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1章,万灵
“是啊,我来了。”
纵然不是初见,可那般清浅如新月的笑意,仍旧让方锐微微失神。
虞云澜的容貌,达到了某种极致,李曌、三娘子都可称美人,比起她却差了一个层次,特别是一贯清冷的她,极少数浅笑之时,如一抹清辉月色照在荷塘,晕开圈圈涟漪。
就如西子捧心、貂蝉拜月等名场面,堪称绝世美人最美的时刻。
若不亲眼所言,根本无以言喻,只有身临其境,才能深切体会到,那般带给人的极致视觉震撼。
“沟通天道,就在这里?”
不过,方锐终究是心神坚定之人,很快回过神来。
再者,这是虞云澜本尊,非是上清身,下意识地,心理上有些距离。
说实话,虞云澜本尊与上清身的关系,他一直不大明白,基本就是按照双胞胎姐妹对待。
其实,上清身只是本尊的一个面,或者说一部分,本尊是更全的人格,某种程度上看成一体也并无不当。
“是。”
虞云澜在等待方锐时,心情颇为复杂,期待、忐忑……可等真正见到方锐,反而平静下来了。
她并非善言之人,正好不知道接下来如何说,恰巧方锐发问,便顺着回答:“两界山为一处天之极,有益此事。”
如虞云澜、方锐这般人,做一件事,便会尽力做到极致,哪怕微小助益,也不会放过。
“方道友可调整状态。”
“好。”
方锐盘膝而坐,释放五行领域,召来冰雪化水,雪莲瓣瓣,成就一壶好茶。
神通‘食为天’加持之下,闪烁着道道清辉。
他近来不怎么喜酒,反倒爱上了喝茶,一杯茶下去,心神宁静,精气神也会随之调整到巅峰。
“虞道友可要来一杯?”
“谢谢。”
湛蓝无际的天空下,有风徐徐,两人相对而坐,附近是皑皑冰雪,更远处是火红的枫叶翻滚如海浪。
两人并无说话,可莫名地,好似比先前亲近了些。
……
盏茶过后。
方锐感到,自身精气神达到了巅峰,顿时开口:“虞道友,可以了。”
“好。”
虞云澜螓首微点,玉颜上出现浅浅的红晕:“道友与我双掌相合,神魂出窍,我施展秘法牵连。”
方锐大大方方伸手,与一双纤细葱白、略带冰凉的玉手相合,反观虞云澜,似乎格外紧张,白嫩精致如瓷器的耳垂都在微微颤动。
这让他心中好笑的同时,也莫名感觉更拉近了些距离:‘这般的双手触碰,连拉手都算不上,也就此世的女子会害羞了,哪比得上前世,多少女子负距离交流都只当做家常便饭。’
“方道友,神魂出窍。”
“好。”
方锐压下心头一缕冰肌玉骨的触感带来的旖旎,稳定心神,意识沉浸识海。
对面。
唰!
虞云澜《三清九转功》运转,太清、玉清、上清三身,蓦然在身后呈扇形出现,清气蒸腾中,三身与本尊合一。
刹那间,她神魂离体而出,绽放清辉无限,仅仅神魂,就达到了准天心境层次。
几乎与此同时。
方锐元神出窍,离体而出,气势比之虞云澜丝毫不弱。
如果说,他的武神吞并真仙法,体内细胞如小太阳般,聚变反应,那是灵师途径辅助武道,一力破万法;
那么,这般‘元神出窍’,就是武道炼神之力加持神魂,形成元神,虽然不如前一种状态,却也堪堪达到了伪天心境战力。
“嗯?”
虞云澜颇为惊讶,方锐仅仅神魂,就能达到这种能量层次,不逊色于天心灵体,堪称不可思议。
不过,她也没有询问,尊重方锐秘密。
“方道友,我要运转神魂秘法了,莫要抵抗。”
“好!”
“阴阳二合,周游六虚,疾!”
虞云澜掐诀一点,自身神魂无限清辉笼罩而去,与方锐神魂呈现两极旋转,渐渐构建了一种神秘学上的神魂联系,心念相通,彼此玄妙共享。
“这种感觉?”
方锐感到,无须传音,一念就可知道虞云澜想法,更神奇的是,似乎共享了对方天心灵体的玄妙。
天地万物,此时在他眼中,都在显露着自身道理、玄机,可勘察其本质,这是绝世修道天才的感觉。
是的,方锐修道天赋只能说是废柴,从前都是面板加点开挂,这算是第一次,感受到了真正天才的视角。
‘难怪,虞云澜进境如此之快,这般天心灵体,也相当于开挂了……若是寻常人而言,仅仅这般链接,就是不小的机缘。’
方锐体验着这种感觉,自感神奇非常。
“天心灵体,可提前获得天心境部分玄妙,辨析天地万物本质,可道友当谨守本心,以防道化。”
“谢过虞道友提醒。”
虞云澜并未再多说,一念之间,‘山河社稷图’笼罩两人身躯保存,此般状态下,寻常真君来了也难伤。
倏而。
‘山河社稷图’中,又有一道灵光飞出,正是先天至宝之灵,化作彩虹,缭绕两人神魂周围。
“方道友,走了。”
两人心念相通,虞云澜传递出此念后,一同向上疾速攀升。
她的天心灵体玄妙万端,绽放着一种奇异光辉,引路向上,在无限高渺处通过一道虚无门户,刹那间感知立变。
无尽苍茫、浩瀚的感觉浮现。
最重要的是:无穷体悟,无数道理蜂拥而来,灌注心头。
如果说,在外界,哪怕天心灵体,也只是降低难度,还需要自身感悟道理;那么此刻,在穿过了那一扇虚无门户之后,大量道理,直接就是抢着挤着而来,向脑海中灌注。
这般肉眼可见的提升,对玄域真君来说都是一次大机缘,可遇而不可求。
虞云澜见方锐陷入体悟,并没说什么,将一切道理排斥在外,默默护法,等到某一刻才神魂传音:“方道友,要靠近天道核心,小心了。”
方锐瞬间惊醒。
共享虞云澜的天心灵体绝世天才资质,再加上,方才那般大道感悟,他第一次体验,难免有些许沉浸。
反而,是虞云澜护法,牺牲了自身感悟的机会。
他心中生出歉意的同时,也不由疑惑非常,不是刚刚才穿过那扇虚无门户,怎会这么快就靠近天道核心了?
“无妨。”
此刻,两人心神相连,虞云澜瞬间感应到了方锐想法,‘无妨’是对方锐心中歉意的回应,继而解释道:“在穿过天道之门后,哪怕什么都不做,也会自动向着天道核心靠近。”
紫霄阁早代天心玄女,也有修成三清身者,感悟天道,故而,留下了些经验。
“哦?”
方锐向周围观察去。
穿过天道之门后,已不见下界天地山川万物景象,四周皆是渺渺清气,无论是向前、向后、向左、向右,似乎都只是在向着一个方向靠近。
很快,一片天空中的海洋出现,那是万灵意志的海洋,万灵的泛意识,显化出来,就是亿万万颗光点,如星空繁星,静谧无声。
是的,这片海洋,给人的感觉,就是静谧,好如睡着了一般!
只是,这片瑰丽奇观,底层一角,却呈现漆黑之色,犹如一团墨水,在以一个并不显眼,但越来越快的速度渲染。
那般的漆黑,仅仅只是望上去,就莫名给人以混乱、扭曲之感觉。
“这就是天道核心,万灵之海,方道友,我们之前猜测的不错,天道的确被污染了。”
虞云澜神情凝重。
“不好!”
方锐却发现了更糟糕的事情,两人神魂外围的清光,不知何时,沾染了一抹诡异的淡灰之色,犹如附骨之疽。
‘或许是虞云澜的天心灵体,亲近天道,来到这里,自动建立链接,遭遇污染?也或许是,那般污染达到了概念层次,乃是双向,我看到它的同时,就要遭受污染?’
他猜测着,就要提醒虞云澜退出此处。
不过,虞云澜比方锐想象中的更加果决,无须提醒,就是瞬间掐诀,让二人上品开始虚化,就要脱离此地。
可就在这时——
那片万灵之海底部一角,浓郁如墨汁般的黑色突然开始翻滚,然后,空间中就出现了一股恐怖拉扯,让虞云澜带着方锐退出此处失败。
更恐怖的是,一条漆黑长河,从那万灵之海底部贯穿而来,淹没向两人。
“去!”
虞云澜纤手一点,先天至宝‘山河社稷图’之灵,化虹而去,变作一道彩虹桥,挡住漆黑长河。
“虞道友,不行的,此法最多也只可延缓污染。”
方锐叹息着一指外围,神魂外围的清光,从方才的浅灰色,渐渐浓郁,竟有成为黑色之势。
两人这般境界,心灵敏锐,皆是察觉到了一股大祸临头之感。
“出师不利啊,这还没有真正沟通天道,就遭遇如此污染。”
“是我连累了道友。”虞云澜语气中带着歉意。
“没事,卜算结果大吉,想来,我二人身上,应该有什么手段可以平安度过。”
方锐默默检索面板上的神通,落在‘长生不老’之上。
‘我们二人此行的生机,多半就落在你头上了吧?罢了,且来一试!’
他意念在面板神通一栏,闪光状态的‘长生不老’上一点。
轰!
十万劫运点消退。
神通‘长生不老’激活,一次性返老还童效果发动,那般混沌无极,原初近道的能量,再度出现!
唰!唰!唰!
一缕缕混沌色流光出现,缭绕方锐神魂周身穿梭不定,紫气成云,在他的头顶形成硕大华盖。
他神魂寿命,在一岁岁变化,趋于年轻,在这般逆反本源的能量下,那股神魂清光中代表污染的黑色,如橡皮擦般被轻易擦去。
虞云澜与方锐神魂链接,神秘学上的联系,纵然没有让她也享受返老还童的效果,可仅仅只是渲染,就让她神魂清光中的黑色跟着散去。
随着这抹黑色消退,神魂清光重新变得清澈,两人感觉,心灵仿佛褪去了一道枷锁,变得自由、清灵。
‘大黑天污染,竟也能被洗去?!果然,此行的生机,在方道友身上。方道友身上,究竟还有多少神奇未曾发掘啊?’
虞云澜清澈的明眸中异彩涟涟。
“虞道友,我来挡住污染,你只管沟通天道。”
方锐传音道。
他的劫运点有限,不可能磨灭所有污染,最好的方法,还是唤醒天道,激发天道的自我净化机制。
“好。”
虞云澜并非扭捏之人,果断运转秘法,闭目沟通天道。
随着她开始沟通天道,万灵之海的底部,那片浓郁不化的黑色,仿佛受到了什么刺激,开始暴动,如同煮沸了的水般。
轰!
那条贯穿而来的漆黑长河,也变得愈发壮大,就连先天至宝‘山河社稷图’之灵化作的彩虹桥,也被打落飞回,污秽长河直冲两人而来。
“来得好!”
方锐周身原初能量涌动,逸散形成混沌色光芒,庇护自身与虞云澜二人,浩荡漆黑长河轰击而来,就如雾气冲击在礁石上,瞬间蒸腾散去。
两者剧烈碰撞造成的视觉效果,如同仙侠大片中的顶级特效,无比震撼。
“有意思!”
方锐感知着脑海不断涌现的信息,心中一动:“大黑天污染,既是劫难,也是机缘,只要清除了其中污染,就能白嫖信息吗?”
“只是,这些信息杂乱无章,还需要我自行整理、组合,才可能形成技能。话说,这也算屎里淘金了吧?”
“罢了,这种事情,以后再考虑,现在当务之急是,我不能再变小啦!”
在神通‘长生不老’的一次性返老还童效果下,方锐神魂寿命已经变为十八岁,可另一边,虞云澜看似还远未完成沟通天道。
再继续下去,就真真正正要‘返老还童’了。
等虞云澜清醒来一看,我的辣么大一个方道友哪去了,怎么就只剩下一个小正太?
那种场面,简直想想都社死啊!
“唉,就算浪费也顾不得了。”
方锐下定决心,心念一动,将原初能量排出体外,与那漆黑长河碰撞,大片湮灭。
这就好比,铜丝就可以导电,却用了银子替代,作为电线,乃是极为暴殄天物之举!
很快,一次返老还童结束。
方锐果断开启第二次。
时间飞快流逝。
三次!
四次!
……
七次!
“唉,这就已经砸入七十万劫运点了,继续下去还不知道要投入多少。此次,希望别亏本吧!”
方锐暗叹。
终于,就在第九次激活神通‘长生不老’后。
唰!
虞云澜一双如秋水般的明眸睁开:“辛苦方道友了。”
也就在她话音落下的刹那——
轰隆隆!
那方无边无际,庞大无比的万灵之海,忽而开始波动,从静谧无声,刹那间动若惊雷。
……
第192章,圣人
代表整片天地万灵的泛意识,从沉睡中苏醒,那整片海洋中的亿万星辰光点,在这一刻,齐齐熠熠闪烁。
仅仅注视着它们,就好似看到了芸芸大千众生,贩夫走卒、飞禽走兽、花草虫鱼……
万灵泛意识中对自由的向往,那般万类霜天竞自由的意志,亿万一心,好如一曲荡气回肠的史诗,调动这方世界最本源的力量。
轰隆隆!
无尽星辉涌动,凝聚为璀璨的世界之力,奔腾不休。
轰!
万灵之海底部,那片如墨汁般污秽,顷刻被压缩至一角。
旋即。
咔嚓嚓嚓!
无尽紫霄神雷劈落,每一道都相当于四阶天心境全力一击,可那般密密麻麻岂可计数?
庶民之怒,伏尸二人,血溅五步;天子之怒,伏尸百万,流血漂橹;而这……乃是一方世界的怒火!
万灵之海底部的污秽,在紫霄神雷下剧烈翻涌着蒸腾,就连污染而来的漆黑长河也随之中断。
“这才对嘛!”
方锐看着一幕,微微颔首:“洪虞界能孕育出七件先天至宝,可见是一方大世界,此界天道绝对不弱,不然也不可能在上古之时,抵御住大黑天的入侵。”
“之前不过是陷入沉睡,才被偷偷摸摸侵染,现在醒来,如此污秽,就不值一提了。”
这就如:一个人若是失去意识,一个小水洼都能溺死;但若是苏醒,大江大河亦可泅渡。
“方道友,此般碰撞,彰显世间道理,万般玄妙,切不可错失机会。”
虞云澜与方锐心神相连,察觉方锐走神,传音提醒。
她说的没错,天道核心万灵之海与那般污秽对抗的过程中,的确有无数玄妙道理显化。
这些玄妙道理,相比之前自动灌注的体悟,还要更高一等,属于世界更深层次的玄妙,价值也不可同日而语。
“好,多谢提醒。”
方锐答应一声,即刻凝神观望,渐渐沉浸其中。
片刻后。
万灵之海底部,那团污秽已遭抹除,万灵之海也恢复了平静。
虞云澜、方锐二人相继回神。
“唉,纵然共享虞云澜的天心灵体天赋,观辨这般玄妙,进境不错,可也远远比不上加点啊!”
方锐发现,什么挂,都比不上自己的面板。
显然,面板本质上,乃是与洪虞界天道同等层次,乃至更高位格的奇物。
“不过,纵然再位格再高的奇物,也有极限,就如饼再大不可能大过烙它的锅,面板也不可能让我达到超出它的层次。”
“再者,面板来历莫测,我固然不可因噎废食而不用,但也不可依赖过重,自身修炼也不能放松。”
方锐思索着,暗暗看向面板,发现劫运点飞快攀升补回。
另一边。
虞云澜发现方锐时而思索着,就把自己给屏蔽了,不过,倒也不在乎,之前帮助避免污染就已是极大恩情了。
她正要说什么,忽而神情一肃。
嗡!
此刻,无论是虞云澜,还是方锐,共享着天心灵体玄妙,都敏锐感知到了一道无形无质的高渺意识降临。
甚至,‘看’到了祂的意象显化,那是一道高高在上、淡漠无情的竖眼,凝望而来,扫向两人。
“这是……天道显化?!”
方锐神魂激灵灵一个颤抖,莫名有种看透了的感觉,心中一凛:“天道当面,我的穿越者身份,乃至面板,会不会被发现?继而,发生不可测之事?”
他刚生出此念。
唰!
一蓬清光照落,有些类似虞云澜的造化领域,但显而易见,层次更高,对着两人笼罩而下。
“此乃造化之光,方道友不必担心。”
虞云澜的提醒,再加上自身灵觉并未感到危险,方锐才没有躲避,任凭光芒罩落。
此般光芒下,虞云澜周身,气息愈发玄妙莫测。
方锐也感觉到,自己与整片天地好似更加融洽的同时,神魂也似在发生着某种变化。
“世界青睐?让我获得了本世界土著……不,远比本世界土著更高,乃至气运之子的待遇,除此之外,我的资质也在飞快提升!”
“这就是天道的嘉奖么?”
方锐恍然明白了:天道乃是万灵意志的集合,并没有人格化的自我,更像是一段机械程序,至公无私。
故而,纵然他的穿越者身份暴露,被天道发现不是土著,在为世界立功后,也得奖励。
不仅仅是造化之光,此番天道奖励,还未结束。
唰!
一缕缕紫色气息垂落,没入两人头顶,消失不见。
方锐以神通‘天子望气’观去,自己、虞云澜二人头顶,除了玄域实力显化的纯青云气外,此时,更多了一蓬紫气华盖。
传说中,世间有大功德、大业果之人,可得紫气加身;天地圣人出行,更是紫气东来八万里。
“所以,这是天道功德?!”
他心中泛起明悟。
“的确是天道功德。”
虞云澜一贯清冷的声音中,此时都有着些许波动:“天道功德妙用无穷,可挡灾劫,减弱突破天心境,乃至后续境界的雷罚;可转化世界本源之力,作为突破瓶颈的修炼资粮;甚至,对传说中的问道超脱,都有着莫大作用。”
天道功德,可遇而不可求,只有对天地立下大功德之人才可获得,哪怕上古大能见了,也要眼红嫉妒。
“天道功德啊,我前世似乎有所耳闻。”
方锐暗忖:“也不知在此方世界,天道功德多到一定程度,是否也可以立地成圣,获得世界位格,不死不灭?”
片刻后。
缕缕天道功德沉淀,笼罩两人的造化之光消散,感应之中,天道显化的竖眼消失不见,万灵之海也重新变得静谧。
“不错!我如今的修炼资质,堪称天才,武道资质万中无一,灵师资质也达到了赤橙黄绿青蓝紫的第二档蓝色,的确是大机缘啊!”
方锐微微颔首,感叹道:“虞道友,此行这就结束了?”
倒不是别的,而是:太顺利了。
他貌似只出了九次神通‘长生不老’,别的啥都没做,妥妥的工具人既视感,可此行收获,却堪称不菲。
“方道友,这只是开始。”
虞云澜螓首微摇,纤手以一个奇异的手法掐诀,蓦然一指。
天道之力呼应,虚空扭曲,一扇奇异门户出现,其中,有着缕缕九幽气息散发。
“此门,直通阴世地府。”
她解释道:“我方才沟通天道时得知,天道之污染,从阴世地府蔓延而来,若不解决此点,污染恐还会反复。”
“阴世地府么?果然。”
方锐早有猜测。
大虞皇室、半仙世家,将阴世地府当做厕所排放,绝非正道,现在,果然出事了。
“只是此事,天道苏醒,就不能一并解决了吗?”
“阴世地府自成一界,圣皇本想等其大成,并入世界,可如今大业未成,天道力量渗透困难。”
虞云澜解释道:“再者,方才天道只是短暂苏醒,祂本就重创未愈,又强行苏醒清除污染,消耗巨大,如今已再度陷入沉睡,只能等日后人道祭天,以人道气运缓缓弥补。”
“这样啊!”
方锐皱眉:“天道都是如此,险遭污染,可见阴世地府的情况,该是何等糟糕,那里恐是大凶之地!”
“方道友所言有理。只是,没有干涉到阳世,可见还没臻至最坏情况,此去,能净化阴世地府最好,若不能,便毁了阴世地府。”
“另外,”
虞云澜纤手一抬,手中浮现出三缕流光:“我沟通天道时,得赐圣皇的三道本源灵光,圣皇在阴世地府沉睡,纵然遭遇污染,也可凭此唤醒,作为助力。”
“方道友可回去,我自行前去即可。”
再如何准备周全,也难保万全,若是再度拉着方锐冒险,说实话,她也有些过意不去。
“还是一起吧!”
方锐眸光一闪,却是微微摇头。
卜算之中,此行大吉,自然包含整个过程,再者他有预感,自己的大机缘还远未结束。
没记错的话,其中一件先天至宝‘生死簿’可是在阴世地府,若真到了最坏情形,要毁去阴世地府,那是不是意味着……
“多谢道友了。”
虞云澜玉颜上浮现出清浅的笑意,与方锐并肩作战,总是让她有种安心的感觉。
“道友心情似乎很好?”
“是,因为道友。”
“什么?”
方锐不是没听清,只是没想到,你这女人,怎么猝不及防撩人呢?
“走了。”
虞云澜这次并未回答,神魂化作流光,似乎有些慌乱地进入通道。
对素来清冷、有一说一的她来说,这般反应极为少见。
“这女人,该不会……”
方锐摇摇头,紧随其后。
唰!
随着两人一前一后进入,那道门户旋转着,很快收缩消失不见。
……
就在方锐、虞云澜二人神魂,去往阴世地府之时——
大虞,神京。
应无极、永定帝二人,通过重重禁制,向着皇宫地下而去。
“我皇室先祖的此番布置,以‘玉皇封天录’封锁气息,紫霄阁都是不知。”
应无极为永定帝解说着,语气中带着一丝得意。
皇宫地下‘九幽黄泉万尸大阵’,永定帝是知道的,但也从未亲临来过。
倒是应无极,曾跟随上代皇室真君来过一次,此时作为领路人。
通过最后一道阵法,空间变幻,九幽之气扑面而来。
天空中,有着无数夜明珠悬浮,映照着黄泉之水滚滚流淌,一座座白玉台上盘坐着一道道人影,犹如尘封的兵马俑,散发着强大气息,好似随时都会苏醒。
此般景象震撼无比,若有密集鼓点的配曲,简直可以直接剪辑入史诗大片了。
“老祖,这些皇室真君,都还活着?”永定帝看着如此之多的真君,震撼至极。
“不算活,却也不算死,处于一种类似‘活死尸’非死非活的状态,需要时可以唤醒,发挥真君之能。”
应无极语气一顿:“只是,激活之后,原本灵智全消,就变成真正的‘活死尸’了。”
这些皇室真君借助‘九幽黄泉万尸大阵’尘封,将自己处于冰冻状态,就是希冀,将来某一日天地灵气复苏,有一线希望延寿复活。
“老祖,可能牺牲几位先祖,诛了妖道?”
永定帝迫不及待问道。
方锐简直成了他的执念了,什么时候都念念不忘。
只是,这般的话,若是被这些皇室老祖听到,也不知会是何心情,拿他们作为一次性的牺牲品?
这可真是,后辈子孙,孝感动天。
“呃……”
饶是应无极,也被永定帝奇葩思路震惊了下,思索片刻,才认真回答道:“陛下,恐怕不行,这些真君老祖也就在‘九幽黄泉万尸大阵’中,借助九幽黄泉之力,才可发挥真君之能,若是带出去,便会瞬间坐化,变成真正‘活死尸’,掉落境界只有半仙之威了。”
若是此法真的有效,他还不真介意‘孝出强大’一次,可惜不能啊!
“陛下,走吧!”
应无极带着永定帝腾空,来到中心,最大的一处紫玉高台处:“此为‘九幽黄泉万尸大阵’核心,窃天台。”
“维系大阵,抽取阴世地府本源,培育仙品天材地宝,所有一切,就是凭借它之力?”
“正是。”
应无极说出‘窃天台’来历:“我等皇室、半仙世家,实则只可召唤阴世地府雏形的虚影,排放负面气息,根本不可进入其中,这就是圣皇对我等的防备!”
“一位皇室祖上却寻到了阴世地府一个不是破绽的破绽,每当人间诡域生出,阴世地府的防御便会达到最薄弱,便可以‘窃天之术’偷取阴世地府本源,以此布下了‘九幽黄泉万尸大阵’。”
“后来,世间负面气息攀升,又有一位老祖修成‘窃天台’,从此,任何时刻都可偷取阴世地府本源了。”
“老祖,如此肆意抽取阴世地府本源,固然让圣皇不能苏醒,可会不会加速世界堕落,让大黑天降临?”
只要不牵扯方锐,永定帝智商还是在线的。
“不会。”
应无极哂笑一声:“陛下,圣皇的强大,远超出你我想象。”
“上古之时,天变之后,天道沉睡,圣皇镇压一众古神,这可不是巧合,而是圣皇刻意营造的局势,而阴世地府的建立,也是圣皇为了达成祂的某个目的。”
“哦,什么目的?这些东西,为何朕从来不知?”
永定帝惊讶。
“咳咳,这是布下‘九幽黄泉万尸大阵’那位祖上的猜测,牵扯修炼隐秘,记录在一本手记之中,陛下不知道也属正常。”
应无极也没瞒着,爆出一个惊天大秘:“我们洪虞界,是无道祖的,或者说圣人、界主的,圣皇所做的一切,皆是为了积攒天道功德成圣,获得世界位格!”
……
第193章,圣皇
“若是真让圣皇成圣,哼哼!”
应无极冷笑:“作为天道圣人,世界之主,大黑天入侵固然不足惧也,哪怕邪神真身降临,也可镇压。”
“可我等一界生灵,尽为其奴也。”
作为修行者,最不喜约束,可若是虞圣皇证道圣人,获得世界位格,那是什么概念?
简直好比人格化的天道,一念即可监察天地万灵,也难怪大虞皇室会如此‘反动’。
“此言有理。”
永定帝眼中亦是浮现出一抹浓重的忌惮。
不说修行者,他这个九五之尊、说一不二的皇帝,也何曾愿意头上多个爹?
还是一个对自己一切了如指掌的爹!
至此。
永定帝彻底明白了应无极的意思:圣皇很强大,隐藏很深,对大黑天布置也很周全,我们不用太过束手束脚,可以放心祸祸。
“真是没想到,圣皇也有这般的一面,如此惊天谋算。”他蓦然发出一声感叹。
“陛下,这个世界,是人是鬼,是神是仙,皆有欲望,圣皇怎能例外?”
应无极揭开血淋淋的现实:“相比起来,传闻中如圣人般无私的圣皇,我更愿意相信这才是事实。”
“而圣皇既有私心,妄图成圣,我们皇室背叛也就不算什么了。”
欲戴王冠,必承其重,更何况证道成圣,承担反噬,不是应当的吗?
早先应无极不知道这些时,他屁股虽坐在皇室这边,心中却还对虞圣皇有着崇敬,但等真正了解到如此隐秘,却再无半点愧疚了。
“是啊,为了众生自由,我皇室对圣皇的背刺是正义的。”
永定帝喃喃着,似乎在说服自己,忽而又话锋一转:“哼,我等所为,妖道也在享利之列,可其一边享利一边反我大虞,实乃罪大恶极。”
他时刻不忘cue一下方锐,这个一生之敌。
应无极无语了,他虽然对方锐也有着忌惮,欲杀之而后快,但,却也没像永定帝这般成了心魔。
“陛下,开始吧!”
他微微摇头,不再多说,准备尽快行动,培育出‘仙品天材地宝’,好提升自己应对方锐。
“善。”
永定帝从怀中取出天子玉玺,扬起那一刻,在此地幽冥之气刺激下,八道龙形气运飞出,呈顺时针旋转。
“真君仙令,去!”
应无极抬手之间,打出一块古朴令牌,阴阳二气流转。
嗡!
龙形气运、阴阳二气,二者光芒合一,化作一道巨大的太极图旋转落下,让窃天台上阵法节点一处处亮起,中心一道巨大光柱升腾,召唤阴世地府虚影轰然降临。
……
另一边。
虞云澜、方锐二人神魂穿过通道,从天道之界,直达阴世地府。
迎面而来的,是一股浓郁不化的晦暗气息。
与肉身不同,神魂是不需要呼吸的,却可与外界交感。
若说在两界山,神魂与外界交感,感觉是自然、舒适;在天道之界,感觉是缥缈、浩瀚;那么在这里,交感的体验就是:晦暗、压抑、心灵如笼罩上了一层阴霾。
这是极不正常的,正常的阴世地府,那就是纯粹的幽冥阴气,神魂交感应是清冷森凉,却决非这般。
“小心了。”
方锐提起万分警惕,已有心理准备,下一刻就面对整个阴世地府的镇压。
虞云澜与他心念相通,察觉到这般心思,却是螓首微摇:“我们借助天道之力掩护来此,不踏入某些禁地,暂时是不会被察觉的。”
“如此么?”
方锐稍稍放松,这才分出心神观察周围,看着瞧着,蓦然,目光一凝。
这里光线相对昏暗,犹如暮夜交替之时,举目望去,四面八方都是无垠的黑土地,笼罩着一层淡淡的猩红。
是的,此处竟然是有‘太阳’的,一轮猩红的太阳。
“嗯?!”
方锐以神通‘天子望气’观望去,发现那一轮‘太阳’,本质竟是一轮旋转的圆盘,再往深层窥探,圆盘之中竟是一本书册模样的奇物。
“紫霄阁藏书有言,圣皇以先天至宝‘生死簿’打造小轮回盘,作为阴世地府的根基,净化负面气息,以求天道功德。”
虞云澜感知到方锐的念头,解释着,神色凝重:“只是没想到,如今,‘小轮回盘’竟遭到侵染。”
“大虞皇室、半仙世家,肆无忌惮将阴世地府当做厕所排放,超过了‘小轮回盘’的净化限度,故而大黑天力量干涉,才遭遇侵染吗?”
方锐心中生出猜测。
他还是漏猜了一点,若仅仅是负面气息过度涌入,阴世地府自可排放外天地,但大虞皇室抽取阴世地府本源,却如釜底抽薪,让阴世地府功能都受到了影响,这才遭到侵染。
——虞圣皇纵有经天纬地之才,可也毕竟不能算到千万年后,想不到后世的大虞皇室竟有这般胆量,还能找到诡域出现时不是破绽的破绽,以‘窃天之术’抽取阴世地府本源。
“虞道友,你看,被侵染的‘小轮回盘’,不再净化负面气息,反而是吞吸负面气息转化某种能量,以太阳光的形式泼落在这片黑土地上,让此处化作类似诡域的所在。”
方锐目光如炬,辨析‘小轮回盘’能量运转,很快就发现了这些情况。
“是,这片土地,似乎……极为适宜魂魄生存。”
虞云澜说着,清冷的目光突然望向某一处。
方锐亦是感知到什么,同时看去。
唰唰唰!
远处,一道道虚幻魂魄降临,在黑土地影响下逐渐变得凝实,旋即就被一股吞吸之力,拉扯着向一个方向飞去。
“咦,这阴世地府竟能接引生魂,容纳魂魄?”
方锐本以为,这里仅能净化负面气息的。
要知道,容纳魂魄,干预轮回转世,在他印象中,几乎是大成的阴世地府才能做到的事情。
“我也不知,紫霄阁传承记载中,阴世地府只是雏形,并无这般玄妙的,许是被大黑天侵染后的新能力?”
虞云澜猜测着,问道:“方道友,你可感觉到了空间中的那股牵引?”
“自然。”
方锐颔首。
整片空间中,有一股力量,似乎专门针对神魂、魂魄,向着一个方向拉扯,只是,这种力量相对他们却是不值一提。
“我们去看看。”
“好。”
两人保持隐身,跟着那片出现的魂魄,追踪而去。
大约一炷香后。
飞行数十里,竟然看到了一座巍峨无边的城池,城门上书‘酆都’二字。
城门口,聚集着汇聚而来的一片魂魄,喧喧嚷嚷。
方锐、虞云澜二人对视一眼,默契上前观望。
……
“进城者,来此审判!”
‘酆都’城门,一个青面獠牙,气息媲美上品武者的鬼差,周身缭绕缕缕黑灰之气,大声开口。
“速速过来!”两个鬼卒压着一个紫衣老者魂魄上前。
“姓名?”
“老朽钟余。”
这紫衣老者说了姓名后,连忙飞快补充:“老朽在大虞为官,一生刚正不阿,清正廉洁,享年八十四,寿终正寝……”
“哦?”
鬼差眼睛眯起,挥了挥手:“以‘善恶宝鉴’鉴之。”
钟余闻言,慌乱想要挣扎,却还是被押了上去。
‘善恶宝鉴’乃是一面镜子状的宝物,对着钟余一照,他头顶上黑色光芒涌动,浮现出一行字迹。
【姓名:钟余】
【主原罪:贪】
【罪恶值:9826】
【评价:恶贯满盈】
【事迹:……】
“哈哈哈哈!”
鬼差大笑:“好一个钟余,你本在大虞为官不假,可却是巨贪,被孙辈不慎揭露,群情激愤,要求严查,却因为背景丝毫无损,反而声名大噪,引来求办事者无数,因收贿赂太多而乐死了,是也不是?”
“这……是,大人饶命,我错了。”
钟余脸色大变,跪地磕头。
“不,你没错,我们正需要你这般的人才……酆都欢迎你,去吧!”
鬼差取出一枚金色令牌,打入钟余身体,让此人魂体闪烁金光,随后,挥了挥手。
后方,两个鬼卒热情迎上来:“大人,快快请进!有何不明白的我们为您解释……”
钟余迷迷糊糊,就被迎进了城去。
……
方锐、虞云澜看着这一幕,对视一眼,皆是心情奇异。
他们没想到,这酆都鬼城,竟然还会分辨善恶,只是,似乎并非惩善罚恶,而是……
接下来,又一个魂魄押来,鉴定为【非善非恶】,发放一枚白色令牌,进城去了。
两人继续观看,发现大多数人皆是如此,评判【非善非恶】。
只有少数人,为【小有恶迹】,发放灰色令牌进城;【大有恶行】,发放红色令牌进城。
——钟余那般评价【恶贯满盈】,也是难得,这一批中竟然都没出第二个。
还有个评价【小有善名】,一个评价【多行善事】,竟然分别被打入了第一层拔舌地狱、第八层刀山地狱。
“果然,这被侵染的阴世地府大有问题,恶人目前暂且不知,好人却是要下地狱,可谓病态。”
方锐微微摇头:“虞道友,咱们进城去看看吧!”
“好。”
两人隐身,进入酆都城中。
进城刹那,空气中那股晦暗气息愈发浓郁,纵然二人这般境界,神魂都感到了一丝压抑,极不舒服。
只不过,这和见到的一切相比,却又不算什么了。
城中。
有吃白食者,客栈掌柜、小二反而赔着笑,仿佛这是他们的荣幸;
有当街掳掠女子者,白日宣淫,甚至,按照某种等级,分先后顺序;
有丑陋女子,让一排面容姣好的女子跪下,手持鞭子,在她们脸上、身上打下一道道血痕,围观者一片交好声;
……
钟余被带到了外城的一座大府邸,仆人无算,美人板凳、美人盂……
一切都充满了癫狂。
方锐、虞云澜二人,略施手段,得知情报。
原来,那些聚集而来的魂魄,若是评价为‘善’,按照五等评价:小有善名、多行善事、善名远扬、一世善人、至纯至善,分别打入十八层地狱。
评价为【非善非恶】者,进入酆都城中,发放白色令牌,为平民。
鉴定为‘恶’者,享有特权,也分五等,小有恶迹、大有恶行、恶贯满盈、无恶不作、穷凶极恶,分别赐予灰、红、金、青、紫五色令牌。
令牌等级越高者,权限越大,对低层次者可生杀予夺。
灰、红、金,前三等令牌,只能在外城;青、紫,后两等令牌,却可进入内城。
方锐、虞云澜两人去看了,内城之中,声色犬马,那般奢靡享乐,堪比皇帝。
反而是,十八层地狱中,所有善人都在忏悔、哭嚎:‘饶了我吧,我下辈子再也不做善事了’、‘下辈子,我要做恶人、坏人,最坏、最恶的人’、‘杀人放火金腰带,修桥铺路无尸骸’……
此情此景,简直颠覆三观。
至少,方锐、虞云澜两人看完,都沉默了。
“当前阴世地府的规则,乃是惩善扬恶,如此所为,大概是此举,有益于大黑天侵蚀地府、天道。”
透过表象,方锐一眼就看到了本质。
“乾坤颠倒,阴阳逆乱,此地当灭。”
虞云澜一贯清冷的声音,此时,格外带着一丝冷意。
“毁去就太浪费了,我看这阴世地府,如今似已臻至大成,只要解决核心问题,未尝不可扭转。”
方锐说着,眺望酆都中心:“据说,酆都掌控者,乃是长居阴天子宫的阴天子,也不知道那所谓阴天子,究竟是个什么玩意儿?”
“可惜,阴天子宫的外围禁制,强行进入就会触动。”
酆都外城、内城,乃至十八层地狱,二人不惊动就可进入,可唯独阴天子宫不行。
阴天子宫乃是阴世地府的核心,宫外禁制,隐隐与天空中的‘小轮回盘’相呼应。
如要强闯禁制,就是在与‘小轮回盘’正面碰撞。
“虞道友,走过这么多地方,可感应到圣皇所在?不妨先唤醒祂,了解一番那阴天子的底细,再一道出手不迟。”
方锐素来稳健,如此提议道。
“感应不到,多半是被封印了。”虞云澜螓首微摇。
“唉,那就只能咱们自己动手了。”
“好。”
两人皆是知道,待得越久,身上残留的天道之力越弱,越可能暴露,故而,当兵贵神速。
既下决心,他们立刻行动。
唰!唰!
两道流光划破天穹,直冲阴天子宫而去,如两轮太阳狠狠撞去,让阴天子宫外半球形的禁制光幕,如肥皂泡般幻灭。
轰隆隆!
强破禁制的反噬,让天空中的‘太阳’都在颤抖,整个阴世地府都在震动,酆都鬼城中,所有鬼魂齐齐抬头。
“呜!”
“嗷!”
十八层地狱中,一片鬼哭狼嚎。
诚可谓:惊天地、泣鬼神。
“碎!”
方锐闯入禁制后,直接动用本命灵宝‘太一金珠’之灵,元神法力灌注,化作一片混沌色光芒横压而下,让整片宫殿刹那间无声湮灭。
如此粗暴的找人招数,果然效果非凡,瞬间让一道扭曲人影显露出来。
赫然是阴天子!
嗖!
虞云澜默契无比,即刻出手,以先天至宝‘山河社稷图’之灵,投落光柱罩下,将对方定住。
此刻,两人这才看到‘阴天子’面容,眉心一道金色竖纹,面容高贵完美,威严霸道。
方锐只是心中赞叹,这阴天子竟也有如此仪态。
虞云澜却是面色微变:“圣皇?!”
‘阴天子乃是圣皇?!’
她心中生出此念的同时,动作飞快,抛出天道所赐的一缕圣皇本源灵光,一闪掠去,没入对方眉心。
……
第194章,功败
大虞,神京。
‘九幽黄泉万尸大阵’启动,召唤阴世地府虚影降临,虽然只是一方雏形,但观去却如一方小世界,横压而下。
“这就是阴世地府?!”
永定帝注视着这一幕,心中震撼莫名。
“不错,抛开私心不谈,圣皇的雄心、手段皆属顶尖,惊才绝艳,堪称千古第一人。”
“只是,任祂风华绝代,陷入沉睡千万年,一切也早已物是人非,徒为我大虞皇室做嫁耳!”
应无极手中蓦然掐诀,窃天台启动,与阴世地府建立链接。
“窃取阴世地府本源,此非易事,陛下还请稍等。”
他正说着。
轰隆隆!
阴世地府虚影中,忽然两道流光横空,与地府中心宫殿碰撞,造成整个幽冥轮回,都在剧烈晃动。
应无极、永定帝二人,自然第一时间发现了这一幕,心中大惊,心脏狠狠揪紧,简直惊骇欲绝。
这就好比:奸夫潜入偷香,可突然察觉男主人返回,被堵在了屋内,那该是何等刺……不,惊恐!
“老祖,那两道流光,是为何物?”永定帝的声音中,罕见地带着惊慌。
“我们召唤而来的,只是阴世地府虚影,隔着一层,分辨不清,我亦不知。”
应无极猜测道:“可能是进入阴世地府之人?或者,圣皇埋伏的后手?前者不大可能,我个人更倾向于后者。”
圣皇所建阴世地府,其实介于虚实之间,只可神魂降临,而神魂离体,至少需要半仙之境。
不过,圣皇对阴世地府防范严密,如何进入,大虞皇室、紫霄阁、半仙世家皆是不知。
虞云澜也是沟通天道,才有办法进入。
“若真是圣皇后手,那说明,圣皇对我等行动已有察觉,老祖,可还要继续?”
永定帝感觉这次行动,变数横生,大出预料,已有渐渐失控之感。
“自然。”
应无极顿了一下,面色一狠:“一不做、二不休,既然干了,岂能半途而废?”
“再者,我们皇室这些年做的事情,陛下你也知道,万一圣皇苏醒,必遭清算,,万劫不复。”
“老祖所言有理。”
永定帝亦是有决断之人,当即下定决心,一条道走到黑。
应无极是为提升实力,相较之下,他更需要抽取阴世地府本源,培育‘仙品天材地宝’,来保住小命。
轰隆隆!
恐怖的阵法之力,化作一条虚幻巨蛇,对着天空吞吸。
窃取阴世地府本源的过程,远比永定帝、应无极二人想象中的还要顺利。
阴世地府似乎出了什么乱子,抵抗之力比皇室先祖记载的要微弱许多,很快就被抽出大量九幽气息,化作九幽本源落入窃天台中一方白玉池。
咔嚓嚓!
九幽本源的滋养中,放入其中的两颗银灰色种子,熠熠闪光,表皮破碎,飞快发芽。
“彼岸草开始生长了。”
永定帝、应无极二人对视一眼,脸上皆是有着喜色。
……
阴世地府。
方锐心思敏锐,在虞云澜说出‘圣皇’二字的刹那,即刻意识到了真相:“阴天子乃是圣皇?!”
这个情况……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他本以为,大黑天在污染阴世地府后,会将沉睡的圣皇封印,阴天子会是邪神投影,或者另外什么恶心玩意儿。
“现在看来,大黑天手笔远比我想象中大得多,污染地府后,企图直接将圣皇黑化,变作黑暗地府的阴天子,进而污秽天道,毕其功于一役……这是何等野心啊?!”
“若没有我的话,说不得,还真让大黑天得逞了。”
当然,这一切其实也是方锐的锅。
当初,他造就劫妖,让大虞不得不以国运天柱封禁神通‘聚兽调禽’,继而天地灵气回升,世间负面气息攀升。
表面看去,之后,世界似乎没有任何改变,可其实,大黑天一方在暗度陈仓。
世间负面气息攀升,大黑天干涉加深,将这部分影响,尽数投入地府,一举压过圣皇,将其黑化为阴天子,其后更是持续投入,开启了地府接引亡魂之能,妄图打造黑暗地府。
若是不管不顾,任其发展下去,恐怕要不了太久,大黑天就能‘开门’,彻底降临。
“我的初衷是好的,推翻大虞,重定乾坤,刮骨疗毒……可这个过程中,所带来的,可能并非全是正反馈,延缓大黑天到来。”
这就好比:有些老年病人,放弃治疗,还能苟延残喘许久;可若是要动手术,可能治愈,但更大的可能是更快嗝屁。
“命运从不是一成不变,而是动态变化的啊!”
方锐对此,有了更深的体会。
曾经,他的卜算结果,乃是还有五百到八百年时间,可在蝴蝶效应下,真的就只能作为参考了。
“方道友,助我!”
虞云澜传音。
在她打出那一道圣皇本源灵光后,先天至宝‘山河社稷图’之灵定住的圣皇,一双眼睛在天青、猩红二色交替闪烁,并且天青愈发频繁。
显然,圣皇并非等闲之辈,并未彻底堕落黑化,只是暂且潜伏,以待变故。
比如:此时,方锐、虞云澜二人来到!
而就在这时——
强破禁制,大黑天感应,圣皇身后的影子,不断扭曲,好似有什么恐怖之物,即将借助圣皇身躯降临。
瞬间,圣皇眼中的青光遭到极大压制,猩红大盛。
“疾!”
方锐调动元神法力,化作一道纯青光柱笼罩而去。
虞云澜亦是毫无保留,先天至宝‘山河社稷图’之灵,泼落无尽银白色清辉。
两人策应下,压制邪神降临,让圣皇重新稳定,眼中猩红渐褪,在向着好的一面转变。
方锐、虞云澜见到这一幕,皆是稍稍放松,没想到此行如此顺利。
其实,也是他们果决,猝不及防偷袭,定住圣皇,用出本源灵光,不然有得麻烦。
“若是不出意外,当可圣皇唤醒,净化阴世地府……”
虞云澜清冷的声音,带着些许欣喜之意。
阴世地府似已大成,若能净化,彻底并入天道,这就是世界根基,可大大增强洪虞界防护。
纵然不能彻底解决大黑天入侵,也至少能争取千百年,乃至更久。
“姑娘,不要插旗啊!”
方锐腹诽着,忽然心中一动,一股不妙的预感生出。
阴世地府本源,被大虞皇室以‘九幽黄泉万尸大阵’抽取,在这个关键时刻,如被恶狼般狠狠咬了一口。
天空中,‘小轮回盘’化作的太阳蓦然一黯,旋即变得猩红明亮,一圈圈如水波涟漪般的猩红阳光扩散,笼罩四方。
这一刻。
“嗷!”
“嚎!”
“呜!”
……
整个地府,数以十万计的魂魄表情蓦然变得狰狞,鬼哭狼嚎之中,负面气息蒸腾,化作滚滚黑气蜂拥而来。
相对现实,非虚非实的阴世地府,乃是高出半个维度的存在,大虞皇室从现实窃取本源,顷刻间被方锐、虞云澜二人居高临下锁定位置,发现位于大虞神京,瞬间联想到了大虞皇室。
这般背后捅刀子的行为,方锐自不必说,一阵心累;纵然清冷如虞云澜,也罕见出现愤怒的情绪。
可此时却不是生气计较的时候——
圣皇眼中的光芒,瞬间由天青之色,化作纯粹的猩红。
“不好!”
方锐、虞云澜二人,皆是心中一个咯噔。
圣皇唤醒计划,功败垂成!
哗!
一道强横气势散发,化作肉眼可见的黑色波浪席卷,方锐、虞云澜二人都感到一股隐隐的压迫。
这是圣皇……不,阴天子,邪神力量侵染的黑暗阴天子!
相比还是那张面容,却再不见之前高贵完美、威严霸道,反而无比邪恶、扭曲邪异,祂眉心之处,金色竖眼更是彻底化作了黑色。
“杀!”
并不废话,方锐、虞云澜二人心念相连,一同默契出手攻击。
“混沌之刀,去!”
方锐元神法力毫无保留输出,催动本命灵宝‘太一金珠’之灵衍化混沌色光华,又以破限级别刀法打出,凝为一道千百丈的混沌匹练刀气斩落。
很久很久,他都没有全力出手攻击了,让人忘了最擅长乃是刀法啊!
特别是,如今动用本命灵宝‘太一金珠’衍化混沌,再以破限刀术打出,简直比武神吞并真仙法相状态的最强攻击,还要强上三分。
咔!
阴天子眉心变作黑色的竖眼,沟通天空猩红太阳,与‘小轮回盘’以血红色雷电相连,借力之下,竟是一手接住这道千百丈刀气。
几乎与此同时。
“造化之剑,疾!”
虞云澜天心灵体配合极致造化领域,又经过先天至宝‘山河社稷图’之灵加持,化作一道千百丈的银白色剑光落下。
唰!
阴天子同样一手接下。
这一幕堪称震撼!
阴天子眉心处血色雷霆升腾,牵连天空大日,以一己之力,一手硬接方锐千百丈混沌刀气,一手抓住虞云澜千百丈造化剑光。
怎一个凶字了得?!
方锐、虞云澜二人对视一眼,齐喝出声:“碎!”
咔嚓嚓!
轰隆隆!
这一刻,千百丈的混沌色刀气、月白色造化剑光,齐齐破碎,化作刀气剑光龙卷风暴,将阴天子生生击退,中断与‘小轮回盘’的勾连,气息也在极限虚弱,达到了低谷。
就在这时——
唰!
刀气剑光龙卷风暴中,隐藏的一缕圣皇本源灵光,直冲阴天子飞去,可距离祂眉心仅剩一寸时,轰然破碎。
——虞云澜得天道所赐,一共三道圣皇本源灵光,一道在最开始时用了,一道此刻崩碎,仅剩最后一道。
看到这一幕,方锐、虞云澜两人皆是神色凝重:没想到,在将阴天子打击至如此虚弱,仍能抗拒圣皇本源灵光侵入。
其实,阴天子的能量级,受到此地大黑天侵染程度限制,最多也只能堪堪触及四阶,与方锐、虞云澜二人相当。
不过是,祂凭借圣皇之躯、地府主场、更高境界的眼界,才强过方锐、虞云澜二人而已。
若是单打独斗,方锐、虞云澜皆没有胜过阴天子的信心,可谁会与祂单打独斗?
不讲武德,联手之下,彼此心念相通,无比默契,还是有自信胜过对方的。
眼见本源灵光入侵失败。
唰!唰!
方锐、虞云澜并没有给阴天子喘息的机会,化作流光冲上,向阴天子杀去。
阴天子面容淡漠邪异,无悲无喜,化作一道黑色流光对撞相迎。
刹那之间。
天空中,方锐、虞云澜二人所化的天青、月白流光,与阴天子所化的死黑流光相互追逐对轰,溅落青、白、黑三色光芒如雨,没入下方黑土地,造成灭世一般的地动山摇。
足足半盏茶功夫后。
轰!
三道纠缠在一起的流光分开。
青、白二色光芒悬停半空,化作方锐、虞云澜二人神魂,并肩而立。
轰!
黑光代表的阴天子,却是如流星坠落,撞入地下不知多少深。
可仅仅下一刻——
唰!
阴天子从地下飞出,眉心黑色竖眼以血色雷霆沟通‘太阳’,‘云端充能’之下,气息恢复,甚至节节攀升,增强了一截。
原来,这是大虞皇室持续抽取地府本源,造成大黑天对此地浸染加深,邪神投入力量变多,阴天子实力自然增强。
“不能这般下去,有着大虞皇室背刺,这又是对方主场,拖延下去,对我们大不利。”
方锐心念传音,询问出声:“虞道友,你可能牵制阴天子刹那的同时,影响那道‘小轮回盘’一瞬?”
“可。”
虞云澜干脆答道。
两人一番战斗,早有默契,直接各自出手。
唰!唰!唰!
虞云澜运转秘法,太清、玉清、上清三清身旋转,灵力归一,气息突然暴涨至天心境层次,打出亿万道月华如绸带笼罩向阴天子。
与此同时。
她的先天至宝‘山河社稷图’之灵飞出,散发出某种奇异波动,与‘生死簿’产生共鸣。
先天至宝‘生死簿’乃是‘小轮回盘’的核心,共鸣之下,这一瞬间脱离阴天子控制。
是的,虞云澜正是借助先天至宝的共鸣,做到了这一点!
而就在这一刻——
“去!”
方锐神通‘生命活化’激活,百万劫运点消耗,化作海量的‘活化元力’,横亘苍穹,对着与先天至宝‘山河社稷图’之灵共鸣、失去控制的‘小轮回盘’撞入。
……
第195章,斩杀
哗啦啦!
如大江洪流般的‘活化元力’,淹没了天空中的‘太阳’,撞入‘小轮回盘’。
刹那间,高悬天际,那一轮‘太阳’变了,猩红光芒稍稍内敛,表面不断凹凸蠕动,好似一颗……狮子头肉丸子。
它的表面一点点变得细腻,原本的猩红,也不知道是否是错觉,看上去,渐渐趋于粉红。
前一刻猩红降临的诡异风,下一秒,竟有变作樱桃小丸子的既视感。
“活化成功了!”
方锐感受着神通‘生命活化’的反馈,心中一动。
多亏他早有准备,直接消耗了百万劫运点,转化如此海量的‘活化元力’也仅仅富余一些。
与此同时。
遭到牵制的阴天子,感知到这边变故,爆发了。
轰!
漆黑光芒爆炸,犹如黑洞崩塌,空间如裂帛般震荡,那亿万道如绸带的月华轰然崩碎,大片泯灭。
半空。
虞云澜恍如实质化的神魂,清冷面容上,蓦然变得苍白。
阴天子同样气息衰落,仰望天穹,那始终高高在上、邪异淡漠的面容,第一次变色。
“啊!”
祂双手张开,长发披散,仰天怒吼,眉心黑色竖眼,散发血色雷霆如电火花般滋啦啦闪烁。
但,却仿佛信号不良般,并未收到任何回应。
“啊!”
阴天子再次怒吼。
结果……依旧没动静。
本来,祂眉心血色雷霆沟连猩红大日,霸气邪恶的一幕,可此时pose摆出来了,却没有反馈,看上去,莫名有种小丑般的荒唐滑稽。
——就如霸道总裁开着劳斯莱斯停在闹市,突然取出一根腰带,喊了一声铠甲合体。
“噗!”
方锐忍不住笑了。
虞云澜嘴角亦是勾勒出清浅笑意:“方道友,这是怎么回事?”
“解释起来有些复杂,重点是,我现在能影响‘小轮回盘’了。”
方锐简略答道。
是的,他凭借神通‘生命活化’带来的亲近,此时能一定程度上影响‘小轮回盘’了。
活化之前,大黑天侵染阴世地府,阴天子能够控制‘小轮回盘’,理所应当,可活化之后么?
咳咳,对于将‘小轮回盘’活化的后果,方锐其实是不大清楚的。
这般活化后果并不可测,特别是死物活化,某个智障木偶就是例子。
不然,他早做了。
此前对‘小轮回盘’强行活化,那是局势所迫,不得已而为之。
“‘小轮回盘’核心是‘生死簿’,对先天至宝活化,可谓开了历史先河,神通‘生命活化’是有启灵效果的,具体能达到什么程度,尚未可知。”
值得一提的是,法宝、灵宝、先天至宝,皆是死物,它们的‘灵’,并非自我意识的灵,而是一缕灵性,可以被炼化、掌控。
正是有了这缕灵性,才可虚实相生,方锐、虞云澜二人神魂,能将本命灵宝‘太一金珠’之灵、先天至宝‘山河社稷图’之灵带来,便是此理。
“先天至宝的潜力远超凡物,活化之后,灵智也该强上一些,至少,不应该是智障才对。”
“方才,‘小轮回盘’的灵智就回应了我,拒绝呼应阴天子。”
方锐暗忖着,心中却也有一丝忧虑:“按照经验,神通‘生命活化’活化之物,都会有某种特性。”
比如:活化木偶,喜欢模仿人;活化毛笔,喜欢被操持写字;活化藤椅,当人坐上去会摇晃;活化地荆棘,嗜血……
这个被污染的‘小轮回盘’,诞生特性,就不知道是什么了。
不过。
很快,方锐就知道了。
嗖嗖嗖!
诞生灵智、成了精的‘小轮回盘’,突然飞来飞去,如皮球般满天乱蹿,表现出来,就是太阳暴走了。
可它作为阴世地府的核心,如此任性,后果就是整个阴世地府地动山摇,天崩地裂,十万亡魂鬼哭狼嚎。
“性格恶劣,调皮捣蛋,‘小轮回盘’的活化特性,是小魔头吗?莫非是大黑天污染的影响?”
方锐心头一跳。
“方道友,快阻止它。”
虞云澜传音。
阴世地府长久遭受大黑天污染,如一颗大当量炸弹,缓缓净化‘拆弹’还好,可若是阴世地府突然崩塌,对现实就是一场大灾难。
“好。”
方锐一念尝试阻止,可旋即,脸色一僵,因为,‘小轮回盘’灵智反馈来的大致意思是:‘不干!不干!就不干’。
这成精了的‘小轮回盘’,反了天了!
具体原因,不但方锐可以影响它,借着大黑天污染,阴天子同样保留着一定权限,可以施加影响。
方锐与阴天子对着干,成精了的‘小轮回盘’就如撒欢的哈士奇,失控了。
这就好比:小孩要做一件事情,父母一方赞成,一方反对,意志相左,这个时候,小屁孩儿就会选择一个对自己有利的、符合本性的去做,然后无法无天。
“虞道友,速速击杀阴天子,我才能阻止‘小轮回盘’。”
“好!”
方锐、虞云澜二人身化流光,直杀阴天子而去。
而就在这时——
成精了的‘小轮回盘’突然停下了,因为,它感受到有东西在抽取自己的本源。
之前,它不过死物,抽血就抽血,没啥感觉。
可现在成精了,变成了小魔头,还敢抢它东西?
轰!
暴躁的成了精的‘小轮回盘’,顺着那股吸力,反吞了回去。
……
大虞,神京。
长长长!
大大大!
永定帝、应无极二人,看着窃天台白玉池中,飞快发芽生长的‘彼岸草’,脸上皆是有着喜色。
“彼岸草,传说可助人超脱苦海,渡生彼岸,位列仙品,此宝足可顶着大虞国运天柱影响,治疗陛下。”
“老祖有了‘彼岸草’,也可炼体突破,同喜!同喜!”
二人对视一眼,正大笑着。
突然。
窃天台白玉池中,阵法抽取而来的一团银色九幽本源,开始缩小、缩小、再缩小,受此影响,两颗彼岸草停止了生长。
永定帝、应无极齐齐变色,抬头望去。
那道阵法之力,形成的虚幻巨蛇,吞吸九幽之气,此时却被一股力量阻止,甚至反吸回来。
白玉池中,九幽本源逆流而上,被吞吸带走。
“老祖,这可是圣皇……”
永定帝声音一颤。
“无妨。”
应无极心中也有三分慌乱,表面却是镇定:“圣皇已沉睡数千上万年,难道,还能爬出来不成?”
“陛下,速速拿出玉玺,与我一道加持阵法。”
“好!”
永定帝也是果决之人,当即行动。
他需要彼岸草救命,此刻夺九幽本源,就是在夺他的命啊!
阻止!
必须狠狠地阻止!
轰!
玉玺悬空,浓郁气运形成华盖,没入阵法。
应无极同时动手,阴阳领域覆盖,灵力倾泻而下,让阵法之力形成的虚幻巨蛇蓦然膨胀,仰天嘶鸣。
顿时,倒流之势中止,阴世地府本源再度缓缓流逝。
……
阴世地府。
成了精的‘小轮回盘’,感知到那股抽吸之力加剧,视作挑衅,自然暴躁大怒,极限抽调阴世地府力量。
轰隆隆!
如此两方拔河之下,整个阴世地府地动山摇,崩溃愈发剧烈。
“嗷!”
“嚎!”
“呜!”
……
这一刻,阴世地府中,无数亡魂受到影响炸散,化作袅袅黑烟,丝丝缕缕如瘴气般升腾。
轰!
这些黑气聚啸而来,凝聚为一道漆黑光柱,横亘天地,沟通冥冥,接引恐怖黑暗之力灌注阴天子。
赫然是:大黑天加注了!
可这是洪虞界,怎容大黑天放肆?
咔嚓嚓嚓!
天地愤怒,本能排斥,无尽紫霄神雷落下,顷刻间,那道横亘天地的巨大漆黑光柱崩溃。
紧接着,方锐、虞云澜二人化作流光而来,与阴天子交击,力量碰撞震荡空间,双双倒飞。
哗!
阴天子悬停半空,一头黑发飘扬,如同根根蠕动的触手,身上堕落黑暗气息与之前相比,何止强出一星半点?
千百丈外,一青一白两道流光落定,化作方锐、虞云澜二人身形,看到这一幕,皆是神色无比凝重。
此刻,阴天子气息之强横,赫然已超出二人许多,纵然他们联手,胜负也犹未可知。
这是阴世地府濒临崩溃,黑暗气息升腾,临时提升了大黑天邪神力量投影上限。
当然,两人之前所做也不是无用功,断了阴天子借用‘小轮回盘’之力,中止了无休无止消耗战,奠定了此刻的决胜局。
方才海量亡魂死亡献祭,大黑天加注,也不可能再来一次,阴天子再败一次,就死定了。
“斩!”
方锐、虞云澜二人对视一眼,默契无比,再度同时发出各自最强攻击招数。
唰!唰!
一道千百丈混沌刀气,一道千百丈银白造化剑光,破空向着阴天子夹击而去。
可明明锁定之下,如此招数,却斩了个空。
嗡!
阴天子整个身形散作虚无,化作一股漆黑法域弥漫,直接笼罩了千百丈外的方锐、虞云澜二人。
天地立变。
不过转眼间,方锐身边已失去了虞云澜身形,前后左右上下,皆是无边黑暗,带来恐怖的压迫。
滋啦啦!
他神魂之外,散发五彩的五行领域,遭遇剧烈侵蚀,元神法力消耗,在这一刻成数十上百倍地增长。
“若是一般真君,在这种情况下,恐怕撑不了太久,可我么?还真不怕什么消耗。”
“此处……黑暗领域?不太像!”
方锐喃喃着,一步向前,却来到了后方;明明是向左,却来到了前方。
在这里,阴阳颠倒,规则扭曲。
“我有些明白了!阴天子,天子也,哪怕是大黑天的天子,也能一定程度上借助天之力,阴天子身化这片黑暗法域,相当于无限弱化的天道,更因为大黑天的缘故,规则扭曲混乱。”
“论位格,这里恐怕已经超出了领域,达到了领域之上的层次!”
方锐心中泛起明悟。
“方道友?”
这时,前方突然出现‘虞云澜’身形,造化领域笼罩周身。
哗!
方锐却是一刀斩出,将其破碎。
“造化领域都拟态出来了,可惜,模拟再像,也没有那股神魂间的联系啊!”
他感应了下虞云澜的位置,一步向后,身形立变,看到了另一个虞云澜。
“方道友!”
虞云澜默默感应了下,察觉到秘法的神魂联系,欣喜出声。
方才,二人赫然是在双向奔赴。
“我有一法,可破此地。”虞云澜一如既往语言简练。
“哦?”
方锐察觉此处相当于无限弱化的天道,知道攻击无用,根本没有费力尝试。
因为,寻常攻击,就如人在地上抛石头,怎能伤害到天?
“什么?”他好奇问道。
虞云澜却没有回答,太清、玉清、上清三清身旋转,清辉璀璨,皎皎如月,化光而来。
“竟是这样?!”
方锐与虞云澜神魂重合的刹那,瞬间知道了方法:天心灵体,同样代表着天的层次,只是虞云澜力量不够,需要借助于他。
这种借助,必须更深层次的联系,神魂相连都不够,要……神魂交融!
神魂交融,某种程度上说,乃是比男女之事都更要私密、亲近的接触。
方锐感知着那股清冷,沁入心脾,好似让人头皮发麻的舒畅,心绪复杂:这次神魂交融,乃是虞云澜单方面的配合,若他有所恶意,轻易就能重创,甚至击杀对方。
这份信任,沉甸甸的。
方锐却不知道,若是换个人,若非是他,哪怕知道这种方法,虞云澜也绝不会去做的。
“方道友,出手!”神魂交融,虞云澜清冷、隐藏羞赧的声音,传入心底。
“好!”
方锐压下心头的复杂,微微闭目,此刻,不仅是那份神魂交融的快感,同样更有某种与天地合的体悟。
下一刻,造化、五行两方领域融合,化作紫色光芒,合于掌心,仅仅气息就让这片黑色法域颤动。
“此处乃是阴世地府,可亦是归属洪虞界,洪虞界天道干涉自然强于大黑天,这一点,就注定了胜败。”
“破!”
方锐双手一合,一推。
哗!
一道紫色光芒迸发,其中好似蕴含刀光剑影,无限延伸。
嗤啦!
裂帛之声中,这片笼罩穹野、无边无际的漆黑法域,如幕布般撕裂。
阴天子自虚无中打出原形,胸膛出现一道紫色裂痕,光芒从中迸发,周身黑色气息涌动,却不能弥合。
这是天之力层次的伤害!
“去!”
虞云澜神魂脱离而出,打出最后一缕圣皇本源灵光,没入阴天子眉心,让祂双目之中猩红开始褪去,黑色竖眼也渐渐变为金色。
可就在这时——
哗!
方锐突然暴起出手,神通‘斩神碎灵’激活,无形刀光没过阴天子,或者说……圣皇。
……
第196章,三才
“方道友?!”
虞云澜疑惑看来。
她身为紫霄阁天心玄女,对圣皇,其实是有着一种信仰,或者说,视为偶像的。
若非是方锐,共同经历了一系列事情、神魂交融都做过,有着深厚信任基础,换一个人对圣皇出手,虞云澜恐怕都会直接攻击了。
“你看!”
方锐并未解释,只是紧紧盯着前方,面露思索之色。
神通‘斩神碎灵’一刀既过。
阴天子……不,圣皇身躯炸开,触目惊心的黑暗逸散而出,消弭无形,很快显露出最核心部分,一颗漆黑之色的十六面体,骤然明亮,而后迅速崩溃。
“嗯?!”
虞云澜神色微变:“传承记载,万物真灵如萤火,圣皇真灵怎会是如此?而且,污染得如此彻底?”
她所能想到的,只有一种可能,圣皇主动接纳了大黑天。
“或许,这不是圣皇呢?”
方锐一言石破天惊。
之前,神通‘斩神碎灵’感应,反馈而来的感觉极为奇怪,明明已经触发,却有种杀不死圣皇的感觉,故而他才斩出一刀。
此时看到这一幕,彻底确认了:这不是圣皇,至少,不是本体。
如虞云澜所说,真灵本质,乃是一颗萤火般的光点,而那颗十六面体,更好似模拟真灵的人造芯片,虚拟人工智能核心。
“还有,虞道友,你有没有发觉,我们面对的圣皇,也太弱了些?”他表情玩味问道。
“似乎……是这样。”
虞云澜螓首微点。
圣皇乃是何等存在?
上古之时,抗衡大黑天入侵,封禁古神,如孤月凌空,横压一个时代,如此大能,怎会轻易被侵蚀、堕落?
即使堕落,他们二人,又怎么可能如此简单击败?
“若我猜得没错,圣皇不在这里,方才那只是一具替劫假身。”
方锐断言道。
与此同时。
他心中蓦然发出一声叹息:‘不愧是圣皇,已经触及到了真灵层次吗?此等境界,恐怕已不止四阶天心境,达到了五阶,乃至六阶!’
四阶、五阶、六阶,只是方锐个人划分。
上古时代,并没有这般说法,天心境层次,就可称大能,古神、圣皇也是大能。
可其中差别,就如都叫大学生,但专科与清北的距离。
“替劫假身?!”
虞云澜喃喃着,认同方锐的观点:“据闻,圣皇炼化阴世地府核心,以‘小轮回盘’为本命灵宝,如今‘小轮回盘’完好,说明圣皇的确无事……”
她话音未落。
咔!
一声清冽至极的声音中,天空中,‘小轮回盘’蓦然出现了一道裂纹。
“方道友?!”
虞云澜清冷的神色波动,并非光速打脸的尴尬,而是急切。
正如之前所说,阴世地府的核心是‘小轮回盘’,若它出事,地府崩溃,积攒海量污染一朝爆发,对人间界是一场大灾难。
“虞道友莫急!”
方锐自然明白事情的严重性,飞快沟通‘小轮回盘’。
之前,成了精的‘小轮回盘’与窃天台拔河,应无极、永定帝不要脸地亲自下场,让阴世地府本源继续流逝。
它抢不过对面,然后,就愤而拔网线,切断了阵法链接。
再之后,阴天子失败,方锐、虞云澜胜利,没有了阴天子作祟,方锐一念阻止‘小轮回盘’满天流窜。
纵然它不太情愿,可也停下了。
但就在方才,成了精的‘小轮回盘’突然反馈来一股恐惧情绪,方锐再与它沟通,就没有了动静,灵智好如死了一般。
咔嚓嚓!
这时,‘小轮回盘’裂纹弥补,越来越多,最终,‘太阳’炸了。
轰!
地动山摇,此前逃过一劫的少数亡魂魂飞魄散,整个地府都在解体。
方锐、虞云澜二人对视一眼,眼中皆是忧虑、震惊、疑惑。
既然之前那是圣皇替劫假身,圣皇不在阴世地府,又在哪里?此次事情,祂究竟扮演着什么角色?
‘小轮回盘’为何会毫无征兆崩溃?
本命灵宝‘小轮回盘’崩溃,是否意味着,圣皇出事了?
……
“主人死亡,本命灵宝一定崩碎,可……”
虞云澜没继续说下去,但方锐明白。
主人死亡,本命灵宝一定崩碎,可本命灵宝崩碎,主人不一定死亡。
可能,‘小轮回盘’是圣皇假身的本命灵宝,假身死亡,‘小轮回盘’崩碎……圣皇骗了紫霄阁。
可能,‘小轮回盘’的确是圣皇本尊的本命灵宝不假,但,祂处于某种原因,主动崩碎了‘小轮回盘’。
这两种可能,方锐、虞云澜二人皆是想到了。
若是前一种,便也罢了,若是后一种,那……事情就非常有意思了。
这意味着:有双无形的眼睛,一直在盯着他们!
“前一种可能更加合理,可我个人却更倾向于后一种。圣皇若主动崩碎自身本命灵宝‘小轮回盘’,是因为大黑天污染?还是因为我有了‘小轮回盘’一定掌控权,害怕暴露某些秘密?”
方锐眸光闪烁,并未说话,与虞云澜对视一眼,同时微微颔首,有着难言的默契。
显然,虞云澜也对圣皇起疑心了。
唰!
这时,‘小轮回盘’崩溃,核心部分先天至宝‘生死簿’黑暗力量涌动,破开空间,就要鸿飞冥冥。
“定!”
虞云澜早有关注,先天至宝‘山河社稷图’之灵横空,与‘生死簿’共鸣,让它在半空蓦然一顿。
几乎同时。
方锐元神法力涌动,摄拿而去,并一念利用残留的活化影响,进行牵制。
‘小轮回盘’经过活化,纵然此时崩碎,‘生死簿’身为前者核心,也残留着一定影响。
嗡嗡!
‘生死簿’剧烈颤鸣。
大黑天力量浸染,相当于将它彻底炼化,想要阻止一件先天至宝逃离其实是极难的,并且,它内部似乎还有着一股不明意志作祟。
若非有‘山河社稷图’,以及方锐神通‘生命活化’残留影响,此刻牵制都做不到。
可纵然如此,它也隐隐有脱离的趋势。
“方道友,我以秘法提升,进行干预,你寻机会将‘生死簿’镇压,炼化己用。”虞云澜传音。
“不。”
方锐拒绝了。
临时提升秘法也不是没有代价的,虞云澜三番两次使用秘法,此时已经气息虚浮,再继续透支,多半会伤及本源。
再者,纵使‘生死簿’镇压留下,他也不大敢用。
如今局势迷雾重重,‘生死簿’有着大黑天污染,更可能牵涉圣皇布置,留在身边寝食难安,生怕什么时候就要被捅一刀。
所以,何必麻烦?
“面板,你不是想吃先天至宝吗?这一次,我满足你,给我……吞!”
方锐主动配合,辅助面板吞噬‘生死簿’。
‘生死簿’并没被他打下烙印,完全掌控,但凭借活化残留的部分权限,以其为引,还是可以吞噬的,只不过需要消耗劫运点罢了。
嗡!
面板上劫运点飞快消退。
一股伟大缥缈、不可言说的力量降临,落在‘生死簿’上,顷刻间,如脱缰野马暴动的这件先天至宝,陷入诡异的安静。
那般微微颤抖,似乎是在……恐惧?
某一刻。
咔嚓!
先天至宝‘生死簿’,这方蕴含生死轮回玄妙、散发黑白阴阳二气、亘古不磨的书簿,上面突然出现了一道裂纹。
那般炸裂的声音,清冽不绝,让空间晕染开层层圈圈水波般的涟漪。
“‘生死簿’裂开了!”
虞云澜清冷眸子失神,比‘小轮回盘’崩碎时还要震惊。
虽然‘小轮回盘’核心是‘生死簿’,但终究是将它当做核心材料,后天炼成,故而崩灭破碎,也属正常。
可‘生死簿’,乃是先天至宝,先天造化而生,强大毋庸置疑,从来没有人可以破坏它,甚至伤害到它,更不用说崩出裂纹。
此乃开天辟地亘古未有之事!
咔嚓嚓嚓!
‘生死簿’上第一道裂纹后,就如多米诺骨牌崩塌,顷刻间,纵横密布的裂纹出现,其中好似有什么东西在飞快流逝。
“来了!”
方锐瞬间感觉到,如大虞封禁神通‘聚兽调禽’之时,自己意识再度来到了心灵最深处,见到了那一颗上圆下方的半颗奇物,也即面板本质。
此时,随着劫运点流逝,那道奇物在不断加快旋转,表面层层叠叠的荧光,散发无尽玄妙的波动。
外界‘生死簿’崩碎,一道黑紫色浆态物质溪流被抽取牵引而来,经过外围荧光磨盘般的压缩净化,洗去大黑天污染,变作一股紫色精粹,被尽数吸收。
“这是我的面板,在吞噬消化‘生死簿’?”
方锐心中生出明悟。
此般玄而又玄的状态,仅仅持续了刹那,便意识回归现实。
面板震动,仿佛正在发生某种变化,他感知而去,反馈信息,乃是正在消化。
具体变化,还需要一段时间才能知晓。
“所以,穿越百载后,我的面板,终于要升级,更新迭代了?”
方锐暗笑一声,睁开眼睛。
虞云澜早已召回先天至宝‘山河社稷图’之灵,‘生死簿’自从出现第一道裂纹后,就如被玩坏了般任由摆弄了,自然不需要她再出手,进行限制。
而这时——
轰隆隆!
‘小轮回盘’崩碎,地府崩溃已不可遏制,人间大变也不可避免。
虞云澜也不问‘生死簿’消失的秘密,只是道:“方道友,阴世地府崩碎,即将沉沦归墟,我们尽快离开此处,返回人间吧?”
人间大变在即,她自然想尽快返回。
“好。”
方锐回望,深深看了崩塌中的阴世地府,感觉这里似乎还隐藏着许多诡秘。
只是,显然不适合再继续探索下去了。
唰!唰!
二人神魂化光离去,破空不见。
……
在方锐、虞云澜二人走后。
轰!
咔嚓嚓嚓!
阴世地府大面积崩塌,在无形力量牵扯下,沉入归墟。
归墟者,传闻世界之尽头,万灵之归所,好比‘世界的谷道’,腐朽的一切之物都将沉沦至此。
阴世地府最深处,一块碎片坠落而下,其中,沉睡的某道影子陡然睁开眼睛,刺目紫芒好似洞彻阴阳,只是旋即又趋于黯淡。
……
人间。
某处地下,一股至尊至贵的皇者之气波动,很快却又隐匿不见。
……
人间之上。
某处界域,云雾缥缈,缕缕仙灵之气氤氲成雾,遍地灵药生长,灵泉激荡。
可却静谧无声,空无人烟,甚至没有一个活着的生灵。
在这片界域的中心,有一座座矗立的紫色丰碑,好如墓碑。
镇先天火神重黎于此!
镇先天水神帝工于此!
祖龙敖怒之墓!
元凤孔凰之墓!
……
那一道道丰碑上的字迹,诉说着这里的传奇。
是的,这里乃是先天神圣封禁之墟,上古大能埋葬之墓,上古之时,又名‘圣墟’、‘神墓’,乃是无数大能梦魇之地。
此片界域的最深处。
一道巨人般的身影沉睡,轮廓苍茫,不可计算,无尽世界之力在此浮动闪烁,灿若星辰。
……
阴世地府崩碎,如一颗巨大的暗雷引爆,倾泻的恐怖污染让世界动荡。
这般挑破脓包,长久来看,是有利的,可也让世界短时间内,虚弱到了一个低谷。
轰!
洪虞界天地界壁,森罗扭曲之力量渗透,一道黑山羊虚影显现,与天地交感化作无穷数字化的信息流,勾勒出一张羊皮纸图貌。
羊皮纸形成的刹那,上面飞快出现一行行字迹,并非这个世界的文字,可神奇的是:哪怕不识字的普通小儿,看到也能明白上面的意思。
【这是一方恢弘的世界!这是一方浩瀚的世界!这是一方青色本源等级的世界!】
【如此磅礴大世界,历史洪流滚滚向前,自开天辟地之后,出现多少慷慨悲歌之故事,浓墨重彩之人物!】
【上古之时,大黑天入侵,天道以图自救,孕育出最后一尊古神——虞圣皇,成功打退大黑天入侵……】
到了这里,羊皮纸上的字迹顿了一下,扭曲光芒闪烁,旋即,浮现出更多字迹。
【虞圣皇生而为圣,却非圣人,古神出身,成就了祂,也限制了祂,祂渐渐意识到,即使身怀救世之功,也无法证道成圣……因为,这是祂的天命!】
【圣人者,开天辟地,遂古传道,继往开来,兴灭继绝。】
【虞圣皇选择了开天辟地,补全世界,故而创造了天外天,也即天界;阴世地府,也即幽冥界……真灵三分,沉睡天界、人间、幽冥界。】
【祂是第一代人皇,人道功德加身,此后大虞之皇皆为天子……幽冥界、天界大成之日,冥君、天帝之位加身……天帝、冥君、人皇,天地人三才合一,可证圣道!】
【漫长的时间流逝,一切淹没在了历史中,瞒过了所有人……直到某个变数出现……】
……
第197章,摘星
【变数,非是此界之人……他的来历,要追溯到……%@#¥&*……∮℅‰∏……】
羊皮纸仿佛突然受到干扰般,滋啦啦一阵闪烁,伴随着大量乱码出现。
片刻后,所有内容尽数抹除,展现出全新的字迹。
【很显然,这牵涉到一位伟大存在,不可言!不可说!不可听!】
【命运的齿轮转动,这方世界的拐角也随之到来,幽冥界崩塌,惊动了界外黑暗中的阴影,针对世界的新一轮围猎即将开始;虞圣皇真灵三分,沉睡三界,等待着天界大成;人间核心十九州,南北二分……最有意思的是,似乎有一位伟大存在向这局棋盘,抛出了骰子……】
【一切正在变得越来越有趣,戏台上,每一个角色声嘶力竭,争渡抓向自己虚无的命运,最终,是圣人身披七彩,屹立于世界之上;还是大黑天淹没一切;又或者……】
羊皮纸如信号不良般,再次一阵闪烁,只是这次并没有出现乱码,停顿了一下后,很快有字迹继续出现。
【总之,无论如何,这将会是一场精彩万分的戏剧。】
【伟大的公山羊之神,森罗万象之主……最为忠诚的仆人,对此拭目以待。】
至此,羊皮纸上的字迹尽数消失,数字化的无尽信息流内敛,化作一道流光,璀然向人间落去。
……
大虞,神京。
时间稍稍提前。
窃天台与成了精的‘小轮回盘’,针对阴世地府本源,展开了拔河比赛,当大虞皇室处于劣势时,应无极、永定帝瞬间不要脸地亲自下场了。
嗡!
浓郁如华盖般的气运、阴阳二气,滚滚注入阵法,让阵法之力形成的虚幻巨蛇蓦然膨胀一圈,仰天嘶鸣。
九幽本源倒流之势,戛然而止,并且,反吞阴世地府九幽气息,化作九幽本源缓缓流淌而下。
窃天台上白玉池,两株彼岸草再度开始生长。
“老祖,咱们赢了,圣皇手段不过如此耳!”
永定帝大笑。
“毕竟,圣皇陷入沉睡……”
应无极抚须颔首。
可就在这时——
咔!
阴世地府虚影摇曳,忽而消散不见,阵法蓦然归于平静。
“老祖,这是怎么了?”永定帝急忙问道。
“对面主动切断了链接。”
应无极说着,心中那叫一个憋屈。
就好比:吵架遇到了一个难缠的对手,我方引经据典,从对方父母问候到祖宗十八代,终于占据上风,想要大肆输出时,对方突然不玩了。
那种感受,只想顺着网线爬过去,揪住对方衣领:你是不是玩不起?啊?
“我怎么感觉,阴世地府似乎成了精,有灵智般?”
应无极面色惊奇。
这般死物成精,诞生灵智,莫名有种熟悉之感。
‘莫非是……妖道?!可妖道怎能进入阴世地府?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我真是着了魔了,可不能像陛下那样,让妖道成了自身执念。’
他暗忖着,微微摇头。
“阴世地府成精?老祖莫要说笑了,还是先看看它们吧!”
永定帝指着两株停止生长的彼岸草。
此时,它们还只是半成品,远未生长完成,就如一锅夹生饭,怎么吃?
无论拿来治疗,还是辅助炼体突破,都不行啊!
“对面能切断链接,我们也能再次建立,纵使很快被切断,每次偷一点,多来十数次,也能窃来足够的九幽本源。”
应无极想了下,提出一个极不要脸、不是办法的办法。
“好。”
永定帝身为天子,早就锻炼出来了,轻虚名而重实利,只要能培育彼岸草救命,脸是什么东西?
玉玺、令牌祭出,再次开启窃天台。
嗡!
阴世地府虚影降临,召唤出现。
这次抽取阴世地府本源,竟然没有遇到任何阻挡,顺利无比。
哗啦啦!
九幽气息吞吸而来,化作九幽本源,滚滚落入窃天台中白玉池,如此效率,比一开始还要快三分。
“按照这个速度,仅需片刻,就能让两株彼岸草成熟。”应无极不知道这次如此顺利的原因,却不妨碍他的欣喜。
“不对!老祖,你快看,吞吸而来的本源,怎么突然变成了黑色?”
永定帝惊呼。
九幽本源,本为银河一般的颜色,可此时吞吸而来的东西却浓稠漆黑如墨汁。
“不好,这是污染……”
应无极急忙掐诀施法,妄图中止,可还是慢了一步。
那恐怖污染落下,侵染两株彼岸草,瞬间,让它们颜色黑化,散发出股股腐臭之味。
“功亏一篑矣!”
应无极懊恼不已,痛心疾首:“怎会抽取而来的不是九幽本源,而是污染呢?阴世地府到底除了何等变故?”
永定帝也想到了这一点,悲痛之中,脸色忽而急剧变化。
两人蓦然抬头,齐齐望去。
轰隆隆!
召唤降临的阴世地府虚影,剧烈摇晃,外围如海市蜃楼般开始崩塌。
“阴世地府……炸了?!”
“这怎么可能啊?!”
永定帝、应无极二人,眼睛瞪直,嘴巴张大好如能塞进去癞蛤蟆,皆是惊呆了。
他们干了什么?莫非是……他们将阴世地府抽爆了?
天可怜见,他们真没想如此啊!
这就如:看家的哈士奇,本想拆个沙发耍一耍,可没想到,点燃煤气罐,将家给炸了!
永定帝、应无极从震惊中回神,心头冰凉,对视一眼,皆是能看到对方眼中的凝重。
与此恶讯相比,彼岸草培育失败,都不算什么了。
没了彼岸草,永定帝最多注意一些,勿惊勿怒,纵使最坏情况,驾崩身死,大虞江山社稷也还在;
没了彼岸草,应无极炼体无法突破,只要不去大虞建业,没有一城地荆棘加持,倒也不惧方锐。
可抽干阴世地府本源,让它崩塌,这实乃天倾大祸也。
“老祖,大黑天可是降临了?”永定帝声音干涩,颤抖着问道。
“尚未。”
应无极苦笑摇头:“不过,阴世地府崩塌,抽取而来的尽是污染……想来,局势纵然没到那般地步,也差不多了。”
理论上说,一般情况下,的确是这样,可谁能想到,这是方锐、虞云澜二人唤醒天道之后,去往地府,主动挑破了这颗脓包。
这对人间是一场大灾难不假,但,却还远没到世界即将沦陷的程度。
可永定帝、应无极二人不知道这些,这一刻,他们是真的慌了。
忐忑、慌乱、后悔……还有,对圣皇的怨恨。
是的,就是怨恨圣皇。
怨恨圣皇没用,我们本以为你神秘莫测、强大莫名,才可劲祸祸,可……哪知道你竟然是绣花枕头?
“不好,天地有变!”
应无极似乎突然感知到了什么,勃然色变,手中掐诀打出一道光幕。
永定帝颤抖看去。
光幕中,映照外界天地景象,骤然从白日化作黑夜。
……
阴世地府崩塌,潜藏的污染如暗雷引爆,让世界动荡。
值此世界虚弱之时,大黑天干涉降临了。
明明是烈日当头的正午,下一刻,天昏地暗,如墨汁般的黑暗飞快在天幕渲染,其中隐隐掺杂着一抹猩红。
紧接着——
轰隆隆!
咔嚓嚓!
风起云涌,电闪雷鸣,天穹之上,紫色雷霆狂蛇奔腾肆虐,与黑暗交织碰撞。
闪烁的紫色电光密布,如同天罗地网,撕破黑暗。
滋啦啦!
一道道雷霆炸开,犹如火树银花,大片如墨的漆黑好似被熔炼,挤压在一起形成一颗颗明亮的黑色星辰,让周围都在光线扭曲,在某一刻四散坠落。
火树银花,星落如雨。
好一个: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
只是,这般的星落,却是黑暗版本。
轰!轰!轰!
随着数不清的黑色星辰落下,天地间,好似有某种变化正在发生。
……
南虞,建业。
“姐姐,叔叔什么时候回来啊?”被抱在龙椅上的辛雪儿,晃悠着小腿,仰着小脸问道。
她被托付给了李曌,或许是爱屋及乌,或许是小丫头讨人喜爱,一大一小相处得还真不错,万万人梦寐以求的龙椅,都给小丫头坐了,上面还随着摆放着一些水果、点心。
“我也想知道。”
李曌批阅奏折的纤手一顿,叹息了声。
方锐不在,她总感觉缺了什么。
当然,女帝有一颗强大丰满的内心,并不是依靠男人的小女人,只不过,方锐在更安心罢了。
再就是……
前些日子,某人在的时候,或许是憋久了,一日、两日、三日的,痴缠不休;
如今,某人离去久了,还真有些想。
‘近来,我武道又有突破,若在……一定不会……’
李曌一双凤眸中,燃烧起熊熊斗志。
她的性子,不甘人下,从不言败,屡败屡战,屡战……
“哦!”
辛雪儿点着脑袋,捻起一块点心喂过来:“姐姐,这个点心好吃,你尝尝呀!”
嘎嘣!
李曌微摇螓首,摆脱胡思乱想,咬了一口。
她正咀嚼着,国运交感,突然感应到了什么,微微变色,拉着辛雪儿走出宫门。
也就在这时——
唰!
天黑了。
正午的璀璨大日隐没,深沉黑暗弥补苍穹,雷霆电光炸裂,然后,无数黑色星辰,如雨坠落。
这般异象,来得快,去得也快。
李曌却没有半点小瞧,敏锐察觉到天地间将有某种大变:“雪儿,你一个人玩耍,我有些事情处理。”
转过身。
她龙袍一展,唤来司礼大太监:“宣文武群臣,一刻钟后于金銮殿召开廷议。”
……
两界山。
唰!唰!
方锐、虞云澜二人神魂返回,归位肉身,从先天至宝‘山河社稷图’中飞出。
山巅,二人并肩而立,望着天穹中的弥布的巨大黑暗。
“这次,大黑天,当真大手笔。”
方锐感叹:“咦,还有三位老熟人?”
“是啊,共五尊邪神。”虞云澜玉颜清冷。
不同于常人,只能看到天穹中的黑暗、雷霆,在他们二人视野中,能透过天穹,看到世界之外的意象。
那淹没而来,无穷无尽的黑暗,乃是五尊邪神的渲染。
分别是:
一方无始无终的冥河;
一具充斥着不详气息的尸骸;
一头色彩斑斓,满是涂鸦的扭曲之龙;
一道不断扭曲、朦胧虚无如泡沫般的影子;
一条一节一节勾连而成,身上铭刻十二时辰的衔尾蛇。
正是祂们的力量渗透,渲染天幕,触发世界的本能反击,无量紫霄神雷落下,撕裂黑暗天幕。
‘阴世地府这颗暗雷炸开,污染扩散,对人间本就是一场灾难;值此世界界壁防御最薄弱之时,大黑天邪神又趁机干涉,投入血本……这是雪上加霜啊!’
‘如此变故,大概是原州宇文黯、阴世地府的阴谋被粉碎后,对方发现局势逐渐脱离掌控,坐不住了吗?’
方锐目中露出思索之色。
对五位邪神攻破界壁,让大黑天降临,他是不担心的,此界局势,远没到那种程度。
只不过是,给了大黑天一个施加影响,在洪虞界内部落子的机会。
轰隆隆!
无量紫霄神雷下,五位邪神渲染而来的恐怖污染被清除、净化,只有残留的小部分,化作一颗颗黑色星辰,坠落如雨。
其中一颗黑色星辰,就是向着两界山而来。
“方道友?”
“好。”
两人经历过沟通天道、阴世地府一行,已是默契无比,无须多言,就知道各自心思,比如这次是摘星。
嗖!嗖!
一青一白,两道流光螺旋交替,直上九霄,迎上那颗坠落的黑色星辰。
“疾!”
方锐灵力涌动,本命灵宝‘太一金珠’飞出。
经过沟通天道后的造化之光洗礼,资质提升,这颗本命灵宝威力似也有所增强,化作一片混沌光芒而去,让黑色星辰微不可察地一顿。
哗!
先天至宝‘山河社稷图’凝为的彩虹桥,趁机链接而上,如降落伞般撑起,让它在下坠中,不断降速。
而此时——
方锐、虞云澜二人,已经追了上来,分南北而立,青、白二色灵力流转,化作一张大网,笼罩而去。
嗡!嗡!嗡!
黑色星辰被压缩、压缩、再压缩,从山岳大小,逐渐压缩为一颗西瓜大小、呈现极致黑色的光球。
“成了!”
方锐、虞云澜二人相对而立,距离不过三尺,对视默契一笑。
……
第198章,轮回
嗡!
捕捉的黑色星辰,封禁压缩为一颗西瓜大小的光球,缓缓旋转。
它的颜色,呈现极致深沉的黑色,仿佛黑洞,周遭光线都在隐隐扭曲,只是看一眼,心神都似乎要被吸走,陷入进去。
方锐、虞云澜二人心神强大,自无半点问题,对它的能量进行一番分析后,却皆是微微皱眉。
他们发现:这般的黑色星辰,乃是五位邪神污染,经过九霄雷霆洗礼,又进入世界内部,遭到本土化压制的产物,固然比不得天道核心‘万灵之海’的污染,本质上要低了一个层次。
但,对普通生灵,人、兽、草木等来说,仍旧是一场大灾难。
“这般高浓度的黑暗星辰,本质是某种污染,可使生灵诡异化……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坠落的黑暗星辰虽多,但天地更加辽阔,它们能量逸散后,分布整个世界也就不算什么了。”
方锐微微摇头:“只是,它们似乎可以与灵气结合,具有持久的生命力,怨念、负面情绪等,会使得污染集合,滋生诡异之物。”
这般特性,昭示着这场灾难不会来得太过猛烈,顷刻间四处狼烟,但同时也意味着不可能集中清除,将会是一场长久的对抗。
毕竟,人间龌龊不少,又有各种阴地,谁知道,诡物从哪里滋生?
方锐已经可以想象到:天下各地,诡物将如星星之火,层出不穷,防不胜防,除之不绝。
“世间,从此多事矣!”他不由叹息。
“是啊!”
虞云澜清冷的眸子流露出一抹忧色:“若只是如此,便也罢了,日积月累,水滴石穿,终究能净化干净。”
“最为难的是,黑暗星辰污染,似乎可以同化灵力,自我增长,或许侵蚀生灵,同样可以达到这般效果。”
她看向捕捉的这颗黑色星辰,缓缓旋转着,在不断侵蚀着二人的灵力封禁,将其同化,转变为污染。
要知道:二人皆为真君,灵力中蕴含意志,如此都能被同化,可见黑暗星辰力量的诡异!
“让我试试。”
方锐说着,气息蓦然一变,转换武神状态吞并真仙法相,体内每一颗细胞熊熊燃烧,呵气之间一抹炽烈红光如箭飞出。
唰!
滋啦啦!
红光没入,如同烙铁插入冰水,其中蕴含的武道神元,与黑暗星辰污染剧烈侵蚀,顷刻间将后者消磨了不少。
“有效果!相对灵力净化污染,事倍功半,蕴含武道意志的神元,效率要高出许多。”
方锐得出结论。
“不用灵力,使用另外的力量吗?”
虞云澜想了一下,以先天至宝‘山河社稷图’调动大虞气运,滚滚灌注而下,顷刻间将封禁的黑暗星辰磨去薄薄一层。
“果然,气运消磨,比灵力效果好。方道友,我们解决了它吧!”
“好!”
二人联手,足足消耗了将近一个时辰,才将它彻底磨灭。
倏而。
在磨灭这可捕捉的黑色星辰后,忽然,有着颗颗紫色光点垂落,没入两人气运显化,消失不见。
对这东西,方锐、虞云澜都是认识的,对视一眼,异口同声:“天道功德?!”
天道功德的宝贵,不必赘言。
别看这只是一丝丝天道功德,数量极少,可也价值不菲,在上古之时,那都是要被一群大能趋之若鹜的。
更何况,假如净化黑暗星辰污染,可得天道功德,那就意味着,这是可以重复施为、积少成多的。
“或许,五位邪神投入的污染,本身也是世界的养料?”
方锐猜想道:“若是洪虞界完好,邪神如此投入污染,恐怕就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也就是目前,天道虚弱沉睡,才须得我们消磨过后方可吸收。”
消磨污染,并不是说,消磨过后,就彻底没了,而是变成不可见的微观物质,化归天地,成为世界的养料。
“净化黑暗星辰污染,可得天道功德;而黑暗星辰污染,可以侵蚀生灵,自我增生……如此说,这岂不是?”
虞云澜没说下去。
可方锐明白她的意思:卡bug。
圈养生灵,进行污染,再净化,就可以套出天道功德,挖世界墙脚。
不过,这谈何容易?
“虞道友,我们净化了一颗黑暗星辰,才得到了点点天道功德,肉眼可见,如此秘密,旁人恐怕难以知道。
再者,纵然知道,黑暗星辰污染分散天地,诡异之物滋生恐怕也要看运气,不是说圈养就能圈养的……即使克服一切问题,下了大力气,最后产出也未必如意。
最后,天道至公,没有人格化的自我,却也不是智障,不会任由人钻空子。”
方锐分析道。
“也是。”
虞云澜微微颔首。
这话题之后,两人间,忽然陷入沉默,好似……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山巅上,串串金色光影泼落,映照在皑皑白雪上,反射出如大鱼鳞片的光,更有点点清浅的粉红。
徐徐不惊的风中,方锐、虞云澜二人并肩而立,一者青衫飘逸,一者白衣不染,好如谪落凡尘的神仙眷侣。
就在这般的沉默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酝酿,破土发芽。
“方道友,此行多谢你了。”最终,还是虞云澜抿了抿唇,率先打破沉默。
这并非没话找话,谢意也是真的。
若只有她一人,恐怕在天道核心万灵之海就会止步,遭遇污染,天道也将无声无息堕落,回天乏术。
“不必,我也是此界之人,说来也是自救。”
方锐摇头道:“再者,此行我收获极大。”
他的确收获极大:去往天道途中,大量体悟;大黑天污染,在神通‘长生不老’净化后,获得海量信息;造化之光洗礼,资质提升,嘉奖天道功德;吞噬先天至宝‘生死簿’;劫运点反馈……
可谓超级大丰收。
“天道现今如何?”方锐似乎想到什么,忽而问道。
“天道强行苏醒,自我净化,再度陷入了沉睡,需要人间王朝气运供养,才可苏醒。”
虞云澜奇怪地看了方锐一眼,这个问题,她似乎说过。
“我只是好奇,往昔千万年间,大虞供养气运如山如海,天道却久未恢复,是不是所需太多了些?
另外,千万年前,阴世地府只是雏形,如今,却将近大成……”
方锐将这两件事,放在一起说出。
“方道友是说,大虞祭天气运被圣皇截取,供养了幽冥界?”
虞云澜心思灵慧,一点即通。
“只是猜测罢了。”
方锐眸光闪烁。
虞圣皇身为第一位人皇,也是最后一位人皇(后代大虞皇帝只称天子),又是天地最后一尊古神,亲近天道,截取人道祭天的气运,供养阴世地府,也不是不可能做到。
“还有,我更好奇的是,阴世地府中,似乎只有圣皇替劫假身,祂本尊又究竟去了哪里?”
“是啊!”
虞云澜喃喃着,阴世地府一行后,她本就对圣皇有所怀疑,此刻听闻这话,心中警惕更增。
都是聪明人,方锐点到即止,换了个话题:“对大虞皇室,虞道友如何看?”
若非大虞皇室背后捅刀子,关键时刻,抽取阴世地府本源,他们未必不能唤醒圣皇替劫假身,阴世地府也未必会崩溃,更不用说后来这些事情,大黑天干预,五尊邪神侵染……
“大虞皇室?!”
虞云澜一贯清冷的声音中,罕见怒意。
若说在阴世地府,顾不得生气,现在安定下来,重提大虞皇室,积蓄的愤怒终于爆发了。
此前,大虞皇室阻她三清身圆满,沟通天道;阴世地府一行,又明悟了大虞皇室更多罪行。
窃取阴世地府本源、排放污染,乃至天道污染,都间接与其有关。
这是背叛圣皇……不,背叛世界之举!
——在虞云澜心中,紫霄阁虽是圣皇制衡大虞皇室而创立,但她所受的教育,更多是对世界负责。
至此。
虞云澜看清了大虞皇室真面目,也彻底达到了容忍极限:“我欲带着紫霄阁出离,去往道友南虞,不知方道友意下如何?”
“嗯?!”
方锐怔了一下,旋即笑道:“自然欢迎之至!”
他没想到,不牵涉底线,一贯清冷说话的虞云澜,这次竟然如此果决,要与大虞决裂。
其实,促使虞云澜做出如此选择的,除了大虞皇室所作所为,还与方锐一道,沟通天道、阴世地府一行,有着莫大关系。
相比大虞暮气沉沉,勾心斗角,净是一些窝心事,自然南虞印象更好,那里好如红日初升,乃是整个世界的希望。
再就是,她也有着小小私心,南虞有着某人。
——虞云澜性子清冷不假,可也不是木石冰块,有心,有着对美好的向往,有着对爱与被爱的憧憬。
‘若虞云澜带着紫霄阁而来,不说天下人心,无形加持;不说带来的紫霄阁人才,只说表面顶尖战力上面,南虞就与大虞逆转……还有,先天至宝!’
‘我若手持先天至宝,战力瞬间拔升一截,即使不借助建业满城地荆棘之力,再与应无极单打独斗,也能占据上风,甚至击杀……’
方锐暗忖道。
“大虞皇室不是那么简单。”
虞云澜仿佛看出了方锐心思:“大虞皇室代代真君,代代积累,似乎在筹谋着什么,若是不顾一切,必然是极为恐怖的。
别的不说,只说十九州半仙世家,十九件超品秘宝组合,形成的‘周天混元大阵’,就能困杀寻常天心境大能。
再者,我恐怕也带不出太多先天至宝……大虞神京之下,乃是……”
“这么说,大虞都城神京,岂不是坐在火山口上?”
方锐神色微惊,思索片刻后:“这就不好办了,如道友所说,大虞皇室在有着布置,势必是龙潭虎穴……”
“方道友放心,大虞皇室有着筹谋,我紫霄阁也非任人宰割……”
虞云澜传音入秘,后面的声音渐不可闻。
“这般么?那若只求脱离,倒也不难,虞道友暂且修整,随后我们一同去大虞神京走上一遭。”
“好。”
等虞云澜闭关,恢复之前超负荷使用秘法的伤势。
这时,方锐蓦然心中一动,感觉到,自家面板在吞噬先天至宝‘生死簿’后,升级进化,终于完成了。
……
两界山巅。
方锐盘膝而坐,微微闭目,意念倾注视野左上角的光点,轻轻一点,召唤面板。
唰!
不同于之前的反馈正在进化,这一次,熟悉的光幕终于出现。
【姓名:方锐】
【劫运:2017876】
【功法:长生经(金色)、元始经(卷五)……《青木功》(可推衍)……】
【境界:武神(炼神)、真君(玄域)】
【技能:卜算术(破限)(金色)、夺命刀法(破限)(金色)、方氏医术(破限)(金色)、风水术(破限)(金色)、驯兽术(破限)(金色)、易容术(破限)(金色)……】
【神通:长生不老(闪光)、不在算中、斩神碎灵、枯木长春、天子望气、千变万化、聚兽调禽(封禁)、多多益善·残、袖里空空、万物生长、食为天、生命活化、避火、避水……纵地金光】
【法则之宝:轮回池】
……
“还剩两百万劫运点吗?沟通天道、阴世地府之行,先是激活八九次神通‘长生不老’,后又活化‘小轮回盘’,共付出一百多万劫运点,这下全部补回,还多出了一些。”
方锐暗暗点头。
“不过,这只是附带,最重要的,还是吞噬先天至宝‘生死簿’后,面板发生的变化。”
“咦,我心心念念的推衍功能,终于出现了?!”
方锐看向功法一栏,折叠的许多功法后,都出现了(可推衍)三字,差点没泪流满面。
天可怜见,他眼馋这个功能,馋了多久啊!若是有这个供能,当初哪还要在上洛苟十年?
只是。
稍后,方锐感知一番后,差点没忍住骂人,这般的推衍功能,与上次与‘山河社稷图’链接后,竟然相差仿佛。
“明明上次只是链接,这次可真真正正是吞噬了一件先天至宝,怎么能相差仿佛呢?”
“是因为,相较于‘山河社稷图’,‘生死簿’侧重不在于推衍吗?反馈信息,只要多吞噬几件先天至宝,就能强化推衍功能?”
“好家伙,面板是你企鹅生产的吗?要变强必须充值先天至宝?vip你还给我分出几个等级?”
方锐吐槽着,看向最后一行:“吞噬先天至宝‘生死簿’,最大的变化就是这个了,新的子栏目:法则之宝——轮回池?!”
他心念一动,意识沉浸其中,感知反馈的信息。
……
第199章,羊皮
“轮回池,牵涉轮回奥秘,触碰到了法则层次,无愧‘法则之宝’这个名字。”
“对逆乱阴阳平衡、违背天理轮回、非生非死的生物,如秘法延寿之人、亡魂、阴灵,可以消耗劫运点,召唤法则攻击,强行将对方打入轮回。”
方锐感知反馈的信息,神色惊讶,眸光闪烁:“这般法则攻击,虽有限制,但若用到关键地方,就很恐怖,可以起到胜负手的作用。”
“不仅如此,轮回池的逆天之处,还在于,可以留存魂魄,乃至真灵!”
生灵死亡,魂魄消散后,一点本质真灵进入天地轮回,进行转世,此为天理,可‘轮回池’竟能截留真灵,简直逆天!
当然,留存真灵逼格更高,可收容魂魄,却更加实用。
“收容魂魄于‘轮回池’,可为面板,持续提供劫运点;而劫运点,又可以维持魂魄不散。”
生灵魂魄,相比肉身,其实是寿元更久的,若收入‘轮回池’以劫运维持,便可让魂魄生存到寿元极限。
这个时间,可能是几年、十几年,乃至几十年,百来年。
“唉!”
方锐忽而叹息:“若那个时候,我有‘轮回池’,娘、三姐姐、灵儿、囡囡……”
可那时,他还不知道面板可以吞噬先天至宝的秘密,更不用说进入阴世地府吞噬‘生死簿’了。
“当时,娘、三姐姐、灵儿、囡囡在,我没有‘轮回池’;如今有了‘轮回池’,她们却早已不在了。”
“这般遗憾……”
方锐仰头闭目。
正如:少时亲人皆在身边,可没钱困苦;但等有了钱,子欲养而亲不待。
“人生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啊!”
他也只能如此自我安慰:“或许,那时纵有‘轮回池’,娘、三姐姐、灵儿、囡囡也未必会如此选择。”
孤阳不长,孤阴不生。
失去肉身,仅余魂魄,阴阳失衡,也会失去许多体会、滋味,比如:存在感削弱、情绪感知钝化,哭也流不出泪水;随着时间流逝,还会渐渐失去感情,变得淡漠,生前的亲身记忆,也渐渐如第三者旁观一般了。
直到彻底失去情感,变成另一个人;或者,先一步达到魂魄寿元极限,魂体崩溃。
那般的活着,对有些人来说,未尝不是一种折磨。
“娘、三姐姐、灵儿、囡囡等人,大概宁愿正常生老病死,就此离去,也不愿变得无情,忘了我吧?”
“将魂魄收入‘轮回池’留存,看来也只是一时之法,不得长久,将来,我或许有更好的方法。”
方锐微微摇头,想开了:“若我达到圣皇,乃至邪神那般境界,未必不能复活娘、三姐姐、灵儿、囡囡;若还不行,那就更高,等有朝一日从时光长河中将她们拉出。”
“现在做不到,只是因为,我还不够强啊!”
他叹息着,目光变得坚定,收回思绪:“我的‘轮回池’,功效非凡,可如何利用呢?收容的魂魄提供劫运点,作为能源池?”
目前,‘轮回池’可容纳魂魄数量有限,需要劫运点不断提升容纳极限。
“若无限扩大下去,这岂不是……神国雏形?”
方锐目光一闪:“甚至,思路打开,可以‘轮回池’为根基,建立阴世地府。”
“作为阴世地府、幽冥界之主,想来是有极大好处的,不然,圣皇为何执着于建立阴世地府?”
他想到前世生活传说中的冥君、阎王,面露思索之色:“若以‘轮回池’为根基,建立阴世地府,再并入世界,我是否可以间接获得天道的一部分掌控权?”
“再加上,这般开天辟地、补全世界的大功德,能否让我一举证道成圣?”
……
半日后。
虞云澜恢复超负荷使用秘法的伤势,气息隐隐更进一步,显然,之前一行中,她所得好处同样不小。
出关,两人一道去往神京。
唰!唰!
一青一白流光划破天空,直往北地而去。
从高空俯瞰,这是与南方不同的风貌,山川巍峨,平原辽阔,景色壮丽。
“方道友,这是第一次来北地?”虞云澜问道。
“是。”
方锐颔首。
他从前,最多与方薛氏、三娘子、方灵、囡囡去往上洛,再往北就没有了。
“北地风光,与南国不同。这是定州,我的家乡,很小时候就被师父带走了……前面是雍州……神京在中州……”
与初见相比,虞云澜在方锐面前,话多了许多,此时,更是尝试在为方锐解说。
可其实,她并不是一个很称职的导游,毕竟坐镇神京,极少出来,能解说的并不多。
纵使如此,却仍在笨拙地寻找话题,与外表的清冷,不食人间烟火形成对比,有种反差的可爱。
方锐倒也没有异色,认真倾听。
他过目不忘,看书对北地了解比虞云澜更多,只是,别人对自己的重视,那颗心,须得尊重。
‘方道友是个很好的人呢!’
虞云澜感知到方锐的认真,眉眼弯弯,如三月樱花般的唇瓣,勾勒出清清浅浅似春日湖光的笑意,显然心情极好。
明明她一人时,路途是会觉得枯燥的,会下意识将遁光加速,可此时却不觉得乏味,就算再长一些也没什么了。
如此心态,沟通天道之后,心情放松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就是同行的人了。
同样的景物,同样的路途,有无人陪伴,相伴的人是谁,自然是不同的心情。
路过雍州。
“咦?!”
方锐似乎感应到什么,蓦然一顿。
“方道友,怎么了?”
“似有故人之后,我去看看。虞道友不妨先行一步,去往神京布置,等我到时再雷霆发动。”方锐建议道。
虞云澜本想说一起去的,可想了一下,还是答应:“好。”
这是方锐私人之事,她说同去,不太好。
再者,神京布置,的确需要一定时间。
还有就是,方锐与应无极乃是死敌,牵绊、因果极深,应无极又是真君,灵觉敏锐,万一方锐同行早去,应无极心血来潮有所感应,打草惊蛇不好了。
唰!
虞云澜遁光加速,去往神京。
方锐掐指算了一下,去往另一个方向:“故人之后,与我有因果的,这边似乎还不止一个?”
……
一处小村庄。
黄昏,霞光漫天,残阳如血。
村口,一群佝偻着腰身、扛着锄头的农汉,从远处纵横的阡陌结伴返回,三三两两说着话。
这是无比普通的一天。
“唳!”
这时,忽然一道木门炸开,从中冲出一头黑鹰。
不,准确的说,这是一头腐鹰,身躯糜烂,嘴中长着锯齿,从中流淌出黄褐色的黏液,如精钢般的双翅展开足有丈许。
“咦,玉哥儿家怎么了?”
“这是玉哥儿家的小黑,怎么成了这样?”
“它扑过来了,大家伙儿快挡住!”
……
一群人惊呼着,纷纷举起出锄头、铁铲,对着那腐鹰打去。
哗!
腐鹰双翅一扇,竟然掀起狂风,飞沙走石,让一群农汉纷纷人仰马翻,仰面栽倒。
咔!
它如利箭般掠过,锋锐的爪子闪烁着寒芒,捅进了一个农汉胸膛,猛地一撕,直将一颗鲜红跳动的心脏抓出。
“妖魔!”
“啊!”
“快跑!”
……
看到这般血腥的一幕,农汉们尖叫着四散奔逃。
可两条腿跑,哪能比得过飞?
很快,就被腐鹰追逐而上,展开猎杀。
村口一间草屋。
窗前,一个脸色蜡黄、下巴处还有着绒毛,看上去十五六岁的少年,收回目光,抓过一张羊皮纸,神情恍惚而愤怒:“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羊皮纸上,有着一行行奇异的字迹,好似由一只只蠕虫组合而成,哪怕不认识字的稚童,也能读懂它的意思。
【我是方玉,我很幸运,我与一只来历奇特的黑鹰结为伙伴,我亲切地称呼它小黑……我更幸运的是,遇到了羊皮纸大人……】
【这日,我的伙伴小黑返回,并未像往常般带回兔子、獐子,反而浑身是伤,奄奄一息,我为此伤心不已……】
【仁慈而又慷慨的羊皮纸大人给了我帮助,一门神秘仪式——复灵仪式:百年坟土、十年槐树枝、母鸡血……】
【得益于天地间的某种变化,仪式成功了,小黑恢复了伤势,相比于起死回生,失去灵智、遭到污染这点小小的代价,又算得了什么呢?】
“告诉我,告诉我,怎么让小黑变回去?”
方玉忽而低头,发疯般揪着羊皮纸问道。
【小黑堕落为腐鹰,失控了,正在大肆屠戮……危急时刻,我再次想到了羊皮纸大人,我深信,仁慈而又慷慨的羊皮纸大人,一定有办法,能够挽回小黑的堕落!】
【事实上,的确是这样。只可惜,我发现,我太弱小了,一切都能挽回小黑的方法,都无法使用!】
“我太弱小了吗?”
方玉揪着头发,将羊皮纸揉成一团,旋即,深吸口气,又重新展开:“那告诉我,怎么驱赶走小黑,救下阿叔阿婶他们?”
【等待!】
【村庄中,隐藏着一名武者,名为康伯光,因为某个原因,他会出手!】
也就在羊皮纸上字迹显现的刹那——
“孽畜!”
一个留着不长不短头发、面容风流,扛着一柄长刀的青年,脚尖一点,如飞鸿踏雪般掠过,在一处墙头出现。
“这人……是武师大人?!”
“我们村中竟然还隐藏着一位武师?”
“这下咱们有救了!”
……
就在这般声音中。
唰!
康伯光施展出极为俊逸的轻功,身化残影,掠向腐鹰,长刀横空,劈砍而下。
当!
腐鹰双翅一展,如钢铁般羽毛扫过,与长刀交击,竟是发出金铁交击之音。
‘这孽畜,当真好大的力气!’
康伯光感到一阵大力传来,手中长刀都是崩飞,可却不退反进,欺身而上,在半空留下一片掌印。
“打完收工。”
他与腐鹰交错而过,一撩额间头发,眉头一扬。
身后。
啪!啪!啪!啪!啪!
一阵细密的爆炸声响起。
原来,方才那一片掌印中,竟然蕴藏五品暗劲,此时炸开,让腐鹰溅射出一片脓汁,心脏都开裂。
“各位父老乡亲,不用谢哈,我是行走江湖,人称万里独行的……”
康伯光话音未落。
砰!
好似无事的腐鹰蓦然回转,如铁扇的双翅狠狠一拍,撞击在康伯光后背,将此人狠狠打飞出去。
是的,心脏都破裂的它,竟然没死!
……
【康伯光出手了,但,他大意了,怎知道诡兽并无普通生灵的弱点?康伯光将为他的大意,付出生命的代价,连带着方家村全村老小,都将被无情屠戮!】
【我知道,我是时候离开了,在伟大的羊皮纸上大人的指点下,我一定能平安无事离开……】
“全村屠戮?我一个人走?不可能!”
方玉抓着羊皮纸:“你一定有办法,对不对?”
“这一切,都是你搞出来的!你一定有办法!”
他恶狠狠盯着羊皮纸:“说!说啊!不说我就将你给烧了!”
或许是威胁起到了作用,羊皮纸上,竟然真的出现一行字迹。
【当然,我还有最后一个选择,出去直面堕落的小黑,或许能暂时激发它的一线灵智,让它主动离开方家村!】
【但,我很可能会死!】
【这是一场赌博!】
【生存还是死亡?这是一个问题。】
“这……我……”
方玉迟疑了。
离开,活;留下,赌一场,大可能会死。
这一刻。
他忽然想起自己吃百家饭长大,想起村中阿叔阿婶们的帮助,想起老张头儿话本中的故事,忽然,下定决心:“赌了!我先遇到小黑,又遇到羊皮纸,我是话本中主角那般的人,我是不会死的……”
“小黑!”
方玉冲了出去,大声喊道。
唰!
腐鹰飞来,一双利爪贯穿胸膛,这一刻,它的双眸中出现点点波动,可旋即就被黑暗淹没。
“我……我真的死了……怎么可能啊?我怎么会死?”
方玉看到,自己心脏被掏出来了,意识在渐渐模糊,砰地一声,身躯倒下。
【我是方玉,我死了!】
【人总以为自己是特殊的一个,可现实,往往很讽刺。】
【这是一个可悲的故事,人与兽的伙伴,因为人的执念,兽堕落成了诡兽;人,最终也死于兽之爪牙!】
【这是命运的玩弄!这是一场精彩的戏剧!此场戏剧,将以方家村一村人的鲜血画上句……】
羊皮纸上,这般字迹还未显现完成,突然一阵闪烁。
【不,戏剧的尾声,命运的车轮开始偏转……】
羊皮纸突然开始虚化、黯淡,消失不见。
……
第200章,故人
腐鹰在击杀方玉后,或许是斩断了牵绊,也或许是连续杀戮,释放出了凶性,凶威更盛。
“唳!”
在一道尖厉的叫声中。
它的体表,浓郁不化的黑灰色光芒如花瓣凋谢,凝为一根根羽毛形状的污秽光芒,道道悬浮,忽而,从极静转为极动,向四面八方迸射而出。
这一刻。
村头逃窜的农汉,听闻动静出来的妇人,脸上极致的惊骇仿佛凝滞。
“咳咳!”
康伯光嘴角流出血迹,捂着胸口,挣扎坐起。
他比这些村民见识更多,看到这一幕,更加绝望。
‘这头异兽,没有心脏等弱点,也就罢了,竟然还提前拥有了部分真气特性?’
‘没想到,我纵横江湖数十年,没被神捕司玉章、金章、银章捕头抓住,没死在敌人手中,却要栽在这个小小的村庄。’
康伯光嘴角露出苦笑,并没有尝试躲避,因为知道自己这般重伤状态,根本躲不开,心中也不知是何滋味,迎接即将到来的死亡。
然而。
预料中的死亡,却并没有来到。
那无数羽毛形状的污秽箭光芒,突然,尽数如阳光下的冰雪般消融。
与此同时。
嗖!
一点青芒似从天外而来,贯穿腐鹰,让它从半空跌落。
一道少年容貌的道人身形,不知何时出现,大袖飘飘,周身缕缕清光游走,不似凡人。
‘此人,一招就将那异兽杀了?难道是掌门宗师级的人物?那般清光,可是传说中上品高手的真气?’
‘这个小小村庄,何德何能,先有一头奇特异兽,又来这般一位宗师巨擘?’
康伯光暗忖着,连忙抱拳:“在下花间派康伯光,多谢前辈相救!”
虽然方锐少年形貌,但用屁股想,都知道不可能是少年,反而更加彰显其恐怖,自然要口呼‘前辈’。
另一边。
逃过一劫的农汉、妇人,看到降临的方锐,破灭污秽箭光,雷霆打杀腐鹰,心中皆是被劫后余生的欣喜充满。
“这莫不是仙人哟?”
“那妖魔死了?”
“咱们快去拜见仙人。”
“等等,别忘了,刚才那妖魔可是……”
……
方锐没去管那些村民,看向康伯光:“花间派?康伯光?你和康怀风是什么关系?”
康怀风,也就是淮阴府那个采花贼,当年,他离开淮阴府城之时,放走了此人。
‘师父一生采男无数,仇家无算,以往,我没少背锅……这个前辈自身,或者亲近之人,莫非被师父采过?’
康伯光心中一动。
多亏方锐不知道他的嘀咕,不然,恐怕当即就会让他体验一番社会险恶。
“康怀风,嗯……”
康伯光正想试探一番,可突然看到什么,瞳孔猛缩:“前辈小心!”
“妖魔又活了!”
“不好!”
“快跑!”
……
另一边,那些村民们,也是发出一阵惊呼。
唰!
原来,灵力贯穿脑袋的腐鹰,竟然还没死,一闪迅疾掠来,闪烁黑光的双翅如剪刀般扫向方锐。
如此威势,纵使是一头壮牛,定然都要被一分两段。
可——
方锐甚至都没转头,腐鹰距离他还有丈许之时,白、青、蓝、红、黄,五色光华流转,五行领域形成一方囚笼将它困缚。
“有些意思!”
他抬手将腐鹰招至身前,看过去:“黑色星辰的污染,消散天地,这么快就有诡兽出现了吗?”
“咦,它的前身竟是一只劫妖黑鹰?难怪,在变成诡兽后,直接有着差不多五品的实力。”
“并且,这诡兽不像普通生灵,有着肉身的弱点,寻常四品武者,恐怕都拿它不下。”
方锐心念一动。
“唳!”
这只腐鹰惨叫着,在克化五行的五行领域中,腐烂的肉身融化,化作缕缕黑气。
肉身湮灭后。
它的魂魄,在某种污秽能量下,竟然形成阴影态的诡灵,妄图复仇,不过,在天差地别的实力碾压下,瞬间崩碎。
“神仙啊!”
那些村民们,看着这般眼花缭乱的操作,将腐鹰打得死无全尸、魂飞魄散,顿时,发出此起彼伏的惊呼。
‘这般手段,哪怕师父口中的上品武者,也做不到吧?’
康伯光更是看傻了眼:‘这位前辈,究竟到底到了何种境界?莫非是……上品之上?!’
“嘶!”
他想到此处,狠狠倒吸了口冷气,再不敢耍弄小心思:“不敢欺瞒前辈,康怀风乃是家师。”
“你师父吗?他如今……”
“家师早已故去了。”
“死了啊!算算时间,倒也是。”
方锐微微叹息着,忽而神色玩味:“你师父不是坏人,但也绝对算不上什么好人。”
“而你么?若我所观不错,修的乃是双休武道功法,多有渔色……为何会出手相助这一村人?”
一个风流无情的江湖浪客,类似采花贼般的人,突然行了善事,你说怪不怪?
“这……”
康伯光本想吹嘘一番,争取一个好印象的,可话到嘴边又咽下了,还是本能地从心,坦诚道:“我师父说过,他欠一位方姓前辈一条命,遇到姓方的人,能帮就帮一把……而这里是方家村。”
“原来如此。”
方锐了然颔首。
当初,他放了康怀风,康怀风感动之下,还说要贡献屁股来着……
没想到,康怀风最终还是记下了这份恩情,甚至说给了徒弟听,才有了今日之事。
‘缘’之一字,当真妙不可言。
“前辈,”
康伯光观察方锐神情,眼珠子转动,心中小心思活泛:‘师父那个糟老头子,总算做了一件好事,与这位前辈交好,看着还很有些交情的样子。’
‘前人栽树,后人乘凉,我他娘的,终于不是接过仇怨,而是能沾些便宜了。’
‘嗯,这般的大粗腿,若是学个一招半式,或者人家手缝里漏出一点宝物,对我来说,那就是天大的好处、保命的手段!’
他打蛇随棍上,搓着手道:“前辈,我虽然没听我师父提过您,但,君子之交淡如水,想必你们一定是好友……那啥,这第一次见面……”
“呵,论不要脸,你们师门还真是一脉相承。”
见到当年故人后辈,方锐心情不错,这康伯光又刻意奉承逢迎,还真不吝啬,给点小小好处。
他想了一下,手中青光一闪,一小瓶‘地心灵乳’扔了过去:“拿去,此物治疗你的伤势,绰绰有余。”
这是当初在鹰嘴峡,收割地甲蚣的存货,有好大一罐子来着,可方锐实力层提升太快,根本用不到,存着不知放多久了。
“地心灵乳?传说中的天材地宝,对上三品武者都有用啊!”
康伯光喜滋滋接过,暗暗感叹方锐阔绰,又道:“前辈,您看我这兵器,刚才在与那异兽对碰中,豁了口……”
“那可不是什么异兽,而是……诡兽。”
方锐摇摇头,看向他的长刀:“这也好办。”
唰!
他屈指一点,一点神元飞出,将那长刀随便糊弄祭炼了下。
虽说只是随便糊弄,但,武神之境的神元层次太高,哪怕只是随便祭炼了下,也足以将这长刀提升至神兵利器的层次。
至少,对超品之下的武者来说,那是足够用了。
咔!
康伯光拔刀,刀身上寒芒如水波粼粼映照而出,看到这一幕,嘴角咧开,后牙槽都笑出来了。
“好刀!好刀啊!”
他赞叹一声:“还有,前辈,我的这双休武道功法《怜花宝鉴》,虽然进境不错,但那啥,就是持久差了些,您能不能……”
“咳咳!”
方锐嘴角抽了抽,这小子没完没了是吧,还帮你提高持久……
“滚!”
他拂袖一扫,清光卷起这人,直接扔到了数十丈外。
“啊,前辈手下留……”
康伯光蹬蹬蹬站定,发现被扔出这么远,自身被一股无形力量裹挟,丝毫无伤,这般神奇,让他对方锐的猜测更加拔高了许多。
他知道这次机缘已达到了极限,也不敢再奢求更多,对着方锐方向跪下连磕三个响头:“多谢前辈赐宝,此番恩情在下没齿难忘。”
“这就不搅扰前辈了,江湖路远,来日再见!”
说罢,康伯光转身跑得飞快,好似后面有什么人追着一般。
……
方锐瞥了一眼康伯光,摇了摇头,看向村口。
这边。
在他来之前,腐鹰已经击杀十多人,十多具被掏心的血腥尸体横陈。
此时,那些尸体旁,有着三三两两的人家哀伤哭泣。
这个时代,人口是重要劳动力,特别是家中男人,那是顶梁柱般的存在,若是出事,对一个家庭来说都是重创。
这些村民们也不敢怠慢方锐这个‘仙人’,除了家中有丧事的,其他一群人赔着小心着过来,为首的是一个穿着稍好、身上衣服没有补丁的老头儿:“老朽是方家村村正方正,多谢仙长救命除妖,还请入村,让我们好好招待一番!”
“招待就不必了。”
方锐婉拒,询问道:“你们可知道,那只腐鹰来历?”
这个世界所有劫妖,都出自于他之手,自然是最了解的,它们对污染的抗性,要比寻常生灵强大许多,没理由最先堕落。
这其中,必有蹊跷。
“回仙长,那只鹰啊,叫小黑,是阿玉家的……当初,阿玉进山,遇到……只是不知道,怎么变成了今天这样……”
“我下午看到过,小黑不知道怎么快死了,阿玉将它抱进了院子……”有人补充道。
“我也看到了。”另有人接茬。
“对的,只是小黑为什么变成妖魔,就不知道了……可惜阿玉死了,他可是个好孩子啊!”有人叹息。
……
大概就是一个俗套的故事,一个村间少年,和一只落单的劫妖黑鹰结下了羁绊,平平常常,普普通通。
唯一不平常的是,那只劫妖黑鹰今天遭遇重创,快死了,后面不知道发生什么,变成了这样。
‘此事多半是人为。大可能,是那个名为方玉的乡野少年……’
方锐暗忖着,在村民带领下,去了方玉院子检查一番,除了一些坟土、槐树枝、母鸡血等一些阴属性材料外,别无发现。
‘这头劫妖黑鹰,出自我之手,与我有大因果,我倒是可以尝试,卜算造成它变成诡兽的凶手……’
他掐指一算:“凶手是……眼前已成尸体的方玉?!果然,是这方玉让黑鹰变成诡兽?可这方玉,只是一个乡野少年,那般邪法从何而来?”
可惜,卜算之术,只能占卜吉凶,与自己有大的因果的人、物,卜算一个事情具体事由,暂时却是做不到的。
“如果这件事背后,是某个人的阴谋算计,那么,我卜算让黑鹰堕落诡兽的凶手,是百分之九十九可以一同卜算出来的。”
“可既然卜算不出来,那就是:方玉很可能通过某个遗迹、洞窟得到邪法,最终,作茧自缚?”
方锐思索着,再次谢绝方家村的赴宴邀请,却并没有离开。
“方玉乃是方家村的村民,听说,县城都没去过,这般的村民,活动范围基本就是方圆数里。”
“如果有什么遗迹、洞窟,那多半就在这个范围。”
方锐暗中在方家村检索一番,没有发现,便开始以方家村为圆心向外排查。
……
又向外搜出二三里。
半空。
方锐暂时没发现什么遗迹、洞窟,却见一个秀美坤道骑马而来。
“又一个与我有因果之人!”
他喃喃着,从半空落下。
“前辈是?”女道人警惕勒马。
“可是北派元始道之人?”
方锐抛出一枚令牌。
北派元始道,乃是当年他为了抛却因果,让收养的女婴方漓开创;南派元始道,则是清衍那一脉。
“北派元始道道微,拜见师祖。”
道微下马行礼。
她只知道,有此令牌必为门中师祖,却不记得门中有这般一个,决定等自己回去,好好问问。
“不必多礼,方漓如何了?”
“方漓师祖,多年前已经坐化。”
“坐化了啊。”
方锐沉默了下,抛出一张‘万里传音符’:“这枚玉符收起,若有需要,可与我联系。”
“多谢师祖,对了,师祖可见过一个采花贼?”
“康伯光?”
“正是,不知……”
方锐询问一番,得知:毕竟师父是康怀风,康伯光为人还是有底线的,偷心非偷人,讲究一个你情我愿。
不过,还是搞了许多有夫之妇,在这个时代,就非常为人不耻,为世道所不容,似乎还和这个道微有一段恩怨情仇。
“这边,你去吧!”
方锐指了个方向,并不多加干涉,离去不见。
……
以方家村为中心,搜寻了方圆数里,无果。
“竟然没什么遗迹、洞窟,是我没找到?还是,我之前,推衍错误?”
“可如果推衍错误,那就意味着卜算出了问题,所以,有什么人、或者物,能跳出我的卜算之外?”
方锐眸光闪烁:“我的面板,在吞噬了‘生死簿’后,位格更是隐隐提升一丝,跳出我的卜算之外,这概率就更小了。”
他思索不出,也不纠结此事,正好,接到虞云澜传讯,加速往神京而去。
……
第201章,毒妇
大虞,神京。
山色空蒙,细雨微微,云烟袅袅,湖光如镜,水天一色。
这是先天至宝构造的异空间。
此前培育彼岸草功亏一篑,永定帝并未得到仙品天材地宝治病,知道自己万不可再大惊大怒,特意在此放松身心,修身养性。
“陛下好雅兴!”
此声未落,阴阳黑白二气流转中,应无极身形凭空出现在永定帝对面,给自己倒了杯茶:“此前异常天象,无数黑暗星辰坠落,调查结果已出来了。”
“现今确定,并非大黑天降临,而是邪神干涉,投放污染,才有那般天地变化……”
“那便好!那便好啊!”
永定帝放下茶盏,抚掌而笑,语气带着一丝掩饰不住的庆幸。
本以为,捅了大篓子,将自家给炸了,没想到,只是被扔进来两根小鞭炮……
当时,目睹阴世地府崩碎,可真把他们两人吓得够呛,以为大黑天即将降临,世界堕落,覆巢之下无完卵。
现在看来,只是邪神投放污染……
嗯,放在以前,这的确是天塌地陷的大事,但被吓了一遭后,二人心理承受能力大大增强。
这就好比:本以为,要掀开房顶,没想到,只是开了个窗,完全在容忍范围之内嘛!
“陛下切莫大意!这次,大黑天手段诡异,黑暗星辰污染直接融于天地灵气,可侵蚀生灵,自我增生,绵绵不绝。”
应无极神色凝重道:“若无有效克制方法,局势将不可遏制向大黑天一方倾斜,世界堕落也不过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纵然损失九州,大虞仍是数千万平方公里的大帝国,国家机器运转起来,效率极高,很快就搜集到了大量信息、采集到了充足样本,初步查清了这次污染的性质。
“哦?!”
永定帝听闻此言,皱了皱眉,不过倏而又舒展开来:“我大虞人才济济,只要不是火烧眉头,刹那间见生死,慢慢来,总能想到办法的。”
“这次,大黑天付出大代价,从内部渗透,可见外部无法突破,我们洪虞界暂时还是安全的。”
“这倒也是。”
应无极咂了一口茶,颔首赞同:“我们洪虞界,乃是一方大世界,底蕴深厚,上古之时,大能无算,据说,圣皇更是达到了邪神的层次,也难怪大黑天念念不忘。”
“说到圣皇,”
他顿了顿,又道:“我总感觉,祂并没那么简单,虽然遭遇规则伤害沉睡,但想来多有布置,只可惜淹没在岁月中,如今已不可考了。”
“若有所图,早晚会跳出来的。”
永定帝摇摇头,忽而叹息:“可惜,这次彼岸草培育失败,最终竹篮打水一场空。”
世界无恙,祖上留下的江山社稷还在,他自然又想起了自己安危。
“这……若无仙品天材地宝,恐怕是无法根治的,陛下又不肯退位。”
应无极想了下,道:“当然,只要陛下平心静气,勿惊勿怒,其实,也无太大问题。”
“只要不牵涉妖道,朕好得很。”
永定帝想起方锐,心头莫名一阵烦躁,连忙甩头抛开,给应无极倒了杯茶,请教道:“老祖,听说紫霄阁那位返回了,不知她可有治愈我的方法?”
“希望不大,不过,陛下也可去问问。”
应无极微微摇头:“那位返回不久,就召集紫霄阁众臣,似有要事,现在,恐怕没什么空。”
名义上,紫霄阁是和大虞皇室同等的存在,紫霄阁群臣又一个个刚正方直,大虞皇室无事是不会去找不自在的,一般各行其是。
成千上万年间,两方早已达成默契,磨合出一种彼此都可接受的相处方式。
“那就等等吧,晚些时候,朕再亲去拜访。”
永定帝与应无极谈论着虞云澜,却不知道……
另一边,虞云澜正在准备着,与大虞皇室彻底决裂。
……
紫霄阁。
虞云澜返回,做出一番布置后,旋即便将紫霄阁群臣召集而来。
此时,济济一堂,这些紫霄阁臣大多是四五十岁的中年人,头戴青色纶巾,腰悬‘天心印’,浩然之气升腾,直冲霄汉。
“许久都没有举行这般集体会议了吧?犹记得,上一次还是在三年前。”
“也不知,玄首召集我等何事?”
“若老夫所猜不错,大概,与之前天象变动有关。”
……
议论纷纷中。
哗!
虞云澜现身,却一言不发,拂袖之间,先天至宝‘山河社稷图’展开,直接将毫无准备的一堂重臣收走。
她又不傻,知道这些人中,必有心向大虞皇室者,以防告密,一切机密说都不说,直接先收走了事。
等离开神京,到达南虞,再给这些人解释,给予选择的机会,也是一样的。
“此事隐瞒不了太久。”
虞云澜想了一下,与方锐传讯后,决定即刻开始下一步。
本来,原定计划是等方锐到来,一同动手的,现在,计划要稍稍提前。
一来,方锐与大虞皇室的龌龊,她心知肚明,有些担心方锐来了,刺激大虞皇室做出玉石俱焚的不理智之事,给方锐带来危险。
二来,这是紫霄阁与大虞皇室的事情,如果可能,她还是希望自行处理,做一个了断。
当然,虞云澜也非意气用事之人,估摸着时间的。
若无意外,方锐大概正好接走她;若有变故,方锐也能赶得上,作为最后的底牌。
“下一步,封禁那处。”
虞云澜清冷的眸光一闪,回想起两界山时,与方锐的对话。
……
“大虞神京之下,乃是……上古天变之后,遗留下的最大一处世界缝隙。”
“世界缝隙?!”
“不错,正是因为如此,我与应无极,至少须得一人坐镇神京,并至少留下三件先天至宝镇压。”
“若是这般,那就麻烦了。必须留下足够的先天至宝,可如此,也难保大虞皇室挪用……乃至,在推翻大虞之时,大虞皇室以此作为威胁,玉石俱焚……”
“方道友放心,圣皇早已留下反制之法,太初金榜、玉皇封天书、开天钟三件先天至宝,其中早已留下禁制,配合‘补天秘法’,可填充那处世界缝隙。只是,若如此,三件先天至宝将困于那里,连我也无法取出了。”
“如此倒也公平,我方、大虞皇室皆不可动用,亦能防止大虞皇室作妖。”
……
“补天秘法,没想到,我也有动用它的一日。”
虞云澜清冷的眸光闪烁,掐诀之下,灵力蒸腾,领域旋转,一种奇异的波动弥漫。
她的造化领域,最适合补天秘法,而‘补天秘法’紫霄阁代代相传,也没别的作用,就为在必要之时,以三件先天至宝封堵那处世界缝隙。
嗡!
在这股奇异波动下,三件先天至宝忽而激活。
太初金榜,散发太初气息,储存的‘浩然正气’直冲云霄;
玉皇封天书,禁断隔绝之力犹若实质,好似能封禁天地,绝天地通;
开天钟,一声声深邃而悠远的钟声响起,仿佛溯源可至开天之初,其声荡涤神魂,镇神封魔;
……
“太初金榜,与紫霄阁臣‘天心印’交感,储存数千上万年中一代代人杰之‘浩然正气’;玉皇封天书,具备世间最强大封禁之力;开天钟,具有镇神封魔之奇效。”
“如此三宝合一,生生不息,方得补天。”
虞云澜心中明悟生出,最终一拂袖:“去!”
唰!唰!唰!
太初金榜、玉皇封天书、开天钟三件先天至宝,蓦然光芒一闪,破开空间,没入地下。
神京之下最深处,有一道呈现树杈形状的扭曲缝隙,它横亘虚空,空间在那里都好似失去了意义,并没有物理上可衡量的长短、大小,好似一道世界的疤痕。
这正是世界缝隙!
处于神京的五件先天至宝垂落缕缕气息,并有一道道气运金锁笼罩而上,却在那道世界缝隙映照下,呈现出半透明的颜色,可见后面黑暗沉沉,以及世界之外涌动的混沌力量。
此时。
太初金榜、玉皇封天书、开天钟三件先天至宝破空而来,呈现三才旋转,力量交融,化作三角,旋转没入其中,让世界缝隙快速虚幻黯淡,最终消失不见。
这就好似,破裂的‘天之痕’被补上了一般。
如果说,从前,这处世界缝隙,只是借助先天至宝的力量镇压,缝隙还在这里。
那么,如今‘补天秘法’作用下,就是真真正正被太初金榜、玉皇封天书、开天钟三件先天至宝填充了,至少,虞云澜、大虞皇室皆是已不可再取出。
而这时——
玉皇封天录被‘补天秘法’驱动,去填补了世界缝隙,皇宫之下,‘九幽黄泉万尸大阵’再无遮掩,气息逸散。
此般气息,神京之中的普通百姓不能察觉,却瞒不过应无极、虞云澜这般真君。
“果然,大虞皇室抽取阴世地府本源,早有年头了。”
虞云澜清冷玉容如霜,在阴世地府一行后,对此已有猜测,此时,就是得到了验证。
只是。
她并非意气用事之人,去找大虞皇室对质、算账,而是以‘山河社稷图’之力破开空间,一闪消失不见。
这是要去接引紫霄阁臣的家眷。
之前不做此事,是以防惊动大虞皇室,打草惊蛇,现在世界缝隙已经封禁,就没有那么多顾虑了。
……
咔嚓嚓!
虞云澜补天秘法发动,太初金榜、玉皇封天书、开天钟三件先天至宝,去填充了世界缝隙,这边以先天至宝力量构建的‘度假空间’,自然受到影响开始崩溃。
唰!唰!
永定帝、应无极二人身形退出,来到现实。
“老祖,这是怎么了?”
“让我看看,嗯?好浓郁的幽冥气息……不好,我们皇室的‘九幽黄泉万尸大阵’,怎么气息泄露了?先天至宝‘玉皇封天录’去了何处?”
应无极惊呼着,神念扫过,发现不仅‘玉皇封天录’不见了,皇宫门口,‘开天钟’也不见了。
再一观,地下深处,那道世界缝隙已弥合。
‘神京之中,能做到这般事情的,只有紫霄阁那位……’
他心中已有猜测猜测,留下一句‘陛下,我去去就回’,身形已是消失不见,再出现时,已拦住了一人。
正是虞云澜。
此时,她已经用‘山河社稷图’接引走了大半紫霄阁臣家眷,见应无极拦在身前,心中轻叹,知道无法继续下去了。
“虞真君,可是你以‘玉皇封天录’、‘开天钟’,弥合了世界缝隙?”
应无极脸色阴沉:“圣皇规矩,紫霄阁执掌‘山河社稷图’、‘太初金榜’;大虞皇室执掌‘玉皇封天书’、‘阴阳无极剑’;‘开天钟’悬挂皇宫门口;‘混沌四象幡’镇压陪都上洛;你私自作此举动,是否该给我一个解释?”
“是我以太初金榜、玉皇封天书、开天钟三宝弥合世界缝隙,不过,此为圣皇所允。”
虞云澜神色清冷,质询道:“倒是你大虞皇室,皇宫之下抽取阴世地府的阵法,是否该给我一个解释?”
“这……”
应无极还没想好怎么狡辩。
虞云澜又是道:“大肆向阴世地府排放负面情绪,盗取阴世地府本源,阻我三清身圆满,乃至,间接导致天道污染,汝大虞皇室知罪否?”
她并未遮掩,此般清冷婉转,如大珠小珠落玉盘的声音,响度一致地传遍全城,落在每一个人耳中。
“紫霄阁那位是如何知道这些的?”
永定帝手腕一颤,脸色唰地一下变得苍白。
满城文武群臣、百姓,更是大哗。
“这是虞真君的声音?”
“怎么听着,像是在论罪皇室?”
“阴世地府是什么东西?天道污染又从何说起?”
……
“你……你……”
应无极遭遇质问,第一反应,是被揭破的震惊、心虚。
然后,忽然觉察到不对,这话中蕴含的信息量太大,让他思维飞快运转,察觉到背后恐怖的‘真相’。
‘虞云澜既然知道天道污染,那么,想必已经三清身圆满,沟通过了天道?我与陛下,召唤阴世地府虚影,所见的两道流光,其中之一是虞云澜,另一人……’
应无极思及此处,仿佛被一道雷霆劈中:‘我们这般同等存在,还能是谁?妖道?!’
“妖道是你的人?我早该想到的,除了你,谁还能培育出一位真君?
好!好啊!南虞背后是妖道,妖道背后是你虞云澜,你当真下了好大一盘棋啊!
地府崩塌,想必也是你所为?‘生死簿’想必也落入了你的手中吧?阴世地府中沉睡的圣皇,是否也被你诛杀?
你……你这个毒妇,隐藏得好深,简直比圣皇都要老谋深算!”
应无极手指虞云澜,神色极致震惊之下,身躯都在微微颤抖。
显然,方才虞云澜的质询,让他自以为发觉了一切的‘真相’。
……
第202章,三气
“不可理喻!”
虞云澜听闻应无极的猜测,只感觉此人思路清奇。
方锐什么时候成了她的人?
阴世地府崩塌,明明是大虞皇室抽取九幽本源;‘生死簿’遭遇污染,乃是方锐以未知手段崩碎;阴世地府之中,都未曾见到圣皇真身,谈何诛杀?
沟通天道、阴世地府之行,某种程度上说,皆是在给大虞皇室收拾手尾,应无极此时,还在倒打一耙?
只是,以虞云澜的性子,也不可能去争辩、争吵。
她深知,这种对方认定的事情,想要辩解扭转,根本是不可能的,也没意义。
应无极见虞云澜沉默,只当做默认,心中反而有着一丝释怀。
如果说,以往大败亏输,输在方锐这个无名小卒手中,那的确是难以接受,几乎都快成了执念、心魔。
那么,败在虞云澜手中,反而容易接受得多。
‘紫霄阁历代天心玄女,心如琉璃,空灵纯粹,无有俗念,谁能知道会出现虞云澜这般一个奇葩?看似小白花,实则野心勃勃,手腕通天,布局深远,玩弄人心于鼓掌?’
‘是了,若不是她在幕后掌控,南虞怎会出一位女帝?这二人,真实性格可是相似得紧。’
应无极暗忖着,自以为明白了一切,深吸口气,竟是怒容收敛,意图和虞云澜谈判:“虞真君,你到底要做什么?不妨大大方方说出来,或许我们可以合作。”
“不要忙着拒绝,你确信,圣皇的确已被你诛杀?祂的确死干净了么?我们大虞皇室,知晓的秘密、底牌,可未必比你紫霄阁少。”
他意味深长道:“如今局势,外有大黑天虎视眈眈,内有圣皇隐藏暗中,我们何不联手?以我们两方之力,足可主宰人间界,皇权富贵、道途前路,乃至一线成圣机缘,何物不可得?”
成千上万年来,大虞皇室不是没有试探过紫霄阁,可紫霄阁始终死硬顽固,一副‘世界忠诚走狗’的样子,他们自然什么龌龊都要瞒着。
现在紫霄阁主动谋划,应无极不怒反喜,有种拨云见月之感:不怕你有欲望,就怕你清高、油盐不进!
另外,他说的也是真的,只要利益够大,以往一切都能翻过去,共同合作。
“夏虫不可语冰!”
对应无极自以为的大度退让,合作挖世界墙脚,谋取私利,虞云澜却只感觉市侩,有种恶心的腐臭。
此刻,她更加肯定自己的决定是对的:“今日,我紫霄阁与大虞皇室决裂,去往南虞。”
此般声音,清清如玉,刹那间传彻神京。
“你敢?!”
应无极怔了一下,旋即,就是大怒咆哮。
他没想到,自己已经说的这般清楚明白,做出如此退让,虞云澜竟然还不知好歹,安敢拒绝好意、戏耍羞辱?!
那种感觉,就如谈了好多年的对象,突然昭告天下,要跟人跑了。
虞云澜却再无废话。
哗!
她灵力涌动,手中‘山河社稷图’,一道七彩光柱照落而下。
“疾!”
应无极面色剧变,身前‘阴阳无极剑’悬空,黑白二色呈太极图旋转,好如盾牌。
轰!
二者相撞,应无极身形被狠狠压下,砸入地面。
虽然虞云澜、应无极,皆持有先天至宝,但虞云澜显然道行高出一些。
她三清身圆满,又在沟通天道中,得有进益,达到世界天花板,可以说,只要环境允许,瞬间就能向上晋升。
反观应无极,却是稍弱了一筹。
嗖!
虞云澜并没纠缠,以‘山河社稷图’破空,放弃再行接引紫霄阁臣家眷,赫然是打算离开。
“贱妇,哪里走?”
应无极灰头土脸从地下飞出,饱含怒火的声音传出。
这一刻。
唰!唰!唰!
大虞神京,布置的重重禁制光芒闪烁,其中不乏禁空的,逼迫虞云澜现身。
“昂!”
大虞国运翻涌,更是在秘法下,化作一条金龙,禁断阴阳五行,横冲而去。
在大虞都城神京这个特殊地方,国运天柱所在,此条气运金龙,竟然已经达到了真正的四阶层次。
“唉!”
虞云澜蓦然叹息一声,其实,这些禁制基本对她无效,最多只能阻拦少许时间,气运金龙亦是如此。
她身为紫霄阁玄首,拥有玄女令,同样可以汲取大虞国运,此时,就以秘法衍化一只气运神凰。
“昂!”
“唳!”
天空中,龙凤争鸣,不断交击碰撞,最终双双炸开,如烟花般绚烂。
而趁着这个时间,应无极已经做出了下一步反应。
“贱妇,让你看看我大虞皇室真正的底蕴。”
他怒喝一声,手中掐诀,勾连皇宫之下阵法核心:“九幽黄泉万尸大阵,给我……启!”
抽取地府本源,需要应无极、永定帝二人令牌,只是启用阵法,却只应无极一人即可。
唰!
刹那间,九幽之气澎湃,浓郁不化的暗灰色遮蔽天幕,一道黄泉之水滚滚流淌,从皇宫之下的核心阵法,忽而出现在天上,飞快哗啦啦膨胀,横亘苍穹。
此阵镶嵌入天地,借用天地之力,已有挪移空间之效,乃是真正的四阶阵法,对应天心境层次!
唰!
这一刻,‘阴阳无极剑’本体射来,纠缠‘山河社稷图’,两者共鸣,暂时失控。
与此同时。
哗啦啦!
那道黄泉之河,仿佛携带着一方天地的力量,污秽、冲撞而来。
虞云澜神色清冷,‘山河社稷图’暂不可用,亦未慌张,沟通‘玄女令’,一枚枚七彩球形能量烙印飞出,每一枚都散发着三阶真君层次的能量波动,庇护周身。
这是紫霄阁历代玄首,在坐化之时,将毕生力量留在玄女令中所形成的能量烙印。
在黄泉水冲击下,它们一颗颗明灭闪烁,不动如山。
得此喘息。
唰!
虞云澜收回‘山河社稷图’,身化流光,冲霄而起,在‘玄女令’中能量烙印的支持下,即将破阵而出。
“好一个得天独厚的天心灵体,坐化之时,竟能以毕生精气神直接形成能量烙印?皇室老祖们,对不住了,今日我必诛这妖妇。”
应无极狠狠一咬牙,蓦然掐诀。
嗡!
一股无形的波动拂过。
皇宫之下,‘九幽黄泉万尸大阵’核心,一座座白玉台上,盘坐着的犹如尘封兵马俑的一道道人影,周身气机波动,忽而一个个睁开眼睛。
“今夕,人间是何年?”
“后辈子孙唤醒吾何事?”
“天地灵气复苏否?大黑天降临否?”
……
一位位老祖皇室老祖被强行苏醒,虽然尽数身上暮气沉沉,但却周身散发着货真价实的三阶玄域真君巅峰的强横气息。
“各位老祖,还请借我力量,留下此人!”
应无极大喝一声,全力催动阵法。
嗡!嗡!嗡!
以皇室这些三阶真君为人柱力,供应灵力,作为阵法节点,‘九幽黄泉万尸大阵’笼罩天幕的暗灰色,陡然变为黑色。
哗啦啦!
那条黄泉之水,更是瞬间膨胀十倍,恐怖的天地之力加持其上。
如果说,此前,‘九幽黄泉万尸大阵’已份属四阶;那么,此刻,再极限拔升后,已达到四阶之上,或可堪称……五阶!
这是大虞皇室背叛圣皇后,为将来可能某一日,对抗圣皇所布置的底牌,没想到,却是被虞云澜先一步享受到了。
“历代大虞皇室真君,竟借着此邪恶阵法,非死非活延续至今?”
虞云澜本欲以‘山河社稷图’破开阵法空间,从而离去的,可随着阵法之力激增,自然失败,神色凝重地望向那道黄泉之水。
此刻。
她只剩最后一条路,超负荷催动历代心玄女的所有能量烙印,看一举爆发能否庇护离开。
只是,这般方式的成败,着实未知,要赌运气的。
就在此险恶之时——
滴答!
似如一滴水滴溅入深潭,明明是极轻微的声音,却仿佛浸透神魂,越是修为高深者,越是能察觉此刻的恐怖。
嗡!
一股无形无质、不可用语言描述的波动,拂过虚空。
皇宫之下,‘九幽黄泉万尸大阵’核心,白玉台上,那一道道苏醒的人影,刹那间惊恐的表情凝滞在脸上,如若雕塑。
是的,数十上百个真君,在这一刹那齐齐寂灭!
唰!唰!唰!
一颗颗真灵光点升空。
失去这些真君巅峰的人柱力供应,‘九幽黄泉万尸大阵’震荡,气息急剧削弱。
虞云澜怎会放过这个机会?
轰!
已经催动的天心玄女能量烙印,灌注‘山河社稷图’,化作一道七彩光柱,冲天而起,打开一条通道。
外面。
方锐一袭青衫,背后轮回池虚影闪烁,收拢聚啸而来的真灵光点。
没错,他到来已有片刻,可无法破入‘九幽黄泉万尸大阵’,直到应无极唤醒历代皇室真君先祖,这才感应到可以动用轮回池的法则攻击。
也是大虞皇室作死,以抽取的九幽本源,强行凝滞这些皇室真君,将他们保持在了非死非活的状态。
这不巧了,如此逆乱阴阳平衡、违背天理轮回的操作,完全处在轮回法则的攻击点,这才被一举收割。
“虞道友,我来晚了。”
“不,方道友来得正是时候。”
虞云澜浅浅一笑,从打开的阵法通道飞出,立在方锐身后半个身为,显然以他为主,回望下方。
“妖道,是你?!”
应无极怒不可遏,怒发冲冠,胡子、头发根根竖起。
如此愤怒……
不仅是诛杀虞云澜的好事,被破坏坏了。
还在于:他感应到,之前那古怪莫名的波动下,所有皇室老祖齐齐坐化了,这就让大虞皇室最大的底牌,这个超四阶、预备对抗圣皇的手段……啪,没了!
‘九幽黄泉万尸大阵’中,储存阵法核心的九幽本源充足,哪怕皇室老祖苏醒,只要在阵法之内,爆发过后同样也再次沉睡,反复使用。
但,方锐一招法则攻击,收割真灵,直接将这些真君老祖变成了活死尸,生生掉落一个大境界,再也无法让阵法爆发出远超四阶,堪称五阶的力量了。
这张底牌严重受损!
“应真君,别来无恙啊,顺便代我向永定帝问个好,紫霄阁,我方锐今日带走了!”
唰!唰!
方锐、虞云澜二人身化虹光,破空离去。
他倒不是不想反攻神京,一劳永逸。
而是……
纵然那些皇室真君坐化,可也是一个个二阶半仙巅峰的活死尸,作为人柱力,足以让‘九幽黄泉万尸大阵’,保持在四阶阵法中的强横层次。
神京更是大虞主场,对方拥有无量气运,二人联手,也未必讨得了好。
更别说,大虞皇室可能的其它隐藏底牌,乃至军队增援了。
“妖道!妖妇!”
应无极望着二人离去,好一通无能狂怒后,才冷静下来。
其实,方锐、虞云澜二人不敢纠缠,他又何尝不忌惮对方呢?
那般看不懂的手段,直接让数十上百真君坐化,万一,给他也来一下呢?
“还有,我明明猜测,虞云澜是妖道背后的幕后掌控者,可那妖道,种种诡异玄奇之手段,似乎虞云澜都无法相比。”
“而且,方才,虞云澜似乎以妖道为主的样子?”
应无极迷惑了,想不通,方锐与虞云澜两者到底是什么关系。
“罢了,想不明白,就不想了。总之,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妖道、妖妇,一丘之貉,何必多思?”
“似乎忘了什么事情……对了,陛下!”
应无极面色大变。
之前,他对虞云澜的猜测,因为心神失守,再考虑到永定帝身体原因,并没有灵力传遍全城。
可方锐到来的声音,却是整个神京都听到了。
……
“……代我向永定帝问个好,紫霄阁,我方锐带走了!”
“妖道!又是妖道!”
永定帝听闻这般熟悉的声音,刹那间,不由回想起:方锐席卷原、饶、凉三州;天水河,葬送百万虞军;建业城中,满城地荆棘埋葬八十万禁军;暗算李昱,炸死甄家老祖……
一桩桩!一件件!
“妖道!妖道!妖道……啊!”
永定帝眼睛通红,连喝三声,忽而仰天吐血。
“陛下……”
……
第203章,帝崩
唰!唰!
两道流光划破天幕。
下方。
山野之中,草色枯黄,间杂着如火焰燃烧的枫林,江水如青碧丝带蜿蜒而过,远处阡陌田地纵横如星罗棋盘。
在虞云澜眼中,这些景物前所未有的鲜活,心头更有一种说不出的轻快。
这次离开神京,好似一朝脱去枷锁,方知我是我。
“虞道友心情很不错?”
“是,以往困于神京,就如鸟儿困于樊笼,如今一朝自由,看什么都觉得新奇。”
或是心情不错,也或是因为在方锐面前,虞云澜清美的俏脸颇为认真,阐述着自己的心境,难得显得话多。
“天地辽阔,去了南虞,道友可去更多的地方看看,纵然九分心力许以世界,也当留出一分留予自己。”
方锐有些明白的虞云澜心情,笑着建议道。
“那……方道友可愿与我一起?”虞云澜忽然问道。
“好。”
方锐下意识答应,才感觉有什么地方不对,岔开话题:“之前,虞道友所说神京之下那道世界缝隙,如何了?”
虞云澜玉颜上有着清浅的笑意,语气都似更轻快了三分:“我以补天之术,将太初金榜、玉皇封天录、开天钟三件先天至宝填补了那处世界缝隙,从此大虞神京再无须人镇守了。”
“只是,三件先天至宝也困于那里,不可取用了。”
“此举,终究是利大于弊,至少,大虞将来就不能玉石俱焚,作为威胁。”
方锐忽然想起另一事:“这么说,太初金榜、玉皇封天录、开天钟三件先天至宝填补世界缝隙,道友又带走了‘山河社稷图’,大虞皇室真正掌控的先天至宝,只有‘阴阳无极剑’、‘混沌四象幡’了。”
这一次,虞云澜当真做得太绝了,绝对让大虞皇室肉疼无比。
“混沌四象幡,乃是上洛半仙世家共掌,作为核心,镶嵌一十九件超品秘宝布下的‘周天混元大阵’,上洛防护恐不弱于神京。”
虞云澜螓首微摇。
言下之意,大虞皇室真正掌控的先天至宝,只有‘阴阳无极剑’一件。
另外,她知道,方锐似有一种摧毁先天至宝获取好处的秘法,也是在侧面提醒,不要冲动去上洛抢夺‘混沌四象幡’。
“虞道友放心,我自不会如此不智。”
事实上,方锐还真考虑过,只是察觉危险放弃了。
“如今,虞遭到连番削弱,自保有余,进取不足,短时间内不再是威胁,南虞休养生息之余,另外,也可腾出手来,应对黑暗星辰坠落,所带来的天地变化。”
他想了一下,将之前在方家村,遇到那头诡兽腐鹰的见闻诉说了。
“没有生灵弱点,死后,还可变为诡灵?”
虞云澜如远黛的蛾眉蹙起:“听方道友所言,这般诡兽,对我等来说,不算什么,可对普通百姓……要想诛杀一头诡兽,中品武者、灵师恐怕都不行,为求稳妥,须得上品武者、灵师。”
“只是,天下间,哪有那么多武者、灵师?若这些诡兽生成,袭击村庄,大肆屠戮,污染增生,我等只能被动应对,人间界恐将大乱。”
“虞道友一针见血。”
这正是方锐忧虑的。
他已经能想象到,将来,‘天黑,别出门’,以及‘四处诡祸’、‘星星之火,燎原之势’了。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此事不是迫在眉睫,还有时间,暂时之间,局势远未到那般剧烈程度。
“紫霄阁可以尽一份力,虽是杯水车薪……还有,这些阁臣是我未曾告知,强行带走的,希望方道友可以给他们选择,去留自由。”
“此事自然。”
方锐一口答应。
强扭瓜不甜,虽然可以解渴,但时至今日,南虞已积攒相当一份家底,自不会饥不择食、强人所难。
两人交谈着,一青一白两道流光在微醺的夕阳下划过,去往南虞。
……
大虞,神京。
皇宫,金碧辉煌,雕栏玉砌。
此时,这方人间至贵之地,却是一片压抑,宫女、太监噤若寒蝉。
“老祖,父皇他……”
“唉!”
应无极叹息一声,面露无奈:“回天乏术,老祖我拼尽全力,也只能吊住最后一口气。”
“如今,纵使陛下退位,也……”
他摇摇头:“瑜儿,去见陛下最后一面吧!”
听闻此言。
太子身子一颤,心绪复杂,也不知此刻是何心情,进入其中,迎面而来一股浓郁药味。
龙床上,永定帝脸色苍白,无有一丝血色,显然,已到了弥留之际。
“父皇!”
太子来到床边,屈膝跪下,未语先泪。
“是瑜儿啊?坐吧!”
永定气息微弱,此时看向太子的目光,满是慈爱:“你是朕的大儿,你不知,你出生之时,朕初为人父,是何等欣喜……你小时候,朕喜爱得紧,也多有陪伴,那时候……真好啊!”
“后来,孩子越来越多,朕执迷权力,少了对你的陪伴、关切,这是为父的不对,请瑜儿原谅。”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鸟之将亡,其鸣也哀。
在这个父为子纲的时代,还是一位皇帝,主动承认自己错误,对儿子道歉,此种行为可谓难得。
“父皇!”
至少,太子就被感动了,这一声哭泣,相比之前,要更真切得多。
他也回想起了小时候,那般父子之情,为之动容。
“朕这一生,亏欠你们,更亏欠的,却是大虞。”
永定帝眼中露出回忆之色:“朕少时登基,立下志向,要成为一代超越先祖的明君……早些年,倒也顺利,国泰民安……”
“直到,那人出现!”
他平静如深潭的声音,忽而出现波动:“先是,原、饶、凉三州气运收割,大败亏输,被大迂回包围,损兵百万;天水河一役,百万虞军葬身鱼腹;建业城中,再度折损八十万禁军……”
其声字字泣血,还未说完,鲜血已是染红了嘴边。
“父皇不要说了!”太子哭泣哀求。
“不必,朕要死了,不说完,就再也说不出口啦!”
永定帝摆摆手,继续言道:“三场大败,崩折我大虞一半国运,造成今日,南虞崛起,天下二分。”
“再回想起,当年登基时立下的志向,朕只能感叹,造化弄人,一至于厮!”
他高亢的声音忽而转为落寞,眼角泛出点点泪花:“瑜儿,为父给你留下了一个烂摊子啊!”
“父皇,儿臣必收服失地,斩下那妖道头颅,祭祀祖庙……”
太子赌咒发誓道。
“不,你守住剩下半个天下,就可以了,朕自己都没能做到的事情,怎么能要求你呢?”
永定帝摇摇头,看到太子眼中的斗志,要说什么,喉咙却仿佛被卡住,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咳咳!”
“父皇?!”
太子连忙上前,为永定帝抚捋背部。
“守成,非……轻易之事……”
永定帝咳出一大口血,才感觉舒畅了些,摆手阻止太子擦拭,抓紧时间,殷切叮嘱道:“那人大才,万要重视,不可大意,否则,江山必亡。”
方锐曾是他的心魔、执念,在此弥留之际,终于释怀,不再称‘妖道’,反而承认了方锐的能力。
“兵戈之事,多问老祖;政事,可问于沈恬、于梦溪……”
此为谆谆教导。
“孩儿必不敢忘!”
“那便好。”
永定帝气息愈发熹微,声音也越来越小:“万方有罪,罪在朕躬,朕……要去见列祖列宗了……无颜……无颜啊!”
“万一、万一,”
他忽而看向太子,枯瘦的手抓去:“朕是说,若遇绝好时机,万一……我儿平定南虞,家祭之时,无忘……告诉我……”
“孩儿记住了。”太子反握住永定帝的手,哽咽含泪点头。
听闻此言,永定帝似乎心愿已了。
吧嗒!
他缓缓合眼,原本熹微的气息,彻底归于无有。
“父皇!”
太子发出一声凄厉哭泣,犹如呐喊。
彼时。
夕阳西下,霞光如血,光线趋于黯淡,好似垂落的幕布,似乎昭示着一个时代的落幕。
咚!咚!咚!咚!咚!咚!咚!
先天至宝‘开天钟’已被取走,镇压世界缝隙,新取来替代的秘宝大钟,连作七响,传彻大半个神京。
“钟声七响,这是山陵崩?!”
“呜呜,陛下龙驭归天了!”
“早听龙体欠安,不想……竟如此英年早逝!”
……
神凰元年十一月二十六。
大虞永定帝,山陵崩于泰和宫。
十二月初一。
太子应瑜登基,改年号靖难,史称靖难帝。
……
永定帝驾崩,靖难帝登基,以往一贯与大虞皇室不对付的半仙世家,这次却难得的没有拖后腿。
在南虞这个外力压迫下,为了富贵荣华,为了寿元道途,为了身家性命,半仙世家与大虞皇室,前所未有团结在了一起。
……
南虞,建业。
“年号靖难,是为平定灾厄之意?好志向。”
李曌如此说着,凤眸中却是强大的自信,自信不会弱于那大虞靖难帝。
方锐坐在一边,品着茶,修身养性,面无表情,对此不发表任何意见。
嗯,他今晚来得有些早了,李曌还在批阅奏折。
“紫霄阁臣,那些人如何了?”
“主上,按照您的指示,去留自由。”
李曌停下批阅奏折,抬头答道。
事关虞云澜带来的紫霄阁臣,的确如此,不过她还顺便干了一件大事。
借着紫霄阁补充的人才,再度展开了一场大清洗,对一些贪污腐败,或者尸位素餐、躺在功劳簿上不思进取者,革职的革职,查办的查办。
其中,不乏一些元老。
如果说,方锐从前,这些臣子的要求,只是忠心、不背叛、屁股坐正;那么,李曌的要求,就要高得多,忠诚是底线,能力是主要,德行要在一个底线之上。
总而言之,经过这此事件,女帝对南虞朝堂的掌控力+1+1+1……
对这些事情,方锐是知道一些的,却不在意,既然选择了李曌,那就是一国尽托付之。
“主上,那位紫霄阁首,我是否也安排个职位?”李曌忽而抬头,一双明媚大气的凤眸看来。
“嗯?!”
方锐懒得思索,可不是笨,脑子一转就明白过来,李曌这是在试探虞云澜的地位,是与他同等;还是和她差不多;或者干脆直接被捉回来的……
若是后两者,以李曌这胆大包天的性子,就敢把虞云澜当棋子利用。
‘这娘们的野心就如胸怀一般,又膨胀了,必须教训,狠狠的教训!’
他身形一闪,出现在李曌身边,抱起女帝。
“主上!”
李曌不甘示弱,如灵蛇葱白双臂环抱住脖子,高挑的身形让她一双凤眸居高临下。
一番大战。
事毕,事毕,事又毕。
已是旭日东升。
女帝依偎在方锐怀中,如高贵的金丝猫一般,显然已被降服,轻轻说着话如梦呓一般,询问以前。
“南虞立国,其实筚路蓝缕。”
方锐回忆着,轻声道:“大虞万千年积累,老底深厚至极,输一次、二次、三次,都有东山再起之机,我却是白手起家,败一次便是满盘皆输。”
“所幸,经历种种,如今终于站在了同一个起跑线。”
回想起布局原、饶、凉三州,大战天水河,建业一役力挽狂澜……一路走来,唏嘘不胜。
“过去的已经过去,接下来的事情,就交予你了。”
“嗯。”
李曌说着自己设想:“靖难帝新近登基,北面大虞威胁,暂不须虑,是时候休养生息,处理一些事情了。”
“我南虞内部,黎民疲敝,百废待兴;世家大族,如若顽疾;昨日天变,黑暗星辰污染……”
“天变,这个我想想法子,前两者,就你自行处理吧,你待如何?”
“大势汤汤,无非是: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女帝霸气回眸,让某人一阵激动。
“主上,你……”
她凤凰嗔白了一眼,高傲雪白如天鹅般的脖颈,缓缓低下。
事后。
李曌披上龙袍,金缕束腰,准备去早朝了。
经过这段时间的皇位浸染,她身上,那股高不可攀、华美雍容的气质,愈发明显,一颦一笑皆有种难言的魅力。
“主上!”
女帝临走之前,还回头来,对着方锐吻下,撺取一番,才施施然离开。
“这妖精……”
方锐哭笑不得,若不是考虑到早朝,定然要将她抓回来,唱一曲《征服》。
……
返回小院。
正值清晨,薄露微微。
院中小溪,清水涟涟,碧波粼粼,清烟流动,化作云雾缭绕。
虞云澜坐在溪边白玉亭中,依旧是一声纯白的衣裙,衣裳整洁,修整勾勒出玲珑的曲线,玉带所结盈盈一握的纤细腰肢,下裳白裙长长,拖曳在地,朦胧玉腿修长笔直。
此时,她手中捧着一卷书卷,清冷如仙子。
辛雪儿站在溪畔,上身鹅黄窄短袄,下是粉色襦裙,可可爱爱,抛着鱼食,引起条条鱼儿跃起晕开圈圈涟漪。
画灵小念儿则是扑闪着一对透明的小翅膀,如花仙子,在半空中转着圈。
方锐出现的刹那,让两人一灵齐齐望来。
“咿呀!”小念儿亲昵得飞了过来。
“叔叔,我早上都找不到你呢!”辛雪儿也是蹦着跟在后面。
“乖。”
方锐摸摸小丫头的脑袋,向后看去,与那一双似有涟漪的清冷眸子对上,相视一笑。
……
竟然定时设错时间了
第204章,龙脉
清晨,如烟的雾气袅袅,草木间,有着如月光的霜华,带着淡淡的冷意。
等那一轮红日从天边升起,那股清淡的冷意不但没有散去,反而愈发浓重了些。
冬日里,就是这般。
太阳出来了,万顷浅红的阳光柔柔落下,并没有夏日烈阳的灼热,在这般的阳光下晒着暖,有种昏昏欲睡的惬意感。
白玉亭中。
琐碎浅淡的光影,照落进来,虞云澜素白的衣裙,好似在闪着光,整个人清美万方。
方锐与她下着棋,论着道,说着话,偶尔夹杂着些见闻,并不郑重,只是随意聊天的闲谈。
虞云澜性子安静,话较少,不过有他在,倒也不会冷场。
辛雪儿捧着放在膝盖上的插画书,字字行行地读着。
这是这个时代的儿童故事,配有插画,小丫头看得津津有味,这是她在学字、认字后,发现的新天地。
画灵小念儿是喜欢热闹的,可无人玩耍,只好飞回画中,画卷铺平在阳光下着暖,其中的她也似睡着了一般。
“叽叽喳喳!”
各种鸟儿起来了,各种鸟叫交织在一起,听不分明;清澈见底的小溪中,可见白色、灰色、青色的石子,三两只鱼儿来到溪水边,翕合着鱼鳃,忽而一动,唰地一下跑远了。
在这般环境中,方锐与虞云澜下了三两局棋。
等虞云澜看书。
方锐开始修炼,时间半个时辰。
从前,他资质废渣,苦修没有半点感觉,如今资质大大提升,倒也能体会到修炼的令人着迷的魅力了。
修炼结束,又开始整理沟通天道一行中,大黑天污染净化过后的信息,其中繁杂无章,大多无用,方锐要做的,就是将其中有用的找出来,组合起来,形成技能,大概类似于屎里淘金。
到了时间,辛雪儿也恋恋不舍、意犹未尽放下了插画书,开始练字、写字。
就是做着这些事,平淡,却不乏味,尤其是,有着虞云澜这般的绝世美人在身边,仅仅看着,就赏心悦目,心情也会不自觉好起来。
“前几日,还在与大黑天斗争,拯救世界,现在,就进入养老的平淡日常了啊!”
方锐伸了个懒腰,在日头升起的太阳中,熠熠闪光。
……
中午。
方锐不想做饭,提议出去吃,顺便下午游玩。
“雪儿,这些时日在皇宫,憋坏了吧?”他摸了摸小丫头脑袋,问道。
“还好,李姐姐教了我好多……”
辛雪儿说着,突然看向虞云澜:“虞姐姐又不一样了呢!”
“一个小法术。”
以虞云澜的仙姿,若是不加遮掩去往城中,引发如潘安一般的混乱,真是一点都不夸张,平白要多无数事端。
这般遮掩的小法术,赋予一道滤镜般的光芒,其他人看来普通,唯有方锐、辛雪儿两人,才可看到真容。
这是当初上清身养成的习惯。
虞云澜上清身,也是她,可毕竟这是本尊第一次与方锐出门,此时,就不自信问道:“方道友,这般还好吗?我要不要换身衣服?”
“这倒不必,论姿容,虞道友乃是我所见第一人,这是美不自知了。”方锐笑着摇头。
虞云澜听闻此言,清美的玉颜上浮现浅浅红晕,螓首微偏。
那般清冷含蓄的美,恰似那句诗,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如水莲花般不胜凉风的娇羞。
方锐一行并未马车,步行出门,去往街头。
随着深入这座古城,来到闹市,人间烟火气,随着叫卖声,扑面而来。
“新到的宜州庐春的布匹,天下闻名,今日九折!”
“凉州骡马,犁地、磨面、运货……不容错过!”
“越州黑薯,亩产三十石,种田的来看看啦!”
……
战乱过去,时局稳定,南虞朝廷又宽松政策,鼓励商贸、鼓励传播良种,各州物资运送而来。
南虞都城建业,这座城市,开发焕发出勃勃的活力与生机。
听风楼。
方锐在建业,也算待了不少时间,自然知道这里出名的吃食。
“听风楼的酥油茶、板鸭,算是一绝,来,虞道友尝尝!”
他拿起薄如蝉翼的面饼,卷起腾腾冒着热气的金黄色板鸭肉、蔬菜,递给虞云澜。
“谢谢。”
虞云澜清冷的眸子闪过一抹惊讶,接了过来。
这个时代,女子的地位是很低的,纵使恩爱和睦的夫妻,也少有男子能做到这种地步,去服侍女子吃食,可方锐做得却无比自然。
她心绪复杂,朱唇轻启,轻轻咬了一口,入口,鸭肉油脂的馨香、蔬菜的鲜嫩,混合在一起在味蕾上爆炸,肥而不腻,唇齿间留有回味。
这般美食,让人不自觉地眉眼弯弯。
“方道友也吃。”虞云澜想了一下,也学着卷起一个,递了过去。
“呜,叔叔和虞姐姐,就像是夫妻一般呢!”
辛雪儿一双黑漆漆如宝石般的大眼睛,灵动转了转,忽然道。
若是李曌在这里,必然会拍她小脑袋:‘好嘛,合着,前些天我白宠你啦!’
随着小丫头这一句话,空气蓦然变得安静。
“童言无忌,虞道友勿怪。”
方锐将卷好的鸭肉,塞过去:“雪儿,这个你的,堵住嘴。”
“啊呜,谢谢叔叔!”
辛雪儿如大猫咪一般,埋下头,一个人进入结界,不说话了,什么也听不到了,什么也看不到了,吃得极香。
她小时候生活困苦,到现在稍大一些,条件已极好了,对食物仍有着一种特殊的喜爱、珍惜,每次一定要吃得干干净净。
嗯,用方锐前世的话说,这是一个小吃货,最可可爱爱的那种小吃货。
三人享受着美食,听着外面的声音。
“女帝何其不智!”一人放下酒盏,蓦然叹息。
“可不是?对农户、小商小贩,减免税收,却对我等官宦家的产业,却施加重税,天底下岂有这般的道理?”这声音中就带着恼怒。
“最荒唐的是,听说,女帝还要扩大州考,弄什么科考,让那些寒门布衣草民,与我等同台竞争,这岂不是胡闹吗?”此人说着,啪地一下拍了桌子。
“是啊,岂有此理!”另一人感同身受。
“我还听说,女帝想要提升女子地位,依我看,将来,指不定女子还有做官呐!”这是以嘲讽夸大的语气,当作笑话说出。
“哈哈哈哈!”
顿时,引起一片哄堂大笑,显然也都是当做笑话听,并不认为,这般事情会成真。
……
“对这些,虞道友如何看?”
方锐问道。
这些东西,其实,有许多都是李曌在……上向他取经得来。
“我觉得似是好事。”虞云澜想了下,道。
“错了!对黎民百姓,自是好事;可对这些人,却是大大的不好。在这人眼中,王侯将相,官宦之家,就该世世代代富贵荣华,怎容那些黎民草芥,分享他们的荣光?”
方锐冷笑:“屁股决定脑袋啊!”
“是。”
虞云澜深以为然,颔首道:“南虞如旭日初升,正在掀起一场变革,方道友无需太过忧虑。”
“哈哈,不错。我观,女帝正在做一件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伟大事业,该忧虑是他们才对。”
方锐一指外面:“正所谓,大势汤汤,诸如此狺狺狂吠之辈,恰如螳臂当车,终将被历史的车轮毫不留情碾过。”
“再说,士族掌控话语权,可在我这里,却是不算,百姓说了才算。稍后,我们去外面看看。”
吃过饭。
辛雪儿才从一个人的结界中出来,摸了摸小肚子,蹦了蹦,一左一右,拉着方锐、虞云澜走上街头。
转过了两个弯,溜过了几个摊,小丫头手中又多了多了些小吃食。
明明才吃过饭,可她就是能吃下去,小嘴吧唧吧唧,让人担心一直吃下去,小肚子会不会撑破了。
在逛街中,方锐也会随机问问,和摊主闲谈。
“那些欺负人的地痞,都被抓去修路了,朝廷这事做得好啊!”
“上个月,隔壁牛家生了个孩子,没交人头税,听说,以后人头税都免了哩!”
“集市上多了好多东西,天南地北的。那个黑薯,据说亩产三十石,也不知真的假的,若是能有二十石,我就心满意足了!”
……
这是黎民百姓的声音,和那些官宦子弟相反,虽然大多也觉得女帝颠覆印象,可能不太合适,但却基本没有说坏话的。
因为,他们心里有杆秤,是最清楚的,现在的日子,比以往好过了不知多少。
来到一个卖糖人的摊位前。
“大娘,你对女帝怎么看?”虞云澜学着方锐问道。
“女帝啊,听别人说,牝鸡……牝鸡……”
“牝鸡司晨。”
“对,牝鸡司晨,就是这个词!”
大娘一拍脑袋:“这些那些读书人说的,俺也不知是啥意思,应该不是什么好听话,可俺觉得,陛下还挺好的。我儿子去当兵,田地都分下来了哩!”
“大娘,你儿子从军?”方锐问道。
“是啊,俺四个儿子,除最小的八岁的,三个大些的都去了。”
说到这里,大娘脸上的笑容寡淡了些:“只是,大娃、二娃都死啦,三娃也断了条胳膊……”
方锐、虞云澜闻言,皆沉默了。
“嗨,打仗哪有不死人的?好在,那什么军功授田,发下来了一百二十亩田地,够我家三娃、四娃成家娶媳妇啦!”
大娘说着,脸上满是感激:“一百二十亩田啊,全发下来了,都是城外的好田,朝廷好啊,陛下好啊!”
她唠嗑着,手中饴糖吹好了糖人。
或许是看小丫头可爱,这个糖人大大的,足有别的两倍。
方锐给了双倍的大钱,大娘却是不要。
“做过这一段时间,就不做了,歇一歇……三娃去唐府给他姐姐赎身,到时候儿女都在身边,我就能享清福啦!”
大娘如是说道。
方锐将糖人递给小丫头,悄悄放下一角碎银,与虞云澜一道离开了。
“方道友似有感触?”
“不错,很早之前……”
方锐说着,摇了摇头。
他想起穿越之初,在虎爷面前装孙子,当初那种情况下,那是最正确的选择,但却是时代的悲哀。
再想到之前见闻。
方锐由衷道:“普通老百姓,能有什么奢求呢?维护好治安;少收些税;年景好些,田地丰收,就满足了……”
“只要维持相对公平,不严刑峻法,再风调雨顺一些,他们自己就会创造财富,那就是太平盛世了。”
“反而,贪官污吏、大户豪族,才是贪婪无度,欲壑难填……”
方锐哂笑:“他们恨不得,将压榨程度,维持在以百姓不造反为底线。”
“方道友心怀天下。”虞云澜沉默了下,轻轻道。
“心怀天下?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我却当不得,我……也只是一个普通人啊!”
方锐摆摆手:“罢了,不说这些了,走吧,咱们今日只游山玩水,不谈天下大事。”
他拉着小丫头,向前去了。
后方。
虞云澜看着方锐背影,阳光下好似镀上了一层金辉,微微失神。
她曾见过方锐在西南三州,布下大局,气吞山河如虎;也曾见过,并肩作战时,方锐果决狠辣,当机立断;今日又见到了一面,对底层人的怜悯、共情。
‘方道友,是真的将底层当做人看的,是特殊的,与众不同的,世间独一份的。’
虞云澜笑了笑,那般清美的笑容,如春暖花开,月光乍泻,好似让天地都为之失色,只可惜,无人得见。
她似乎是想开了,螓首微摇,快步追了上去。
……
玄武湖。
方锐租借了一条小船,与虞云澜、辛雪儿泛湖。
天气晴明,玄武湖的湖水青碧,如一面巨大的镜子,小船划过,激起涟漪粼粼荡漾,一圈圈水波潋滟日光。
时而,还可见水下的大鱼翻转着身子游过,水面上的鸥鹭如出弦的利箭掠过。
“若是从高空俯瞰,整个玄武湖,恰如一颗熠熠闪光的宝石,此地景色,殊为不错。”方锐笑着道。
“说来,这玄武湖,乃是十九州龙脉的一处节点。”
“哦?这个说法,倒是稀奇。”
……
第205章,嫦娥
“十九州汇聚一界精华,龙脉贯穿南北,上洛也是一处龙脉节点,神京则位于龙脉逆鳞位置,气运所钟。”
“然后?”方锐更感兴趣了,追问道。
虞云澜沉默了下,才道:“大虞皇室,对此可能有更多研究。”
言下之意,别的就不知道了。
她神情微囧,与往日的清冷形成对比,有种反差的可爱。
“这样啊!”
方锐笑了笑,也没继续问,向前划去。
小船行驶在如翡翠般的湖面上,荡起圈圈涟漪。
虞云澜盘坐蒲团,闲看湖光景色,身边不时有大鱼游过。
辛雪儿如小猫咪般舔着手中糖人,兜兜里还有之前买的黄豆、果子,嘴中断断续续哼着不成曲调的歌儿,大眼睛如月牙般弯弯,写满了开心满足。
今日,天和景明,来玄武湖游玩的人不少,水面上,可见不少舟船往来。
前方,就有一艘二三层高格外大的船。
“好大啊!”
“那是楼船。”
以方锐、虞云澜二人的境界,还能清晰听到上面的声音。
那是在举行诗会。
诗会主题,还和他们之前听到的事情有关,扩大州考。
楼船上的人,皆似有些出身,颇为自信,畅想着科考之后,金榜题名的风光场景,以此为题写一首诗。
“哈!”
方锐笑出声。
“叔叔,你笑什么?”辛雪儿歪过脑袋问道。
“我想起一个故事。”
方锐说来:“天空中飞过一只大雁,地下,一家四口看到,父亲说烤着吃,母亲说煮着吃,兄长说蒸着吃,弟弟说炒着吃……”
“然后呢?”
“然后,大雁飞走了。”
“好笨哟!”辛雪儿笑。
虞云澜也是唇角微微勾起。
小船向前,距离那艘楼船更近了,可以听到那些读书人自信朗诵自己诗词的声音。
“不如方道友写得好。”
虞云澜是看过,方锐写(抄)的诗词,给辛雪儿作为练字之用的。
“是的。”
小丫头点着小脑袋。
在方锐一行听到楼船上的声音,他们的声音也传过去,被楼船上的读书人听到,他们居高临下望来,看到小船上,不过是一个青衫少年,一个普通样貌的侍女,一个小女娃。
虞云澜的容貌经过法术遮掩,在这些人看来,就是一个普通容貌的侍女。
“阁下也是来科考的学子?”一人问道。
“令妹、侍女何以草率评判我等诗词,还说不如阁下所作?”
另一人就没这么客气了:“我等皆是饱学之士,遍读名教典籍,观阁下穿着,便知家境,可读过一二卷书乎?”
“的确,不读书,则无礼。令妹、侍女没有教养,怎也不管管?”又有一人接口道。
……
“我自不是今岁科考的学子,不过,教出的名教大家,恐怕比你们船上的人还要多些。”
想当年,方锐开创的‘三味书屋’,不知教出了多少名教大家,进入大虞中枢,都有‘方门’之名。
对此番狂言,这些读书人自是一脸不信,他也不解释。
“名教典籍,姑且不论我读了多少。”
方锐挡在虞云澜、辛雪儿身前,看向那个说她们没教养的读书人:“没教养说谁?”
“没教养说你们!”那读书人下意识道。
“咯咯,好笨!”辛雪儿拍着手笑起来。
虞云澜看了看挡在身前的方锐,唇角有清浅的弧度。
方才,她正要惩戒那人,却被方锐拦下,传音:‘读书人的事情,就用读书人的方法解决。’
“你……”
那人面色难看,手指方锐。
“柳兄!”
旁边一个书生连忙拦住,回头道:“阁下既有本事,不如也作一首诗,让我等见识一番?”
这个提议,自然是希望方锐出丑。
“是极!是极!”那个被喊作‘柳兄’的书生眼珠一转,反应过来,连声赞同。
“在侍女、妹妹面前,兄台可不要胆怯丢人!”
……
“方道友!”
“叔叔!”
虞云澜、辛雪儿也是看来,将方锐当做主心骨,有种希望他给这群读书人上一课的期待。
“也罢。”
方锐伸了个懒腰,站起身:“虞道友、雪儿,看我去……嗯,装个逼。”
“说起作诗,我还真不会,不过到可以借来一首,让尔等学习一二,此诗作者为宋·佚名。”
“真名不敢说,托口佚名,还多此一举起了个宋姓?”一人嘲笑。
“我们又不会笑你……”另一人摇头。
“不错,我们是有教养之人,不会笑你,可你若作得不好,自己就当知耻。”这是暗讽之前‘没教养’的辩论。
……
方锐对这些嘲讽却不再搭理,一袭青衫,负手而立,略作思忖,朗声开口。
呼啦啦!
恰此时,微风乍起,惊起一湖涟漪,小船飞快向前,与楼船并立同行。
他清清如玉的声音,顺着风声,回荡在每一个人耳边。
“三千人中第一仙,等闲平步上青天。时人勿讶登科早,月上嫦娥爱少年。”
空气蓦然一静。
这首诗,自然是极好的。
此诗主题,与畅想科考金榜题名,完全符合。
‘三千人中第一仙’,蕴含着一股大口气、大自信,不仅自信是第一人,还自比为‘仙;等闲平步上青天,说明了金榜题名后的地位翻天覆地变化。
‘时人勿讶登科早,月上嫦娥爱少年’,则是说,不要惊讶他的少年模样,这是气运所钟,月上仙子都喜爱呐!
与此诗相比起来,之前这些书生所作的诗词,皆如马尿一般无味,如同嚼蜡,可扔进废纸篓了。
他们毕竟是读书人,要脸的,也不可能睁着眼睛说瞎话,说这诗不好,只能羞惭掩面。
见到这般畅快的一幕。
“叔叔!”
辛雪儿自豪拉着方锐袖子,晃了晃。
虞云澜也是心情奇异,有种与有荣焉的感觉。
还有就是……
她是听过方锐‘嫦娥奔月’的故事的,诗中的‘月上嫦娥爱少年’,谁是少年?谁又是嫦娥呢?
特属于这个时代浪漫,无形撩动着心弦,让那素来波澜不惊的心湖,如这一湖晴日下的冬水,泛起涟漪。
方锐还不知道,自己无意中射出了丘比特之箭。
另一边。
这些书生回神,却大多拉不下面子,开口称赞。
只有一个姜书生:“兄台,此诗极好,可流芳百世……”
“非也。”
方锐却是摇头:“诗词文赋,不过小道,须知,空谈误国,实干兴邦,格物致知、数术政务,才是利国利民之大道。”
楼船上,一片沉默。
他们那般如同‘吃了屎’的表情,仿佛在说,好的赖的,都你都说完了,还让我们说什么?你诗作的好,你有理,这总行了吧?
小船还在飞快向前。
“兄台留步!”
姜姓书生连忙喊道:“还请上船一叙,参与盛会,稍后,唐家唐三公子会亲至;更有杜家酒坊的琼浆玉液;还有瑶光阁的花魁……”
唐家,方锐有些印象,从前大虞统治吴州时,与半仙世家甄家联姻;后来,南虞建国,又与首辅荀柏的儿子结为亲家,算是一个大大的墙头草,不过在寻常人眼中,算是很有权势了;
杜家酒坊的琼浆玉液,此等好酒,建业闻名;
瑶光阁的清倌人,传闻个个美貌动人,更不用说,其中的花魁了,定然是天香国色。
权贵、好酒、美人,如此盛会,对寻常人来说,的确是具有莫大的吸引力。
方锐还没说话。
虞云澜心中莫名地不舒服,忽而上前一步,与方锐并肩,撤去法术,显露真容。
哗!
好如大风起兮的夜晚,狂风吹去乌云,一轮明月倾泻出万丈皎皎月华;又如冰雪缥缈的山巅,风雪骤然停下,一株冰山雪莲花瓣流转晶露;更如烟雨朦胧的洛水上,雾去雨霁,翩跹惊鸿舞的洛神摘下面纱……
这一刻,那如嫦娥、如洛神般清绝唯美的玉容,仿佛吸引了天地间所有的声光颜色,哪怕是如明珠一般的玄武湖,相较都逊色许多。
至少,楼船之上,满船人都说不出话,惊呆了,看傻了。
他们视野中,只有:那一艘小船闪烁着灵光,乘风破浪,舟头一者青衫不染、一者白衣如仙,如神仙眷侣,绝尘远去。
这一次。
比之前诗词更为长久的安静,楼船上的书生才从失神中回转,惊叹开口。
“此非仙人乎?!”有人失声道。
“定然是了。如此风采,如此卓然,不是仙人,还能为何?憾不能邀请而来!”这是一声‘见贤思齐焉而不能’的叹息。
“那位兄台,还有那仙子,绝非常人……有那佳人相伴,也难怪看不上瑶光阁的花魁了。”此声中,颇多羡慕。
“真乃神女也!我从未见过那般仙姿玉容的佳人,看过之后,再看其他女子,尽如胭脂俗粉矣!”这人此刻方才回神,神思怅惘。
……
“什么神女、仙子?”
这时,后面一艘楼船追来,其中一个面如中秋之月、身穿锦袍、手中握着一把折扇的锦衣男子上船。
“是唐三公子!”
“唐三公子来晚了,甚是可惜,没有看上之前的热闹。”
“嗨,因为一个丫鬟,有个兵油子闹事,若非朝廷掀起整风运动,定然让……罢了,今日不说这些扫兴的了,方才有什么热闹?”
唐三公子‘啪’地一合扇子,笑着问道。
“我来说,先是一位兄台,作了一首极好的诗,唐三公子必当听听……”
“以我之见,最大的惊喜,还是之后那位仙子,她……唉,其貌之美,任何语言都无法形容也!”
……
方锐一行,自不知道后面发生的事。
此时。
小船乘风破浪,向着玄武湖中,更幽静处去。
方锐、虞云澜二人并立舟头,衣袖飘飘,遗世独立,好似下一刻,就会乘风归去。
后方,辛雪儿一双灵动黑漆漆的大眼珠转动,小嘴中咯嘣咯嘣,如大宠物一般的可爱,倒是平添了三分人间红尘气。
‘神雕侠侣,绝迹江湖?’
方锐伫立船头,风扬起额前的发,与身旁佳人纤细修长如铅笔芯的长发纠缠,鼻尖缭绕着一股清幽的体香,心头蓦然浮现起这句话。
他微微摇头,笑道:“装了逼就跑,这种感觉,倒是不错。”
虞云澜静默不语,唯美玉容上的清浅笑意,显示着她心情极好,不仅是又看到了方锐有趣的另一面,也因为方才之事。
“怎么,虞道友,刚刚为何不遮掩容貌了?”方锐看过来,好奇问道。
虞云澜螓首微摇,不答反问:“之前的诗?”
“什么?”
“月上嫦娥爱少年。”
咔!
这一刻,方锐脑海中闪过一道灵光,整个人仿佛被一道雷霆劈中。
他蓦然发现,自己无意中好似干了一件……嗯,不知道说是‘蠢’还是‘渣’的事。
月上嫦娥爱少年,虞云澜显露容貌,是对这句诗的回应?这算是表白?这一定是表白吧?
沉默之中,空气里,好似有着霜糖一般的旖旎在酝酿。
似乎是察觉到安静得不对劲,好似多余的辛雪儿终于皱了皱小鼻子出来,仰着鹅蛋般的小脸问道:“叔叔,咱们刚才怎么不去大船啊?”
“不是一路人,装一下就行了,没必要掺和进去。”
方锐从囧境中被拯救出来,宠溺地摸了摸小丫头的小脑袋,又道:“最重要的是,咱们是自己出来玩的啊,你虞姐姐可是个宅女,不喜欢那些事情的。”
其实,那个姜姓书生,还是一个故人之后。
当初,方锐一家离开南境三州,其间,受到过一个商队主人姜堰的帮助,赠予玉坠。
之前,他在姜姓书生身上感应到了玉坠,只是,缘分未到,故而不见。
“哦!”
辛雪儿点了点小脑袋。
‘因为我不喜欢这般事情吗?’
虞云澜感知着话语中的关心,心湖如冬日暖阳下的湖水,微微荡漾。
虽然没有说出口,但,无形之中,两人的关系好似更进了一步。
小船继续向前,深入玄武湖,能见游玩的舟船越来越少了,最终,远近再无同行者。
寻到一处小小的岛屿。
那处岛上,有着梅树,却未开花,就在这小小岛边停下,小船在湖水中缓缓转着圈。
晕开的圈圈涟漪,粼粼波动,反射出如大鱼鳞片的光。
置身此般景色中,心胸都仿佛为之开阔。
方锐躺平,仰望蓝天白云,双手枕在脑后,身躯随着小船在水中的蓝天白云旋转,任由思维发散。
旁边,小丫头嘎嘣嘎嘣,吃着之前买的零食,觉得好吃的,还会不时投喂方锐一颗。
虞云澜盘坐蒲团,就在小船的另一头看着,往日里清冷的眸光,在这一刻,无比柔和。
她想了下,从‘山河社稷图’中取出‘仙瑶琴’,纤细白嫩如削葱的十指落在其上,闭目,今日的一切从眼前闪现,心湖间欢悦的情绪,随着琴声流淌缓缓而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