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一章 三枚棋子
当伟大的教主大人那伟岸的身躯,映入拜火教徒众的眼帘之时,每一个人的面容上,均难掩狂喜之色。在焉耆大军的重重围困下,三千教众早已做好“誓死护教”的准备,然祆宇浡王的现身,让他们在须臾之间,又找到了主心骨,重燃“生”之火种。上至北牧掌使,下到烤饼教徒,每一个人都坚定不移地相信:教主大人必定能代领全体教众,打败焉耆军队,重振圣教之神威!
教众正欲对渐行渐近的教主大人行跪拜礼,祆宇浡王及时地抬了抬手,并说了一句西域语。夹带着浑厚内劲的声音,直灌入众人耳鼓,教主所言,乃是“无需行礼”之意。
东客看到祆宇浡王与那被缚凶汉的身影,暗骂一句,“混蛋!这下,彻底完了……”当他对上郭旭扬那双深邃漆黑的眸子,他很快便将事情的经过,串想了个大概,并在心中盘算着“退路”。
祆宇浡王径直走到东客的面前,他克制着自己的情绪,手指那凶汉,语调趋于平静,“东客掌使,这个人,你见过吧?”
虽说祆宇浡王未将磅礴的真气外放,然其神鬼难测的高深实力,在整个西域,乃至中原地区,久负盛名。在教主无形的压力下,东客情不自禁地后退了两步。即便他已猜到:曾经被黑袍尊者牢牢地捏在手心里的两枚“棋子”——祆宇浡王和龙突骑支,两方已联合起来,对抗自己,然而,他仍不愿意暴露真实身份,企图做最后的挣扎。
东客略微思量过后,对教主恭恭敬敬地行了一记西域礼,“回教主大人,这个人自称‘莫西野王’,是活动于焉耆与轮台两地的匪寇首领,我确实见过。”他的回答十分巧妙,他并没有矢口否认自己与莫西野王相识,却避重就轻地对于他二人的真实关系,只字不提。
原来,这莫西野王有些武艺。他本是荒漠上的流寇,组织起数十个歹民暴徒,在西域与中原的几条必经之路上,行杀人越货之举。十年前,黑袍尊者找到莫西野王,亲自传授一套绝世刀法。自那以后,这个曾名不见经传的莫西野王日益闯出名头,现今在西域人的眼中,他的武功已可排进前十之列。且他鸠合的凶戾之辈,亦在这十年内,累积至两千余人。
黑袍亲授其刀法的交换条件是:莫西野王需阻扼焉耆国往西的要道,同时暗中相助拜火教的东客掌使,清除一切不利障碍。简而言之,莫西野王乃是黑袍扶植的第三枚棋子。适才,东客欲放鹰求援之人,正是此人!
祆宇浡王作为傀儡教主,必然知晓莫西野王的存在。多次跟踪东客的西飒、南璃两位掌使,也曾在远处窥视过东客与莫西碰头。就连“洪家”管事伊力亚斯•阿不都拉,都能隐约探到拜火教与莫西野王似有往来,只不过,伊力亚斯无法取得实证。
郭旭扬在“解救拜火教众”之事上,从来都是“求稳”的心态。他既知会牵扯出“第三方”,自然不会放任不管。今日清晨,他能迅速且顺利地端掉莫西野王的整个贼窝,其实是借助了焉耆国的一部分兵力的。
莫西野王武功高强、暴戾恣睢,他虽被锁链绑缚,但若被其强行挣脱,明斯护法完全不是对手。而祆宇浡王此刻有伤在身,因此,押解凶犯之责,便落到了郭旭扬的身上。
“哼!东客,你可不止见过!你们两个做的那些坏事,还想瞒谁?”一直在替郭旭扬通译两地言语的明斯,看到东客一副“死不认罪”的模样就来气,他抢过话头,“你这该死的畜生!竟然背叛圣教!我明斯一定要押你入‘火刑狱’,要你受尽万火噬身之刑!”
“抓我?”东客一声冷笑,直指郭旭扬,道:“圣教的人都知道,郭旭扬是‘祭火追杀箓’的必杀之人。据我所知:你明斯护法,还有他,西飒掌使,和这个圣教敌人的关系,才是好得很呢!”
东客对祆宇浡王行礼复道:“教主大人,我有足够的证据证明:明斯、西飒,还有牢狱中的南璃,勾结外敌,企图叛教!您是天上的神明降世,拥有无上的智慧与神能,您可一定要明辨是非啊!千万不能被这几个内奸误导,听信郭旭扬的谗言,而作出错误的判断啊!”
“东客你住口!休要污蔑教主大人!”被东客指名道姓的几人尚来不及发声,北牧却是第一个愤怒喝止之人。
在拜火教,祆宇浡王是受千万教众虔诚膜拜的教主大人。在教众的心目中,教主大人是无限接近神明的、是永远不会做错事的、是完美无瑕的……无论今日将以怎样的结局收场,教主大人若是“不完美”,日后众教徒或多或少都会存在一个“郁结”,成为一个教内的“暗疮”。
东客之言,足显其险恶居心。他深知教众对祆宇浡王盲目崇拜,故而在此情况下,未将拜火教主直接归为郭旭扬的“同伙逆党”。他只需稍稍提几句教主大人的“不足之处”,便足以打乱郭旭扬等人的阵脚。
正因己方的壁垒并非牢不可破,郭旭扬才会事先提防着东客的“反将一军”。倘若,拜火教主与东客沆瀣一气,则在不借助外力的情况下,单凭郭旭扬这个“名箓敌人”的身份,以及西飒、南璃、明斯三人,可谓势单力薄,根本拿不下拜火教及莫西野王这两大股势力。现如今,值得庆幸的是:祆宇浡王的确是被迫受制于黑袍。有这位心系全教安危的教主相助,郭旭扬行事,才得以省心不少。
郭旭扬指出如风,在莫西野王身上的几处大穴一阵狂点。他看着东客淡淡一笑,“东客掌使,在下为何会被贵教列为猎杀对象,其中的始末因果,你心知肚明。待你束手就缚之后,在下自会向全教详细解说,消除误解。然此刻,我想阁下需要关心的,是你的身体。你不妨运功冲击‘关元穴’,是否周身有针刺之感?”
东客听罢暗暗地倒吸一口凉气,他下意识地依言运劲,果然疼得轻声低吟。他惊惧交加地瞪着郭旭扬,怒骂道:“你这混蛋!到底对我做了什么!?”
郭旭扬手中的湛卢剑柄,遥指远处的一个淡水浅台,语速微缓,“贵教的圣池之水,方才,你也喝了吧?”
**写西域人的对话,其实挺难的……毕竟他们不是中原人,且有自己的语言和文字,所以不能用太古韵的词语成语,以及“之乎者也”这些字眼,但是,又需要表达出中原文字的意思。
基于此,我写的时候会特意地往类似“外文译中文”、“西域语译中原语”的感觉上去靠。这一点和我写另一个“日式漫画同人文”《剑随心归之铁器之谜》时的操作,有一定的相似度,但两个文又有差异。
《剑随心归之铁器之谜》通篇都是采用“日式风”,无论是陈述性语句还是角色对话。然而《龙瀛剑诀》的陈述性语句却是古风措辞,但西域人的对话,又是“翻译风”。在这篇历史武侠小说里,还需要尽量地缓和两者之间的突兀感,所以写起来会更费神一些。
第二百八十二章 莒截阵法
“什么!?圣池水!”东客急急地扭头看向西飒,满眼怨毒之色。每年拜火教的祭火大典上,“圣池洗礼”乃是一个必经环节,对此熟知且能在圣池中“做手脚”的,必定是本教中人。而适才主导此仪式者,正是与郭旭扬“串通一气”的西飒!
东客的思绪转得飞快。他深知,郭旭扬和西飒绝不会对自己“大发慈悲地宽宥放过”,既如此,他便只剩下两条路可走:或是擒住郭旭扬等人,逼其交出解药;或是突出重围,暂搏一线生机,日后再觅神医解毒。很显然,祆宇浡王早已背叛了黑袍尊者,成为郭旭扬的“同伙”,就算东客能鼓足勇气对这两大绝世高手出手,相信也绝对走不过三招……
“你们这群大混蛋!竟敢往圣池里投毒!那是我们圣教最神圣的地方!教主大人您看,我说得没错吧?西飒才是叛徒!”东客简简单单的几句话,便将矛头全部引向掌使西飒,他振臂高呼,中气十足,“西飒、明斯,还有这个圣教死敌,他们的心肠比毒蛇还毒!大家都喝了圣池水,他们是要将我们都毒死啊!众圣教弟子听令:随本掌使一同诛杀叛逆!索取解药!解救圣教!”
一时间,众拜火教徒不明所以。有的望向教主大人,坚信只有教主大人,才能给他们正确的行动指引。不少会武功的教徒则依方才郭旭扬所言,运功冲击“关元穴”,以此确认自己是否当真中毒。有人看向外围,思索着在焉耆国军的重重围困下,究竟是要先杀龙库尔班?还是要先擒郭旭扬?而以北牧掌使为首的部分中高层领袖,则默不作声,亦无动作,他们冷静地分析着东客与西飒这两波人马,到底哪方是敌?哪方是友?至于东客的下属,既已听闻掌使大人下令,自是准备依令而行……
此时此刻,东客已顾不得在祆宇浡王面前,偭规越矩地发号施令极不合适,努力制造出混乱的场面,趁乱遁走,才是他真正的目的!
正当所有人各行其是之际,猛地,数百块云白色的幕墙自草地下疾速蹿出,每一块皆是丈余高、两丈长的薄透气墙。气墙满布于年度宴会的举办场地,它们依某种轨迹,不断地变换着方位。其墙面,可抵御千斤之力的猛冲,比巨盾更为坚固;其四边,则能轻易地将硬木圆石一分为二,幻化为近千面削铁如泥的“墙刀”。
一块块无坚不催的“长形刀”快速地移动着。因事发突然,令众人防不胜防,故墙刀所过之处,瞬间斩断了两三百名武功不济、反应迟缓的拜火教众的躯体。前不久座无虚席、酒酣耳热的宴会场,顷刻间血雾横溅、断体乱飞。鲜血肉块喷洒在气墙上,却被硬生生地弹开,如白云般纯洁的颜色,并未受到一丝一毫的玷污。
众人的惊呼声、怒骂声、哀嚎声,此起彼伏,回荡在西域的绿草蓝天之间。愤怒凄厉的声音穿过包围的军队人丛,越飘越远,渐渐融入远处那可吞噬生命的漫漫黄沙之中……
值得庆幸的是:拜火教中不乏武艺高强者,而除开东客及其部下,教众大多是心善之人。他们把教内的兄弟姐妹当作自家人一般对待,许多高手眼见地底猛然冒出“暗器”,他们在自己躲避的同时,亦不忘照拂身旁武功较弱的教众。是以,虽有近三百人被墙刀削中,半数只是被截断腿臂,并无性命之忧。然百余名教徒被一刀两断,当场毙命,已是无法改变的事实。望着气息全无的断体尸骸,众教徒的目中,仿佛喷出两团熊熊怒火。
“这是……‘莒截阵’!”郭旭扬暗暗惊呼。素来沉稳的他,此刻即便身处繁嚣战场,他竟也能清晰地听到自己急促的心跳声。
他迅速扫视四周,用力地深呼吸一口,以最快的速度调整好自己的心态,脚底一滑,双臂齐出。他左手把被点穴的莫西野王推至明斯的身旁,示意对方看好莫西,莫让这重要的“证人”死于乱刃之下,右掌隔空连发三掌,将就近的教徒推开,眨眼间便救下五人。
他的身形如游龙般穿梭于巨幕墙刀之间,出手快如闪电,逢人便救。而他的余光,始终未离开那个施展轻功,逐渐飞离血腥阵法的东客掌使!
“郭少侠,这阵法……”祆宇浡王欲言又止。他看了郭旭扬一眼,浓眉微拧,语气暗含怒意。
他是离东客最近的人,可惜因幕墙阻隔,他却没能在第一时间捉住东客那叛徒。气墙杀人于无形,教众伤亡惨重。在他看来:救人比抓人更重要百倍!是以,他毫不犹豫地放任东客脱逃,同郭旭扬一道,对教内子民展开援救。
祆宇浡王虽未明言,然郭旭扬却知其意。他暗叹一声,提一口真气,直言不讳地说道:“祆宇浡王,诚如你心中所想,此阵确与在下布于明纳穆汤池之阵相同,名为‘莒截阵’。其为中原古阵,当为周代莒国人所创。因此处与昨夜汤池之地形极为相似,皆利于此阵布列,故东客与在下使用同一个阵法,实属巧合。万望勿疑!”
郭旭扬说话的同时,手脚并未停歇,救人的速度未慢半分。然而,他的嘴上虽说得硬气,心中却是阵阵绞痛,双眼,已不自觉地泛红润湿。
他清楚地记得:他的恩师传授此阵法之时曾说过:“莒截阵失传已久,为师偶然所得,实乃幸事。”难道说……当真如他自己所言,除却他师徒二人之外,亦有他人获此阵法,传于东客?他轻轻地摇了摇头,不愿意再深入地思考下去……
一面墙刀自郭旭扬的左后方呼啸而至,待他回过神,已是来不及。他扭身将一名躲闪不及的教徒撞离刀口,刀锋紧贴他的左臂横穿而过,伴随一声痛呼,其上臂被削下一大块肉,浓血狂喷,所幸他回抽迅捷,未被断骨。在撕筋裂肉的剧痛下,他左手中的湛卢剑抓握不稳,“啪”的一声,掉落在被翻搅切割成无数块大小不一的乱草砂石上。
郭旭扬眼疾手快,右掌翻转间,湛卢又被他吸入掌中,再度握紧。这柄上古名剑陪伴他多时,一次又一次地助他杀敌脱困,郭旭扬早已将其视为“老伙计”,自是不能弃它于不顾。最重要的是:他若想破此血阵,则手中不能没有宝剑!他的汗水与血水洒湿了黄沙绿草,眼见前方有十数名拜火教徒被困,他咬牙忍住疼痛,无暇点穴止血,毫无迟疑地闪身去救。
祆宇浡王对于教众子民的关爱之情,更甚郭旭扬,且他本就有伤在身,又不甚了解此阵,在不断救人的过程中,他所受之伤,比郭旭扬更多更重。他与郭旭扬相处尚不足半日,对于这个圣教名箓上的“必杀之人”,他仍然心存猜疑。方才莒截阵出现的一刹那,他的确怀疑自己是否中了这中原人的圈套?然而,当他看到对方垂软着血湿的左臂,在奋力地挽救着众教徒的性命之时,他暗暗地责怪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数百面巨大的长形墙刀将“年度宴”场地摧毁得如同废墟一般,夺命阵与阵中人僵持少顷,多亏郭旭扬、祆宇浡王,以及教内中高层领袖的施救,与刚开始相比,如今普通教众的伤亡人数要减少许多。遗憾的是,仅有不到二十人能侥幸逃离阵法,其他身处阵内的拜火教徒,只能被动地闪避防御。
事已至此,唯有破阵,方能彻底摆脱困境!
焉耆皇族的一万八千名将士在外围布列围剿阵型,众兵将因距离较远,倒是没有遭受莒截阵的直接攻击。然面对这“要人命”的凶残阵法,龙库尔班为保己国军力,已管不上与郭旭扬的“合作约定”,他当机立断,下令全军后退一里,暂避锋芒。军兵后撤,人马纷乱,“四门兜底阵”随着人潮的移动,出现了几处豁口。
而就在所有人都忙着救人或者自救之时,东客已悄然离开了莒截阵的截杀范围……
**这段时间实在是太忙太忙了……撑着眼皮写完一章,凌晨四点了,先发吧。等今明两天有空了再细看修改……
PS:已修……
第二百八十三章 釜底抽薪
拜火教每年使用的宴会场地,竟然暗埋机关凶阵,这出乎所有人意料的“莒截阵”,便是东客的最后一条“后路”。
东客是土生土长的西域人,中原语尚且不能熟练运用,这般高深繁复的中原古阵,他绝对无法领悟。此阵,其实是黑袍尊者十年前掌控拜火教之时,布设下的暗阵。待阵法布列成功,黑袍故意设计引导祆宇浡王将这片繁茂的胡杨林,作为年度宴的场地,并将启阵之法及退走路线,告知东客。
黑袍如此大费周章,自然不是为了帮助区区一颗小棋子——掌使东客保全性命,而是用于防备拜火教的叛变。他的用人之道是:若棋子失去利用价值,则应当在其摆脱控制时,便以最快的速度,将其抹杀!自己用不上的“东西”,绝不能便宜别人!
东客只顾着自己逃命,将平日里效忠于他的所有人,俱都留在杀阵中自生自灭,任由无情的“墙刀”,斩向其亲信下属。血阵内惨叫声不断,在一众伤亡者中,他的手下人数并不算少,而他,却连一次回头的动作都没有……
莒截阵的阵眼隐藏得极为隐秘,非“识阵者”不可寻得。而即便被困之人能侥幸找到阵眼所在,亦须身具排山倒海般磅礴内劲的绝世高手,方能一举破开。倘若,今日郭旭扬未深入此处,则包括那传说武功已达神途的祆宇浡王在内,三千余名参会的拜火教众,皆会殒命于此!
西域地区多为沙漠戈壁,偶有水源孕育出焕发生机的绿洲。此区域的植物根部,大多庞大绵密且深埋于地。莒截阵以疏松干燥的土质为布阵基础,以土壤上生长的葳蕤草木为阵法依托。每一面“墙刀”看似如一匹匹脱缰的野马,横冲直撞,实则在地脉的最深处,所有幕墙却交汇于一点。那一处,便是此阵之魄!
郭旭扬既识得阵法,自是会想方设法抓紧时间破阵。他一面救人,一面往阵眼处飞掠。待到距离宴会场地中心的右方十三丈的“鬼藏位”,一道纯粹乌亮的黑芒闪过,湛卢剑出鞘!
他一声暴喝,运起十成内劲,一剑直插地底!土石断木以剑身为圆心,在不到两丈的范围内,如狂暴的龙卷,疾速飞蹿至高空,却并未向四周溢溅。
郭旭扬再次催动劲力,湛卢剑下沉之式更急更猛,剑柄已深埋砂石之中。浩瀚雄浑的真气,以剑身为引,一路垂直向下,最终冲断那连接所有“墙刀”的中枢,下一瞬,杀阵破、幕墙散!
郭旭扬这一剑,乃是“墨剑冥终”剑法的绝杀——“破长空”的另一种变换,此剑祭出,他的内力已损耗掉五六成。而飞沙走石并未在其强横的内劲下外溢飞溅,乃是他刻意为之。为避免四周教众被裹挟着劲道的石木所伤,他这一招杀招与内力的结合,运用得极为考究。待剑招收尾,那漫天的狂砂石屑升至最高后,尽数往他身上“砰砰”砸落,将他整个人埋进土堆之中。
“郭少侠!”“郭旭扬!”祆宇浡王和西飒异口同声地惊呼,两人提足真气,一前一后地冲向埋葬了郭旭扬的小土丘。
祆宇浡王右掌平推,震开地面上的土屑,他欲再发第二掌之时,却听到地下传来一声沉闷的巨响,紧接着,如蛛丝般密集的缝隙在土地上扩散开来。
郭旭扬手握湛卢,破土而出,于“鬼藏位”旁站定。他的每一寸肌肤,从头至脚,都粘满污秽尘土。
“郭少侠,你……有恙否?”祆宇浡王两三步便跨到郭旭扬的跟前,面露歉然之色。郭旭扬破阵的过程,他均看在眼里。他很清楚,对方之所以弄得这般狼狈,完全是为了保护自己教内的子民。
郭旭扬左臂重伤、内力不济,又被乱石轰砸,当然好不到哪儿去。幸亏他身子骨硬朗,连番折腾下来,竟还能撑得住。他胡乱地拍了拍头身,暗暗地运功调息,目光遥望远处,“多谢关心,在下无碍。阵法已破,当务之急,是要留下东客!”
此时此刻,东客早已远离宴会场。他抢下焉耆军的一把大刀,望准“四门兜底阵”的一个缺口冲杀过去。东客武功高强,又得兵器在手,只一会儿工夫,便有近百名焉耆将士死于他的乱刃之下。
龙库尔班极为爱惜己国军士,况且,他始终没有忘记郭旭扬和西飒许诺的“合作好处”——相助焉耆国完全摆脱黑袍尊者的控制!眼见兵将倒下一批又一批,预计要不了多久,东客便能冲破围剿阵型,他气得“哇哇”大叫,急急地抽出马股后的阔刀,在喝斥怒骂声中,朝东客直扑过去!
东客与龙库尔班的武功不相上下,他被强敌所阻,几次三番想脱逃,却是怎么样也甩不开对方。两人堪堪战了十数个回合,郭旭扬已提剑赶到。
郭旭扬向龙库尔班道一声谢,长剑直刺东客左肋。即使他因使出“破长空”剑招而内劲不足,但在与龙库尔班的双方夹击下,也只用了两招,便制服了东客。他将东客押回场中央,龙库尔班继续镇守于外围。
郭旭扬一脚踢上东客的腿弯,将其踢跪在地后,反手点了对方的穴道。他与祆宇浡王对视一眼,将湛卢收入鞘中。
祆宇浡王微微点头。此结果本在他二人的意料之中,且针对此事,他们事先制定了计划。
他依计而行,提气高呼:“东客叛教,业已就缚。众圣教弟子有与其同谋、助其行恶者,今若能主动认罪,我以教主名义在此承诺:绝不再追究!圣池水的解药,郭少侠也会派发下去。”因拜火教内有中原教徒,且考虑到郭旭扬在场,故这一段话,他用西域语及中原语分别说了一遍。
祆宇浡王原有内伤在身,后在莒截阵内又受了不少外伤,但真气却未受多大影响。他那夹杂着充盈内力的话语,远远地传送出去,震得众教徒的耳鼓嗡嗡作响。虽说每一个人都将祆宇浡王的一字一句,听得一清二楚,然面对这位伟大的教主大人的承诺,却只有五六十个东客的“同伙”,在不断地犹豫挣扎过后,才不情不愿地从人群中挪步出来。
东客作为“四大掌使”之一,在教内可谓是权势滔天。他掌握该教派约两成的管辖权,十余年来,培植了众多党羽心腹为自己效死命。今日与会教众多达三千余人,东客的亲信,必不可能仅仅只有不到六十人。
祆宇浡王仁慈宽厚,心中所系,唯有全教安危及圣教的发展。“傀儡教主”当了许久,追随东客的叛徒到底有多少,他自是了然于胸。叛徒不仁,他却着实做不到不义。他无法说服自己,对六七百名子民挥出屠刀,大肆杀戮。然而,他也很清楚:掌使东客是教中主谋不假,但若单单只处决东客一人,对六七百名叛教徒视而不见,则在整个圣教内,便始终隐藏着一个巨大的暗疮毒瘤,症结不能彻底拔除。
故而,暂且不论他这一教之主将如何处置反叛者,那些受东客蛊惑、心术不正之人,也势必要将他们全都揪出来,摆在明面上。祆宇浡王方才承诺的宽恕之言,已给了他们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同时提醒其他教众,对其加以防备。如此一来,日后这些人便再难掀起恶风恶浪。
此计,乃是一个釜底抽薪之法。
只可惜,祆宇浡王的善念,却被东客的同党们看穿。他们中的绝大多数人,吃准了仁善的教主大人,必不会对自己“下死手”,是以,他们的心里,便打起了鬼主意。反正死不了,与其乖乖就范,使自己沦为众矢之的,还不如来一个“默不作声、死不认罪”。
三千余人立在被莒截阵摧毁的残破场地上,刚经历过一场大战,众人的站位,已无章法可言。躲在人丛中的东客党羽,气定神闲地装着“好人”。主动站出去的“愚蠢行为”,他们是绝不会做的。“背叛者”的身份,他们掩藏得极好!
**今天无意间翻了翻自己之前写的“话外小贴士”,居然在第一百四十六章里写道:“我发誓:如果我还开下一篇的话,我的篇幅和框架一定弄一个短小点的——如果我还有兴致开下一篇的话……”
=。=那时我是码字码到怀疑人生,身心俱疲之下,无数次想弃坑。后来在2022年2月12日,脑子一下子抽风,开了《剑随心归之铁器之谜》,再后来,又在2022年4月17日,脑子抽风加剧,又开了《环洲凌虚录》,这个玄幻文的设定,又是一个大长篇……
现在,我又双叒叕开始后悔了哈哈哈哈!咱就说,业余时间躺着刷剧,是不是很爽?忙成汪星人了还要挤时间码字,还一码码俩(之前还是码三,好在小短篇完结了),真是有够折腾自己的。另外,果然发誓什么的,是没有用的……
调息一下我的内力(划掉,改成:调整一下我的心绪)。不管怎么样,都已经写了这么多了,我会努力让自己继续坚持下去!等忙完这段时间,相信就可以更文快一点了吧~为自己加油吧!
第二百八十四章 黑夜将至
眼见约九成的东客下属无动于衷,祆宇浡王心中一声叹息。而他给予的“教主承诺”再重复第二遍时,仍然是收效甚微。
郭旭扬望向祆宇浡王,摇头苦笑,语气中透着无奈,“祆宇浡王阁下,抱歉了。”
他致歉过后,狠提一口真气,朗声说道:“大业十三年九月十七日子时,受掌使东客指使,拜火教秘密屠戮整个‘天图部落’,俘获大量女子物资、骆驼马匹,并夺走该部落圣物‘九天珠’。参与此次行动的教徒共三百六十七人。”
“大业十年正月初九酉时,东客之心腹——拓奇护法,率三名亲信与海匪葛成霸私下交易。为换取对方口中所谓的‘龙瀛剑之秘’,拓奇将教中的动土银钱双手奉送,并将葛成霸的七大仇家,俱都列入‘祭火追杀箓’中。”郭旭扬似是担心教众听不明白,遂又补了一句,“为了替葛成霸诛杀仇敌,拜火教折损了近百名弟子。”
他凌厉的目光环视在场之人,复道:“大业七年五月初五辰时,贵教焉耆分坛派出六十九人,兵分三路,分别前往于阗、鄯善、吐谷浑三处分坛,削割‘拙木’后,送回焉耆。”
郭旭扬一口气将三件“秘事”说完之后,淡淡一笑,向众人抱了抱拳,“在下所言,不过沧海一粟,或有不实之处,望诸位指正。然若属实,在下……或许便要多管闲事了!”
郭旭扬一面说,明斯一面迅速地将其通译为西域语。明斯的内力虽不如郭旭扬,然他贵为拜火教“八大护法”之一,将通译之词清晰地送入众教徒的耳中,还是能做得到的。
郭旭扬对于拜火教秘辛,可谓是了如指掌。然他并非教内之人,此等绝密,自是他人相告,比如:祆宇浡王、龙突骑支、西飒、南璃,以及伊力亚斯•阿不都拉等人。
他所说的每一件事皆是过程详尽,人数精确,甚至连行动的时间,都具体到“某一个时辰”,再加上那句“不过沧海一粟”,很显然,郭旭扬的言外之意是——尔等所行之恶事,我尽知!如若祆宇浡王铺筑的“宥恕大道”,尔等不走,则届时莫怪我手下无情!
他故意在众多事件中只挑三件,乃是一个震慑作用。那些未被“点破”的叛教者,反而如头悬利剑,惶恐难安。
郭旭扬说话之时,祆宇浡王、西飒及北牧等人的面色,均不太好看。毕竟,本教中人“灭门夺宝”、“假公济私”和“私取解药”,都不是什么光彩之事。此种丑闻,他们作为教主及高层领袖,在教众面前势必难以启齿。他们不方便说,就只能由郭旭扬这个“外人”代为说出,这便是郭旭扬事先道一声“抱歉”的原因。
此前,郭旭扬一直无法确定:拜火教主究竟是受黑袍胁迫?还是与黑袍朋比为奸?倘为后者,则“肃清党羽”之举,必定困难重重。鉴于此,伊力亚斯曾谏言:诓骗拜火教众,谎称唯有臣服于焉耆国,方能得到圣池水解药。如此,叛教徒必定会投敌苟活,而誓死护教者,必非东客同党。
伊力亚斯之计的确可行,然祆宇浡王实为宅心仁厚之人,郭旭扬一来顾及教主颜面,二来自知不善谎骗,是以未用此计。
一计不成,又生一计。原本以郭旭扬的性子,他并不愿意当众揭拜火教的短处,然祆宇浡王的威望及宽宥,未能换来东客党羽的改邪归正,他也不得不依计而行。与六七百人顷刻间投入敌营,朝龙库尔班俯首跪拜的“盛况”相比,揭几个短,着实算不上什么了……
待明斯将郭旭扬之言通译完毕,祆宇浡王紧随其后,同样的言辞,他第三轮说出,“众圣教弟子有与东客同谋、助其行恶者,现若能主动认罪,我以教主名义承诺:绝不再追究!圣池水的解药,亦会派发下去。”他轻叹道:“这,是最后的机会!”
这一回,终于又有四五百人陆陆续续地站了出来。他们偷偷地瞧了教主大人一眼,又瞅了瞅郭旭扬手中的湛卢剑,竟不约而同地纷纷于场阵中双膝下跪,不敢多言。
“西飒,传教主令:革除拓奇、巴鲁、阿依娜三人‘护法’之职!明斯,安排人发放解药。”
现如今,所有人都猜到了:被祆宇浡王指名道姓废除的三大护法,定为叛逆。圣教的八大护法中,竟然有三人是东客的亲信,这令教众暗暗吃惊。
另一方面,包括原先认罪的五六十人在内,东客的党羽并未全部露面,然祆宇浡王却在此刻下令明斯发放解药,大有“终结此事”之意。不知是他不忍看到更多的子民跪地伏罪的沉痛场景?还是想让那些强撑下去的叛徒因“未知恐惧”而警钟长鸣?抑或是有其它的深意?
实际上,明斯遵从教主大人所派发的,并非圣池水的解毒药,而是用于压制三千多名教众所中的,毒蛊混合邪祟物的药液。是以,明斯给被关押在“火刑狱”中的南璃掌使,也留了一份。至于西飒暗中投入圣池的,并不是什么毒药,而是由“药王”孙思邈调配的补药。该补药虽有强身健体之功效,但在用药后的两个时辰内,若服用者运功冲击“关元穴”,周身会现针刺之感。
黑袍尊者用于控制拜火教的毒物,世所罕见,即便是被中原人誉为神医的妙应真人,也做不到在两三日内,研制出根治邪祟物的神药。但在祆宇浡王的相助下,孙思邈仍能于今日天亮之前,成功地赶制出十瓶暂克毒蛊的粘稠药液。他对自己极有信心:待日后时间宽裕且再探“拙木”过后,必能将教众之毒彻底祛除。
看到教内子民终于不再受剧毒侵害,祆宇浡王的唇角微微扬起,然他的额头,却滚下一粒粒豆大的汗珠。身体患处的剧痛感从未消散,他的面色因失血过多而略显苍白。西飒和明斯看向教主大人浸血的背部,二人扭过头去,默默地抹了抹泪水。
原来,今晨子时在明纳穆汤池,祆宇浡王草草听罢郭旭扬三人的简洁陈述,便立马动身,赶往洪家的秘密据点一探究竟。在确定“药王”师徒确实在为圣教解毒之事劳心劳力过后,他执意要将自己的身体,献给孙思邈随意探研。掌使西飒及护法明斯自是抵死不允,却被教主大人点了穴道,动弹不得。
孙思邈深知时间紧迫、事态紧急,遂不作推辞。他拿出开骨所用之砭镰,硬生生的在这位教主的脊椎骨处,剜割下一团拳头大小的骨肉。鲜活的皮肉筋骨,和着紫中带黑的髓血,其上附着数百只细小的白色蛊虫,正是孙思邈急需的“深研之物”。
最终,妙应真人幸不辱命,他及时研制出暂缓药液,又用“续骨龙血草”填涂于祆宇浡王的伤口,辅以“诡行御伤针法”,使对方在脊骨被截的情况下,不至于落下残疾。
郭旭扬此番千里迢迢,从中原一路赶赴焉耆,收获着实不小。他或策反或清除了黑袍尊者布设于西域的三大棋子:拜火教、焉耆国,以及以莫西野王为首的两千名匪盗,解救了拜火教众数千条人命,在一定程度上阻挠了黑袍欲夺取天下的阴谋。
连日来的奔波部署,事情总算告一段落,黑袍受此重创,想必不会善罢甘休。郭旭扬的右手捂上胸口,他的心,一阵阵地揪疼。他抬眼西顾,红日已落,黑夜将至!
**猜猜黑袍尊者是谁?
第二百八十五章 相互牵掣
郭旭扬与龙突骑支对战时伤了左腿,在莒截阵中又被墙刀削下肩臂的大片经脉血肉,之后为破阵耗费大半内力不算,还被众多石块轰砸。此前他一直都是在强撑,如今拜火教内患已除,在祆宇浡王等人的盛情相邀下,他便留在焉耆分坛的城堡内养伤。
洪家在焉耆的据点是一处地下洞穴,孙思邈及姚葭居于那处,多有不便。祆宇浡王二度亲临洪家据点,将药王师徒接至分坛的贵宾室,并下令教内子民,全力配合孙思邈二人研制解药。
待到第四日清晨,郭旭扬的伤势有所好转,明斯护法将其请至拜火教的议事厅。
这座议事大殿不同于中原的丹楹刻桷,一块块硕大的黑白石柱与砂岩浮雕,突显出极具西域风格的雄伟。主座后的壁画,是光明火神的圣像,台阶下方左右两侧,各摆放着七对低矮的宽桌椅。虽说郭旭扬对于奇珍异宝无甚专研,但他也看得出来,这一十四套晶莹透亮的桌椅,应当是某种质地坚硬的玉石打磨而成。此刻,泛着碧绿光泽的矮桌上,已摆满了酒食。
众人寒暄过后,郭旭扬于客座首席落座,坐在他对面的,分别是西飒、南璃、北牧三大掌使和护法明斯。他向主座上的祆宇浡王抱了抱拳,“不知祆宇浡王阁下唤在下前来,所为何事?”
祆宇浡王恭敬地回了一礼,“郭少侠,我圣教子民能重获自由,全仗你鼎力相助!你和你的那几位朋友的名字,早已从‘祭火追杀箓’中抹除。我已传令全体教众,日后但凡看到你们几位,都以最高的礼仪招待。如果你们有需要我们帮助的地方,圣教将不惜一切代价,万死不辞!”
郭旭扬听罢忙站起身来,抱拳躬身道:“祆宇浡王阁下言重了!在下先行谢过!贵教既已摆脱黑袍,想来应需重新整顿教务,无需为我等费心。追杀名箓中得以除名,在下已是感激不尽!”
祆宇浡王随意地摆摆手,“以郭少侠之能,或许也没有什么事用得着我圣教。但以后的事情,谁又能看得透、说得清?圣教中人,有恩必报,你不必推迟。用你们中原一句很有意思的话来说,就是:从今往后,我祆宇浡王为郭少侠上刀山、下火海,也绝不会皱一下眉头!”他爽朗地大笑几声,转头看向下首的明斯,“此外……明斯。”
“是!教主大人!”明斯朝教主行了一记西域礼过后,双手捧着一本厚实的书册,向郭旭扬走去。
他在郭旭扬面前单膝下跪,将书册高举过头,“十年来,圣教替黑袍开矿掘宝、锻造兵刃无数,这本账册详细记录了其中五成宝物器械的情形,且内附交割单据。明斯今依教主大人圣令,代圣教全体教众,将开采打造的半数宝石兵器,尽数献给掌使大人,请您笑纳!”
郭旭扬这一惊,着实不小。他首先将明斯扶起身来,“明斯护法快快请起!这……是何意?”
他的思绪在电光石火间飞转,“此前,鄯善国的洪家管事热合曼•奎尼曾说过:拜火教大量开矿,并联合兵器世家‘完颜家族’,铸造战争器具。在与焉耆国谈判时,西飒掌使已允诺给出两成。听方才明斯护法之言,他们是打算将五成之数送我,他们只留三成么?况且,他为何称呼我为‘掌使’,莫不是……”
此时,祆宇浡王亦从主座高台上走了下来,将一枚紫檀木制成的“掌使大令”,交至郭旭扬的手中,“郭少侠,未经你的同意,便擅自作了这个决定,还请你莫要责怪。”
“祆宇浡王阁下,万万不可!”郭旭扬把令牌又推了回去。他很清楚,若是接下掌使之位,便是手握此西域第一大教派两成的管辖权。自己何德何能,能担此重任?
祆宇浡王抬手止住了郭旭扬的话语,“我深知郭少侠之品行,此事于你多有为难。然东客叛教,已押入火刑狱中伏法。现四掌使之位,空缺一人。我与三位掌使商量过后,都认为你是最合适的人选。我知你心系中原,教内事务交由西飒他们打理即可,你无需挂怀,如此可好?”
郭旭扬后退一步,与这位拜火教主拉开距离,他抱拳说道:“诚如阁下所言,在下心系中原,且于贵教无甚建树。此番助贵教破敌,亦有私心。中原、西域相隔数千里,想必日后在下再次踏足西域之情形甚少,着实无法胜任掌使之职,请祆宇浡王阁下另选贤能!”
他的心头突然涌过一丝悲伤,“而往后的路,我还能走多久?……”为免众人担忧,这句话,他并未道出。
“这……”祆宇浡王一声轻叹,将掌使令收回,这个结果,本在他意料之中。“好吧。但这本账册,郭少侠请务必收下!若是再推却,我们又得花心思去想,该如何报答你的大恩大德?”
“这也使不得……”
“哎呀郭旭扬!废话!多了!”西飒是个急脾气,他两三步跨过来,一把抓过明斯手里的账册,硬生生地塞进郭旭扬的怀里,“给你!拿着!”
“西飒退下,不得无礼!”祆宇浡王没好气地喝退西飒过后,忙对郭旭扬行礼致歉。
郭旭扬正欲回礼婉拒,明斯却抢先一步开了口,“郭大侠,您既心系中原,便当知中原局势。如今群雄割据,天下大乱,您既是唐王府的‘上卿官’,财宝兵刃对于您们唐王府来说,应该很有用吧?教主大人说了,我们圣教金银富足,兵器也不缺,所以就请您收下吧!这样大家都省心。”
明斯之言,令郭旭扬陷入了短暂的沉思。
郭旭扬曾在明斯面前,亮出“唐国上卿”的身份,故而,对方猜测郭旭扬应当是效忠于中原唐王府这股势力。然明斯却不知,唐国上卿乃是虚衔,而郭旭扬非但不是唐王府的臣民,更是多次心生“牵制唐王府”的想法。
郭旭扬的目光停留在那本沉积了黑袍尊者近十年心血,才换来的账册上。他的心中一番计较过后,终于将账册拿在手中。他不再多言,对在场众人抱拳躬身说道:“如此,在下多谢诸位了!”
次日凌晨,郭旭扬回到了洪家的那处地下据点。而在此秘密地穴内等候他的,还有洪家管事——伊力亚斯•阿不都拉。
郭旭扬将一张写满字的信纸交至伊力亚斯手中,“伊力亚斯阁下,劳烦你按此誊抄数十份。中原各方番王诸侯,无论其势力大小,务必确保每个势力的皇族或重臣,至少能收到一封誊抄信笺。此事切勿走漏消息源头,更需小心谨慎,莫让洪家人因此而造成伤亡。”
伊力亚斯双手接过信纸,快速览阅之后,暗暗心惊。对于家主郭旭扬接下来要搅弄的风云,他虽心中惊叹,却是毫不怀疑地绝对服从。他恭恭敬敬地答道:“是!伊力亚斯定不负主人……呃,郭大侠所托,将此事办妥!”
原来,郭旭扬纸上的内容大致为:“以民为本者,方能得天下。残暴无德者,必遭天诛。吾携银钱兵甲无数,具抗衡诸侯之势。有德者辅之,失德者伐之。”
由此可见,他想以拜火教相赠之物牵制的势力,意不在于唐王府,而是那些居高位却无仁德之心的暴君谗臣。虽说面对各路军阀组织,由其是财力及兵力雄厚的几大番王,区区金银器械,根本不足以左右局势,但却仍然具有相当的震慑效果。
为提高信笺的可信度,郭旭扬特意将黑袍在中原开采的一处小型矿藏的位置,公布于众。那是一个多方势力交界的灰色地带,山荒林密,鲜有人至。因此,只要引起各方注意,找到矿脉宝藏,关于信中真伪,便可得到极大的印证。
而在数百文字的下方,署名赫然是——龙瀛之主!
时至今日,以“龙瀛剑”曾经现世之地来判断,这“龙瀛之主”,要么,是召开赏剑大会,并迎回剑匣的李唐;要么,便是那黑袍尊者,以及他的王上——夏明王窦建德。
**郭旭扬拿着黑袍的心血,摆了黑袍一道。接下来的路,他还能走多久?
第二百八十六章 引火烧身
“碧湖雅苑”占地七十余亩,是一所雕栏玉砌的豪奢大宅。这座倚山湖而建、八进八出的宅院,坐落在夏明王府的都城——洺州城内。此宅的名义之主姓祁名源,然祁源实为洪一的股肱亲信,而这碧湖雅苑,实为洪家的产业之一。
此宅南面的一间偏室,严令禁止家仆婢女随意靠近,就连日常洒扫,都必须在祁源指派之人的监视下进行。能自由进出这间比“家主”祁源的卧房更宽敞舒适之所的,仅有三人:洪一、祁源和铁梦筝。
主座旁的铁梦筝已哭成了一个泪人儿,她整个儿趴伏在洪一的肩背上,哽咽抽泣下,说话声时断时续,“洪大哥,怎么,办啊……你,你一定要救我……我榕姐姐!一定要,要救她!榕姐姐,不能有事的!我,我再也不想失去,任何人了……呜呜呜……”
此时此刻,洪一的一对眉毛也拧成了一团,额上的发带早已松垮歪斜,他却毫无觉察。
他曾派出一十七名武林高手前往汾阳县相助黄伊榕,然而飞书复命的,却只剩十五人。在那十五人的联名信中写道:黄伊榕、司徒远二人与宋金刚大战于“度索原”之巅。即便是唐王府的国定钦使与第二大派的掌门人全力出手,却仍不敌宋金刚。黄伊榕被强敌重伤,生死未卜。司徒远已将昏厥的黄伊榕带离战场,或已回霍山派。此战,唐王府全军溃败,损失惨重。
在当今群雄割据的纷乱局势下,虽说洪一对唐王府多些好感和认可,但始终是“置身事外”的态度。唐王府是胜是败,他并不在意,然而黄伊榕,却是他的弟妹!他的亲弟妹啊!
要是有人问他:这世上最在意的女人到底是谁?估计“小筝和弟妹”五个字,他会脱口而出。况且,以他对于小白羊的了解,倘若弟妹当真有个什么三长两短,这平日里温顺的小白羊,会发疯成什么样子,又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他不敢再想下去……
他轻轻地抚了抚小筝的发髻,强压下心头的慌乱烦闷,“小筝别怕,洪大哥不会让弟妹有事的!决不会!”
他向垂臂站立在下首的祁源说道:“阿源,即刻确认我弟妹,也就是黄伊榕的位置!若确在霍山派,则速调集收购方圆六百里内,治疗内伤外伤的神药良药,分批送至霍山。精选就近十名神医,不管用何种手段,务必令他们明日全部去给弟妹疗伤!同时,将居于上蔡县以北四十里的王守魂大夫,请至霍山。再派二十名内功深厚者过去,弟妹伤重,或需输内力续命。”
“至于第二位家主那里……黄伊榕的事情,绝不能透露半点风声。飞鹰传信至焉耆据点,就说唐王府之军得黄伊榕带领,捷报频传。另将最新打探到的黑袍尊者之事,悉数告知于他。”连日来,祁源替主人洪一处理了很多秘事。以祁源之能,早已知道那名扬天下的郭旭扬,便是第二位家主,是以洪一未再刻意隐瞒。
洪一一声叹息,他不得不欺瞒小白羊。对于黑袍尊者的探查愈深入,他愈发觉得对方是一个极为可怕的劲敌。虽然他尚未查出黑袍的底细,但以他多年累积的“暗道经验”来判断:小白羊再强,或许,仍不是黑袍的对手。且小白羊远在西域,就算得知弟妹的情况,山遥路远地星夜赶回,也于事无补,反而会因心境混乱而陷入不利之境地。
不知为何,洪一无端地生出一种莫名的恐惧感。他这个自小便历经了数十回生死大关,在江湖上摸爬滚打多年“暗网首领”,现今这足以令他指尖微颤的感觉,来源究竟是弟妹?是小白羊?还是他自己?……
铁梦筝是一个懂事的女孩子,洪大哥处理事务面面俱到,她自然不会干预。自从阿爹离世之后,她已将洪大哥、榕姐姐和郭大哥视为爱人亲人。现在她的榕姐姐受伤了,她是无论如何也坐不住的。她待在碧湖雅苑并无正事,与洪大哥匆匆告别之后,她便打马往霍山派疾赶。她要陪在榕姐姐身边,照顾榕姐姐!
送走祁源和铁梦筝的当晚,洪一又通过洪家的暗部渠道,收到了“最高等级”的物件和密信。来信者是伊力亚斯•阿不都拉。
伊力亚斯将郭旭扬的安排书写详尽,而那包裹严实的物件,竟是拜火教赠与的那本记录宝物器械的账册,以及交割单据。郭旭扬似是也察觉到自己与黑袍的决战之日将近,遂将此重要珍贵的账簿,转交给洪一存放,并嘱咐好接下来的欲行之事。
洪一心不在焉地翻了翻账册,“小白羊啊小白羊,你这搞得好像是交代……”“身后事”三个字,他没敢说出口,“呸!瞧我这张臭嘴!童言无忌、童言无忌啊!”
他也懒得去管自己早就不是“孩童”地胡诌了两句之后,浓眉深锁,喃喃自语道:“小白羊,黑袍这团火,就让他来烧吧!一直以来都是你帮我,这次,换我来!”
洪一的唇角微微扬起,笑容有些勉强,双目却很清明。一个“引烈火、烧己身”的计划,在他的脑中快速成型。
焉耆国与夏明王窦建德统治的疆域,有数千里之遥,其南有一道“博斯腾湖”的极小分支。这水道窄小的细流仿佛随时会淹没于风沙,与其它大片水域相比,着实不值一提,故而无牧民部落在此群居。
此处水源虽极其有限,然被誉为沙漠之魂的胡杨林却成片生长了数十株。在靠近水道的树丛下,搭建着一顶简易毡房,乃是郭旭扬的居所。他与伊力亚斯密谈过后的第三日,便搬出了拜火教焉耆分坛的城堡,在此处住了二十多天。
祆宇浡王等人自是对恩人极力挽留,事后,焉耆国重臣阿克木•艾孜买提亦多次邀请郭旭扬去王庭大殿作客,然郭旭扬每次都微笑婉拒,一人独居于这荒僻之地。既猜到自己很可能会成为黑袍尊者的猎杀对象,他当然要远离人丛,以免战斗时波及旁人。
郭旭扬体质特殊,再加上随身携带黄伊榕相赠的“圣药莲师”,故身上的伤好得很快。他曾应允过焉耆国王龙突骑支,待拜火教的事情了结,他会抽出十日时间,竭力教导武功不济的焉耆王子。现如今身体恢复了七八成,他便让王子龙嫩突到此处找他。
毡房外,郭旭扬与龙嫩突在炎日下挥舞着手中剑。火球当空,燥热难当,然这没有师徒名分的两人,一个教得认真,一个学得仔细。环境的恶劣,竟未对他二人造成任何影响。待红日沉于黄沙,郭旭扬才命龙嫩突离去。
树敌无数的他比任何人都清楚:黑夜,是最适合实施暗杀行动的。龙嫩突不应留在此处涉险。
郭旭扬仰躺在沙地上,抬眼仰望星空。西域的星星看起来比中原的更大更亮,那璀璨的星河满布于天幕,银光闪耀,密集辽阔的星域,似是能在夜之黑中,感受到昼之白。他长长地舒出一口气,这纯粹美妙的夜景,令他这个常年浸染于血腥杀戮的江湖人,生出一种无法言喻的平静。
王子龙嫩突虽未能传承其父那冠绝天下的臂力,然聪颖机敏、勤奋好学,于“武”之一道,能举一反三,也算是一个难得的习武之才。经过九日苦练,龙嫩突进步神速,龙突骑支满意非常。
“明日‘十日之期’已满,我便兑现了承诺,需尽快返回中原了!”榕儿和老洪他们必都盼着他回去,中原亦有事情需要处理。至于黑袍何时动手?他吃不准。唯有时刻提防,小心应对。
他的思绪兜兜转转,猛地,他隐约听到远处传来一阵御风声。一人以极快的速度,向自己逼近!
**其实,龙嫩突到底是不是龙突骑支的儿子,我心里真的没底……我真不是学历史的啊……=。=只是通过万能的百度查到龙突骑支死后,是龙嫩突继位。如果我搞错了,欢迎各位大佬们指正,并告诉我龙突骑支的儿子的名字(最好是大儿子),我马上改!
PS:下一章,黑袍尊者现身~~
第二百八十七章 黑袍现身
郭旭扬弹起身来,警惕地盯着来人的方向,手腕翻转间,此前斜插在黄沙上的湛卢剑,已然在手。
西域地广人稀,且他停留的时日并不长。与他相交的无非只有:洪家管事、拜火教众、焉耆王庭及药王师徒,这四路人马。为防将他人卷入是非战局,他早已嘱咐过众人:若无要紧事,无需来此。如今已是亥时,且方圆数十里渺无人烟,那么究竟会是谁,于这万籁俱寂的深夜,赶至他的独居之地?
远处模糊的黑点快速闪现,仅三息之数,郭旭扬已能看清来者是一个身穿玄黑色大袍之人。
郭旭扬于毡房外站定,用力地深呼吸一口,铁质的剑鞘已被他握出五个指痕,他的心跳竟不自觉地快了起来。
黑袍尊者,终于现身了!
待那黑袍尊者飞掠至三十丈开外,郭旭扬的湛卢剑出鞘!一道闪亮的剑光,划破黑夜的凉风,凌厉的剑气直撞进松软的沙地中,犹如水波不兴的湖面上,霍然砸落进一块沉重的飞石,金黄色的砂粒在银白色星月光辉的映照下,四溅飞散。
原本静寂荒僻的沙漠上,随之发出一阵阵震动天地的巨响。以毡房为中心的大片沙域,不再沉眠于大地,近百个沙之巨龙拔地高蹿,仿佛能感知敌袭的活物一般,从四面八方以螺旋之式朝来者涌卷,欲将黑袍绞杀在这龙卷大阵之中!
胡杨林本是根茎深长、枝干坚硬的树木,在猛烈的沙尘暴中皆能屹立不倒。然此时,它们却被阵法强行牵扯撕裂,在“噼里啪啦”的爆裂声中,或断根或截枝。残枝断木混杂飞舞于风沙之中,越绞越多、愈卷愈疾,进一步增强了此阵的威势。
郭旭扬以剑气发动的杀阵,是以古阵“沙之殇”为根基的。但经过他的精心改良布局之后,无论是阵眼的埋伏点、沙龙的行动轨迹、破敌噬戮的力度或是变幻之法,均与“沙之殇”有极大的区别。他既知黑袍随时可能对自己“出手”,则此处作为他的暂居所,自然不会毫无防备。
郭旭扬心绪不宁,甚至感到有些彷徨紧张。他的余光下意识地瞥向“屯位”。这个由他亲手布列的大阵,却并非绝杀之阵,在各处设下三十一道“死门”之后,他还是不由自主地开了一道“生门”,便是在那“屯位”。来敌可从生门破阵,而他亦可从生门入阵救人。
连日来,郭旭扬不得不正视内心的想法:虽然黑袍尊者作恶多端,但自己,却并不愿意看到黑袍殒命……
荒漠上猛然生出一个巨型杀阵,似乎在黑袍的意料之中。在龙卷蹿起的一刹那,黑袍竟能瞬间止步,并以闪电般的速度向后跃出七八丈。
黑袍本欲退出大阵,找到破阵之道后再行进攻。然郭旭扬既打算擒拿黑袍,则必不会给强敌留下深研之机。“半济而击”乃用兵之法,郭旭扬作为阵法的启动者,湛卢剑出鞘之时,正是黑袍入阵一半之际。
黑袍眼见疾退之速赶不上杀阵的围绞之速,立时改变应对之策。他的身形在阵中游走,闪避着沙龙的攻击。他堪堪躲闪飞踏出四步,突然间,他的左足踏沙侧旋,第五步便落在了“离九”位上,而第六步却往“巽五”处飞掠。
郭旭扬死死地盯着阵中人,剑眉微拧,心中一叹,“果然是破解沙之殇的踏步……”
郭旭扬所设此阵与沙之殇极其形似,但却有本质上的区别。沙之殇的破阵之法,无法破解改良过后的杀阵。
黑袍在踏出第九步时,已觉察出“不对劲”。他非但未能依法找到“生门”,黑色大袍的下摆更是被风沙卷扯下一大块,露出袍服下的黑色束身装。然他胸腹以上的部位仍罩在黑袍当中,未见真容。
他冷笑一声,伴随着如同百鬼夜行般妖异的声响,黑袍拔出一柄红似鲜血的长剑。须臾间,一道猩红色的剑气横向斩断欲吞噬来敌的三条巨龙,原本凝为龙形的无数沙粒漫天飞舞,其狂暴噬戮之劲荡然无存。
黑袍手中之剑再度挥舞。他举剑凌空画圆,黑色的天幕下,凭空生出一个血色光柱。长剑直劈而下,森冷的剑气浩瀚磅礴,血柱眨眼间冲散黑袍正前方的数条沙之龙卷,却在飞出十余丈后戛然而止。
猛地,剑柱炸裂为数十团雾花,雾花在阵中游移,拖出长长的血尾,好似蜿蜒的小蛇,直寻龙卷而去。弥散在空中的血蛇触碰到龙卷后便疾速涨大,化为一条条细长的血龙,逆向盘旋缠绕着阵法成形的沙龙。
改良后的沙之殇极为凶猛,岂料竟硬生生地被剑柱所化之血龙束缚,所有绞杀轨迹,竟在不到半盏茶的工夫,全部停止!血龙越盘越疾、愈缠愈紧,最后,近百个沙之巨龙纷纷溃散,沙粒“簌簌”跌落,方圆半里的大阵竟被完全破除!
郭旭扬在看到黑袍拔剑之时,已知不妙。他正欲以湛卢剑控制大阵,叠加阵法的杀伤力度,不承想,一阵尖锐诡异的声音如带毒刺的藤蔓,直刺进其耳鼓。他只觉短暂失聪,头晕目眩,体内气血凝滞,心脏骤停。内功深厚的他,以往即便硬接武林高手的一掌,亦可运功抵御,现今在这无法言喻的氛围压迫下,他竟鬼使神差地咳喷出几口血水。
他赶忙收敛心神,暗暗调息,遥望那柄萦绕着诡谲杀伐气息的红色长剑,目中难掩震惊之色。他心道:“此剑诡而近妖,非但能轻松破我杀阵,更能杀人于无形。剑长三尺五寸,血色剑身隐附逆游龙姿。此剑乃是——龙瀛!”
郭旭扬十七岁时,得知其师风逸珪离世。为了找寻并牵制那个弑师凶恶的师兄顾征,在接下来九年的时间里,他以木剑谎称龙瀛,于江湖中游走,多次在阎王殿前徘徊。直到他被穆剑宗父子联合康颜所毒害,才迫使那守了九年的绝密,暴露于人前。此时此刻,真正的龙瀛剑近在眼前,而握剑的黑袍尊者……
郭旭扬的双目已然湿红,颤抖的嘴唇动了动,犹豫许久,终是问道:“是您么?师父……”
风逸珪曾偶然获得失传已久的“莒截阵”,当时与此杀阵共同存放的,还有另一卷同样适用于西域地形的“沙之殇”。他将这两个失传古阵,都传授给了他的徒弟郭旭扬。继拜火教宴会所布之“莒截阵”之后,方才又捕捉到黑袍的踏步方位,结合此前的种种疑虑,于郭旭扬而言,黑袍的身份已十分明显。
仅一句问话,黑袍尊者便将龙瀛剑收入鞘中。他缓缓地脱下那半截黑袍,终于将自己的面目,毫无保留地显露在郭旭扬的面前。
郭旭扬也终于看到了那张脸,十年来,他日思夜想的、熟悉的脸。只可惜,他再也看不到记忆中师父的慈祥与温和。
自从郭旭扬见到铁从云所绘之“墨剑冥终”独有杀招“幻•幽冥”的那一刻起,他一次又一次地强压下心头那些“背恩不孝”的想法,一次又一次地寻找说服自己的理由和借口。然而,黑袍脱下,幻想破灭,五味杂陈。他滚了滚喉头,泪水情不自禁地滑过双颊,滴湿前襟。
风逸珪丰神俊逸,二十年前,而立之年的他看上去就像一个十八九岁的不羁少年。如今他年过知命,除了眼角及方额上,多了几道皱纹之外,容貌竟没有太大的变化。他一身劲装,渊渟岳峙,长发乌亮,随风飘摆,琥珀色的瞳眸,深邃而内敛。除了手中之龙瀛,他的背后还背着另一柄长剑。
风逸珪的面容很平静,时隔十年,师徒相见,他却是无喜无悲。他的嗓音不再刻意低沉嘶哑,而是雄浑有力,“旭儿,你不愧是为师悉心教授的好徒儿,当真长进了。”
**其实关于黑袍尊者,我之前的章节里,从侧面上或明或暗地透露过很多,一些读者朋友也有猜出黑袍的真实身份。
第二百八十八章 是恩是仇
亲切温存的“旭儿”两个字,直撞进郭旭扬的心底。湛卢剑掉落在脚边,他双膝下跪,朝风逸珪深深一拜。他已顾不得对方是否会欺身上前,将自己一剑斩杀。无论如何,那是他的师父!养育之情、教导之恩,恩重如山!自他有记忆起,他便与恩师相依为命,他的一切,都是师父给的!
风逸珪伫立在原地,望着远处那俯首跪拜的徒弟,双眼半闭,淡漠的声音如同绝峰上的冰冻湖泊,透着刺骨的严寒,“起来吧,无需行礼。为师今日,是来杀你的。”
额头埋进沙地里的郭旭扬只感觉嘴里、心里,尽是苦涩,他终是站起身来,在眼睛上用力地搓抹两下,“师父,这十年,徒儿无时无刻不在思念您。您……为何,要骗我?顾征,师兄,您对他,到底是……”
十年前,风逸珪已达“万物皆剑、天人合一”之境界,十年后,其内力之强,势必如浩瀚汪洋;其剑法之妙,势必似神鬼之术。且从顾征所习之“幻•幽冥”、“明鬼戒”等剑招中可以推断:风逸珪在给郭旭扬传授武道之时,是有所保留的,全套墨剑冥终剑法,或许还有不少一击必杀之技,郭旭扬根本连见都没有见过。
反观郭旭扬,他在拜火教年度宴上所受之伤尚未好透,方才又因龙瀛剑而造成内伤。他心存仁善,对陌生人尚且不会轻易杀戮,更何况站在面前的,是他的恩师。虽说他因曾经服食“梵灵花”而对内功有所加持,但他毕竟年轻,内力与师兄尚在伯仲之间,现对上师父风逸珪,他可谓是毫无胜算!
精心布设的杀阵被破,郭旭扬自知取胜之机渺茫。然他心性坚韧,且心系爱人亲朋,求生之念极强的他,自不会束手待毙。只不过,他实在是有太多的疑惑,他希望在“动手”之前,师父能给他答案,那么即便是奋战至死,亦可瞑目了……
风逸珪的眼珠并非纯黑,而是混着少许琥珀之色,这使得他那古井无波的气质,多了一层令人生畏的诡谲。此刻,微妙的情绪波动,在这双眸子中一闪而过,“旭儿,你和顾征不同。他只是蛊王,对你,为师确有不舍。若非你屡次坏我大事,你不必死。”
“什么?!”郭旭扬难以置信,连连摇头。
他的师兄顾征,也就是万重山。万重山对郭旭扬说过,“风逸珪曾将十六人关进地窖,以残忍厮杀之法选出蛊王。”那时郭旭扬认定是万重山故意以恶语扰乱心境,如今听师父亲口道出,他还是感到难以接受。他心目中那位柔善慈爱、舍己为人的仁师,其本质,究竟是一个怎样的魔鬼?
“您当时在我怀里辞世,是我亲手将您下葬的!为什么会这样?!您临终前说是师兄夺走龙瀛剑并加害于您!您对我说的话,到底哪句是真的!”郭旭扬的眼中满布血丝,他失控地大吼,“从始至终,我是不是您摆弄的棋子?还是您扯线的玩偶?!”
“顾征没有龙瀛,然他的确刺穿为师左胸。为师以幻术诱其看到吾之‘死状’,带伤遁走后寻到你。旭儿,你是为师亲手教导的好徒儿,师父知龟息功根本瞒不过你,故为师所用之法,更甚龟息假死之术。”风逸珪语速平缓地述说着他的布局。将两名弟子玩弄于股掌之间,于他这个师父而言,既无愧疚之心,亦无自得之意。
“旭儿你自明了:与吾为敌,必死无疑。”风逸珪一字一句地说道:“你是为师最在意之人,师父自当让你死得明白。”他的话外之音,竟有“言无不尽”之意。
“您……为什么对我这么好?从小到大,您对我的教诲照顾,这些,都是假的吗?……”郭旭扬的泪,再一次无法遏制地滚涌而出。
他的脑海中浮现出师父的音容笑貌,以及十余年来,师父对自己无微不至的关怀,而自己这一身武功剑术、玄门阵法,皆为师父所授。师父到底是念及师徒之情?还是说,仅仅只是想让“棋子”足够强大,更具利用价值?他心心念念师父的各种“好”,或许,根本只是一个笑话吧……他的右手按住胸口,心脏一阵揪疼。
“师父……不知。”风逸珪轻叹一声,这是他极为难得地流露出喟叹之感,“你自幼勤恳聪颖、谦逊孝顺。为师方才说过‘对你有不舍’,实乃衷言。人非草木,无情甚难,师父亦是逃不开。原本,你不过是块垫脚石,你的父母族人,皆死于我手,然……”
“你说什么!”正沉浸在无尽悲痛中的郭旭扬,猛地打断风逸珪的话语,地上的湛卢剑被他吸入掌中,颤抖的剑尖,遥指对方胸口,“你、你杀了……我的父母和族人?!”
“为师说了,让你死得明白。”
风逸珪仿佛完全没有看到湛卢那锋利的剑刃,语调平静地复道:“你乃纯阳之体。据传,烹食纯阳童男可增强功力。那日既将你掳劫,定是要斩草除根。可惜,我风某人自认为心如铁石,却始终对两岁小娃下不了手,无奈作罢。九年后,‘鬼医’证实传言属实。乩占之术卜测出师徒之劫,为师便在你体内种下‘乌木往生毒’,以防你决战时自食血液,于我不利。”
之前郭旭扬便发现:吞饮自己血脉内涌出的鲜血,能使功力陡增,但接下来却要忍受长达两个时辰的剧痛煎熬,生不如死。他一直想不明白是何缘故,此刻方知,原来竟是因为自己是纯阳之体,而那裂经噬骨的剧毒,竟是自己最为敬重的师父所下……
风逸珪此人行事谨慎,步步为营。为防万一,给关门弟子下毒这件事,他并未假手于人。然而,他虽有经天纬地之能,岐黄之术却是他最薄弱的一项。他费尽心力研制出的“乌木往生毒”并不完美,郭旭扬食血后引发的毒效,却延后了大约半刻钟。他自恃区区不足半刻的时间,不会对结果造成任何影响,故而当时不甚介意,如今亦当场道出。
“师,父……这是我郭旭扬,最后一次尊你为师。从今往后,你我,恩断义绝!”郭旭扬长剑指地横扫,汹涌澎湃的剑气硬生生地把柔软的细沙劈出一道深壑,黄沙飞溅。曾经相伴了十余年的师徒两人,被大地裂痕及空中沙雾所隔绝,犹如身处人世间的两端。
在看到“黑袍尊者”来袭的那一刻起,郭旭扬的内心深处便有一个声音反复说道:榕儿和老洪他们都在等着我,为了关心我的人,也为了我自己,今日我必定全力一战!然他深知师父武功高绝,神鬼莫测,且师恩深重,若自己最终死于师父之手,就当是把一切都还给恩师吧……
他本是抱着“倘若身死,不过是以命报恩”的心态,但他却万料不到,风逸珪给出的答案,远超他的所知所想。杀父弑母之仇食肉寝皮!屠族灭门之恨不共戴天!
郭旭扬的泪,已被大风吹干,脸上的泪痕,亦被细沙所掩盖。自从得知风逸珪残害了父母族人,他已不再对其用敬语“您”字。
“长风鸣断念,往事勿重追。浴血狂沙路,天明已复归。”风逸珪的嘴角扯动了两下,似笑非笑间,他只觉多了一重释怀的舒畅感。他将龙瀛剑直插入沙石之中,从背后抽出了另一柄利剑,“也好。既非我徒,更无夷犹。旭儿,你死后,为师……我,必不让你曝尸荒野。”
终于,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郭旭扬紧握湛卢的手已不再迟疑。他看向风逸珪身旁的龙瀛剑,心中不解,“为何师……他,不用龙瀛?是认为能轻易取胜?抑或另有原由?”龙瀛剑无坚不催且裹挟诡邪杀伐之道,湛卢虽为欧冶子所铸之上古名剑,但若与龙瀛硬碰,只怕剑身很快便被一斩为二。无论风逸珪因何放弃龙瀛,于郭旭扬而言都更为有利。
然郭旭扬却不知,他的疑惑,正是风逸珪与他说了这么多话的原因之一。
风逸珪的确很在意这个徒弟,“让徒弟死得明白”并非谎言。但更重要的是:龙瀛剑具噬血摄魂之能,他方才以龙瀛强行破除杀阵,气血已受强烈震荡。他在与徒弟对答之时,暗中运功调息,如今已恢复至鼎盛状态。此时出手,他才有必胜的把握。只不过,那柄传说中的龙瀛神剑,今日他却无法再拔出第二回了。
**逃不开的定律(不局限于武侠小说)——反派话多。但在我这里,未必是反派死于话多哦~~
第二百八十九章 先发制人
全面备战状态下的郭旭扬,看向风逸珪手中之剑,那是他极为熟悉的古剑轩辕。据传,此剑为轩辕黄帝所造之神兵,乃是一把圣道之剑。在郭旭扬六岁那年,风逸珪自外头寻得之后,将其带回他二人居住的深山。自那以后,轩辕剑便是风逸珪的称手兵刃,一直使用至今。
轩辕剑为铜黄色,两面皆不相同。其剑身一面刻日月星辰,一面刻山川草木;其剑柄一面书农耕畜养之术,一面书四海一统之策。这柄将无尽寰宇、大道自然、人族传承及帝王之术交汇于一体的神器,长三尺五寸、宽三寸半,剑格略宽且未雕纹路,厚实的剑身在接近剑尖及两刃处被打磨得光亮尖薄,其吹毛断发之锋利,足以在各剑谱排名榜中,稳居前三。
郭旭扬对轩辕剑的了解,对他来说并没有多大帮助。轩辕剑身雕刻的图案不深,朴实的剑格亦无可被敌手利用的不足。虽说此剑未开血槽,然其锻造完美,乃剑中绝品,且以风逸珪那举世无双的剑术,有无血槽于他而言,无甚影响。
在郭旭扬以往二十余年的执剑生涯中,从未有机缘获得稀世宝剑。好在去年他助唐王府捣毁拜火教地下分坛之后,李唐以湛卢剑作为谢礼相赠,这才能让如今的他,在这极为关键的“兵器”上,不至于落了下风。
“来吧。”风逸珪长剑横于胸前,淡淡地说道。面对曾经的徒弟,他自重身份,将先行出招的机会留给了对方。他自信能让郭旭扬血染黄沙、身死魂灭,至于谁出第一剑,毫无差别。
郭旭扬的思绪于电光石火间飞转。他可以肯定:墨剑冥终全套剑法,自己并未学全,内力与风逸珪相较,更是有着不小的差距。本门轻功“踏雪无痕”,他已练至极致,或许唯有在飞掠闪避、身法踏步这一处,他才有与敌手相抗衡的可能。双方强弱之势显而易见,倘若久战,则于己极为不利!
“好!”郭旭扬只回了一个字。他与风逸珪已断绝师徒关系,一时间,他竟不知该如何称呼眼前这教养了自己十五年的“杀亲仇人”。然他行事素来光明磊落,洪亮而坚定的声音,是在提醒对方:“我将要出招”并且“绝不会手下留情”!
猛地,湛卢剑划地上撩,郭旭扬借迷蒙沙雾为掩护,疾速冲向风逸珪,然其身形却非直线之距。他以不规则的曲折之法闪现,变幻莫测的身法能在短时间内隐藏他的出招。他左手食中两指自剑格至剑尖一滑,一道银白亮光在剑身上蜿蜒游走,于漫天飞沙中,若隐若现。
一座径长五丈、高十七丈的浅白色气墙须臾间破沙而出,如高峻巍峨的圆柱形堡垒,将风逸珪围困于正中。此气墙非但以郭旭扬的真气为引,更是调动了方才杀阵被破后,残留于天地的杀戮之气,厚重凝实,坚固非凡。
游走于湛卢剑身的白光喷薄四溢,越聚越宽,暗黑天幕与黄金沙海之间,一柄白色巨剑如擎天之柱,陡然成形。郭旭扬身处半空,双手握剑,他一声暴喝,毫不犹豫地朝气墙内的劲敌直劈而下!
风逸珪的唇角扯出一抹冷笑。“爱徒”在劣势下选择抢占先机,第一剑便直接祭出杀招,完全在他的意料之中。这招“弃•兼爱”之“葬爱”,乃是他传授给郭旭扬的三大杀招之一。他此前既然敢放心地教,自然是留有“后手”的。
正当郭旭扬聚气挥剑之际,风逸珪以无上轻功飞蹿至离地两丈高的东南侧。轩辕宝剑上贯注极强内劲,他望准气墙上的某一点,一剑飞出!原先那坚不可摧的困敌之墙,在剑气的碾压下,宛如纯白水晶砸落地面,于清脆的爆裂声中碎裂散落,归为虚无。而下一瞬,风逸珪已置身于“葬爱”剑招的笼罩范围之外。
此招本有破解之法,然十七年前,风逸珪却告诉徒弟:“葬爱”乃无解绝杀。
此时此刻,风逸珪的心境异常平静。无论是破解杀招,抑或是掌控郭旭扬之生死,皆在他的算计当中。他既将先机之利让出,则对徒弟已是“仁至义尽”。轩辕剑尖凌空陡转,接下来,他便要完成此行之目的——斩杀郭旭扬!
墨剑冥终剑法传承于东周墨子,距今已有千年。剑招经过前人先辈们的改良,近乎完美,尤其是为数不多的几招杀招,更不应有改动的可能或幻化叠加的后招。故而,风逸珪原以为破除气墙即是身处安全之地,胜券在握。
岂料,一声暴响如惊雷乍起,第二层圆形气墙凭空显现,覆盖十丈径宽,直通云霄的高度将他再一次困于雄伟高墙之内。
风逸珪心中惊叹,“他竟能有新突破,果为武道奇才!”他看向郭旭扬,剑眉微拧,本欲进攻的轩辕剑,立时变换为全面防守的招式。
半年前,郭旭扬已隐隐猜到黑袍尊者的真实身份,是以六个月以来,他耗费大量时间深研师父所授之剑法。一击必杀之“葬爱”,其变化出敌之不意,攻敌之不备,或许将是他唯一的生机。
湛卢剑由直劈迅速化为横斩,裹挟着郭旭扬的十成内劲及周遭杀气,以摧枯拉朽之势,直追敌手。
“轰隆隆!”伴随着阵阵如山石迸裂、狂洪决堤般震天骇地的轰响,那第二道气墙顷刻溃散塌碎,墙体自上而下、垂直轰砸的巨大威压,与横斫的磅礴剑气纵横交叠,好似足以吞噬一切的天地大势,俱都汇于风逸珪的七尺之躯!
风逸珪暗道“不妙”,一面以“踏雪无痕”竭尽全力地避闪,一面快剑连挥,运功抵御卸力,同时施展本门绝学“绝处逢生”,于徒弟所造之险象中,找寻破绽。
在那狂暴凶猛的攻势下,风逸珪倒飞出十数丈后跌落在地,咳喷出两口鲜血。轩辕剑插入沙地中,他支撑着站起身来,那双原本古井无波的瞳眸中,闪过一丝狠厉。
郭旭扬所创之“新绝杀”,最终未能将敌斩杀。倘若对手为旁人,此时早已殒命,然风逸珪内功深厚,剑法精绝且对战经验极其丰富。他于千钧一发之际,使出浑身解数避开了要害部位,并卸掉了将近一半的力道,是以性命无忧。即便如此,他经此一役所受的内伤外伤,也是不小。
郭旭扬暗暗叹息。这招改良过后的杀招,可谓是他最大的底牌,如今“师父”还能再战,自己便是胜算渺茫。湛卢剑在左腕上滑过,他将腕脉处涌出的血水,送入口腹之中。
“葬爱”剑招几乎耗尽他的真气,然在纯阳之血的相助下,内力又瞬间恢复至全盛。只可惜不久后,他将承受长达两个时辰的反噬剧痛,故师徒之间的第二轮生死对决,仅剩下短短的半刻钟!
看到徒弟自食血液,不知怎的,风逸珪在这场杀伐血战中,竟突然想到曾在九山及卡伊绝谷两地的占卜之象。
天下棋局,诡谲多变。他苦心经营了数十载,本以为能稳坐“执棋者”之位,却不料亦逐渐深陷这密如蛛丝、广如天幕的乱局之中。原定可随意操弄的“爱徒棋子”,却屡屡破坏阻挠他的布局;此外他察觉到,亦有一个庞大的暗部势力以其独特的手段多方面搅局;而手握的几路番王诸侯,更是或明或暗地干扰着“与自己流于表面的合作关系”,随时可能摆脱控制……
今夜,为破解杀阵,他不得不拔出龙瀛,决战中“兵器”上的优势已不复存在;而徒弟能破除墨剑冥终剑法的千年壁障,创出新的绝杀,更在他的意料之外。此刻郭旭扬气血已回巅峰,反观自己却身受重伤。
莫非,“劫数”二字,当真是谁都逃不开?
“欲控全局,确非易事。”风逸珪心中冷道:“既如此,神挡杀神、天阻诛天!”
**这大半年来我是真的忙,而且也没什么精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