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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谭漠雪     龙瀛剑诀txt下载     龙瀛剑诀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七十四章 且战且行

    黄伊榕骑在一匹棕色的骏马上,马身上已沾染一块又一块干涸的血迹。黄伊榕白色的短衫上也沾满了血污。然不论是她身上的血,还是马儿身上的血,都不是自己的血,而是别人的血。

    自玄都峰下山之后,黄伊榕首先派遣“唐王府”的暗探,探寻郭旭扬的踪迹。并向暗探下令:寻到郭旭扬之后,代自己报一声平安,以免郭旭扬担心。黄伊榕并未告知任何人,她即将至祁连山脉搜寻“龙瀛剑”。她将师父的再三叮嘱放在心上:事成之前,绝不能向任何人透露寻剑之事,包括唐王府,当然,也包括郭旭扬。

    随后,黄伊榕连换几次快马,往祁连山脉疾赶。起初行程尚算顺利,然就在十几天前,她却遭遇了一群人的围攻。

    围剿者有二十七人,他们自报家门,乃是“斩龙宗”门人。这个在武林中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门派,她此前倒是听说过,然并没有特别在意。在短暂的交谈过后,黄伊榕得知了斩龙宗宗主付魁之所图:劫杀黄伊榕,抢夺藏剑图!

    然而,他们却小看了黄伊榕。

    黄伊榕虽只是一名孤身上路的年轻女子,却绝不是一个普通的女子。她不论武功智计,还是应变能力,在江湖上都可谓是少有敌手。她那视若无物的“涅冰刀”所过之处,包括付魁在内的二十七人,非死即伤,而她本人,自然是毫无悬念地成功脱身。

    黄伊榕大感疑惑不解。而接下来的数日,她又再次遭到了三轮袭击。

    越往西北方向行进,视野越是开阔。与中原地形复杂多变、树木茂盛的情况大不相同,她放眼望去,枯草遍野,天地相连。雪山上映衬的绿色,只不过是一丛丛的浅草,低矮得堪堪没过马蹄。间或有些许半人高的植物,也只是稀稀拉拉的一株两株,随意生长。

    在这一马平川之地,面对前后夹击的敌人,黄伊榕想觅一处藏身匿迹之所,都不可能。避无可避之下,她只能应战。好在这三波人马的综合实力,与先前的斩龙宗相差不大,黄伊榕应对起来尚游刃有余。在她的逼问下,她发现他们阻截自己的意图,竟然和斩龙宗是一样的!

    “究竟是谁透露了我的行踪?”黄伊榕百思不得其解。

    “知道我此行目的的,只有师父。但师父绝不可能做这样的事!况且,付魁等四路人马,说的都是‘要抢我手中的藏剑图’。《泣血葬剑》并非‘藏剑图’,确切地说,这本书只是一个简单的方位指引,且需注入特殊功法,方能实现。若是杀了我,他们拿到书也是毫无用处。可见付魁他们对整件事情的真相,并不清楚。”

    黄伊榕对洛修绝对地信任,并不单单是因为洛修这个做师父的,对其二十年来的教养之恩。更重要的是,黄伊榕从头至尾回想事情的经过:从她自御剑山庄取来《泣血葬剑》,到洛修破解此孤本中的藏剑之谜,再到自己携书奔赴祁连,每一处细枝末节,都直指一个答案——洛修根本没有必要在这件事情上,做出“出卖黄伊榕”这有悖常理的行为。

    黄伊榕几乎可以肯定:定是某个他师徒俩之外的第三人,看出了什么端倪或者得到了什么线索,从而大肆宣扬,故意放出“黄伊榕携带龙瀛剑的藏剑图,至祁连山脉寻找龙瀛宝剑”的风声。

    十三天战了四场,再加上连日的赶路奔波,虽说黄伊榕并未被拦截者所伤,然她的面上已显疲累之色。在这了无人烟的雪山草原上,想找到一处人家稍作休整,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污浊的衣衫、散乱的长发,使得她那隽美绝艳的气质,都被掩去了几分。

    她暗暗庆幸沿途侵袭者,皆非武力强盛之人。然她很清楚,按此势头发展下去,找她麻烦的人,只会越来越多。

    虽说她的武功在同龄人中,已无人能望其项背,然江湖之大,比她年长,武功又远超于她者,在此之前,她也遇到过一些。“龙瀛剑”三个字足以令天下人疯狂,未雨绸缪是生存的必要手段。

    她一面前行,一面思考着:倘若接下来遇到隗狸、万重山,或者是朱灿、苍夜……自己将如何在这些绝顶高手的阻击下脱逃?

    她轻轻地摸了摸骏马的鬃毛,无奈地摇头轻笑,“马儿啊马儿,这几天,只怕要辛苦你了。”

    吹着凛冽的寒风,瞧着远方一望无际的茫茫路,即使黄伊榕的心性再沉稳,这年轻少女的心中,也不免生出了一丝抱怨的情绪。“穆剑裳啊穆剑裳,你那箭头指路的机会,怎么就只给五次?山脉这么大,就算是五百次的机会,我都不嫌多!”

    黄伊榕埋怨穆剑裳给的机会太少,以至于她不敢轻易使用。却完全不觉得,她的师父将这为数不多的机会用掉了四成,是多么的浪费。毕竟,洛修第一次用于“破解”,而第二次,洛修在她面前演示过后,终于让她知道了师父的名字——那被埋藏了二十年的名字,更让她借此首次探听到有关母亲的消息。

    仅剩下三次机会,黄伊榕需慎之又慎。

    整座祁连山脉西起当金山,东至拉脊山,长约两千里,而南北向的最宽之处,更达八百里之长。黄伊榕决定先行至山脉中部,再将十方真气注入《泣血葬剑》之中,金色箭矢的箭头,在居中地带的指引,可有效地将绵长广袤的范围,缩减一半,加大搜索效率。

    黄伊榕的思绪兜兜转转,突然间,远方黄草蓝天相接之地,依稀出现了几十个小黑点。她摇了摇头,摸出隐于衣摆下的“涅冰刀”。

    人影越来越近,黄伊榕大略估计,总共当有八九十人。所有人均骑在高头大马上,约二十人一排,四排人马呈扇形包围堵截之状,向她快速逼近。她瞧向那居中的首领,顿时升起一种可笑的念头。

    因为,那首领不是别人,正是将《泣血葬剑》亲手交给黄伊榕的、穆剑裳的儿子,也是御剑山庄的现任庄主——穆剑宗!

    **我一直想查隋唐时期人们对“祁连山脉”的划分,是不是和现代是一样的?但可惜我查不到……所以,只能用现代的分法了。

    PS:曾经去过那一带游玩,风景极好,推荐~~

第一百七十五章 暗暗较劲

    除了穆剑宗之外,其长子穆剑义亦在其列。

    这御剑山庄的庄主,膝下共有两子一女。然执行重要或是危险的任务之时,他却只会安排长子,次子及长女,似乎很少露面。黄伊榕猜不透:是穆剑宗有意将长子作为唯一继承人来磨炼培养?抑或是因为穆剑宗深谙江湖的血腥残忍,作为一名父亲,他将小儿子及女儿,护在羽翼之下,留条后路?

    穆剑裳为免御剑山庄在“夺剑风暴”中陷入死地,才将葬剑之地,告知洛修。而偏偏他的儿子被蒙在鼓里,成日里惦记着那柄亲生父亲推给别人的龙瀛剑……

    黄伊榕突然发觉,穆剑裳的所作所为,与穆剑宗护佑次子及女儿的做法,极其相似。父辈对子孙的关爱,造就两代人思想行为的碰撞与冲突,既可笑,也同情,甚至有种感触良多之感。

    黄伊榕右手握住涅冰刀,左手指间已扣上了数枚飞刀暗器。御剑山庄传到穆剑宗这一代,虽远远不及其父掌教时的鼎盛辉煌,然数百年来大宗派的底蕴犹存,实非此前她轻松解决的“斩龙宗”这些三流教派可比拟。

    黄伊榕很清楚:虽说自己曾经通读过《泣血葬剑》,并将该派剑招逐一破解,然穆剑宗这个作战经验丰富且内功深厚的一派之主,却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御剑山庄的八十八人,很快就来到了黄伊榕的面前。

    穆剑宗一打手势,众人迅速成包围之势,将黄伊榕团团围在正中。内侧两圈的马上之人,右臂平举绷直,每人手中均抓握着一把轻弩,箭头直指圈中之人。外围两圈的徒众,长剑在手,蓄势待发。

    “穆庄主,别来无恙啊!”黄伊榕扫视四周,淡淡地说道,“若我没记错的话,贵庄是我大唐国的盟友,不是么?我的身份,穆庄主可是知道的,今日这唱的是哪一出?”

    穆剑宗的脸色,并不好看。

    当日,为了与唐王府缔盟,他不惜将亡父亲笔所著之孤本,双手呈献给黄伊榕。而黄伊榕作为唐王府的“国定钦使”,享有如唐王亲临的尊贵身份。他若是对这年轻女子刀兵相见,无疑是挑战整个唐王府的权威,将此前千辛万苦铺好的路,摧毁殆尽。

    十数日前,他收到了“黄伊榕将至祁连山脉找寻龙瀛剑”的消息。这消息于他而言,极为震撼。

    穆剑宗曾参加过唐王府在“大王山”上举办的“赏剑大会”。那场盛会,可以说是做得有模有样。场面足够气派,宝剑呈现出的水柱倒流等奇景,亦是叹为观止。接下来,一大群人,有的“抢剑”、有的“护剑”,架也打了几场,人也杀了不少。最终,好不容易令许多人相信:唐王府确为龙瀛之新主!而穆剑宗也大感庆幸,自己极有先见之明,早早便搭上了唐王府这条大船。

    而如今,身为国定钦使,黄伊榕怎么又跑到祁连山?寻什么龙瀛剑?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难道说,“赏剑大会”上的那柄剑是假的?唐王府当着天下人的面,把所有人都戏耍了一回?

    穆剑宗此人心机极重、城府极深。他并没有贸然拦截黄伊榕,而是尾随其后,在对方四度与人交手之后,再袭击斩龙宗等四路战败的人马,从他们口中套取更多的细节。反复分析过后,他猜测黄伊榕此行的目的,极有可能确是龙瀛!

    得龙瀛剑者可得天下!是否一定能得天下?穆剑宗并不知道。但他对一点深信不疑——若得此剑,则他必定可以重振山庄的雄风!在御剑山庄每况愈下之际,龙瀛剑一直都是他的软肋。

    斟酌思量再三,穆剑宗决定对黄伊榕出手。

    只要他不让黄伊榕有丝毫的损伤,他相信,唐王府这个急于拉拢武林帮派的一方势力,定不会公然与他为敌。

    当然,还有另一种方法,那就是让黄伊榕永远地消失!死人是不会泄露秘密的。只需在尸体上倾倒一瓶罕见的“化尸水”,那么,即使唐王府想找御剑山庄的麻烦,也找不到哪怕是一丁点儿的证据。而化尸水,穆剑宗正好有一瓶。

    穆剑宗有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整个江湖都知道,御剑山庄之人,皆可以“为剑而生、为剑而亡”。当初在“大王山”上,他就曾以此为借口,当众抢夺龙瀛剑。秦王李世民贵为皇子,尚不能怪罪于他。

    在听到黄伊榕的质问后,他立马把这个理由给甩了出来。

    穆剑宗对着黄伊榕双拳紧抱,甚至微微躬身,一派掌门,姿态放得极低,“黄钦使,穆某此番多有得罪,万望谅解!然我御剑山庄为剑而生、为剑而亡,乃是铁律!听说你来此处,是为寻那龙瀛宝剑,穆某只是想借藏剑图看上一看,看完定当奉还。”

    此前与黄伊榕谈判之时,他还只是不冷不热地称呼其为“黄姑娘”,此时却冠以“钦使”尊称;而对于自己,更是不敢再自称什么“老夫”或是“本庄主”,直接来了一个“穆某”。

    穆剑宗态度的转变如此明显,黄伊榕看在眼里,心中一阵冷笑,她思忖,“看来他还是有诸多顾忌,不想与我撕破脸。能不和这老狐狸动手,自然最好。”

    “穆庄主说的,我可一个字也听不懂。龙瀛剑在我们大唐皇宫里,这已是人尽皆知的事实,我还找什么?”穆剑宗想到的,黄伊榕自然也想到了。她当然不会对任何人说,此行与龙瀛有关,否则唐王府之前的心血,岂不是白费了?

    黄伊榕方才如临大敌般严肃的神情,瞬间松垮下来,换上一张懒洋洋的脸,然手中的宝刀暗器未收,“若我告诉穆庄主,我大冷天的来这儿赏雪山,想必你是不相信的。实不相瞒,我到此处,确有任务,我们大唐国的任务!若因穆庄主的阻拦,而耽误了行程,皇帝陛下怪罪下来,届时,穆庄主,你说我该如何说才好?”

    “你……”穆剑宗不得不承认,他很讨厌这个伶牙俐齿的小丫头。若非顾忌她背后的靠山,自己又怎会在这丫头片子面前,几次三番地处于被动之地。

    “穆庄主,你离我这么远干嘛?我们大唐国与贵庄,既是坦诚相交的盟友,更应该多亲近亲近,不是么?”黄伊榕望着身在外围的穆剑宗,仿佛真的不知道对方远离自己的原因,故作不解地问道。

    本来脸色就不好看的穆剑宗,此时面色更是阴冷得像是要滴出水来。他暗暗咬牙,瞪着黄伊榕,却不答话。他安排徒众将黄伊榕围了四层,而自己和儿子却远在第四层之外,只有一个原因——他对这女子,多有忌惮。

    穆剑宗在江湖上摸爬滚打数十年,又是天下第一剑庄之主,心思缜密,处事谨慎,自然不会像斩龙宗之流那般托大。

    黄伊榕年纪虽轻,然她却有过目不忘之能,在强记下《泣血葬剑》的内容之后,将所有招式逐一破解,其武学造诣绝非常人。且那日在“大王山”上,为抢夺龙瀛剑,穆剑宗与对方交过手,深知自己敌不过她。

    为避免被黄伊榕欺近反擒,而招致事败,穆剑宗才退到了圈外自保。

    穆剑宗很清楚,黄伊榕不是一个多话之人。对方不会单纯只为了嘲讽自己,才故意出言挤兑。黄伊榕刚才那句话,其实是一种暗示——即便动手,你们也不是我的对手!

    正犹豫着是否要以雷霆之势,作一番生死搏杀之时,黄伊榕后方的来路上,尘沙飞扬,阵阵震动天地的马蹄之声,渐渐由轻而重、由远及近。由蹄声粗略判断,竟有千余匹之多!

    **这章“话外小贴士”没啥想说的。

第一百七十六章 联合秦王

    听闻那越来越近的蹄踏声,黄伊榕的柳眉微微蹙起,单是要应付穆剑宗这八十多人,已非易事,若再被千余人合围,则想要脱身,就更难了。

    黄伊榕的思绪在电光石火间飞转,“身后的大批人马既是威胁,也是一个突破口。若无这第三方,穆剑宗或可能与我一搏。然此刻他因惧怕事情败露,而被唐王府追杀,反而不敢对我下死手。”

    须臾之间,她已做出了正确的决定:先发制人、快速突围!

    涅冰刀凌空横斩一刀,强劲的内力随刀风喷薄而发,与黄伊榕正面相对的四排二十七人倒飞而出,落在草地上滚了好几圈才停得下来。而她的左、右、后三方,在这突如其来的猛攻下,顿时乱了阵型。庄主穆剑宗未下击杀令,徒众均不敢贸然出手。

    身处包围圈中的黄伊榕,凭借武力硬生生地撕开一道口子。她左手飞刀暗器齐发,同时射向穆剑宗及穆剑义的头脸、胸口及双足。她猛踢马腹,自穆氏父子左侧两丈半之处,斜斜飞蹿而过。

    穆氏父子均使“右手剑”,而“左侧两丈半”乃是黄伊榕估算的最佳点。她曾与穆剑宗交过手,对方内劲的深厚程度,她心中有数。黄伊榕能顺利卸掉对方剑气,而又不造成任何阻滞停顿的距离,正是两丈半!倘若她选择后方,虽说能快速摆脱穆剑宗等人,但却正好撞上那第三方迎来的一千多人。而正左方,非但远处有高山阻路,更容易让自己陷入被御剑山庄及第三方追击者,两相合围的困境。

    黄伊榕出手虽强横,但并不狠厉决绝。那二十七名徒众虽被打得飞出老远,却连一个重伤的都没有,打向穆氏父子的数枚暗器,亦是留有余力,并未伤及对手。唐王府与御剑山庄的那层盟友关系,非到万不得已,她绝不想破坏。

    在这一点上,穆剑宗与黄伊榕是一样心思。

    眼见黄伊榕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成功脱逃,而她对众人亦未下杀手,穆剑宗狠咬牙关,当机立断,对着黄伊榕喝喊几句收尾的场面话,“今日是一场误会,还望黄钦使莫怪!”

    “那是自然。穆庄主放宽心便是!”黄伊榕头也不回地马鞭连扬,那清脆动人的声音,远远地飘了过来。

    穆剑宗两条眉毛拧成了一团,辛辛苦苦地折腾了这许久,没捞到半点好处不说,还将黄伊榕给得罪了一回。虽说对方的态度已极其明显,穆剑宗倒不担心会因此而废除盟约,但这吃力不讨好的结果,实在是令他觉得心里极不畅快。

    正当穆剑宗悻悻然地准备离去,一声内含真气的高呼之声,自那千余名“第三方来者”处传出,“黄小姐,世民前来接应!”

    来人竟是唐王府皇子——秦王李世民!

    “李世民竟也来了么……”正夺路而逃的黄伊榕,心中思忖,“师父嘱咐过,不可对任何人提及寻剑之事。别的人还好应付,我只需矢口否认便可,但对于唐王府,却必须小心周旋。李世民现已亮明身份,我身为国定钦使,若对他置若罔闻、只身离去,反而会加剧其猜忌之心。那些于我不利的寻剑传言,想必早已传开。我不如与李世民联合,与其一同上路,再伺机而动,凭借唐王府的兵力,对付日后来找麻烦的人。”

    黄伊榕主意既定,倏然勒停马匹,扭转马头,向来路缓缓行去。

    穆剑宗听到呼声,又是另一番心思。他心道:“来者竟是李世民?那个唐王府的皇子?若‘黄伊榕至祁连山脉找寻龙瀛剑’的消息属实,连李世民都来到此处,则足以证明唐王府举办的‘赏剑大会’,不过是一出戏罢了。”

    其实,有此怀疑者,绝不单单是穆剑宗一人。黄伊榕的动向,使得越来越多的江湖中人,逐渐质疑“唐王府为龙瀛新主”这件事情。

    “立刻收起兵器,列队站好!”穆剑宗的声音并不大,正好控制在徒众能听到,而远处的李世民等人,却听不清楚的范围。

    御剑山庄的徒众得庄主命令,迅速将轻弩长剑收好,拉马并排于穆氏父子身后,神色平静,仿佛刚才围攻黄伊榕之事,从未发生。

    黄伊榕行至穆剑宗十步之距停步,一双明亮的剪水双瞳望向对方,似笑非笑。

    穆剑宗被盯得心里有些发怵,“李世民已言明是来接应黄伊榕的。依马蹄声判断,那近两千名御马之人均骑术了得,非寻常兵士。从黄伊榕适才的表现来看,她此前显然并不知晓来者身份。此刻,她倚仗强力的援兵,会否因记恨,而摆我一道?”

    穆剑宗的右手,已摸上了腰间“莫邪宝剑”的剑柄。

    李世民身着皮革窄袖劲装,坐在一匹高头白马之上,红棕色的披风,在寒风中呼喇喇地狂抖。他率领大部队至黄伊榕及穆剑宗跟前立定,近两千人马整齐列队于他的身后,除了偶尔发出的马鸣声之外,无一人发出一丝声响,军容整肃。

    李世民对黄伊榕抱了抱拳,“黄小姐。”他的余光瞥了穆剑宗一眼,在摸不清楚状况之时,他未向这御剑山庄之主打招呼,视若无睹地将对方晾在一旁。

    黄伊榕瞅了瞅脸色难看的穆剑宗,暗暗发笑,她轻咳两声,道:“原来是秦王殿下。”她指了指旁边的穆剑宗,挑眉轻笑,“秦王殿下,这位是御剑山庄的穆庄主,之前你见过的。他可是我们大唐国最友善的盟友呢!”

    她看向穆剑宗,眨了眨眼睛,“穆庄主,你方才说要找我干嘛来着?我给忘了,要不,你和秦王殿下说说?”

    穆剑宗心里将黄伊榕的祖宗十八代骂了个遍,面上却堆起僵硬的笑容,“秦王殿下、黄钦使,我等只是恰巧路过,想不到在此遇见两位,当真有缘。”

    “能与穆庄主结盟,乃是我大唐之幸!日后世民定当亲至御剑山庄拜谒。”李世民将黄伊榕的表情瞧在眼里,又细品了一番她的话外之音,将整体情况摸了个大概。他顺着黄伊榕的话头,随意客套了几句之后,便不再多话。

    穆剑宗连连抱拳,“不敢当、不敢当!若无其它事,穆某先行告辞,再会!”说话间,他赶紧带领那八十多名徒众,打马离开。

    面对两千人,御剑山庄的这点人手,真是完全不够看的,而其中,更是包括了黄伊榕和李世民。若不想一个不小心,而招致毁庄灭门之祸,速速逃离,绝对是上上之策。况且,黄李二人已给足了穆剑宗面子,对于这明面上的“盟友”,他二人已是仁至义尽了。

    目送着御剑山庄的人消失在视野中,黄伊榕首先开口问道:“秦王殿下何故来此?”

    李世民沉吟片刻后,自怀中掏出一张无字的麻纸,递了过去,“黄小姐,这是尊师托我转交给你的。个中因由,其实我也不太清楚。”

    **李世民再次登场~

第一百七十七章 泄密之人

    黄伊榕深深地望了李世民一眼,接过麻纸后,却没有再做接下来的动作。

    李世民会意,很识趣地命令军队后退三十步,而自己,亦转身退开。

    待到李世民等人远离,黄伊榕才自香囊中掏出一瓶液体,滴在麻纸之上。黑色的水滴从麻纸中央向四周扩散,最后将整张纸全部浸染。纸上呈现出密密麻麻的数十行小字,不到半盏茶的工夫,字迹又逐渐变淡,最后消失无踪。

    黑水与麻纸相互融合,方能显现字体。为确保隐秘性,唐王府与黄伊榕师徒之间,常以此种方法联系。而此融合之法,仅可作用一次。黄伊榕可以肯定:李世民在得到“高人”,也就是黄伊榕的师父洛修,交予的麻纸之后,他并未窥视纸中文字。

    黄伊榕又习惯性地咬起了下唇。洛修书信的内容,涵盖了很多信息,有些在她意料之中,有些在她意料之外。

    按照纸中所述,唐王府在二十二日前,便收到了“黄伊榕将至祁连找寻龙瀛”的消息。以唐王府极广极密的渠道网来判断,黄伊榕估测第一个散布传言者,应该是在二十四日之前,便着手此事。这与她下玄都峰启程之日,仅仅只间隔了七天。在这七天的时间里,她先是处理了一些个人事务,才往祁连山脉赶。即是说,在她的行程还未走到三成之距时,便有人泄露了这绝密之事!

    且说黄伊榕私下去找龙瀛剑,令唐王府的皇族公卿们,心生不满。黄伊榕的举动,非但让许多人对“龙瀛剑在大唐皇宫”这件事造成怀疑,更是让唐王府中人对他们师徒俩产生隔阂。

    针对此事,在唐王李渊与众位近臣商议过后,他们认为最好的处理方式,还是对“高人”洛修开诚布公为宜。毕竟,早在十几年前,洛修便给予李唐极多极大的助力。那时唐国未立,李渊尚任职隋臣。至今,李渊亦未能找出这师徒俩,对李唐做过什么不利之举。若说洛修师徒是唐王府的开国功臣,绝不为过。

    李唐君臣大多猜测:“寻剑”消息,或许是别有用心之人的造谣。即便是事实,也有可能是洛修另有深意。李渊派人密信洛修,与以往的书信往来相同,将唐王府所知,详尽地写进信中。

    洛修收到飞鸟传信后,其震惊程度绝不亚于李渊。

    《泣血葬剑》中的秘密,只有他及黄伊榕两个人知晓。对于徒弟,他很是了解。黄伊榕是一个识大体、有分寸之人,龙瀛剑事关重大,洛修深信徒弟绝对会依他之令,不走漏丝毫风声,哪怕是对郭旭扬,他相信她也不会透露。更何况,黄伊榕作为当事人,她更不可能愚蠢地大肆宣传此事,而将自己推至危险的境地。

    散布传言者,既非洛修,亦非黄伊榕。那么,这隐于暗处的泄密之人,究竟会是谁呢?

    洛修思索良久,终于将目标锁定在一个人的身上——那个将自己终生困于玄都峰之上的、素未谋面的仇敌!

    一想到这个仇敌,洛修的心境便无法平复,他恨不得啖其血、食其肉。然而,一切只是他无迹可寻的推测,是以他并未向黄伊榕提及此人。且与此仇敌相关之事,涉及黄伊榕的母亲,洛修还没有告诉徒弟的打算。

    故而,有关泄密之人,洛修的麻纸书信只是一笔带过。黄伊榕所能攫取到的信中之意只有:师父推测有一个实力极强,且对他师徒二人知之甚多之人,揣测出黄伊榕的行踪。为达到其不可告人的阴谋,从而在江湖上广泛地散播寻剑之事。

    常言道,天底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洛修在信中言明,当初他不允许黄伊榕透露此事,是不想多生事端。然此事既已闹得满城风雨,则没有再向唐王府隐瞒的必要。

    洛修已密信李渊告知原委。他很清楚,接下来的日子,都不会太平。觊觎龙瀛之人多不胜数,他希望李唐派兵相助黄伊榕,顺利拿到龙瀛剑。

    洛修给徒弟的书信中还写到:若取得龙瀛,则命黄伊榕与唐王府中人,一同护剑至长安城。他愿意将那柄可定天下大势的神剑,分文不取地献给唐王府,但却有唯一一个要求:李渊必须将一封加盖了唐国玉玺印章的“密诏”,交至黄伊榕的手中。

    在写给李渊及黄伊榕的麻纸密信之中,洛修都直言不讳地叙述了密诏的内容:李唐之龙瀛剑,乃是国定钦使黄伊榕所赠。得此神剑后,唐国政府需善待将臣百姓,力争国泰民安之盛况。若李姓皇族昏庸无能、残暴不仁,则国定钦使有权收回龙瀛,并公示李唐之罪证。

    洛修师徒对于李唐而言,是一柄双刃剑。这柄剑若用得好,可制五行、开阴阳、夺天下。然与此同时,师徒二人亦掌握了不少唐王府的机密。李渊即使有卸磨杀驴的念头,却也不敢轻举妄动。聪明人都看得出来,不论是洛修还是黄伊榕,都绝不是不懂得留条后路的愚昧之辈。

    而唐王李渊作为隋朝重臣,曾亲眼目睹隋朝由盛转衰,直至亡国的全过程。他深刻地感悟到一个国家若想长治久安,则需“以民为本”的道理。在这一点上,他与洛修师徒不谋而合,这也是他能容忍师徒俩的主要原因。

    李渊坚信自己绝对能做到“善待臣民”。在这群雄割据的乱世,得龙瀛剑者可得天下!权衡过后,他毅然决然地决定——以密诏,换龙瀛!

    他命次子李世民,率领一千九百七十名精锐,赶往祁连山,助黄伊榕取龙瀛剑。然个中细节,包括密诏之事,他却未对李世民细说。

    黄伊榕在阅过师父的书信后,心中升出一丝暖意,“师父还是很关心我的。”

    天下太平,是师父的心愿,亦是她的心愿,更是这么多年来,她默默付出的动力源泉。

    黄伊榕将麻纸收入香囊中,驱马向李世民走去,“秦王殿下,能否告诉我,你所知的一切?”

    李世民朗声道:“父皇命我助你寻龙瀛,其它的并未多说。”

    “哦?”黄伊榕挑了挑眉,“想必你是知道的,我来此处,事先并未告知陛下。你们就没什么顾虑么?”

    “我相信你!”李世民的回答很坚决。他微微一笑,又补了几句,“十数年来,得高人及黄小姐你们相助颇多。我大唐能走到今天这一步,二位功不可没!撇开别的不说,单就这情分,我们李家便是还不清,不是么?”

    黄伊榕回以微笑,轻轻点头,“多谢信任。”她顿了顿,复道:“事不宜迟,我们继续赶路吧。”

    “等等。”李世民做了一个阻拦的手势,“黄小姐,不如将人马拆成十队,分散而行,以达到淆乱视听之效,你意下如何?”

    **那么,泄密之人究竟会是谁呢?

第一百七十八章 两大势力

    黄伊榕听到李世民提出“化整为零”之法,遂点头称赞道:“如此甚好,就依殿下之计。”

    此次随李世民出行的众人,半数出自“承乾殿”,皆是他的亲信。唐王李渊给次子下达了军令,但在明知凶险的情况下,却只给秦王调拨一千人。不足的人马,李渊十分直白地对李世民说,让儿子“自己想办法”。

    如今天下纷乱,唐王府需派兵日夜镇守边关,以防其它势力偷袭。许多城池或者村镇,确实时常有战争上演,唐王府确实抽调不出太多精兵。然而,除此因由之外,李世民还嗅到了一丝“父皇想借此削弱自己力量”的味道,不为别的,正是为太子李建成铺路。

    李世民心中略感不是滋味。难道以后与父亲和大哥的感情,会越来越淡么?他不愿意再深入地思考下去。他所能做的,便是尽可能地保存“承乾殿”的实力,同时,也保存唐国的实力。

    一千九百余人,包含了数十名良将。除了多年与李世民走得极近的段志玄、长孙无忌和刘文静等人之外,还有新近加入秦王卫队的秦琼及程咬金,而作为与黄伊榕及洛修关系密切的李靖父子,亦在其列。

    李世民此行的目的便是相助黄伊榕。在得到国定钦使的赞同之后,他便将带来的一千九百七十名精锐,拆编为十组。

    在来时的路上,他已盘算好队伍划分方式。每一组一百九十七人,需有一名女子,乔装成黄伊榕的模样,同时至少有两名以上武功高强的将领带队。

    对于“一百八十”这个数字,李靖传授了一套极其精妙的排兵布阵之法,另安排两人镇住阵眼,剩余一十五人往来穿梭于阵中,随时候命补给,游击而战。此阵源于“五虎群羊阵”,由李靖推演变幻后,自创出“五方游击阵”。整个大阵可使己方在遭遇敌袭时,能力增强至三倍以上,寻常江湖帮派想与之抗衡,难上加难。

    为确保黄伊榕的安全,李世民决定亲自护送。而李靖之子李德謇,因恋慕黄伊榕,死活不肯与父亲同行,非要跟在心上人身边。黄伊榕瞧了瞧那痴痴望着自己的李德謇,凝颦蹙眉,打马避开。

    近两千人拆分之后,按不同的线路,先后行走。不论是灵活性抑或是隐蔽性,都较之前更有优势。且此种方法,迷惑敌众的效果甚佳,另外九组分担了大部分欲夺“藏剑图”的敌人,使得黄伊榕及李世民所在的那一组,行进时轻松了很多。但即便如此,在接下来的七天里,他们也遇到了三次阻挠。

    当初,郭旭扬背负白布包裹的木剑,并对天下人宣称身怀龙瀛。他数年来经历大小战役数百回,虽说日子因那柄“假龙瀛”过得极不安稳,然交手的频繁程度,却仍然比不过唐王府众人这七日的情况。更让黄伊榕及李世民忧心的是:“夺图”之敌,有愈来愈多的趋势!好在有军队增援,否则,黄伊榕只怕有性命之虞。即使是郭旭扬,以一人之力连战雄群,定然也是吃不消的。

    黄李二人均认为此事绝不简单!他们推测,定是有人暗中极力推波助澜。那隐于暗处的幕后推手,是否就是散布传言之人?若其意在龙瀛,则只需悄然尾随黄伊榕身后,待寻到葬剑之地时,再出手抢夺岂不更好?如今将此等绝密之事,弄得人尽皆知,此人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正当黄伊榕等人快要行至祁连山脉中部时,伴随着大量的马蹄之声与厚厚的飞扬尘土,又有三百余人迎面而来!

    “布阵!”李世民一声大喝。

    经过前三场战斗,同行的近两百名将士对于李靖所授之“五方游击阵”,已运用得极为娴熟。

    骏马奔驰间,阵型快速成型。外围以五行之术排列为五方之形,内部呈双环之状,内环与外线之间由人马相连,马上之人御马走位,不断地变换方位。每人均配备一块防御铁盾、一柄远攻长枪、一件就手兵刃,以及,一架木箭轻弩。弩箭之所以为木质而非精铁,是考虑到利箭射出之后,若不能回收,则可沿途削砍树木,制箭补充。

    待众人布阵完成,侵袭者的旌旗已映入黄伊榕的眼帘——洛阳!

    “来者竟是洛阳王府。看他们的行军之法,似是暗含兵家之道,似乎不好对付。”黄伊榕心道。她的美目扫向敌方,当看到敌阵中的一人时,她大吃一惊,“他竟也是领队之一?”

    黄伊榕看到的不是别人,正是她见过很多回、郭旭扬救过好几次、曾经毒害郭旭扬的康颜!

    在商州城的刺史府,黄伊榕替康颜化去梁王府的“朔方郡公”梁洛仁所下之毒,洪一更是将一块玉石信物相赠,令其投奔洛阳城的“武峰门”。而康颜终究是不甘平淡之人,在看到洛阳太尉王世充的纳贤布告后,他自荐进入了洛阳王府。

    康颜自从走出大山,历经生死数次,其间接触的又是御剑山庄、梁王府及南阳王府三大帮派势力的一众“老江湖”。他在奸滑恶毒的染缸中浸淫,在身心折磨中快速成长,早已不再是当初那个不谙世事的山里人。他从梁洛仁处学到的八卷兵书古籍,后来才知晓,竟是战国时期大军事家孙膑所著之兵法。此兵法原已失传,梁王府偶然所得下,又被康颜偷学了去。

    王世充看出康颜有些才能,便封他一个“参军”之职。蜕变后的康颜摸索着官场之道,竟逐渐“如鱼得水”起来,慢慢爬到了“将军”之位。此番围剿黄伊榕的任务,王世充便将他派了出来。

    面对黄伊榕,康颜的神色颇不自然,他抱了抱拳,道:“黄女侠,多日不见,别来无恙。”

    黄伊榕轻笑一声,“多日不见,康公子倒是混得风生水起。”

    康颜颔首躬身,“此前得黄女侠多番搭救,康某感激不尽!然康某已为洛阳之将,待会儿若有得罪之处,万望勿怪。”

    “你说得不错。你为前程投奔王世充,无可厚非。你我各为其主,刀兵相见,实属正常。”黄伊榕说话间,摸出隐于衣摆下的涅冰刀,“你不必因我曾救过你而顾虑,你们洛阳王府这些人,还奈何不得我们。”

    洛阳王府的人数虽比唐王府多百余人,然李靖所创之阵法,却有奇效。

    黄伊榕及李世民对视一眼。处于阵眼中的李世民手中令旗高扬,正准备指挥将卒冲杀,却见后方又有一大批人马赶来。那随风狂摆的旌旗上,赫然写着一个大大的“梁”字。身后的堵截者,正是梁王府之梁洛仁所率领的两百兵士。

    黄伊榕、李世民及那一百九十五名大唐将士,被两大势力前后夹击,而敌方人数之合,已是己方的三倍之多!

    **“五方游击阵”这个名字的灵感来源:百度查“化整为零”这个词儿,才知道出处是毛爷爷的《抗日游击战争的战略问题》……

    挺吃惊这个词儿原来这么“现代”,所以本章开头用了一次之后,就不打算也不敢再继续用了。

    然后想到以前看过一个留言,某观众读者,批评某作品下的某角色说话时,用的某个成语“推后”了,即:比如说,书中的宋朝角色,说了一个出处是元朝的成语。我看到这则批评之后就觉得很囧啊……同为作者,我为那个作者鸣不平好像不太合适,但真的觉得这批评是不是太吹毛求疵了?

    引经据典、颂念诗词、寻章摘句的时候,时间先后顺序是不应该出错的,但一般的四字成语,在古风类作品中,可以说是用得非常频繁的。中华上下五千年,古人的智慧结晶下造出的成语(含常用四字词语)数十万个,如果每用一个,都要去查一查、核一核“出处时间”的先后,那真是不用写下去了……

第一百七十九章 以阵对阵

    洛阳军队渐渐逼近,众骑兵明晃晃的利刃,已然在手。

    方才康颜对黄伊榕,的的确确只是客套几句罢了。正如黄伊榕所言:双方各为其主,孰是孰非,殊难论断。黄伊榕对康颜有救命之恩,康颜心想:待洛阳军大胜,成功劫夺藏剑图之后,留对方一命,已算是报恩了。

    “殿下,洛阳王府便交给你了,我去阻一阻梁王府的人。”黄伊榕右手握着涅冰刀,左手马鞭高高扬起,眼看就要抽在坐骑身上。

    “不行!”李世民左手一探,凌空捉住了黄伊榕的马鞭,“你一个人去?太危险了!”

    黄伊榕虽没有多说,但李世民却很明白她的意思。

    七日来,他们所在的这一组遭遇了三场战役,唐王府中人皆将黄伊榕围在正中。虽说大家都知道,国定钦使的武力值极其强横,然众人却将这女子护得好好的,完全不需要她出手。

    “五方游击阵”乃是一个整体,李世民及李德謇作为镇守阵眼之人,更是不能抽身离开的重要角色。此前,黄伊榕这被保护的对象,一直是游离在阵法之外的“多余之人”。黄伊榕的言外之意是:李世民凭借阵法抵御洛阳王府,而她自己一个人,去会一会梁王府的两百多人。

    “迟则生变,速战速决!”黄伊榕掌中劲力微吐,震开李世民抓马鞭的手,“对付梁洛仁,我还是有相当把握的。你这边速速解决之后,便来助我。”

    “好吧,你多加小心。”李世民的左手被震得有些疼。他不得不承认:唐王府虽有众多虎将良臣,但真正能称得上身怀“绝世武功”之人,也只有黄伊榕和李靖两个人而已。

    令旗挥舞,在李世民的指挥下,三十六人纵马疾驰,正面迎击洛阳王府。弩箭齐发,先做两轮射击。七十二支尖锐的木箭穿透敌人的胸膛后,轻弩悬挂于马股处的铁质扣钩之上,随后长枪斜挑,将第一、第二排敌众挑飞在地。

    喊杀声与痛呼声交织于天地。第二批“三十六人”御马迎敌,紧接着第一批兵士进行第二波冲杀。正当洛阳军慌乱之际,那首批唐兵微扯马头,向左右倏然分开,绕向敌军两翼,抓起箭弩,与己方阵中助射的士兵一道,狂射十息时间之后,用铁盾掩护,以各种诡变莫测的曲线之形,迂回退至大阵后方。

    第一波发动攻击的三十六人,将铁盾立于身前,守住防御阵位。由原来的第一攻击位,变幻至第五防御位。

    整座大阵呈现流水游移之势,从外围至内环,首尾相接,配合顺畅,环环相扣,生生不息。第二批撤下,第三批补上;第三批撤下,第四批补上……

    洛阳军一开始被“五方游击阵”打了个措手不及,顷刻间便死伤了数十人。然他们亦非省油的灯。

    此前洛阳军行进时,乃是以“疏阵”为根基,三百余人被划分为几个战斗小群,以适当的疏密间隙排开推进。此阵可进可退、可攻可守,可对战亦可拦截,既具备一定的灵活性,又能将三百人营造出六百人的声势。

    唐军第一轮突袭,让洛阳军吃了个暗亏。洛阳兵的阵型立刻变换,由“疏阵”变为“锥形阵”。

    分散的小群极速合拢,一名身披明光铠的中年男子手执长矛,如离弦之箭矢,眨眼间冲进唐军阵营中,利矛过处,必取人命。紧随铠甲男子身后的,是数名武功高强的武林人士,位列两翼者,则是用弩箭助射的一众骑兵。包括康颜在内的大部分兵力,厚实凝重,聚于后方,给前方“锥头”冲杀者,提供了强有力的后盾。

    前峰尖锐、两翼轻锐、主体雄厚,正是“锥形阵”之精髓。

    洛阳军变阵强攻,与唐军的“五方游击阵”强强对碰,唐军“速战速决”的想法,便落了空。

    唐王府七日以来,未伤一兵一卒,便打了三场胜仗。却不料今日一战,顷刻间,已有六人或死或伤于敌军之手,可谓是损失不小。原本那随时补给的一十五人,立刻有六人补上空位,剩余九人持续穿行于阵中,游击待命。

    李世民及李德謇作为整支队伍中武功最高的两人,亦是整个大阵的守护者,其关键的作用在于:破除一切障碍。在敌军那名铠甲男子的矛头,以闪电之势,刺穿己方士兵的咽喉之时,他二人便判断出普通士兵,必不能敌。两人二话不说,长剑出鞘,猱身而上。

    凌厉的剑气扫开飞射而至的流矢。李世民的“承影剑”直指敌军的最强者——铠甲男子,而李德謇的利剑,亦对上了两名强敌。

    虽出现一些伤亡,然对于“五方游击阵”却无任何影响,那如流水般的阵势,毫无阻滞间断。在以李世民为首的强力压制下,洛阳军渐感不敌。

    且说黄伊榕虽看出康颜在洛阳王府内,应该谋求了一个不小的官职,但她却是万万没有想到:此番洛阳军摆出的两大阵法,俱是由康颜所布列!昔日那个唯唯诺诺的山野书生,如今摇身一变,已成为数百将士的领军人物。

    行军之“疏阵”,破敌之“锥形阵”,皆是出自康颜偷学到的八卷《孙膑兵法》当中。他在“武峰门”拜师学武时,每夜挑灯研习,反复揣摩,终于小有收获。

    此兵法在战争观点、军队建设及作战指导上,极具不可估量的价值,而偏偏这部神作,却大多已经失传。故而,康颜在王世充面前背诵而出时,就连这个名动一方的洛阳太尉,都大为赞叹。

    康颜在洛阳王府踏上仕途之路,又凭借着各种资源渠道,学习到不少其它兵书,这更加深了他对兵法的参悟。虽然他仍远远不及唐王府之李靖这些兵家大贤,但却也能在洛阳王府崭露头角。

    唐军与洛阳军双方斗得是难分难解,然在另一头,黄伊榕为求万全,却未贸然深入梁王府敌众之中。

    涅冰刀视若无物、薄如蝉翼,在梁军的将卒身前疾速飞旋一圈。敌众尚来不及反应,血液亦来不及喷涌,宝刀又稳稳地落回黄伊榕之手。涅冰刀再度凌空劈斩,刀风过处,人仰马翻。黄伊榕更不停手,左手飞刀暗器连掷,敌军又倒下一批。

    梁洛仁的两条眉毛拧成了一团,他一声大喝,手中军旗连扬。在他的带领下,梁军呈弧线铺开,并疾速向黄伊榕冲去。每人手中一把强弓,人人弯弓搭箭,箭如雨下。

    黄伊榕见敌势凶猛,忙将涅冰刀舞得密不透风,格挡下那如狂风暴雨的箭矢。她只是稍稍缓了一缓,梁军围剿的阵法,已初现规模。

    只见三人为一小队,三小队合为一中队,而每三个中队又结成一个大队,大队共有六组,中间以圆形围向黄伊榕,其它五队渐成外围包裹之势。

    黄伊榕心中一阵冷笑,“‘梅花阵’么?这可难不倒我!”她精通排兵布阵之术,深知敌阵在成型之前,强行打断,最为适宜。否则若一旦成型,即便是最简单的阵法,也有可能将一名绝世高手,困死于阵中。

    涅冰刀化作有质而无形的狂风,向西疾旋而出,刀光映射出天边微露的一点日光,九闪而过,血花四溅,正是绝杀刀招“疾风九旋”。

    黄伊榕又打马向东冲去,一阵砍杀下,梁军的“梅花阵”溃散得一塌糊涂,绝无成形的机会。

    此时,唐军与洛阳军的战况已近尾声。洛阳三百余人,死伤过半,那铠甲男子更是成为李世民剑下的亡魂。面对这惨败的局面,康颜及时止损,下令止战,快速收拢百余兵众,夺路而逃。

    唐军虽取得胜利,却也在此役中战死一十一人,重伤七人,轻伤二十三人。李世民及李德謇无意追击败军,马头调转,下令众唐军,以最快的速度,支援与梁军酣战的黄伊榕。

    **表示以前因为兴趣,曾背过《孙膑兵法》,也背过《孙子兵法》,不过现在都忘得七七八八了,只在写文需要的时候,才会重新翻出来用用。

    据悉,《孙膑兵法》大约在东汉末年便失传了,直到1972年4月才被挖了出来,而且存在不少残缺。而我的这篇小说,会以某某某偶然获得“上古兵书”的形式,在隋末唐初,重现部分《孙膑兵法》,是因为有三点考量。

    第一、《孙子兵法》被誉为“兵学圣典”,貌似知道的人很多,最主要的是,貌似没有“失传”过。如此的话,在隋末唐初这个时代背景下,获得“失传兵书”,就会比知道广泛流传的兵书,更稀罕。比如康颜,在失传的《孙膑兵法》的光环下,更容易装X、更容易屌丝逆袭。

    第二、《孙子兵法》是神作,但就我对比两者之后的主观看法是:《孙膑兵法》中所写的东西,“实操性”相对更多些(此为个人观点,不喜勿喷)。还是拿康颜说事儿,作为一个以前完全没看过兵书的“半吊子”,他啃《孙膑兵法》之后,在人前实战装X,我觉得会比《孙子兵法》好“上手”些。

    第三、“东汉末年失传”的这种说法,只是“现代人”研究出来的。毕竟没有哪个现代人能真正穿越到古代。谁敢打包票地说,在一千多年前的隋末唐初,就没有一些渠道网很厉害的人,私下捞到这“上古兵书”的?

第一百八十章 黄雀在后

    黄伊榕对战梁王府,本就稳占上风,得唐军相助之后,很快便击败了敌军。梁洛仁带上仅剩的两人狼狈逃窜。相比有幸得唐王府放其一马的康颜,梁洛仁的运气就差了些。唐军被两大势力前后夹击,前三场连战连捷而生出的优越感,却在此役中因死伤五十四人,而憋了一肚子的火气。

    梁王府敌众,毫无疑问地成为了唐军的“撒气对象”,被唐军以秋风扫落叶之势,几乎全歼。若非梁洛仁怀里备着一枚迷烟弹丸,且在绝地处适时掷出,这“梁王”梁师都之堂弟、梁王府之重臣“朔方郡公”,便被唐军乱箭射成了刺猬。

    清晨的红日堪堪升起,只一会儿工夫,又隐入浓云之中。天上飘下一粒粒细小的冰晶,寒风骤起,冰晶化为飞雪。祁连山脉的天象变化无常,即使在一日之内,感受四季变换,也算不上什么奇怪的事。

    黄伊榕伸手接住了一片雪花,不知怎地,突然生出一丝淡淡的惆怅。跨入西北地界快一个月了,她早已习惯了时阴时晴、时风时雪,今日这是怎么了?

    低头看了看自己满身的血污,她轻轻一叹,“这种打打杀杀的日子,何时才能停止?”忽觉心中一阵酸楚,“旭扬,我好想你。真的好想……”

    “殿下,我去换身衣衫。”黄伊榕心情有些烦闷,和李世民打了一声招呼,也不等对方答应,便径直打马往远处的矮树丛行去。

    趁着黄伊榕换衫之际,李世民重新整编军队,安排人手救治受伤的兵士。

    先后与洛阳王府及梁王府交兵,唐军的死亡人数已上升至一十六人,重伤的十人亦失去了战斗能力。轻伤者经过上药包扎后,还可再战,然最初“五方游击阵”阵型的人数,已不足够。此种情况早在李靖的预料之中,此阵稍作变幻,则只需“一百五十二”之数,亦可形成“五方游击小阵”。

    黄伊榕用冰雪稍作清洗,换上包袱内的一套新衣。待她归队之后,众人继续往祁连山脉中部赶去。

    黄伊榕和李世民等人原以为己方的伤情,尚在可控范围之内,却不料刚走没多久,竟又先后遭遇了“宋义王府”、“鲁王府”以及“知世王府”的伏击。

    短短一天的时间,唐王府被五大番王势力,连番派兵围剿,其中甚至还有曾经向唐王府示好的知世王府。

    而这五大势力派出的兵力,少则两百多人,多则近两千人。五方单从人数上来说,就已非武林帮派所能比拟,更何况领军作战,五方均排布兵阵,而每一方势力中,又有武林高手以“客卿”的身份出战,唐军一场比一场打得吃力。

    因伤亡人数过多,“五方游击小阵”在第三战也无法成型。李世民当机立断,依战况变化,不断地调整排布出新的阵法,抵御强敌,再加上黄伊榕武功极高、刀招精妙,才在险象环生中,取得一次又一次的胜利。但即便如此,五战下来,李黄二人所领之人,也仅剩下六十多名兵卒,且人人带伤,就连黄伊榕的小腿处,亦渗涌着鲜血。

    “黄小姐,这个你拿着。”李世民将一瓶“止血散”,塞进黄伊榕手中。

    掂量着手中的药瓶,黄伊榕的柳眉微微蹙起。一日内全军亡七成、伤三成,损失极为惨重,包括自己在内的所有人身上的药,都已经用光了。

    “殿下,这是最后的小半瓶了吧?”

    李世民左肩及右腿处,被利箭贯穿,即使已拔出箭矢,点穴止血,伤口仍有脓血一点点地渗出,最重要的是,箭头涂有剧毒!

    黄伊榕将药瓶又推了回去,“你先止血,我这点伤没关系的。这毒,我想想办法……”

    “男子汉大丈夫,区区箭伤不碍事。”李世民侧身避开,并未接黄伊榕的药瓶,他盘膝坐下,“你快上药,我运功把毒逼出便好。”

    黄伊榕薄唇轻抿,她不再与李世民相互推让,而是悄悄地把药瓶收了起来。她扯下一块布巾,包裹着自己的腿伤。

    黄伊榕扫视着四周,目光略微清冷。她心中思忖:“大雪虽停然夜将至。白日遭遇五场敌袭,无月无星的黑夜,又岂会太平?按照先前定好的路线,离我们最近的一组唐王府小队,也在百里开外,若能顺利会合自然是好,然只怕等不到那个时候。”

    她正思索着解决之法,李德謇已凑了过来,“榕妹妹,你受伤了?快让我看看!”说话间,他便俯身要去捉黄伊榕的腿。

    黄伊榕赶紧跳开几步,“我没事。你先看看秦王殿下吧,他伤得很重,还中了毒。”她心下嘀咕,“这几天我离他已经够远了,他怎么还过来!”

    李德謇完全没有走开去瞧一瞧自己的上级、大唐之皇子伤势的意思。“真的没事么?还是让我看看吧。”

    “真的不用了,李哥哥!”黄伊榕又退开两步,语调有些拔高。

    “好吧……”李德謇的神情很沮丧,他偷偷地往前挪了一步,有意无意地找了一个话题,“为何一日之内就碰到五支番王军队?”

    “不知。”

    黄伊榕并不愿意多讲一个字,她绕过李德謇,蹲在李世民的身边,查看对方的毒伤。眼见黑色的毒血,被李世民自划开的手指处一点一点地逼出,她才稍稍放心下来。对于这位秦王殿下,她还是颇有好感的。于公于私,她都不希望李世民出现什么意外。

    若郭旭扬身在此处,他当能猜到些许端倪。洛阳王府及梁王府或许没有什么必然的联系,然郭旭扬暗探“信义门”之后,他已得知:宋义王府、鲁王府及知世王府,此三大势力,暗地里已奉万重山为主!

    马蹄声由东面而至,众多而纷乱的蹄踏声,由模糊逐渐清晰。

    黄伊榕轻叹道:“还是来了么。”她的飞刀暗器早已射完,如今唯一能倚仗的,只有宝刀涅冰。

    运功驱毒的李世民猛地睁开双眼,站起身来,目中爆射出两道精光,大喝道:“布阵!”

    六十余名伤兵得令,虽说每个人都有伤在身,然列阵的速度却丝毫不减。只眨眼间的工夫,防御阵形便已成型。

    “秦王殿下,您的伤……”李德謇这时候才想起来要关心一下皇子殿下的伤势,往李世民及黄伊榕的站位处,紧靠了过去。

    “已无大碍。”李世民的剑眉微拧,“来者约六百人,十倍于我军。我军人马皆伤,且无处隐蔽。黄小姐、德謇,我三人为前锋,冲溃敌军,其余众兵防御为主、攻击为辅,尽可能地减小伤亡!”

    “是!秦王殿下!”众军回答整齐划一。

    黄伊榕点了点头。此刻李世民的战术,无疑是最正确的。

    西北与中原的地形相差甚大,戈壁千里,无藏身之地。放眼望去,稍微高一些的树木都找不到几棵,水源更是难觅。利用地形等优势的丛林战,在此根本不可行。不远处群山连绵,然木石稀少的山脉被冰雪覆盖,极寒极冻,是以方才唐军休整,并未选择那制高寒地。且唐军兵残将伤,为保存实力,避免全军覆没的危机,使用武力强攻,实为上策。

    敌军终于出现在眼前。黄伊榕心下大惊,“万重山!怎会是他?难道他也想夺‘藏剑图’?可龙瀛剑不是在他手上么?”

    她转念一想,“是了。因旭扬之故,他始终不相信,他手中之剑,便是‘龙瀛’。然而,若龙瀛确在万重山之手,那祁连深处,藏的又是什么?”一桩桩、一件件如乱麻般的疑团,或许只有等到开启祁连山脉的秘密之后,才能得到解答。

    她扫视万重山身后人马,心中震惊又是不小,“是三大势力的残兵!他们竟都听从万重山的指挥?”

    宋义王府、鲁王府及知世王府的敌军,被唐王府击退之后,仍有部分残余脱逃。脱逃人数加起来总共六百来人,此刻三方势力汇于一处,且皆以万重山马首是瞻。

    黄伊榕一眼便认出万重山,并不是看到对方的脸,而是因为对方那魁梧的身形。

    万重山以黑布蒙脸,别人自然不会把这蒙面贼人与宣扬“信”、“义”二字的掌门人,联系在一起。只可惜,黄伊榕在江湖上摸爬滚打多年,极具识人之能,且她早已知晓万重山的恶行与伪装,故而一眼便已认出。

    黄伊榕很聪明地没有当众揭穿万重山的身份,以免对方狗急跳墙般立刻下死手。她想搏一个喘息之机,然对方根本就不给她机会。

    “死!”万重山的嗓音嘶哑而冰冷。他凌空抓过身后一人的铁剑,贯注十成内劲,向黄伊榕的心口猛甩过去!

    破风声震痛耳鼓,裹挟着强大内劲的利剑,眨眼间便离黄伊榕尚不到一丈之距。黄伊榕面色凝重,避无可避之下,涅冰刀横在胸前,全身真气倾注于刀身,欲拼内力硬扛下这致命的一击。

    “锵!”一声尖锐的金属撞击声响起,万重山挥出的铁剑断为两截,被生生地击落在黄伊榕的跟前!

    打断铁剑的,是另一柄剑,正斜斜地插在地上。此剑长三尺六寸,剑柄呈深棕色,其上镶嵌六道迂回精铜纹饰。剑格为鹰翼状,剑身通体黝黑,两条浅浅的血槽,直达剑尖。

    黄伊榕的心,跳得很快。这柄剑,她实在是太熟悉了!它正是唐王府赠予郭旭扬的、欧冶子所铸之名剑——湛卢!

    **万重山现身了~郭旭扬也来英雄救美啦~

第一百八十一章 师兄师弟

    “旭扬?!是你么?”黄伊榕又惊又喜,笑靥如花,扭头向湛卢飞来的方向望去。

    只见一人身着天蓝色的翻领长袍,腰系皮革鞶带,长发由白布高高束起。他御风而来,身形颀长健朗,剑眉星目,鼻梁英挺,俊逸非凡。

    来者正是黄伊榕朝思暮想的郭旭扬!他身上那套袍服,正是前此黄伊榕为他精心挑选布料后,找衣匠大师量身裁制而成。

    “榕儿!”仅三息之数,远处的郭旭扬已闪身至唐军处,挡在了黄伊榕与万重山之间,将心爱之人护在身后。

    “你受伤了。”郭旭扬的声音有些低沉,隐隐含着一丝怒意。他恨自己来晚了,没有保护好榕儿。方才他身在半空之时,清楚地看到榕儿一身污浊,左腿处还包扎着布巾。

    黄伊榕与郭旭扬心意相通,虽然郭旭扬的嗓音已极为克制,然她还是听出了对方的悔恨与自责。认识旭扬这么久,她知他极少动怒。如今一反常态的原因是什么?她心里很清楚。她感动地从后面捏了捏心上人的大手,柔声说道:“一点小伤而已,不碍事的,别担心。”

    郭旭扬反手将黄伊榕的葇荑紧紧握住,指尖微颤,他一字一句地说道:“我决不允许任何人再伤害你!”

    他不敢想象自己若是晚来一步,会是什么样的后果?万重山杀气凛然,飞剑满含内劲。黄伊榕武功虽强,却还不是万重山的对手。倘若榕儿……他真的不敢再想下去!

    “旭扬……”黄伊榕轻轻地靠上那宽广厚实的肩背,美目旖旎,无限甜蜜。

    李德謇眼睁睁地看着黄伊榕的手,摸向郭旭扬,他妒火中烧地气得浑身直发抖。他很想拔剑上前,狠狠地捅郭旭扬两剑,但这股冲动,还是被他强行按下了。郭旭扬有多强,他自然知道,更何况,若果真做出此等浮躁之举,除了让榕妹妹更讨厌自己之外,还能得到些什么呢?……他的心,一阵阵地揪疼。

    与郭旭扬同行的,还有洪一及铁梦筝,两人三马亦往这边疾赶。郭旭扬原骑在马上,他远远瞧见黄伊榕被袭,立马足点马背,飞身而起,运起“踏雪无痕”的无上轻功,疾速飞行,同时湛卢剑脱手,打落万重山飞出的铁剑。

    那日,郭旭扬及洪一陪同铁梦筝,护送铁从云的棺木至荆门,沿途听到了“黄伊榕至祁连山脉,寻找龙瀛剑”的传言。刚开始他们并不相信,然事关黄伊榕的安危,他们还是有些放心不下。洪一利用自己的渠道网,确认了消息的真实性,并得知已有许多武林帮派、番王诸侯,派遣大批的门徒军队,赶往祁连山脉,欲杀黄伊榕、夺藏剑图。

    郭旭扬得知此事,心急如焚,立刻便要动身。洪一知此去必有一番恶战,遂决意同往。

    铁从云的尸棺,此时已葬于黄土之下,铁梦筝作为女儿,本应在旁守陵。然而,黄伊榕是她最喜欢的“榕姐姐”,榕姐姐有危险,她执意要去帮忙。她相信阿爹的在天之灵,也必定会支持她这么做的。

    郭旭扬及洪一本不愿意铁梦筝涉险,然拗不过她的坚持。他二人心想:让铁梦筝出来走动走动,排解忧伤的心情,也并非坏事,但无论如何,必不能让她有任何损伤!

    “弟妹!”

    “榕姐姐!”

    洪一及铁梦筝,已来到黄伊榕跟前。他二人飞身下马,怒视对面蒙着面巾的万重山及那六百兵众。

    铁梦筝的右手,已摸向了发髻上的武器“玥丝竹”。她心下暗道:“想杀榕姐姐的人,必不是什么好人!”

    “我应该叫你万大哥,还是顾征?师兄。”

    郭旭扬身如渊渟岳峙,再次面对万重山,他竟能如此平静地道出对方的三个称谓。既然已下定决心要将对方诛杀,那么,冷静则是必要的心境。

    “什么?!狗贼是你!”铁梦筝第一个尖叫起来。万重山杀死了她的父亲和母亲,此仇不共戴天!仇人就在眼前,她哪里还能克制得住?玥丝竹眼看就要对准仇敌飞射而出。

    “小筝!”洪一眼疾手快地将其拦下,“别忘了你爹说过的话!”

    “洪大哥……”铁梦筝的泪,已滚落而下,玥丝竹用力地抓在手中,边缘的锋利割破了皮肉,涌淌出鲜血。

    “别伤害自己。”洪一一把抢过玥丝竹,将铁梦筝揽近身旁,摸出“止血散”,细心地给她上药。

    也许连洪一自己也没发觉,铁从云的临终遗言,对他产生了潜移默化的影响。他答应了云叔要好好照顾小筝,但自从父亲去世之后,铁梦筝便时常愁眉不展、以泪洗面,完全没有了以往的生气。洪一看在眼里很是心疼,经常变了法子的逗小筝开心。此时眼见小筝自残,他如何不急?

    郭旭扬亦是心中不忍,他拍了拍铁梦筝的肩膀,温柔地说道:“梦筝妹妹,他就交给我吧,相信郭大哥,好么?”

    他与铁梦筝相识于唐王府的“赏剑大会”,之后更是相处多日,早已将其视为亲妹。铁兄的离世,让他难受至极。在征得铁梦筝同意后,他二人结为异性兄妹,郭旭扬便与黄伊榕一样,亲昵地称呼她为“梦筝妹妹”。

    泪水滴湿了衣襟,铁梦筝轻轻地点了点头。

    万重山自从被郭旭扬揭露真实身份之后,始终没有开口,也没有任何动作。对于眼前这个师弟,他一直极为忌惮。若非吃不准郭旭扬的武功深浅,这么多年来,他何需折腾出那么多的事?想必他早就将这个师弟毙命于剑下了!

    一个月前,万重山收到大徒弟程渺的密信。程渺汇报了她所知之事:郭旭扬闯入那间有毒的密室之后,又成功脱逃。程渺并不知道郭旭扬已经将“信义门”翻了个遍。但程渺不知道,并不代表他猜不到。

    万重山与郭旭扬相交多年,对于这个师弟,在他的心中,刻出了一个极高的评价——智武莫测、机变绝伦。

    他猜测:自己暗地里做的所有事情,想必郭旭扬已全部知晓!自己隐藏了近十年的身份,今日便要暴露于人前!

    “还要装下去?”郭旭扬又对万重山说出了第二句话。

    “你好,师弟。”

    万重山摘下面巾,速度不快也不慢。

    郭旭扬是聪明人,万重山这个做师兄的,自然也在伯仲之间。郭旭扬已在对战前,将状态调整至最佳,那么万重山,也不允许自己在心境及气势上,落了下乘。

    当万重山的面巾揭下之时,李世民、李德謇,以及曾见过万重山的唐兵,甚至是那三大势力的将领,俱都齐刷刷地惊呼出声。

    宋义王府、鲁王府及知世王府的领军之将,只是得到上封指示:听命于手持令牌之人。在约定地点出现的执令者,是一个黑巾蒙脸的神秘人,他们并不知道此人是谁。

    适才郭旭扬与万重山的对话,已令众人心生疑窦。

    郭旭扬的武功冠绝天下,然他却称那蒙面人为“师兄”,想必这师兄的武功亦是深不可测。江湖传言,郭旭扬与唐王府的国定钦使关系暧昧,方才郭黄二人的言行,也当众证实了这一点。令在场之人不解的是:郭旭扬的师兄,竟然毫不留情地要取“师弟情人”的性命?而郭旭扬、洪一及铁梦筝的言语,更进一步地暗示了,这三人和这个师兄,另有嫌隙?

    每个人都好奇地猜测着:这郭旭扬的师兄,究竟是何方神圣?出身同门的两人,为何看上去竟然势同水火?在这复杂的关系背后,又隐藏着什么?

    除了郭黄洪铁四人之外,所有人都想不到,这郭旭扬的同门师兄、半路做出拦路杀人之事的恶人,居然是崇尚“信”、“义”的使者、“信义门”的掌门——万重山!

    **师兄弟终于打开天窗说亮话了!那么接下来,又会发生什么呢?

第一百八十二章 两相对峙

    “你想杀我?为那老东西报仇?”万重山口里的“老东西”,指的是他和郭旭扬的师父——风逸珪。风逸珪正是死于徒弟万重山之手!

    郭旭扬紧握双拳,指甲深深地嵌入掌心的肉里,他的身体微微发抖,双目像是喷出了火。他知道万重山是在故意激怒自己,好让自己露出破绽,然师父之死,是他一生的痛,亦是他的“逆鳞”,他的心境,已不可避免地出现了波动。

    他深深地呼吸几口,努力让自己平复下来,“师父于你有教养之恩,恩重如山,你竟做出此等禽兽之举,该杀!”他的余光看向身旁的铁梦筝,“此外,你还背着铁兄夫妇及数百人的性命!”

    万重山一声冷笑,“恩重如山?好一个恩重如山!”他确实在算计着郭旭扬,打算以风逸珪之死,破除师弟的壁垒。然而,在他计算之外的是:想不到这么多年过去了,提到风逸珪,他的心中仍是涌动着不可遏制的愤怒。

    他的目光冰冷而怨毒,“我恨那老东西,更恨你!”

    郭旭扬剑眉微拧,他一瞬不瞬地盯着万重山,不再言语。他不明白师兄之言,是何意?他的右手已摸向湛卢剑的剑柄。万重山忌惮师弟,郭旭扬同样也不认为自己与师兄决战,能有多少胜算。他必须随时做好对方突然发动攻击的准备。

    郭旭扬的怀里,放着那封他写给师兄的“一字战书”。只不过,此时此刻,剑拔弩张,战书已完全没有送出的必要了。

    除了郭旭扬与万重山之外,其余众人竟都立在当下,毫无动作。无论是黄伊榕、洪一、铁梦筝,还是唐王府中人,或是那三大势力的将领,所有人都很清楚:此场战役,决胜的关键,便在于郭万二人。是以,他们并未率先出手,在静观其变的同时,每个人又在琢磨着这两师兄弟的话中之意。

    相比李世民等人,黄伊榕所知的情况已是不少,然她听闻郭旭扬之言后,仍是震惊非常,暗道:“旭扬说,万重山背着铁兄夫妇的性命?!难道说,铁前辈他……”

    “听说过‘养蛊’吗?”万重山半眯着眼,嘴角扯出一丝狞笑,“把十几只毒虫丢进缸里,相互吞噬,最后存活的,便是蛊王。”他突然凄厉地放声狂笑,“哈哈哈哈哈哈!我,就是老东西养的蛊王!”

    “什么?你胡说!”郭旭扬拔出湛卢,剑尖直指万重山,“你害死师父,竟还玷污他老人家的名声,简直禽兽不如!”师父是他这一生最敬重的人,他决不允许任何人出言侮辱!尤其是对面这弑师的畜生!

    “不好受么,我的好师弟?”看着暴怒的郭旭扬,万重山感到无比地畅快,“老东西将十六人关进地窖,我把那十五人都杀了,才成为他的徒弟,那时我只有十二岁……”

    万重山的话语戛然而止,猛地,利剑出鞘,纵横交错,一股狂热暴戾的剑气,如一堵沉重的火墙,闪电般地压向郭旭扬及其身旁之人!

    郭旭扬正被弑师仇人的胡言乱语,扰得有些心神不宁,他尚未回过神,对方的剑招已直逼而来!若此凌厉杀招只攻向他一人,他倒好应对,可偏偏剑气笼罩的范围,已波及到黄伊榕、铁梦筝、洪一、李世民,甚至是唐王府兵众。

    为了不伤及无辜,郭旭扬不能左右避闪,不能后退卸力,更不可能只顾自身,他的两条腿仿佛钉在地上一般,纹丝不动,湛卢剑大开大合,硬生生地以“墨剑冥终”之“云解”,卸掉了万重山的全部劲道,护住了周遭之人。

    “就料到你会救!”

    一句充满不屑与嘲讽的话,自万重山口中吐出,第二剑藏匿于第一剑之中,悄然而至。不同于方才出招之磅礴宽广,这第二剑,如天外飞星,一点寒芒激射而出,直刺郭旭扬之心脏!

    郭旭扬正全力回护众人,只眨眼间,敌剑已到心口!湛卢以一个诡异的姿势极速回撤,横于胸前。

    “叮!”湛卢的剑身,险险地挡下了万重山之“七星龙渊剑”的剑尖。两大绝世高手内力相拼、两柄上古名剑激烈相撞,除了迸射出点点星火之外,声音却并不尖锐,而是清脆。

    郭旭扬连连倒退四五步后方才站定,湛卢横扫,逼退万重山。一道血线已自他的嘴角溢出,他抹得很迅速,然黄伊榕还是看到了。

    “旭……”

    “我没事。”郭旭扬径直打断黄伊榕,作了一个阻拦的手势,不让对方近身。为保众人安全,此时所有人离自己越远越好。

    “怎么可能没事。”黄伊榕的双眼已迷蒙,心中又是疼惜又是焦急。

    一轮交锋下来,万重山的狠厉老辣展露无遗。他先以风逸珪之事,扰乱郭旭扬的心境,再瞅准对方心绪最混乱之际,发动攻击。万重山显然看透了对手的软肋之所在,第一招便直接攻向师弟的爱人朋友,乃是“攻敌之所必救”。而正当郭旭扬奋力救人之时,第二剑破空而出,直击心脏,丝毫不留活路。环环相扣、招招紧逼,只一个回合,郭旭扬已受了内伤。

    黄伊榕哪里还有心思去管万重山的言语,是确有其事,还是恶意编造?万重山的武功与郭旭扬不相上下,但这两人却有本质的区别:一个心狠手辣、不择手段;一个心存善念、顾虑旁人。以无情,对有情……

    “这一战,旭扬他……会赢么?”黄伊榕的内心,暗暗下了一个决定:即便是死,也要和旭扬死在一起!

    “师弟,这一剑,可还受用?”万重山左手的食中两指,轻轻地抚过龙渊剑身。被郭旭扬逼退之后,他竟没有再次出手。

    郭旭扬被自己打到吐血,令他兴奋莫名。自从得知自己还有一个师弟之后,他无时无刻不想战胜师弟、折磨师弟、杀死师弟!畅快感再一次占满整个心房,他的笑容,因残忍而扭曲。

    万重山向四周瞧了瞧,揶揄笑道:“在我们的内力碾压下,你认为这帮废物,能活几人?”

    郭旭扬双唇紧闭,并不回答,一滴冷汗自额角滚落而下。他正思索着如何才能成功地引导万重山,放弃利用自己“心系他人”的弱点,远离人丛。

    “堂堂正正与我一战吧!”说话间,万重山已长身而起,向远处的山峰疾掠而去。

    郭旭扬愕然。

    万重山的言行,是他万万没有料到的。不论对方是否当真是想来一场“君子之战”?还是想将自己引至更危险的境地?抑或是有其它什么目的?至少,远离此地,能保所有人的性命,这是郭旭扬希望看到的结果。

    “老洪,照顾好榕儿和梦筝!”郭旭扬嘱咐了一句,已向万重山的身影追去。

    **PS:以后涉及文章的一些微调更正,只在“爱文者”网修文,其它平台暂不做改动。另外,因时间有限,我做不到一边写文、一边修文,所以,针对一些朋友提出的问题,我会全部先记下来,包括我自己觉得有可能需要修改的地方,也会先记下来。等到文章全部写完之后,再综合考虑,酌情修改。

第一百八十三章 双方局势

    “旭扬!”

    “小白羊!”

    “郭大哥!”

    “郭大侠!”

    ……

    不同的称谓,异口同声地自众人口中发出。

    黄伊榕说话间,已施展轻功,望郭旭扬的背影追赶而去。

    “就算是死,我也要和旭扬死在一起!”黄伊榕的心中,只有这唯一的念头。今时不同往日,以往她对郭旭扬极有信心,然此次旭扬要面对的,是比他从师更早的同门师兄。素日里遇事沉稳、处变不惊的黄伊榕,此时握涅冰刀的手,都在发着抖。

    “弟妹回来!”洪一着急地跟了过去。若论蛮横内劲及出招的爆发力,他胜黄伊榕一筹,但小巧轻盈的轻功身法,他却比不过这位弟妹。眼见黄伊榕越飞越远,他怒喝一声,“不想害死小白羊你就给我站住!”

    听到这句话,黄伊榕疾速飞掠的身形,果然止住了脚步,嘁嘁啜啜的抽泣声隐约可闻,晶莹的泪,已滴进土里,化进薄霜之中。

    洪一追上了黄伊榕,从背后拍了拍她的肩膀,“别哭了,相信他。”

    黄伊榕悄悄地抹掉眼泪,转身过来,声音依旧哽咽,“洪大哥,万重山诡计多端,他将旭扬引走,绝不可能是为免伤及无辜!我担心旭扬会有危险!”

    “我知道。”洪一点了点头,“你以为小白羊会不知道么?”

    他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就算明知那家伙埋有上万伏兵,小白羊也照样会跟去的。相比要保护其他人而束手束脚,能放开手脚大战一场,于他而言,胜算更大得多。”他的眼神透出几许坚毅,“况且,这是他们师兄弟之战。那家伙杀了他的师父,小白羊定要手刃仇人,才能释然。”

    “可是……”

    “我知你武功很好,在江湖上,甚至可能跻身前十,但与小白羊和万重山那家伙比起来,还是有差距的。”洪一摇了摇头,“我认识小白羊比你早,以前经常和他一起打架。这次他连我都撇下了,你若跟去,真的只会令他分心。”

    黄伊榕右手紧握涅冰刀,左手用力地揪扯着衣摆,抓出了深深的褶皱。她低眉垂目,泪水再一次充盈眼眶。

    洪一本不是一个贴心温柔,会哄女孩子的男人,然面对弟妹和小筝,他不得不调动自己全身上下十二分的耐性,“弟妹你就放心吧!小白羊是一个在死人堆里爬过无数次的强者,就算是为了你,他也不会让自己轻易送命的。保护好自己,才是对他最大的帮助。”

    良久,黄伊榕终于轻轻地点了点头。凝望着那连绵起伏的朦胧山影,此时已看不到郭旭扬那颀长的身影。空中冷风萧瑟,远方漆黑如墨,她的心,渐渐趋于平静。

    “君生我生,君死我死。旭扬,你尽管放手一战吧。无论此战结局如何,随你而去,是我唯一的结局。”

    “回去吧。”洪一拽了拽黄伊榕的袖口。看向郭旭扬消失的黑暗处,他心中暗道:“小白羊,你可千万别出事啊!若你真有个三长两短,我即便是死,也必为你报仇!”

    洪一带着黄伊榕,两人三步一回头地走回四方势力所处之地。唐王府的六十人与三大势力的六百人,在这么长的时间内,竟仍然未做大规模的双方冲杀。

    万重山一走,宋义王府、鲁王府及知世王府的将卒,便缺少了武功高强、可统领全局的主心骨。三大势力人数虽多,然各自为政,相互之间曾经还发生过军事冲突。在李世民、李德謇及铁梦筝放倒几十人之后,这三波本不和睦的人马,便没有一个人再愿意上前“打头阵”,他们左瞧右望地,都指望着别人先去“送死”,自己好在后面“捡便宜”。

    而唐王府兵众全员皆伤,李世民为保存实力,主张“防御为主”的策略,故而在第一轮得手之后,亦未趁势再战。

    洪一走近人群,二话不说,“轰”地一声,朝空地凌空拍出一掌,地上立时出现一个巨大的深坑,土渣碎石向四面八方迸溅飞起。洪一向那三大势力吼道:“我心情不好,不想死就快滚!”

    铁梦筝与黄伊榕两个女孩子在场,当着她俩的面,他并不想大开杀戒。更何况,洪一虽非柔顺之人,却也非嗜杀之辈。万重山是罪魁祸首,从方才三大势力将领惊讶的神情来看,他们也不过是被人利用,并不知万重山之身份恶行。此行来此,洪一只是想帮“小白羊”,帮他的“弟妹”,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可没兴趣当唐王府的打手。

    那六百将卒纷纷拉马疾退,生怕飞溅的石屑击射到自己身上。哪怕是一粒小小的石子儿,却也暗含洪一的内劲,若被打到,身体完全有可能被洞穿,如此,那便也只能自认倒霉。他们深知洪一及黄伊榕等人若果真动了杀机,则自己就算有十条命也不够活的。众兵将二话不说,四下逃散而去。

    戈壁荒原上,唐王府一方轻松获胜。远处的积雪深山,万重山与郭旭扬正一前一后的飞行。

    郭旭扬一直与万重山保持着一定距离。正如洪一所言,他从不认为这个弑杀恩师的奸恶之徒,会顾及他人的性命。若万重山在决战中时常向黄伊榕、铁梦筝等人出剑,引诱自己分心他顾,则自己几乎可以说是必败无疑。万重山放弃大好的优势,来到这山巅绝顶,郭旭扬必然要防备着对方暗设埋伏的可能。

    万重山御风而行,不论是平地飞掠,抑或是高山攀登,速度都快到不可思议。他那魁梧的身材与那灵巧的身法,极不相符,其敏捷的身手如闪电般迅捷,只眨眼间的工夫,便蹿出数十丈。他足尖轻点白雪,人过却不留痕。郭旭扬在其身后一路尾随,他看得真切:万重山所使的,正是师父所授之“踏雪无痕”的无上轻功!

    “你这一身功夫都是师父所授,你却用师父教的武功,杀了他老人家……”郭旭扬心中悲愤。他自幼与恩师朝夕相处,适才万重山污蔑恩师的话语,他一句也不相信!

    万重山倏然止步,身形回旋,对郭旭扬远远劈出一剑。剑气破开山顶凛冽的寒气,压出一声清啸之声。郭旭扬并未硬接,一个燕子翻身,斜斜避开后站定。

    “你看到了,这里没有埋伏。”万重山冷笑。他仿佛洞悉郭旭扬的所有心思想法,“轻功嘛,确是那老东西教的‘踏雪无痕’。以前我基本不用轻功,就是不想露出破绽,结果还是被你发现了。”

    万重山与郭旭扬所立之处,乃是层峦叠嶂的峰群深处,更是最高处。此处纵向长百余丈,横向却只有一肩宽,仅可站一人,左右皆为垂直悬崖,深不见底。整座山峰状如鲫鱼之背,终年为皑皑白雪所覆盖,山石上冻结的冰层厚实光滑,稍有不慎,峰顶之人便会坠入万丈深渊,尸骨无存。今夜无月,天空依稀挂着几颗星星,就着微弱的星光,山顶一览无余,的确没有一个伏兵,亦不像能埋设机关阵法之地。

    “为什么?”郭旭扬从胸腔中吼出一句:“为什么要害死师父?!”

    “因为他该死!”万重山“嘿嘿嘿”地笑了起来,一口森森白牙在黑夜中显得格外阴冷,“我说的,你会信么?”

    **下章要开打了,好难写……

第一百八十四章 同门之战

    郭旭扬剑眉深锁。的确,他反复地对自己说:万重山说的话,一句也不要相信!既然如此,他又何必再问?

    问与不问、听与不听,都是再简单不过的选择。可就是这么简简单单的事情,竟让这个曾经无数次在死亡绝境中冷静寻找生机的绝世强者,生出矛盾与烦闷的心绪。

    郭旭扬怀中的内衫,除了那封他写给师兄的“一字战书”之外,还有铁从云重伤下为他绘制的“万重山之剑招”。其中有一招“幻•幽冥”——本门最强剑招“墨剑冥终剑”的杀招之一,师父传授给了师兄,却没有传给他……

    “师父说过,他将所有剑招,尽数传予我了。他为何要骗我?……”

    郭旭扬的眼前,突然浮现出师父的幻影。恩师的音容笑貌历历在目,温柔慈祥、如师如父。一幅幅画面,在郭旭扬的脑海中闪现而过:小时候生病,师父对他无微不至的照顾;习武练功之时,师父会很注意把握分寸,不让他因承受不住而受伤;师父时常教导他做人的道理:心系天下、以民为本、先渡人后渡己……

    他的心里一阵呐喊,“不!我竟有那样的想法,真是大逆不道、罪该万死!师父这么做,定有他的道理!”他握紧手中的湛卢剑,心中已有坚持,逐渐恢复以往的沉着与平静。

    郭旭扬的神情变幻十分微妙,他已经竭尽所能地掩藏内心涌过的狂风暴雨,然而,还是逃不过万重山的双目。

    “我的好师弟,怎么不说话了?”万重山的嘴角钩起一丝狞笑,他很享受折磨师弟的舒畅感,师弟的心越痛苦,他的心就越痛快。

    “我知道那老东西对你很好。凭什么?你凭什么!”万重山的眼中布满血丝,猛地,他几近癫狂地吼道:“我恨你!我不会让你轻易地去死。我要一刀一刀地剜你的肉、剔你的骨,让你在惨叫中流干血!哈哈哈哈!那老东西虚伪、恶心!你和他一样,都是恶心的东西!”

    “战吧。”望着对面状若疯癫的师兄,郭旭扬的感觉并不好受。不论师父与师兄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于这两人而言,均未能善终。师父死于师兄之手,而师兄,则一辈子沉浸在黑暗之中。

    郭旭扬隐隐对万重山生出丝缕同情,只不过,弑师之仇,仇深似海。郭旭扬很清楚:今日,不是他死,便是我亡!

    “你确实是一个可怕的对手。”面对一脸平和、全面备战的师弟,万重山竟也在瞬间将自己暴怒的情绪,完全压制下去。七星龙渊剑的剑尖,遥指敌手的咽喉,“我等这一日,已很久。”

    万重山身形虚晃,一剑幻万法,虚虚实实间,冰冷的长剑已抵近郭旭扬的喉头。

    湛卢剑裹挟着强大的内劲,撞向龙渊。郭旭扬右臂划个孤度,将师兄的剑身向上挑偏,左掌拍出,击向万重山的胸膛。

    “这是‘离劫’。”郭旭扬的思绪在电光石火间飞转。此招那日他与“河北”周伯翁对战时,亦使用过,乃是墨剑冥终中较为繁复的一招。一招精妙的“离劫”,以最精准的方位祭出,足以证明了万重山对于本门剑招,已运用至炉火纯青的地步。

    “信义门”掌门以拳法威震武林,在万重山的极力隐藏下,郭旭扬从未见其用剑。而郭旭扬曾在万重山面前,屡次与人交手,在这一点上,他已失了“先机”。好在那些要对付的人,武功稀松平常,除了在“大王山”上,郭旭扬当众使出“弃•兼爱”之“葬爱”以外,他大多都用一些普通剑招御敌,是以,万重山对郭旭扬武功的了解,也不算透彻。

    眼见师弟的铁掌拍到,万重山握剑的右手稍作变换,剑势下沉,剑柄朝上、剑尖朝下,直劈对手左腕。

    郭旭扬被迫撤掌,后退半步,湛卢疾旋,以画圆之势,分打万重山头部、双肩、左右腰及胸口六处要害。

    “‘巡六道’么。”万重山一声冷笑,龙渊剑顺势而动,“锵锵锵”,六声金属相交之声过后,他轻松地将对手那如六道轮回、生生不息的剑气,逐一挡下。他心下得意:这是他学剑的第一招,至今演练不下万次,郭旭扬竟敢对他使用这招,当真是自寻死路!

    万重山刚刚化解掉师弟的第六剑,立马掌风连扫,迷惑对手视野,长剑疾抖,如跳动的灵蛇,蜿蜒扭曲,以一个极其刁钻的姿势,斜刺对手的膻中死穴!

    岂料郭旭扬对于凌厉的攻势视而不见,湛卢剑已出的招式未收,竟比万重山更快一步地直击敌方胸口,乃是攻敌之所必救。

    万重山大惊,利剑回撤格挡。郭旭扬的攻击顺序竟是:胸口、左右腰、双肩及头部!竟是巡六道的反向出剑!更让他惊骇的是:郭旭扬的剑招,看似与巡六道形似,神髓处却大相径庭,细微的差异、变幻的剑意,正是决胜之关键。它隐于浩瀚的剑气之中,令人防不胜防。

    逆轮回——此乃郭旭扬自创之剑招!在与周伯翁对战时,巡六道令他吃过亏,事后他便思索出此破解之法。逆轮回承接于巡六道之末,可谓是水到渠成,故可后发而先至,将变招间隙的破绽,完全弥补。

    万重山一面格挡一面疾退。他以弃车保帅之法,勉强挡下五剑,左肩却被利剑划破衣衫、割伤皮肉。好在他施展“踏雪无痕”的轻功退得够快,才有惊无险地未伤及筋骨。

    万重山已退至三丈开外,郭旭扬并未趁势追击。

    山顶的寒风好似一把把冰刀,肆虐着峰顶上的两人。在郭万二人的剑气碾压下,石壁上经年累月积结的坚厚冰层,簌簌滑落,原本湿滑难行的寸许之地,更因时而踏空脚下破裂的碎冰,而危险重重。飞雪连天,冰雾蒙蒙,绝高之地,空中之气稀薄而阴冷。置身于如此恶劣的环境,即便是当世高手,抵挡起来也很困难。郭旭扬与万重山,在防御对方杀招的同时,亦要抵御周遭万物的侵蚀。

    万重山低头看了看肩上的伤口,他伤得不重,涌出的鲜血在这极寒之处已冻结,连点穴止血都省了。虽只是轻伤,却激起他心头的怒意,他一字一顿地狠狠说道:“我定要让你尝尽生不如死的滋味!”

    郭旭扬皱了皱眉。若说此前他尚存丝毫的一念之仁,如今已是消失殆尽。长剑横于胸前,他的话语同样铿锵有力,“顾征,师父及铁兄夫妇等人的仇,我必为他们报!”

    “那就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万重山阴恻恻地笑道。

    龙渊剑高举过头,剑尖指天,万重山腾空高飞,身形凌空旋转两圈,带出阵阵狂暴的内息,如搏兔之雄鹰,俯冲而下。他双手握剑,朝郭旭扬凶猛劈落!

    **下一章继续打……打架难写,同门打架更难写。知己又知彼,招式又相同。怎么样打,才能在“本应相同,却因各种原因而不同”中取胜,才是关键。太难了……

第一百八十五章 龙瀛何在

    郭旭扬左脚踏前,跨一弓步,亦是双手握剑,与万重山硬碰硬的比拼内力。

    两剑相击,雪崩山摇。

    万重山身在半空,无处着力,相比师弟的下盘沉稳,略微吃亏。然其下扑之势极其刚猛,故而优势劣势相互抵消。他牙关暗咬,真气如惊涛骇浪,层层叠叠,喷薄而发。他心中疑惑,“这小子的内力,竟与我不相上下?”

    万重山在遇到风逸珪之前,已学武八年。四岁起,他得高人教授武功,内息已修行八年之久。十二岁拜风逸珪为师之后,所习之内功心法,更是世间顶级功法,其修为可谓是一日千里,雄浑深厚的内劲,远超同龄强者。如今他四十有二,日日勤习内功,从未懈怠,他想不明白,为何年仅二十六岁的同门师弟,内息竟也强横如斯?

    万重山一直很高看这个师弟,对其极为忌惮。此时他才发觉,对于郭旭扬,他苦苦收集的各种情报信息,仍远远不够。

    其实,若论练功的刻苦程度,郭旭扬与师兄相较,绝对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再加上以往他因背负“龙瀛木剑”,时常在阎王殿前徘徊,在一次次生死搏杀中,他由内到外、由身到心,都锻造得更为坚韧。与黄伊榕初遇之日,在少女的好心救治下,他服下了“梵灵花”,此花更有增强内力的奇效。

    万重山并不知晓“梵灵花”之事。郭万二人比拼内劲之初,局势尚在伯仲之间,但若长久持续下去,郭旭扬得梵灵相助,反超师兄,只不过是时间问题。

    万重山倒飞而出,落在郭旭扬身前一丈之距,剑花狂舞,顷刻间连斩十数剑。夺命剑幻为道道虚影,横斩过后又是平刺,快剑如惊虹乍现,直取师弟心脏。

    郭旭扬以“云解”剑招,卸去对方的斩击之力,剑格护在胸前,不偏不倚地迎上龙渊剑尖。湛卢的剑格呈鹰翼状,雕刻的祥云图案入铁极深。其中一道云图纹理,与龙渊剑尖的大小相差无几。郭旭扬以剑格锁稳敌手的剑尖,右腕扭动,牵引龙渊。他趁师兄抽剑回撤之际,左手食中两指,贯注真气,点向对手鸠尾穴。

    万重山一掌拍出。掌风与指劲相交,真气四溢。郭万二人各自向后跃开丈余,顶峰积雪碎石迸溅,纷纷滚落深渊。

    万重山的眼中闪过一抹狠厉,身形闪烁,挺剑再上,他招招不留余地,不杀死这个师弟,他绝不罢休!

    郭旭扬凝神屏气,见招拆招。在以防守为主的剑招中,时不时地递出几招杀招,亦令师兄频频置身险境。

    他二人的剑招越舞越快、越斗越狠,两柄绝世名剑裹挟着浑厚的罡风内劲,激荡出阵阵清脆的声响。寒风暴雪被千万道剑气撕裂消融,在这万仞之巅,冰块与巨石如一团团炸开的花雾,弥散于绝顶高空,响彻云霄。

    郭旭扬与万重山只片刻间便斗了数百回合,然两人使出的剑招俱都是虚实相间、诡谲莫测。既知对方乃是同门,若规规矩矩地依章法出招,则必死无疑。且该门派的剑法,乃是以深厚的内力作为御剑的根基,强劲的必杀之剑,会在瞬间消耗大量真气。故而,双方在吃不准能否一招致敌死命之前,都不肯轻易祭出绝杀,否则,极可能令自己陷入内力不济的被动局面。

    万重山手中的龙渊剑不住轻颤,化为声声凄厉的鬼哭妖鸣,虚空中勾勒出一道闪亮的邪魅符文,无数亡灵冤魂随剑喷涌而出,向郭旭扬扑咬而去!此招乃是墨剑冥终之“明鬼戒”。

    郭旭扬快剑连点,迅速击破幻象,他心中一滞,“这招……应当也是本门剑招,但师父也没有传予我……”

    高手过招,电光石火间便可判生死。郭旭扬只是下意识地分心了一瞬,万重山的第二剑便已砍了过来。龙渊横斩,欲将敌手一剑两断!

    郭旭扬回神疾退,举剑格挡已是来不及。他的前胸被剑气劈出一条深深的血痕,倒飞跌出那一肩宽的峰岩,身形疾速下坠。

    他左手攀住山顶凸石,直立悬挂在半空,正欲借力上跃。岂料,万重山已飞掠而至,狠戾地跺踩在师弟的手上!

    “啊!”

    郭旭扬一声痛呼,万重山这一脚,饱含着愤怒与嫉妒,“格嘞嘞”的脆响声中,指骨立马被踩断四根,石尖的锋锐径直戳入掌心,刺穿肉骨。

    万重山两眼放光,欣赏着师弟垂死挣扎的模样,他的声音因兴奋而尖锐,“师弟,爽快吧?”他俯视着郭旭扬,咧嘴一笑,露出森森白牙。万重山似乎要将全身的气力,尽数倾注于右脚上,他发狠地磨踩着脚底下的那只手,泥泞的鞋底,已沾满了师弟模糊的血肉。

    常言道,十指连心。郭旭扬疼得左臂痉挛,浑身发颤,胸口的剑伤深入皮肉经脉,肋骨已被劈断一根,只是呼吸,都扯出一阵阵的抽痛。冰天雪地的凝冻,都止不住血水汩汩涌出,那件榕儿亲选的天蓝色的袍服,已浸成一片触目惊心的猩红。

    即便如此,郭旭扬握剑的右手,依然沉稳而有力。

    承受着断骨锥心之痛,他竟不再发出第二声痛呼,甚至连闷哼都没有,亦没有挥剑反击,而是,开口说话。因为他很清楚,万重山此时自以为胜券在握,正是心底不设防的最佳时机。

    郭旭扬强忍疼痛,冷笑道:“龙渊剑为诚信高洁之剑,你用它,不觉得很讽刺?”

    “住口!你懂什么!”万重山的右脚狠狠一沉。

    在这极寒的山巅,郭旭扬仍是疼得直沁冷汗,然他却不管不顾,咬着牙继续说道:“既得龙瀛,何需龙渊?你从师父那里偷走的那柄剑,也算是一柄绝世利剑,难道不比这龙渊强?顾征,你真的配不上七星龙渊!”

    郭旭扬很谨慎地斟酌着说出来的每一个字。他需要求证一些事情,但又必须防备着万重山。他这数年来背负着一柄红木剑,游走于天下,并宣称自己为龙瀛之主,其目的,就是为了牵制这十恶不赦的师兄。

    郭旭扬的话,令万重山怒不可遏,“胡说!我哪来龙瀛剑!我是杀了那老东西,但没捞到半点好处!”

    万重山右脚踩踏着郭旭扬的左掌,他的龙渊剑高高举起,贯注十成内劲,欲一剑砍断师弟的右臂!

    卸掉师弟四肢,再慢慢折磨致死,期间拷问出龙瀛剑的下落——这是万重山的内心想法。他原以为风逸珪将龙瀛剑传给了师弟,但自从郭旭扬所背的木剑现世之后,他又感觉似乎自己猜错了。

    “龙瀛剑果真不在他身上么……”郭旭扬心中一沉,眼中掠过一丝悲伤。他微微摇头,一声轻叹。

    郭旭扬以最快的速度平复心绪,猛地,湛卢剑脱手,直甩向对手面门!

    “垂死挣扎。”万重山不以为意,正想挥剑打落湛卢,断了师弟唯一的生机。岂料湛卢剑如同活物一般,在龙渊接近的一刹那,疾速转折,绕弯攻敌之后心。感受到剑势的猛烈,万重山不得不移开那只踩得很痛快的脚,斜斜地避开两步。

    郭旭扬左掌虽断,然忍住痛楚也能借力上跃,万重山斜退的同时,他已落定在峰顶山石之上。他的右手并指如剑,以真气驾御飞剑,从各种诡异刁钻的角度连番抢攻。“嗡”的一声清鸣,湛卢又稳稳地落回郭旭扬的手中。

    “这莫非是……‘绝处逢生’?!”万重山一面抵御飞剑,一面倒退,竟连退十余步。他的左臂被湛卢划出两道重伤,血流不止。惊惧与愤恨之意交织,被师弟以如此精妙的剑招扭转局面,他的心中,只有浓浓的妒意!

    **武侠小说定律之三十九:反派死于话多(我已经尽量让他话少了嘤嘤嘤……)。

    PS:我之前好像也在“话外小帖士”中说过,我的习惯是一边打架,一边带剧情。

第一百八十六章 铁兄之情

    绝处逢生!万重山听说过此剑招,但却不是从师父风逸珪那里听来的。

    仅仅一招,竟蕴含了一百八十八种变幻,乃是“墨剑冥终剑法”之中,最为繁复的一招。它是依据双方交战时,出招者所遭遇不同的“绝处”,幻化出相应的剑招来“求生”。绝境万千,迥异非常,然而,无论置身何种险境,招式因敌而变、随战而动,令对手避无可避、防不胜防。以此招御敌,可获生机。

    万重山咬牙切齿地叫道:“那老东西竟敢对我保留这么多!”

    郭旭扬用握剑的右手点穴,止住胸口涌血,他整只左手好似一滩血泥,手臂软软地垂于身侧,星光虽微弱,却也能清楚地看见外露的断指白骨。“咳咳咳!”胸中的逆血,大口大口地咳喷而出。他在山底因回护众人已受内伤,胸口这一剑,重伤更甚。他抹掉唇上血迹,不住地喘息,绝处逢生此招,令他消耗不小。

    对面万重山的情况稍稍好些,他未受内伤、未断胸骨,然他左臂被划伤两道,亦是深至骨髓,疼痛钻心。他也赶忙点穴止血,暗暗调息。郭旭扬的内力耗掉不少,他方才使出“明鬼戒”后的损耗,也好不到哪儿去。郭旭扬的左手已废,他的整条左臂也完全动不了了。

    万重山心中明白:明鬼戒是高明,但远不及绝处逢生。若说前者是高招,后者便可谓是妙到毫巅。

    虽说满心的嫉妒令万重山想发疯,然数十年磨炼出的心性,却又让他出奇的冷静。见识过绝处逢生之后,他立刻调整了原本的战术。他思忖,“老东西定然还有很多剑招没传给我,这小子想必还有更多后手。如今他已受重伤,我需以雷霆之势全面压制,不能让他再出新招。唯有速战,方能速胜。不能再耗下去了!”

    思及此处,墨绿色的七星龙渊剑疾抖抢攻,招招狠厉决绝。

    与师兄相较,郭旭扬伤得更重、失血更多,断掉的肋骨随着他挥剑的姿势,扯出阵阵揪心的疼。冷汗早已湿透了他的发根及背心,却又被寒霜所覆盖,山风肆虐,冻得发颤。

    面对敌手凶猛的攻势、夺命的杀招,郭旭扬依旧沉着,以守为攻,以退为进。在内伤外伤皆重且气力不济之时,他若是硬碰硬,实属不智。让对手在疯狂地进攻中加剧消耗,方为上策。对手越是狂暴,就越容易露出破绽。稳中求胜,是他现时的策略。

    今日,这一对师兄弟,必有一人,死于另一人剑下!

    万重山绝不容许自己是倒下的那一人!但是,郭旭扬剑招的沉稳,让他多少有些着急。继绝处逢生之后,师弟又使出了两招他从未见识过的招数,那两招精妙的剑招,一招用于防守、一招用于进攻。守,则守得滴水不漏,他手中之龙渊,递不进寸许;攻,更如排山倒海般凌厉蛮横,令他险些丧命。

    万重山将内力尽数倾注于龙渊剑上,朝郭旭扬直劈一剑。其剑势如狂洪溃堤,亦如秀山飞瀑,乃是刚柔并济、虚实难辨的杀招“一泻千里”。

    此招不可硬接,只能踏艮七位避闪。那日铁从云与万重山对决,曾被此招重创。若郭旭扬以此方位躲避,则很可能重蹈铁兄之覆辙。他思绪飞转,须臾预判后,他弃艮七位不走,而是抱剑于胸,整个人往万重山的龙渊剑上撞去!

    一泻千里的收势,乃在偏左侧,万重山的左侧,正是他那不能动弹的左臂。眼见湛卢剑刃已袭向左胸心脏,万重山那废掉的左臂无法自救,只能被迫撤剑后掠闪避。

    郭旭扬一招得手,趁势反击,快剑连进数招,招招攻敌之要害。万重山先前猛烈的杀伐气势,逐渐被师弟所取代。

    通体黝黑的湛卢透胸而过,带出一团血色雾花,伴随着万重山凄厉的痛呼声,郭旭扬终于在师兄右胸刺出一个透明窟窿,扳回自己胸口重伤的劣势。

    此时,两人交手已过千招,郭旭扬那根被劈断的肋骨,在双方的内力碾压下,已如蛛网般寸寸碎裂,胸口的剑伤亦崩得更宽更深,皮肉外翻,原先止住的血,又涌了出来。他早已痛到麻木,喘息愈来愈粗重。

    万重山的防守之法,存在毫厘差错,这才使得他被湛卢剑贯穿胸膛。郭旭扬的心中生出一丝疑虑:“这招‘疾风追影’,他好像似懂非懂?”然有了上一回的惨痛教训,他此次可不敢再分心大意,心绪快如闪电地一闪而过,手中宝剑并未凝滞,继续向对手砍杀而去。

    万重山的目中猛地暴射出异样的凶光,他脚步微错,竟在瞬间分化出两个人形!而这两人的身形竟又暴涨三分!万重山那本就很魁梧的身材,仿佛两座小山,十成真气如狂潮外溢,全方位压向对手。

    “总算逼你使出来了么——幻•幽冥!”郭旭扬暗道。他死死地盯着那突如其来的“两个万重山”。

    万重山分化出的两条人影,如水中月、镜中花,虚浮摇摆,亦幻亦真。他们从左右两路分别杀出,将对手的退路完全封死!龙渊剑如暴戾的龙卷风,更似千万条来至冥界地狱的嗜血幽灵,笼罩着郭旭扬从头至脚的全部范围,残酷地——绞杀!

    一道闪亮的剑光,如同坠落的星星,疾速划过漆黑的夜。左面的万重山,整条右臂在这道剑光下离体飞出,血花狂喷,与那紧紧抓握在手的、象征诚信高洁的七星龙渊剑一起,远远地飞落万丈深渊。万重山断臂的身躯,紧跟着倒飞跌出,直坠无底深崖。而右面那个“万重山”,顷刻间化为漫天水雾细沙,在半空中消散得无影无踪。

    郭旭扬精疲力竭,长剑撑地,半跪在山巅绝顶,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厮杀搏斗了整整一夜,放眼望去,偌大的冰封山脉坑坑洼洼,碎石裂冰无数,满目疮痍。白雪黑石上,溅洒着一滩又一滩红色的血,红得刺眼、红得心悸。这血,有郭旭扬的,亦有万重山的。“呜呜”的风声,似鬼泣狼嚎,阴森恐怖,席卷之处,如刀剜般刺骨。

    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

    郭旭扬缓缓地闭上双目,摸向胸口那张染满鲜血的“手绘剑招”,郑重而坚定地说了四个字。

    “铁兄,谢谢!”

    **日常怀念铁从云……

第一百八十七章 百足之虫

    郭旭扬在峰顶盘膝而坐,将真气运行一个小周天。他站起身来,低头向悬崖下望了望。此时天还未亮,山下浓雾弥漫,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见。他剑眉深锁,沉吟片刻后,突然纵身一跃,往万重山跌落的方向直跳下去。

    民间有一句老话:上山容易下山难。这座最高的山峰,山壁陡峭湿滑。郭旭扬的左手已完全使不上劲儿,其下坠的力道越来越快、越来越重,他此时身受重伤,内力不济,即使他全力施展出“踏雪无痕”的无上轻功,也很难做到单凭双腿借力,便能飞下深渊。在湛卢剑第八次插入石壁内,固定住他下落的身形时,他已经落下了近三百丈。

    他忽然觉得眼前发黑,赶忙用力地甩了甩脑袋,避免自己晕厥。“快撑不住了,上去吧。”他心道。

    虽说他亲眼看到万重山坠崖,但他总感觉“放心不下”。决战之地,乃是万重山引领到此的。他从始至终都怀疑师兄此举,必有蹊跷。然他一路向下探查,却也没有发现什么能藏匿身形的可疑之处。

    “但愿是我多虑了。”郭旭扬很清楚,他与万重山之间,已是“你死我活”的处境,必定不可能调解缓和。面对这样一个可怕的劲敌,他必须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对待,否则,非但是自己,就连身边的人,都无法幸免。他绝对不会忘记,前不久,他的榕儿险些死于万重山的剑下!

    郭旭扬狠提一口真气,向上飞蹿,沿原路返回山巅。

    在距离山顶斜向下不到五十丈的地方,有一块松软的山石。山石的内面已被掏空,挖出一个仅可纳一人的小洞穴。在隐形机括的操作下,石缝与山壁严丝合缝,只有在青天白日仔细查看,方能看出些许端倪。此时天黑雾重,郭旭扬又重伤在身,故而未能发现。

    洞内,躲着一个人。此人,正是万重山!

    万重山将气息压到最低,他侧耳倾听着石外的动静,听到郭旭扬一下一上的两轮御风声过后,许久,他才敢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正如郭旭扬之所想,万重山故意将其引到此处,乃是为自己留一条后路。他对师弟多有忌惮,若自己在此战中无法取胜,至少可以巧妙地躲进这精心布置好的洞穴之中,逃过一劫。

    “这小兔崽子果然下来寻我!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吗?郭旭扬,你够狠!”万重山整条右臂已经没了,所以,他不得不强行运功,动用那条原本伤得极重的左臂。“幻•幽冥”这招使出后,他的内力所剩无几,拼尽最后一口真气点穴止血,飞身进洞之后,他已是提不起半分内劲了。

    他的目中喷涌出歹毒的凶光,恶狠狠地说道:“幸亏我事先做了准备,否则必死无疑。郭旭扬我跟你没完!”他心有不甘,“看来,我当真敌不过他……老东西,这一切都在你的算计之内吗?”

    万重山的双手,沾满了许多无辜人的鲜血,可谓是罪大恶极。然他在与师弟决一死战之时,却并未在他的七星龙渊剑上涂毒。毒,是郭旭扬的克星。若万重山行下毒之举,则死的,必定是郭旭扬!

    然而,万重山虽处处防备着师弟,但在他的内心深处,他的确想堂堂正正地战胜师弟,以证明自己才是本门最强。他终究没有做出下作之事,或许是这个生活在黑暗中的魔鬼,仅剩的唯一一点光明。

    郭旭扬想尽快赶回唐王府众兵的所在地。他知道,黄伊榕、洪一等人,都在等着他回去,为了不让爱人朋友担心太久,他一刻也不想耽搁。

    刚开始,他还能凝出少许真气,以轻功飞掠,但没过多久,他的速度愈来愈慢,竟变得好似寻常不懂武功之人一般,一步一滑地下山。再过小半个时辰,他的步履已然不稳,踉踉跄跄、磕磕绊绊,与其说是往前走,不如说是往前挪。其间,他呕血三次,更有四次几近昏厥。

    衣袍已变血衫,左手如同血泥,他很想像上回大破“拜火教”地下分坛的拙木阵那日,换一身干净的衣服再现身,然西北荒凉,四下无人,他的这个想法,显然已不可能实现了。更何况,此次的伤情,比那回严重太多。能否坚持走到最后?他的心中,其实并没有多少底气。

    “这身伤,怕是瞒不住了。”他一声苦笑。

    他扭头回望一眼,雪地上歪歪扭扭的两排脚印,有的深、有的浅。脚尖踢到一块凸起的石头,他站立不稳,向前扑跌,在这陡峭的下坡路上滚出二三十丈。一阵剧烈的咳嗽,喷出两蓬血水,他挣扎着爬起身来,继续向前迈步。

    直到正午时分,一步一顿的郭旭扬,才远远地看到了众兵卒聚集的身影。此时,他的视线已经模糊。

    黄伊榕一直定定地站在那处,凝望着郭旭扬消失的方向。狂风暴雪肆虐,她却像是浑然不觉。若非铁梦筝时常过来给她拍去头身上的积雪,她早已变成了一个雪人。她就这么从黑夜站到了日出,再从日出站到了正午。

    终于,她看见了那个她用一生去挂念的人,看见了他那触目惊心的伤,看见了那身猩红的血衫。

    她扑进他的怀里,身体不住地颤抖,低低地抽泣,什么话也不说。这是她第五次落泪。

    “榕儿,我……还好,别,担,心……”安慰的话语,说到最后,却是发不出声来。

    “终于回来了。”郭旭扬心底那根紧绷的弦,倏然松弛下来,他两眼一翻,时刻紧握湛卢剑的手,最终绵软无力,宝剑“哐当”落地,他整个人,已晕靠在黄伊榕温柔的臂弯中。

    “旭扬!旭扬!你醒醒!”黄伊榕小心地搂着郭旭扬,惊慌失措,但不论她如何叫唤呼喊,对方却一动也不动。郭旭扬身上的血,已染湿了她的衣。泪水,已止不住的流。

    洪一、铁梦筝及李世民先后掠了过来。洪一想都不想,手掌立马抵在郭旭扬的背心,为其输送内力。然他源源不断的真气,仿佛泥牛入海,毫无用处。郭旭扬依然是紧皱双眉、紧闭双目,不省人事。

    万重山的剑,饱含着磅礴浑厚的内劲,他劈开了郭旭扬前胸的皮肉经脉、劈断了肋骨,更是将其五脏六腑震成重伤。郭旭扬在如此伤重的情况下,以十成真气御剑,与敌手又战了数百回合,气力早已透支。随后,他又下崖寻万重山的踪迹,再一路跌跌撞撞地回来与黄伊榕等人会合之后,才彻底昏迷。他能咬牙坚持走到最后一步,已是十分不易。

    黄伊榕用力地抹去满脸的泪痕,“他伤得很重,失血太多,必须马上救治!”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万重山还没死,但断了整条右臂的他,还能翻出什么风浪呢?且往后看~~~

第一百八十九章 周氏一家

    帐篷的帘门掀动,黄伊榕从里面走了出来。她摸了摸燥热的双颊,感觉那阵阵呼啸而过的冷风,来得很是及时。

    铁梦筝一直守在帐外不远处,看到黄伊榕的身影,她立马跑了过来,“榕姐姐,郭大哥他没事吧?”

    铁梦筝是一个很聪明的女孩儿。郭旭扬能活着回来,就说明杀她父母的大恶人万重山已死。对于郭大哥,她自是满心的感激。她一直都记着洪一对她说过的话:阿爹不希望自己沉浸在仇恨与痛苦当中。杀父弑母的仇人已身死魂灭,她暗暗地说服自己,放下压在心底的那块巨石。与前段时间相比,如今的她,要精神开朗许多。

    “伤得很重,哄着他睡着了。”黄伊榕揉了揉铁梦筝的脑袋,心不在焉地回了一句。

    “哄?……”铁梦筝歪头瞧着黄伊榕,眨了眨眼。在她的心目中,郭大哥是一位叱咤江湖的铁血汉子,是响当当的人物,只要有郭大哥在,就没有解决不了的事情。“哄”这个字,用在郭大哥身上,怎么听都觉得“怪怪的”。

    “为什么要哄?”铁梦筝追问,满脸的天真烂漫。

    “因为……他不想睡。”黄伊榕支支吾吾地答道。

    “不想睡?”铁梦筝越发听不懂了。

    黄伊榕只觉得脸上的燥热似乎消散不掉,她意识到自己说话考虑不周,为避免这小妹妹再追问下去,她赶忙扯开话题,“洪大哥回来了吗?”

    “洪大哥不是才刚走没多久吗?”铁梦筝的一双杏目瞪得大大的,“你当洪大哥是神仙么?”

    黄伊榕语塞。

    “榕姐姐你没事儿吧?是不是昨天站了一夜没睡,生病了?”她拽着黄伊榕的胳膊往右拉,“你给郭大哥疗伤的时候,秦王哥哥叫人搭了几顶帐篷。我俩住在这儿,你快去休息休息!可别郭大哥还没好,你也病倒了。”

    黄伊榕莞尔,“梦筝妹妹,我没事。”她轻柔地拍了拍铁梦筝的手背,“旭扬伤得太重,我要守着他。”

    “我替你守着!”

    “谢谢你,我的好妹妹。你不懂医术,还是我来吧。”

    两人说话间,李世民也快步走了过来。他在远处空旷地操练士兵,排兵布阵,故而此时才注意到黄伊榕。

    “黄小姐,郭大侠伤势如何?还需要输送真气吗?”

    此前,洪一将大把大把的内力送进郭旭扬的体内,却并没有将其救醒。洪一离开后,李世民主动请缨,紧接洪一之后,将自己的真气过给郭旭扬。直到黄伊榕放下帐篷的门帘,李世民才识趣地退了出来。

    “不用了,多谢殿下!我已为旭扬上好药,且他已恢复神志,现在他需要多休息。”黄伊榕颔首欠身,“很抱歉,因为旭扬,大家的行程,可能会耽搁些时日。”

    李世民已下令:众军原地休整,等候郭大侠伤情好转,亦等候洪大侠带药归来。

    听罢黄伊榕的话语,李世民皱了皱眉,他神情严肃,正色说道:“黄小姐,你我都很清楚:昨夜若非郭大侠及时赶到,我等必定是全军覆没!世民的命,都是郭大侠救的,方才那样的话,日后请莫要再说了。”

    “好。”黄伊榕微微一笑,点了点头。

    吹了吹风、透了透气,劝走了坚持要留下来值守的铁梦筝和李世民,黄伊榕又钻进了帐内。

    郭旭扬睡得很沉,暖炉放在床头,薄被盖在身上,那可加速伤愈的神药“莲师”,贴身放在他的腰间。

    黄伊榕将被角拢了拢,用袖口轻轻地拭去心上人额上细密的冷汗。她静静地看着这伤重昏睡的男子,看了很久很久。她时而含笑、时而叹息,她忽地伸出右手,在郭旭扬脸庞上空停了下来,玉手悬空游移,一寸一寸地描摹着情郎那张棱角分明的面部轮廓,嘴角扬起甜甜的笑意。

    不知过了多久,两日一夜未合眼的她,渐渐被困意侵袭,终于,她在郭旭扬的床头,趴着睡下了。

    三匹马蹄声由远及近。

    洪一不可能这么快就能返回,在这广袤的荒芜地带,冲他们唐王府将卒渐行渐近的,除了那一波又一波的“劫图者”之外,李世民不认为还会出现第二种可能。

    “布阵!”他大喝一声,顷刻之间,防御阵型已然成型。

    踏马声越来越近,李世民终于看清了来者的面目,“居然是‘河北’周伯翁?”他心中迟疑。

    那日在“赏剑大会”上,这自称“武乐双绝”的周伯翁,曾出手相助过黄伊榕,且这位武林耆宿,似乎也与郭旭扬交好。他此番携妻子与外甥女前来,或许意不在“龙瀛”也未可知。然龙瀛剑乃是天下人为之疯狂的神器,在名利与欲望面前,友情,又能有多少分量?

    李世民吃不准周伯翁的品行及来意,他吩咐众兵继续保持阵型,自己一人迎身而上。若三人来者不善,则“先礼后兵”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周前辈,晚辈乃是唐国皇子秦王李世民。不知周前辈三位大驾光临,有何见教?”李世民一上来便自报家门身份,一来尽显坦诚相待之意,二来也有一部分以背景压人的意思。他的身后,是整个手握重兵、占据大片疆土的唐国。周伯翁武功再高,但若想以一己之力撼动数以万计的军队,就不得不掂量掂量其中的轻重了。

    “哦,是小秦王啊。”周伯翁勒停马匹,“我是来找小伙儿的,啊,就是郭旭扬。我听人说了,知道他在这儿。”

    李世民怔了怔,旋即回以礼貌的微笑,挥手势遣散众兵,侧身让出一条道来,“周前辈,郭大侠在这边,各位请随我来。”他是第一次被人叫做“小秦王”,多少有些不自在。但看周伯翁那满头苍发,及其在江湖上的显赫地位,这个“小”字,李世民还是接受了。

    脚步声惊醒了浅睡中的黄伊榕,她的右手,警惕地摸向涅冰刀。看到走进来的是李世民、周伯翁等人,她才暗暗舒了一口气。

    黄伊榕站起身来,迎至门口,“周前辈,您怎么来了?”对于这位周前辈,她还是颇有好感的,虽然她很害怕听他的“雅调”。

    周伯翁尚未答话,他身旁的华敏敏先惊叫了起来,“憨大头!你怎么了?!”她猛地向躺在床上的郭旭扬扑去。

    华敏敏快,黄伊榕更快。只一个闪烁,黄伊榕就挡在华敏敏的身前,双臂一横,封住了对方的所有去路,不许眼前这个女人再靠近旭扬,哪怕是一点点。

    黄伊榕柳眉深锁,语气略微清冷,“旭扬睡着了,谁也不许吵他!”

    “你!”华敏敏气鼓鼓的,圆溜溜的大眼瞪着黄伊榕,眼珠子都快要瞪出来了。

    黄伊榕下巴微扬,不甘示弱地回瞪过去,脚步前移半步,几乎要顶上华敏敏的身子。她心里来气,“憨大头……谁允许你这么叫他的!这么难听亏你想得出!之前不是还对旭扬喊打喊杀的吗?才几天没见就叫得这么亲热!”她的余光瞥了一眼晕睡中的男子,悠悠地叹气,“你啊……再敢拈花惹草惹我生气,看我不打你。”

    赏剑大会前后,郭黄二人与周氏一家并没有过多接触,黄伊榕不知道华敏敏与郭旭扬已冰释前嫌。听到华敏敏居然敢叫旭扬“憨大头”,黄伊榕是一万个不高兴,但当着周氏夫妇的面,她还是忍了下来,没有发作。

    “小伙儿受伤了?快让我看看!”周伯翁一个箭步抢了过来。

    黄伊榕将华敏敏拦得死死的,却半点没有拦周伯翁的意思。周伯翁为郭旭扬号了号脉,摇头说道:“想不到小伙儿竟伤成这样。可惜我没带‘冰璜极’出来,他若能服下冰璜极,伤能好得快些。”他重重地一叹,“好在小伙儿命硬,否则我没法原谅我自己!”

    黄伊榕很是吃惊,“周前辈何出此言?”她对药物极有研究,自然知道冰璜极为何物,小小一粒,价逾千金。如此贵重的治疗刀剑伤的圣药,听周伯翁的话中之意是:此刻若有,则必让郭旭扬服下。且那句“不能原谅自己”,又是何意?

    周伯翁望了华敏敏一眼,心中歉然,嗓音低沉,“我……泄露了小伙儿的剑招。”

    **再说一遍哈~以后涉及文章的一些微调更正,只先在“爱文者”网修文,其它平台暂不做改动~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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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瀛剑诀介绍:
女子笔下的江湖,带少量玄幻性质的历史武侠,原创长篇连载,涉及部分军政场景。
以“龙瀛剑”为引,爱恨情仇,家国天下,侠义为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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