易被注意的房间,进行某些交易和接头的组织也有不少。而监听他们,往往能够获得一些有趣的消息。
比如,目前有一家名叫“奥林商业银行”的中型银行正在寻找买家。
奥林商业银行是一家隶属于某位大贵族家族的银行企业,虽然同样以资金掮客为主要经营范围,但他们同时还拥有证券投资和金融租赁的业务。业务经营不算优秀,但至少属于“过得去”的地步。
这家商业银行每年大概能够贡献三十万金镑左右的利润,而银行的其他资产总额大约在一百四十万金镑左右。
两名租用了洛琳酒店房间的人分别属于两家不同的银行,他们正在商讨利用一百一十万金镑和一百一十五万金镑的出价买下奥林商业银行——愿意在这个时候购买同行的银行不多,两家出价足够吓退不少其他潜在的购买者。而一百一十五万金镑的售价,大约也足够这家急于出售资产的大贵族好好考虑一下。
根据中央特科的核实,奥林商业银行确实是一位侯爵家族的产业。而这位倒霉的侯爵先生,因为和贝尔福德家族关系密切,因此同样成为了奥林纹章管理处的严密调查对象。侯爵先生迅速决定抛售资产筹集资金,然后给自己和家族买出一条生路。
既然如此……那就没有理由不买了吧?
第二十九章 并不愉悦
杜尚和萨克森当地政权的第一次基础并不是十分“令人愉悦”的体验。
根据对方所透露出的情报来看,萨克森本地目前正处于一种令人绝望的混乱之中。而且这种混乱看起来似乎完全没有可以凭借萨克森固有的社会机制,自行消弭的可能性。
萨克森所遭遇的袭击和纽萨尔类似但并不完全一样。萨克森的遇袭和纽萨尔最大的区别就在于结果——以萨克森公爵为首,一直到二十七位男爵为止,整个萨克森所有的中高级贵族在袭击的第一波尚未结束前就已经全部死亡。
萨克森上所发生的袭击具有非常明确的目标性,穿着蒸汽骑士装甲的教会教士们首先杀死了所有的中高级贵族,然后开始屠杀管制团队中的其他成员。从总督府到内政局,从警察署到皇家邮局,他们的行动彷佛早就经过了详尽的设计。从袭击开始,到大部分教士被紧急回援的卫戍海军用舰炮炸成碎片为止,萨克森上几乎所有的行政管理体系全部崩溃。平民死伤无数,大量矿场和设备遭到破坏。
更要命的是,萨克森的六个巨型粮食储备仓库遭到了恶意纵火。原本凭借这六个粮食仓里的储备,活下来的四千六百万萨克森人至少能够保证8个月的粮食供应不中断。如果他们能够采取类似纽萨尔一样的严格管控和配给制度,那粮食供应则能够保证大约12个月。
而萨克森的局面是……所有政府系统机关全面崩溃。
卫戍舰队的水兵们虽然消灭了敌人,但却根本没有办法应对这样的局面——他们没有补给,没有明确的命令,没有食物,没有医疗能力……什么都没有。
按照习惯,萨克森卫戍舰队做出了“向纽萨尔求援”的决定,由于红衣邮差和他们的穿梭舰几乎全部被摧毁,执行任务的就变成了萨克森卫戍舰队的大型巡洋舰。
然而,他们从来没有成功抵达过纽萨尔,在常规跃迁点上,负责送信的卫戍舰队遭到了帝国皇家近卫舰队的埋伏。他们在毫无心理准备的情况下,被数条帝国主力舰齐射摧毁。
损失了三条大型巡洋舰后,萨克森卫戍舰队内部爆发出了严重的内乱。一部分水兵失去了再次出发寻求帮助的胆量,而另一部分则坚持至少应该把消息送到奥林。双方的争执逐渐上升到了语言攻击甚至推搡的地步。
而在饥饿和恐慌的推动下,萨克森卫戍舰队终于在袭击的两周后彻底崩溃。舰队司令官和舰队的参谋长在会议室内发生了火并。舰队司令一枪崩碎了参谋长的下巴,而自己则被忠诚于参谋长的其他中级军官打成了马蜂窝。
火并迅速在萨克森卫戍舰队的旗舰上展开,几乎每一个紧张的士兵都在用一切手段袭击自己的昔日同伴。一场持续了半个小时的自相残杀后,司令派和参谋派的人马分别撤出了舰船,然后开始重新整备力量准备重新决战。
食物是有限的,补给及及可危,枪支几乎没有,但舰船上的火炮和基地里的炮弹却多到令人发指的地步。为了获取对方手里的粮食和其他补给,为了为自己的长官(司令官阁下或者参谋长阁下)报仇,一场集中在萨克森首府雷德斯顿附近的大规模厮杀开始了。
无论是海军士兵,亦或者是为了活下去而加入他们的平民,手上都缺乏足够的轻武器。一开始还有一些军官的手枪可以集中起来发挥作用,但随着交战时间持续,这些没有了弹药,而且还因为缺乏养护逐渐锈死的轻武器逐渐成为了没用的废铁。
没有了轻武器,但厮杀却不能停。那些已经快饿疯了的水兵们开始不停的逼迫他们所“征召”入伍的贫民成为他们的炮灰。每个人在出发作战之前,都会被强行注射一种药剂——这种药剂是他们从帝国陆军的战备仓库里找到的。
注射了这种药剂的人会变成嗜血的怪物,他们不需要吃饭,哪怕连续饿了六七天,也能够突然迸发出难以置信的力气。
这些药剂成了支持双方继续作战下去的主要动力,而没有使用药剂的人想要填饱肚子……那就只能不择手段。
比如吃敌人的尸体。
对于上阵作战的士兵们来说,杀死对方已经不光是为了消灭敌人这么简单了。他们的目标是将对方变成食物,或者彻底死去不必再被饥饿和战友饥肠辘辘的视线所折磨。
和杜尚接触的人,是这次肉搏战的胜利者一方。根据对方的说法,他曾经是萨克森卫戍舰队驱逐舰的轮机长,并且还是司令官先生忠诚的部下。
说着这话的时候,这位轮机长先生手里还拎着一条被砸断后硬生生撕扯下来的人腿。
杜尚静静听完了轮机长的所有讲述,然后请随队的红衣邮差过来重新询问了几遍问题。等到红衣邮差给出“他说的都是实话,没有更多询问价值”的眼神后,杜尚点了点头,开始了发言。
“我们这次来,携带了大量的食物和补给,有足够的能力帮助萨克森重新建立起秩序。”杜尚一边说着,一边从自己的副官手里拿过两块还算新鲜的面包递了过去说道,“你先吃真正的食物。”
看着这位轮机长扔下手里的人腿,开始囫囵吞枣的吃起了面包后,杜尚和其他躲避人腿的海军士兵们一样向后稍微退了一点,随后他掏出手枪,打开保险,朝着轮机长的额头扣动了扳机。
“砰!”轮机长的颅骨被掀开了一大块,脑浆喷洒而出,涂抹在了那条被扔地板上的人腿上。
倒地抽搐的轮机长什么动静都没发出来,但手却仍然死死抓着那块面包,无论如何都不松开。
“把他扔到路边。”杜尚收回手枪,低声命令道,“登记他的个人信息,按照逃兵处理。”
没有人在意远征军和帝国海军已经不是同一序列,也没有人在乎这个曾经的“同袍”的尸体被扔在路边。事实上,能把他按照“逃兵”处理,这已经是杜尚在展现自己的怜悯了。
按照帝国法律,吃人肉是毫无争议的重罪行为。无论是故意进食人肉,还是在“别无选择”的情况下吃,帝国法律对于吃人肉都有专门的规定——罪犯应当以腰斩后碎尸的形式被处死。
按照教会的典籍,腰斩并且碎尸意味着罪犯已经被彻底剥夺了作为“人”的一切权利和尊严。
被当做逃兵处死,至少轮机长先生仍然还是以人的身份死去的。
“向舰队发布指令,全体降落在星际降落场。”杜尚的命令非常简单且直接,“命令远征军陆军,在舰队着陆之后全体以战斗姿态出发,清剿星际降落场周围所有以五人以上规模集结的团体。”
前面的命令都很正常,但到“清剿”这一段开始,就有些不太正常了。
“五人以上规模?”在一旁听着命令的罗森有些犹豫了,他询问道,“所有超过五人的群体都要清剿掉?这里可能会有普通家庭吧……”
“这两派人已经在降落场周围交战了至少三个月的时间。他们不光强行征召周围的平民入伍,甚至还会吃人。”杜尚看了一眼这个和自己儿子差不多大的年轻人说道,“在这种情况下,还能在降落场周围生存的超过五人的群体,不可能是普通家庭。”
如果在几个月以前,杜尚是绝对不会向别人这么解释的——命令就是命令,你可以对命令心存怀疑,但执行不能有任何犹豫。就算下级军官要质疑命令,也必须在命令执行完毕之后才能发问。
军队就是这样的组织,这种在外人看起来根本就不讲道理甚至有些过度“死板”的习惯和条令,是维持军队作为一个高效暴力组织的根本。
但现在的解释……杜尚进行的也毫无违和感。他很清楚,自己面前的这个年轻人是杜桑德最信任的心腹之一。他老了,霍恩中将的年龄比自己还要大个至少二十岁。就连菲利普准将今年也足有四十四岁……年轻一代的军人之中,展现出指挥天赋并且同时获得了杜桑德高度信任的人并不多。
毫无疑问,罗森就是杜桑德选定的军事领域的最高指挥官。或许在几年或者十几年后,他就将成为代表杜桑德统帅整个纽萨尔军事力量的人。
但是,罗森的知识储备和经历并不足以让他成为一个可以胜任这一职位的人。虽然在建立了罗森金属工业和综合安保公司之后的几年中,罗森疯狂补习了许多知识,并且还被杜桑德拉着和洛琳一起学习。但他仍然不足以成为一名合格的高级指挥官。
杜尚决定给自己的儿子帮个忙,在有机会的时候带一带罗森这个年轻人。在旗舰指挥舱里的都是高级军官,他们当然也能明白杜尚的意思——这不会对后面的命令执行造成什么不良后果。
“你的坦克部队也放出去——选择攻击目标的时候要谨慎。”杜尚对罗森直接下达的命令就更像是在教学了,“对方虽然拥有的只是一些从舰船上拆下来的中小口径火炮,而且装药也不是很充足……但这些中小口径火炮也足够打死人了。进攻的时候,一定要注意进攻方向,他们使用的是拆下后临时安装的火炮,难以转移也难以迅速调整射击诸元。如果能够从侧翼或者背后进攻,效果会好很多……”
罗森一边点头一边拿出了一个小本子开始记录,从小父亲就没怎么和他这么沟通过,手把手教育的机会就更少。虽然对当时杜尚解除了杜桑德的一切职务仍然有些不理解和怨气,但……他还是习惯把这个不苟言笑的中年人摆在“父亲”的位置上去对待。
这大概就是他会在杜尚被软禁之后,仍然经常偷偷去庄园里探望这尊黑塔的原因。
对他来说,杜桑德是恩人,是兄弟,是亲人也是效忠的对象。但杜尚对他而言,身份却要简单的多。
杜尚,是一个不擅于表达自己感情的,有些笨拙的父亲。
第三十章 震天撼地
奥林商业银行的交易中有不少“风风雨雨”,甚至其中还掺杂了几丝带着血腥味道的风。
为了钱,人们能干出来的肮脏事情是没有下限的。短短几周的时间,中央特科处理了三起针对奥林发展银行的袭击。
是的,袭击。是使用枪械和爆炸物,试图杀死发展银行储户或者摧毁发展银行支行的袭击。
奥林的“金融专家”们也不是傻子,他们几乎只用了不到两天时间,就迅速判断出了这种金融模式的恐怖威力。奥林的自由民和低级贵族们数量众多,他们手里所持有的现金如果能集合在一起就是一个大到令人瞠目结舌的数字。
试图低价收购商业银行的这群金融专家们迅速就根据他们所观察到的人潮数据,估算出了奥林发展银行在两周之内能够揽储到的金额。
大约……两千四百万金镑。
按照奥林发展银行给出的利率,这些资金一年的利息总额大约在一百万金镑。也就是说,如果奥林发展银行准备强行介入商业银行收购桉,哪怕把价格提高到两百四十万金镑也仍然能够保证其中拥有相当的利润。
奥林商业银行的资产和优良账款总价值至少在一百四十万金镑,哪怕是奥林发展银行把它买下来什么都不做,只把资产拆分出售,都能从中获利——反正一百万金镑的利息无论如何都要支付,等于支付两百四十万金镑资产购买到的资产至少能够获得一百四十万金镑的利润。用其中一百万支付利息之后,出价就变成了一百四十万出价,获得四十万金镑利润。
这么算下来,发展银行收购商业银行的行为怎么算起来都像是亏本买卖。但……商业银行一百四十万金镑的估值仅仅是建立在“收购后马上变卖资产”的基础之上的。
如果把时间拉长,商业银行的贷款业务在未来五年里,每年都能赚到最少二十万金镑的收益,金融租赁每年大约三十五万金镑。证券交易中介服务略低,但一年五万金镑不成问题。
人人都知道,奥林商业银行售价一百四十万金镑都算是严重低估,但没有任何一个奥林金融企业准备提高报价。这种明明应该落井下石的机会,怎么能错过呢?
因此,奥林的金融奇才们准备通过某种手段,阻止这家新生的“奥林发展银行”顺利发展。而暴力袭击,就是其中的一项。
能够提前发现这样的袭击并且加以阻止,这基本都是“外交官”舒尔茨先生的个人能力,以及中央特科强大的情报能力的功劳。
作为一个年龄还不到一岁的“幼年”组织,中央特科的情报能力强的匪夷所思。不管是“正规途径”还是从“不正规途径”,自从奥林发展银行的牌子挂出去并且开始揽储后,舒尔茨就命令所有中央特科成员严密关注任何可能导致袭击的资源调配。
监控刚一开始,中央特科就发现了一堆可疑的蛛丝马迹。不得不说,奥林的危险物品管控简直就是处处漏洞,过多的线索甚至直接打断了中央特科的分析和调查。
舒尔茨迅速调整调差策略,不再尝试通过监控源头解决问题。中央特科的监控迅速转移到了对奥林商业银行有明显购买欲望的六家银行内部。
通过对高层的全天候密切跟踪以及唇语研判,中央特科迅速提出了十二个可能的袭击目标点和时间段。随后,伪装成普通存款客户或者干脆就是路人的中央特科特工们,成功抓获并且缴获了一批危险物质。
“从我们的缴获物资中就能看得出来,这个国家腐朽到了什么地步!”饶是见多识广的舒尔茨,在看到这些危险物质之后也变了颜色。他在中央特科的会议上痛斥着帝国的丧心病狂,“一个普通的银行管理者,居然能从海军武器研发部门里搞到乏尹普西龙散射弹!”
这种让舒尔茨都直流冷汗的武器正如其名,它是用“乏尹普西龙矿”制造出的一种特殊武器。所谓的“乏尹普西龙矿”本质上仍然是可以用于空间跃迁的那种神奇矿物质。但它的状态和普通尹普西龙矿不同——它的内部充满了细小甚至肉眼不可见的细小裂纹。
尹普西龙矿在使用过程中,有一定可能因为加热后快速失温的过程而产生内部应力。尽管根据人类长久使用尹普西龙矿的经验来看,这样的内部应力在一段时间后有可能自行释放出来。但……高强度使用下,尹普西龙矿还是有可能因为内部应力变化而产生碎裂的。
碎裂后的尹普西龙矿石是所有正在执行跃迁任务舰船的终极噩梦。大量分散的尹普西龙矿石会在失去加热后的瞬间开始无序跃迁,而这种跃迁最终会将整条船撕碎成无数难以辨认的碎片。
这种“加热后一定会碎裂”的尹普西龙矿,在帝国海军内就被称为“乏尹普西龙矿”。而正如其名,乏尹普西龙矿散射弹就是将这种跃迁船舶的噩梦变成武器使用的东西。
如果这枚散射弹真的在奥林发展银行的支行外爆炸了……那帝国平民将第一次亲眼目睹“目标和人群呈现飞砂状分散,随后随即散落在爆炸原点约三哩范围的地面上”的惨状。
暂且不说这种惨状会不会吓退其他试图在奥林发展银行存款的客户,恐怕炸弹一炸,整个奥林的情报和强力机关就会迅速进入发疯的状态。
这种还在研发中,从来没有实战检验的武器居然在自己的心脏位置爆炸了,这些特工们就算是抓出一批完全无辜的人然后就地枪杀随后宣称“我们找到真凶了”也完全不会让人感到以外。
就为了价值一百四十万金镑的银行收购桉,就要搞这么大的阵仗?
其他的危险物品数量也不少,什么内容物不明的高压气瓶,大重量爆炸物,甚至连“奥林发展银行是同盟人开设的犯罪窝点”之类的宣传单炸弹都有。
“从对方的行动不难看出,这些该死的蛀虫对于我们的敌意很深,甚至不惜搭上几千上万名普通百姓的生命,也要阻止我们和它们争利。”在舒尔茨发完了飙之后,洛琳平静的对现状进行了总结。“这些人不在乎有多少和他们说着一样的语言,呼吸着同样的空气,甚至流着同样血液的人是死是活,他们在乎的要有钱。没有什么能够阻止他们对金钱的病态渴望,道德不行,法律不行,正义也不行。”
洛琳站起身,双手伏桉环视着周围年轻且愤怒的年轻中央特科成员们,一字一顿地说道,“但是,我们可以。”
如果眼神带有温度,现在的会议室足以融化钢铁。
“我们现在面临着两个矛盾。一个矛盾是,帝国和附庸在帝国身体之上的蛀虫,和最广大的帝国平民之间的矛盾。这是主导了我们所有工作根本目的的核心矛盾。”洛琳认真说道,“次要矛盾则是,我们成立的奥林发展银行和其他帝国银行之间的矛盾。”
“我知道你们之中的许多人会觉得,中央特科开设银行是为了赚钱,是为了给我们自己捞好处——这完全违背了你们的理想。我也知道,你们之中的很多人已经认为中央特科的领导层背弃了理想,准备和那些该死的银行家们一样从公众身上吸血养肥自己。”洛琳重新坐回到了座位上说道,“如果你们有这样的想法,那就说明,你们对一个月前下发的辩证法学习的仍然不够透彻。”
“在一定情况下,主要矛盾和次要矛盾是可以发生转化的。现在我们正在努力的方向,就是这个‘一定情况’。”洛琳和一旁的舒尔茨交换了一下眼神,随后说道,“建立奥林发展银行,这只是我们在为自己制造第一件足够刺伤帝国这头庞然大物的武器。”
“同志们,光靠我们的行动,能够对帝国这个人类历史上最为庞大的国家造成多大的损伤呢?当然,我们可以一步一步按部就班的开展工作。在我们的努力下,二十年,三十年甚至五十年之后,纽萨尔必然会成为全人类最光明的未来的代表。并且将以帝国为代表的的腐朽统治机构全部扫到垃圾堆里去。但是……我们等得起,纽萨尔等得起……那些生活在奥林,生活在帝国其他四十一颗殖民星上的普通人等得起么?”
“今天,他们为了一百四十万的收购桉就可以毫不犹豫的使用如此暴力的方式来达到自己的目的。那么明天呢?如果再有一百万,两百万,三百万的潜在收益摆在面前,他们又会用什么样的手段来残害我们的同胞?”
“同志们,我们能聚集在一起,从来都只有一个根本目的——为了人民。”洛琳的声音越来越高,她能明显感觉到,周围的目光也越来越灼热,“那么,请你们这么理解奥林发展银行的成立吧——它的存在就是为了人民,为了保护人民,为了阻止更多这样的事情发生。”
“金融战线,是我们对付帝国这样的庞然大物最快,最有效的产物。对帝国,它是最锋利的剑;对人民,它是最坚固的盾。”洛琳沉声道,“我对你们的要求从始至终都没有变过,一切为了人民!”
“为了人民一切!”中央特科的成员们发出了压抑着音量的回答,但其中蕴含着的决心……
震天撼地。
第三十一章 规矩
中央特科的工作面临诸多挑战,团结内部意见只是众多必须完成的任务中最基础的一条。
杜桑德在寄给洛琳的信件中多次提到了“内部民主”的重要性。一个组织,当然应该保证内部的成员在最大程度上对某些重要事项持有同样观点。只有广泛保持了共识,一个组织在最大程度上维持“统一”而不至于内乱。
这个“共识”就是“内部民主”的一个结果。
大概是骨子里的中国人性格的原因,杜桑德并不喜欢把尖锐的矛盾直接拿到台面上来争吵,争论。他更喜欢在私下场合和别人达成共识,然后在公共场合——也就是台面上——宣布这项共识。杜桑德自己是这么处理问题的,他也是这么向洛琳建议的。
当然,掌管整个中央特科的洛琳是不可能在这会议之前,单独和所有中央特科的成员沟通一次的。但和每一个情报组的负责人提前沟通一下还是不成问题的。
尽管这么干有些麻烦,但仍然是不能少的工作——内部民主,不是让内部成员全部服从于同一个理念,也不是在混乱繁杂的一百万个主意里找出一个所有人都能接受的中庸之道。内部民主,是通过各种方法首先让内部形成统一认识。这个“各种方法”可以是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也可以是下达新的文件学习……总之是个比较“温和”的方法。
而有些人,就不认为意见上的冲突是可以通过温和方法解决的。当“意见”出在信仰上的时候,他们能想到的解决方法似乎就突然狭窄且局限在了一条上。
武力消灭。
古铁雷斯大主教正在上阿尔宾的街道上行走着。自从获得了杜桑德“在上阿尔宾宣传解放神学”的许可之后,他就再也没有乘坐过杜桑德派来的汽车或者蒸汽马车。
对于一位认定应当把“神的仁慈”归还给“人”的主教,任何会让自己和人民所远离的举动都是不妥当的。神职人员是神的仁慈在地上的化身,如果远离了人民,那还怎么向这些已经生活在苦楚里的人们播散神的仁慈?
古铁雷斯大主教以此拒绝了杜桑德派车的好意,并且还拒绝了纽萨尔艾卡派出的贴身保卫。
“我既不是公务人员,也不是艾卡的特工。”这位手上沾染过不知多少普通人血液的大主教如今看起来格外悲天悯人,“你们的工资来自于人民上交的税款,这样的钱应该用在更加合适的地方,而不是来保护我这个罪人的安全。”
尽管大主教阁下拒绝了贴身保护,但杜桑德最终还是指示塔玛拉女士给大主教安排了几名会跟随着大主教隐蔽行动的护卫。
古铁雷斯自己认为不配得到保护,但杜桑德却指望着这位在神学领域有独到见解的老兄能戴罪立功,用已经成型的神学思想来把更多的纽萨尔民众团结在一起呢。
杜桑德主义当然可以是一个很不错的,用来团结人民的意识形态。但这种意识形态的主要使用群体目前在纽萨尔仍然比较有限。它是一个非常有效的手段,但却不是人人都能接受的那种。
杜桑德主义本质上其实就是一种唯物的辩证哲学思想,再加上对于一些原始的经济政治制度的研究的结果。如果没有“辩证”作为前缀,它最终只能和其他昙花一现的唯物主义一样沦为历史中的尘埃。但“辩证”和对“真理”的认知,则让这种辩证的唯物主义具有了前所未有的生命力。
世界上存在有绝对真理,但人类受限于科技水平和认知能力,只能无限接近于绝对真理。
因此,当社会发生变化时,唯物的辩证主义者总是能够明白——这并不意味着之前的认知都是错误的,只是随着科技水平和认知能力的进步,人们更加靠近绝对真理了而已。
但并不是每一个人都能拥有这样的“认识”。人类这种生物是具有惰性的,这种惰性在很多人身上会表达成“不愿意更新自己的认知”。在成年之后,很多人都会抱着自己已经成型的世界观,人生观和价值观。然后粗暴的拒绝一切不符合自己认知的东西。
辩证的唯物主义并不适合每一个人,至少不适合人均胎教肄业的纽萨尔。不切实际的强行推动每一个人都接受辩证的唯物主义,这就是典型的教条主义和经验主义。辩证的唯物主义最核心的观念就一条——具体问题具体分析。
按照这个理论,杜桑德就可以非常不厚道的宣布,任何一个宣称自己是“最严格的杜桑德主义者”的家伙,都不是一个杜桑德主义者。
但无论杜桑德的杜桑德主义冷笑话有多好笑,摆在他面前的是一个非常骨感的现实——杜桑德主义作为一种意识形态,对于绝大多数纽萨尔人都过于高深了。他们对世界是物质的还是意识的毫无兴趣,他们也对什么事物的发展呈现螺旋上升状态或者矛盾的普遍性等等表述难以理解。这样的认识事物的方法论更加适合那些已经受过了相当程度教育的人们。
这些人只需要稍加思考,就能够看出杜桑德主义惊人的合理性和前瞻性。
但在纽萨尔,人们接受的教育水平还很不够。
如果能够给杜桑德二三十年的时间,或许整个纽萨尔上超过一半的人都能够自发成为杜桑德主义的同志,但他没有这么多时间。帝国的袭击随时都可能到来,纽萨尔在这个危险的宇宙中虚弱的彷佛刚刚出生的小羊羔。
要让纽萨尔迅速发展起来,一个能够成为绝大多数人共识的意识形态必不可少。民族主义所需要的前置条件是历史,而要理解历史,教育仍然是必备选项。
因此,现在马上能派上用场的,只有古铁雷斯了。
为了保护这个现在最能派的上用场的大主教,杜桑德实在是有些头疼。大主教的价值决定了他需要被保护,但大主教的行动却导致他必须和民众近距离接触。这中间的冲突不光让杜桑德头疼,就连其他艾卡特工也头疼的要死。
大家都说,按照大主教的这种行事方法,出事恐怕是迟早的事情。但……没人能想到,动手的竟然不是艾尔党。
古铁雷斯大主教在圣萨尔大教堂中进行着每天都会举行的弥撒活动。自从大屠杀之后,会来教堂做弥撒的人就少得可怜。但在古铁雷斯大主教几次当众批判之前的教会行为,并且和杜桑德一样将矛头直指皇帝之后,逐渐开始重新有信徒进入大教堂里进行祈祷了。
虽然和之前比,人流大概只有十分之一,但这仍然是一个难能可贵的开始。
弥撒活动分三部分,第一段是诵读圣典,第二段则是带领信徒一起祈祷。这两部分都没什么问题,但到第三部分的“神职人员演讲”时,却出了大问题。
古铁雷斯大主教正在台上讲着“神爱世人,但皇室窃取了这份博爱”的内容时,台下突然站起来了几个穿着黑袍的年轻人。他们朝着台上高声叫骂,指责古铁雷斯是该死的异端。
这样的指责和辱骂其实并不新鲜。大主教在街上转一圈,就能碰见至少七个指着他鼻子骂的年轻神学士。但这一次的遭遇有些“与众不同”,其中一人骂的声嘶力竭情绪激动,他一边流着眼泪一边怒骂道,“你这该死的异端,悔改,悔改!”
这样的骚乱当然引起了那些潜藏在听讲信徒中的艾卡特工们的注意,为了不被大主教认出来,特工们就坐的位置分散且距离讲台稍远。他们刚刚起身准备过去把那些年轻的神学士们请出去,那个情绪最激动的年轻人就朝着古铁雷斯冲了过去。
他的袍子下面,装着两根用于开采矿石用的炸药管。
然而这位年轻人还是过长估计了炸药引信的燃烧时间。他在冲向古铁雷斯之前就已经拉着了胸口的炸药管。刚跑出两步路,炸药就轰然爆炸,将他和他的伙伴们炸成了碎片。
木质的椅子被巨大的冲击波炸碎,然后变成了增加杀伤力的破片。无数碎片飞向四面八方,其中四枚击中了古铁雷斯。
半年前才严重受伤过的古铁雷斯没能及时趴下躲过袭击,等好不容易恢复过来的艾卡特工们冲上前去,古铁雷斯大主教已经仰面倒在地上,人事不省了。
得知古铁雷斯重伤昏迷后,杜桑德直接砸了自己的半个办公室。
哪怕是在砸东西泄愤的过程中,杜桑德还在不断提醒自己——这里是纽萨尔,没有X光安检仪之类的东西可以用。但这仍然不能让他感到一丝平静,恰恰相反,杜桑德越想越恼火。
他能用来增强纽萨尔的东西并不多,能找出一个古铁雷斯就已经是幸运了。然而大主教却被几个宗教恐怖分子好不讲理的炸成重伤,这个现实实在是让杜桑德难以接受。
“他妈了个逼的,该死,都他妈的该死!”杜桑德在自己的办公室里,用十几年前的国骂发泄着情绪,他勐地踹了一脚已经散了架的椅子,高声喊道,“来人!”
守在门外装聋作哑的人民军准将菲利普马上恢复了听力,他对着紧闭的大门先是整了整领口,然后敲了三下门,并且用很高的音调报告道,“我是菲利普,我进来了。”
“驻上阿尔宾的坦克团和三个步兵营全部出动,把神学院给我围起来。”杜桑德怒气冲冲的说道,“所有在神学院里的人一律不得外出,有人敢擅闯封锁线,就地枪决!”
菲利普没有任何犹豫就拒绝了杜桑德的命令,“如果是军事行动,我需要霍恩中将的命令才能这么干。”
杜桑德突然不说话了。他扭过头死死盯着菲利普,彷佛一头择人而噬的勐虎。
菲利普见过很多位高权重的政治家,也见过许多侯爵甚至公爵。但他还真是第一次直面这种冷冰冰的,愤怒的,彷佛下一秒就要宣告自己的死亡的眼神。
“我连军队都指挥不动了?你手下的军队到底听从谁的命令?”杜桑德冷冰冰且缓慢地问道,“你最好动动脑子再说话。”
“执政官阁下。”菲利普脑袋上彷佛开了个水龙头似的出汗,他已经开始后悔自己过于积极的站在杜桑德门口时刻待命,但他仍然低头说道,“根据您和纽萨尔议会共同签署的命令,在纽萨尔进行任何军事部署行动之前,指挥官都应当得到人民军事委员会主席和副主席——在这个情况下就是您和霍恩中将——的共同命令才可以行动。如果您命令我们封锁纽萨尔仅存的两所大学之一,那您应当先对霍恩中将下令。”
似乎是为了表示自己的忠诚,菲利普加快语速解释道,“我可以先让部队出发,在神学院周围集结,一旦正式得到了命令就可以马上行动……”
杜桑德忽然闭上了眼睛,过了几秒后,再次睁开眼睛的杜桑德看起来平静多了。
“你干的很好。”杜桑德从地上扶起一张有些歪的凳子试图坐下,而满头大汗的菲利普迅速从门口抢来一张凳子递了过去。
说了一声“谢谢”后,杜桑德自己坐了下去,然后扯开领口上的领带歇了几秒后说道,“按照规定行动,严守纪律,你拒绝我的直接命令没有错——这是正确的做法。”
“您只需要向霍恩中将下令就行了。”菲利普一时不分辨不出杜桑德究竟是在愤怒还是真的在夸自己,于是他提议道,“人民军会毫不犹豫的执行您的所有命令。”
“公然围堵大学,影响太恶劣。”杜桑德摇了摇头,“叫塔玛拉女士进来吧,对神学院至少要进行一次彻底的审查,把那些无可救药的家伙赶出去。”
菲利普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房间,杜桑德则低下头,用双手使劲搓了搓自己的脸。
他默默的提醒着自己,你现在是两亿多人的最高统治者,不能凭着自己的一时愤怒做事——动用军队是非常严肃的事情,要先想想后果!
如果连杜桑德自己都不在乎自己签署过的命令,随意调遣军队……那霍恩或者其他高级将领,是不是也可以将军队视作自己的私人武力随意差遣呢?
虽然命令被拒绝这件事情仍然让杜桑德觉得有些不爽,但他仍然不得不承认,菲利普的提醒非常及时。
就在杜桑德闷闷不乐的时候,门口忽然传来了一个有些熟悉的老人的声音,“大执政官阁下,您现在有空么?我有些事情希望和您谈谈。”
杜桑德转头看向门口,在几名紧张的艾卡特工的环绕下,本尼狄克二世赤裸着上身,怀中抱着自己的外套,神色平和的看着杜桑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