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1章 尸魔王死得其所15
朔雪并未向凤舞问起，她们往星辰界的任务是否完成。
凤舞也没跟她主动提出。
希由界需要重整天地规则的力量，但对于朔雪来讲，她需要的却只是记忆中的那个家。
那里有志趣相投的姐妹，她可以不问因由地跟着领头人一起去外面闯荡，但同时她也希望领头人能够再把她们这些人聚起来。
这一趟出发往星辰界，姐妹们各自分散，连她自身也几乎要忘了自己是谁。
朔雪担心同样的事也在昔日的好姐妹里发生。
她这陡然摊牌之后，又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跟凤舞一起忙活着当前要解决的一些事情。
凤舞让饕餮暂且跟着朔雪，自己这则是只身去往了镇魔崖。
之前从通道里过来，赵奎等人先一步到了这魔界，却并未成为那种噬魂魔头，这让凤舞当时便对那什么，没有朋友亲人接待的说法，产生了疑问。
另外，还有一点也讲不通。
那便是猫幻这个存在。猫幻在来这魔界之前，其实身上的魔气已基本上拔除。而荒漠以及荒漠东面新出来的沼泽地，其实环境大体相同，区别也就在于一个魔气渗透得多少的问题。
魔界就像是被天道所厌弃的所在，但猫幻这些妖兽却是本来就在正统的地方出生的有智生灵。它们这些妖兽，再如何也不该是轻松就能够适应了魔界的环境。
就像是原主尸魔王。即便它真心想要去往魔界，但因为这先天环境的大差别摆在那里，它也不会轻松就能够在魔界里住下来。
猫幻这个存在，也有她从前的安排。她从前有这安排，却也不至于会把自己这漏洞给归九知道。
因而猫幻这个存在的意义一经达成，它便立即消失，这样也算是错误自身去除……这种情况，她在前面某个世界便已见识过。
话又说回来，仙魔两界若是真能够轻易来往，岂非便没有了好坏之说？谁要是在魔界混不好，便往修仙界去；而那些在修仙界混不好的，便往魔界去……真要这样循环运转，天道也就彻底公正公平了。
哪一个世间都没有绝对公平公正的道理。这个世界的天道若是将魔与仙修同等对待，这个世界的存在大约也要走到尽头。
赵奎等人没有成为噬魂魔头，他们除了外在形态上发生了改变，其实本质上修为如何，却还是如何。他们到这里，若想强大自身，一样也需要寻找资源，刻苦勤奋。
倒是那些噬魂魔头，只在血池当中一泡，便能耐起来。
天道正统的主方向是刻苦勤奋，即便先天条件优越暂且迷惑了追求方向的，也总有一日遭遇了磨难，继而又被拉扯到刻苦勤奋的路子上来。
噬魂魔头便是很明显的反方向存在。它们随心所欲，完全不顾及自身以及外界情感关联，这才是正好匹配了正统们所理解的魔。
由此而见，魔的存在正是有其先天的环境条件。譬如血池这种后天环境，对于它们来讲，也只是起到了提前催化的作用。
……
凤舞到了镇魔崖，便立即发现这里的环境又跟外面很不一样。
这里晦暗一片。
细看去，便会发现组成这种晦暗的，正是浓郁的血色。
血色浓稠到了发黑的地步。
血腥气扑面而来，中人欲呕。凤舞作为一团血色云朵，都没能够忍住，一下就呕出来。
其实，这一回作为一团云雾形态，她对于作呕还是相当陌生的。
毕竟，她连吃的感觉都基本上没有怎么开发。
凤舞这一呕，便不自觉凝聚出雨滴来，雨滴倾撒下去，没过多久，她整个儿便小了将近一半。
晦暗的天幕正中悬着一轮血月。
凤舞只朝那里看了一眼，便觉得浑身都难受起来，比渗入灵魂的那种血腥气还要厉害得多。
她赶紧凝聚自身，尽量将自身缩小到最小。
最后，她便凝成了一个球，只比婴儿脑袋稍大一些。
这下她遭受到外界的伤害程度也下降到最低。
这样的缺憾却是，她这就并非雾化形态，整个儿已成实体。若是对付外敌，她这隐蔽的能耐便暂且相当于没有。
凤舞这才把自身凝成个球，便有呼呼腥风逼近。
她跳离所在，却早有个噬魂魔守在那里。那噬魂魔将自身伪装成为石山的形态，此时陡然巨口一张，血红的舌头几乎轻易便能够将凤舞这个球给卷入。
凤舞又赶紧蹿高飞离，那只噬魂魔舌头往旁侧甩过，正好又被低下突袭的矮个噬魂魔一根利角扎了个对穿。
那只山形噬魂魔被意外扎出了血，这立即又吸引来其它那些噬魂魔的注意，顷刻间，十几个噬魂魔一拥而上，将那山形噬魂魔瓜分干净。
凤舞也因此而暂且远离了这些噬魂魔好大一截路程。
方才匆匆一瞥，她已将那些噬魂魔的大致样貌全都看了去。
那些噬魂魔长得各是长得奇形怪状。
它们身体部位全无分布规律可言。头和身体分明的，却不一定在头脸上长着眼睛或嘴巴，即便是长着了眼睛却也不成对。像那些投头和身体不分的，更是眼睛鼻子嘴巴分不出来个具体……
但有一样无一例外。这些噬魂魔都有醒目的血色月牙。
那些血色月牙的形状也各自有些细微分别，总体而言，都是半月形，差别在于有点稍细一些，而有的则稍粗一些。
这里基本都是大小石山或湖泊。
湖泊也都是浓郁的血色。不过，这当中的血色却又显得要鲜亮一些，跟凤舞在外面所见到的血池很是相像。
这里是彻彻底底地荒凉惨淡。
凤舞在这里沿路所见，不是噬魂魔把她当猎物来掠夺，便是那些噬魂魔之间互相厮杀掠夺。那些争强失败又侥幸逃脱的，便就地一股脑吞噬，运气好的，立即又是生龙活虎。
运气不好的，免不了又被其它伪装的噬魂魔吞噬。
凤舞经过一道道湖泊，终于有所发现。
那是个巨大的湖泊。
湖泊里呈现出一副景象——
一棵参天大树。树身足有四五丈宽，却像藤蔓那般扭曲着，其上也并无叶片。
第272章 尸魔王死得其所16
这树的主干部分却并未在这湖泊当中呈现完毕。
凤舞顺着这棵巨树的主枝方向，又继续往前。
这一路却显得安静极了。
最终，她找到了那棵巨大树冠的所在。
就像是谁在这片大地下留下来的杰作，中间一段被抹去了存在，但上下两头的主干部分却都完整保留下来。
凤舞这一直都是飞在空中，居高临下俯视的状态。这巨书的存在，则是对应地那么横在湖面以及后面的大地上。
这种存在，非常适合她当前这种视觉。
巨树的冠部横生着粗壮的枝丫，这些枝丫扭曲在地面上，配合着地势以及地上那些零散的石头，显得更加立体。
偶尔一阵狂风卷过，即便胡乱带走了一些石子儿，却也不影响整个画面的效果。相反，有风经过的时候，地面的震动带来一阵迷幻的色彩，仿佛有些石头被打上了红光，仿佛整个树冠都发生了轻微的晃动。
凤舞观察了好一会儿，却总有这种分不清楚现实与迷幻的诡异感。
她想道：看来，这副景象十有八九便是她进来要寻找的东西。
这场景诡异得很。她倒也不急于出手去底下细看究竟。
凤舞便在空中施展法力，尝试着牵引一两块石头。
果然，她这才挪移了两块石头，地面上便是猛地一阵剧烈摇晃震颤。
一个沙哑苍老的声音自地面破裂的缝隙里传出来：
“你来了。”
这声音不辨男女，直接灌注于灵魂。
凤舞镇定心神，问：“你是谁？”
“我是谁？哈哈哈……”那沙哑苍老的声音怪笑了一阵，这才又道：“我是被你安排此间的故人，我跟你其他那些朋友一样。”
“既如此，何不出来露脸想见？”
凤舞顷刻间不再收聚自身，又恢复自在不可琢磨具体的云雾形态。
地面又是一阵剧烈摇晃，却是掀起狂风，一阵飞沙走石。
巨树的形象，在这时候也更加清晰。
“哈哈哈……”那声音却又再次狂笑起来。
随着这笑声，地上的树冠隐约要化作实体自地面上挣脱出来。
“凤舞！”那声音没再掩饰主人最真实情感，“交出我的木灵精华来！”
凤舞冷笑，“没有！”
“没有？你敢说没有？！”地上的枝杈一瞬间全都弹出地面。
这些枝杈比灵蛇还要敏捷，且还能够自行拔高伸展，又细分出来无数更多猩红枝杈。
这些东西像细密的丝线虫，将一大片天空都遮挡得严严实实。
“交出来！”
“交出来！”
“交出来！”
……
一时之间，所有的枝枝叉叉都在愤怒地吼叫。
凤舞庆幸自己是一团云雾。
云雾并无实体，她可以将自身分化到最薄最轻微的状态。
那些细密不住疯狂扭动红色细线，虽然多，但却也不能够轻易抓住她一整个。
而即便云雾被抓住了一小部分，也不会听任处置。
每一缕云雾都秉承着主人的意志，以嚼一根不公平，嚼两根才勉强赚到为原则，气势汹汹与敌对拼死活。
“凤舞，你疯了么！”那声音怒不可遏。
过了一会儿，那声音又语气稍稍回转：“你忘了么？是我养大了你，即便我有再大的过错，你都该原谅我！”
这声音从每一个枝杈里发出来，尽情控诉着对方的无情。
凤舞的声音却是更冷：“交出来！”
有关于这树的记忆，她隐约有些松动。不过，她更相信自己的感觉。
她来此间，应该是来带走什么。
“不，你该先交出我的东西！”巨树的枝杈不住颤抖着。
不知知觉间，凤舞这一团云已嚼了巨树许多根枝杈。
最终，巨树悲痛欲绝放出狠话：“我桑榕绝不会放过你！”
巨树又缩回地面。
地面上的裂隙也紧跟着急速合拢。
一切又像是最初的模样。
仿佛什么都未曾发生过。
“桑榕”这个词却在凤舞脑海中盘亘着，挥之不去。
桑榕桑榕桑榕……
记忆之门如被洪水冲开，到处都是有关于“桑榕”的事件或场景。
凤舞觉得脑子像是要炸开。
终于，她又将自身聚拢至最小，变成个球的模样。
这个球在空中一阵上蹿下跳。等到天幕中的圆月被替代成为半月形，这个球才筋疲力尽掉落地面。
而这时候，地上巨树主干并不显露的部分却显现出轮廓。这一部分的主干忽的伸展出枝丫，将球轻柔托起。
……
凤舞的意识始终是清醒的。
她想起来有关于桑榕的一切事。
她在希由的最初，其实也不过是个再平凡不过的人。
她不确定自己是被父母抛弃，又或是被谁拐带出来却在歇息的时候忘了随手带走。总之，她有记忆的时候便是个婴儿，被人遗弃在山林当中。
后来，桑榕救了她。它是一棵树妖，它给她用枝杈卷了个摇篮，把她安放在里边，藏在它那高大的树冠最厚实的地方。
桑榕给她喂晨露，用它的汁液给她饱腹。
但是桑榕并不会开花或是结果。它是桑树和榕树的综合体，凤舞由它以汁液养大，渐渐能够听取它的心声。
桑榕说，它自己也不清楚它最初是棵桑树，又或者是棵榕树。它是有一日忽然开了灵智，又紧接着开始了对天地的感悟修行，才开始思索的这问题。
桑榕说，它要为自己的过去偿还罪孽。它认为，无论自己最初是桑树还是榕树，都是掠夺了另外一棵树的性命。因此，它见到凤舞的第一眼，便决心要把她养大。
那时候，凤舞并不会去思考所谓的对与错。她只认定了，桑榕便是她最亲的人……或者妖。她潜意识里觉得，自己跟桑榕没什么两样。
直到有一日，桑榕被人发现，又被强行挖掘出来。
桑榕从未自它所扎根的那块地挪出来过。结果那一通挖掘，直接便毁了它的生机。
没有用处的树妖，紧接着被随手抛弃。
只有一个小女孩抱着大树难过了许久。
后来，凤舞加入了那人所在宗门。
再后来，她报了仇。
她再次来到桑榕所在的那片山林的时候，惊喜发现，当初被她费力埋了根系的巨树又顽强长出新的枝杈。
第273章 尸魔王死得其所17
尽管桑榕依旧躺倒在地上。
尽管它只长出来新的枝杈，却不长树叶。
但凤舞却感受到了生的希望。
她给它扶正立好，又守在那里悉心照料。
终于，桑榕的声音再次响起。
“凤舞，你该强大起来。”
凤舞还是第一次听到它直接开口说话。
她在桑榕底下靠近根部那里，看到了一个人脸。
那张人脸配合着树皮，显得十分苍老。
自那以后，凤舞发现桑榕变化的不止是外在状态。
它的性格也发生了很大的改变。
……
直到有一日，桑榕说，应该去异界闯荡。
然后，她便组建了队伍，加入到响应元朗的大号召阵营当中。
再后来，她到了星辰界。
她的队伍成员被她谨慎安置在星辰界各处。
但仍是有成员被归九发现。归九没全面收网，而是径直找到了她。
那之后，归九发现她有全局规划的能力，招揽她作为下属，来辅助他打理星辰界的一些事务。
凤舞假装应了。其实仍在筹谋着自己来这星辰界的大事——
夺取规则之心。
在她出发来星辰界之前，桑榕跟她吐露了一些事情。
桑榕说，真正的桑榕还处于混沌休眠状态，这还是因为有了它的加入，才有的状态，原本真正的桑榕是该早早消殒的。
这个寄居者紧接着告诉她，它是希由那一界的天道。
那位天道本没有名字，它作为了桑榕，也不觉得自己不可以被称呼为桑榕。
它作为希由的天道，救回来一个桑榕自然不在话下。
凤舞带着桑榕一起来到星辰界。后来因为被归九发现并答应了随他处理事务，便没再将桑榕带在跟前。
她将桑榕送去了一个修仙界的隐秘角落。
凤舞知道，即便再隐秘之处，也会被迟早发现。
于是，她又将那修仙界的整体结构做出细微调整，制造出来一个假想的魔界。
为了提防意外，她还将自己的兽宠安排到那里。
那个魔界，正是如今这镇魔崖外头的场景。
凤舞后来又找机会去看过桑榕一回。
便是那一次，她与那位天道起了正面冲突。
它让她立即取了规则之心。当然，也是它告诉她，规则之心便是归九的心脏。
凤舞那时候不是没生过想要立即取走规则之心的念头，只是她思量再三并没有立即采取行动。
她不是一个人。
归九贵为一界神主，没有心脏并不会立即死掉。而她取走了规则之心，便必须尽快离开星辰界。
她自然也会尽力去避开归九的追拿。但她在星辰界的那些朋友……其实她也知道自己对于她们来讲，并称不上什么朋友，她不过是给了她们一个可以团结的集体……但即便如此，她潜意识里还是觉得自己有义务将她们带回去。
她不想给自己带来无尽的麻烦。
残缺的总是容易滋生仇恨。那个集体，她只有两个选择。要么，她带她们回去；要么，便将她们全都抹杀。
她在心下做好了抉择，才去见的桑榕。
当然，她私心里更希望自己能够唤醒桑榕。若是桑榕及早醒来，她也不必去考虑前面那两个选项。
那个集体，被她谨慎安排在各个位面世界当中。被发现虽然是迟早的问题，却也是看她们各自实力造化的。
若是能够支撑得足够长久，即便有朝一日被归九发现，以归九看重人才的惯例，她们这些人至少也不会立即被抹去存在。
那一次，凤舞到她给桑榕悉心安排的那处，看到的却是一片荒芜残败。
那地方的生机被抽取得近乎不剩。
而那时候，那位天道却还以此为要挟，令她立即取得规则之心。
它说，它要恢复自身，抽取生机是不得已且不自控的行为。
它说，它怕是很快便要不自控到毁了这外面去。
它直接以养育之恩强调她不可以放弃它这个事实……
凤舞感受到了前所未有过的危机感。那时候，她觉得自己便是那真正的魔——没有情感，也不配拥有情感。
她想，而那个伤重濒临衰亡的天道，不过只是推着她往前更进一步而已。
她甚至怀疑，她这一路杀戮，逐步强大，究竟是真心为的救回桑榕，还是为的她将来终将要走到的那一步？
那时候的凤舞，脑子里一片混乱。
但她很快又有了决断。
她决定亲手了结了那个天道。即便是彻底泯灭了桑榕的生机，她也在所不惜！
凤舞挥出了手中长剑。
而这一剑出击之后，桑榕却陡然醒来，也正是因为有了桑榕的及时醒来，辅助她那一剑给予那位天道一个痛击，否则，那一次她也未必能够清醒地走出那里。
那个天道故意激起她内心潜藏的那些阴暗。
它欲改换寄居对象，直接亲手去拿规则之心。
而正是因为它要离开原先寄居的躯壳，桑榕才得以清醒。
凤舞那时候很快便想明白了那其中缘由。桑榕本就虚弱，却因为这一出手，又再度陷入混沌无意识状态。
她却也因此再下不去手。
最终，她取了桑榕的木之精，从根源上断绝了那个天道再通过木之精来汲取生命力的途径。
她那一剑将桑榕的巨大身躯划分成为了树冠和树身两个部分。
她拼尽了气力，也只能够勉强净化了一小部分树干。
那个天道在那时候被隔绝了生机又遭受大创，只知道凤舞斩了树冠，随后又斩了树的主干靠下的部分。
它也知道，凤舞将这两头分别镇压在陆地和湖泊当中。
但它却不知道，凤舞又将中间缺失的部分藏在这头尾之间的地方。
这是最近，却也最遥远的距离。
那个天道毕竟不是桑榕。
而桑榕，则凭借着木之精，一日日恢复。它虽然只有一小部分主干，但到底却是身体的原主……
就像它当初分不清楚自己究竟是桑树，还是榕树一样。它又逐步将自身恢复成为一体。
……
凤舞在枝杈当中沉默了一会儿。
她想：过往的那些晦暗，终究都会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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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舞从镇魔崖出来，朔雪和饕餮正神情严肃地守在外面。
朔雪道：“五位魔王正有四位往镇魔崖这里赶，另外还有一位魔王正忙着造反。”
第274章 尸魔王死得其所18
原来，在凤舞往镇魔崖里去的时候，那五位魔王已开始秘密行动。
而朔雪这会儿已从那五位魔王那里知道了一个事实：
这里并非真正的魔界所在。
那位直接带着部众造反的魔王最是气大。也是他最先发现，他这一直修为不能更进一步的根源在于，这里并非魔界。
魔也要修行。他刻苦勤奋且又天资聪颖，却迟迟不能晋级成神，这事他琢磨了许久。
怎么样样都按着大魔头的方向去走，却始终不能晋级成为魔神？
这位魔王还一心想着晋级成为魔神之后，再杀往仙界一雪昔日仇怨耻辱那些。
朔雪告诉凤舞，那位魔王造反的方式便是带着部众往血池那边去。
“他们想回到修仙界去。”朔雪感到不可思议，“去那边难道会更有出路？”
凤舞道：“或许吧。”
朔雪惊了一下，随即又道：“他们那几位魔王怀疑你便是他们的那位魔君。”
没得到凤舞的及时回答，她顿又大为震惊了：“原来你便是他们的那位魔君！”
“这也难怪了，那黑卫队的首领又是谁？”
“总不可能你把我们都安排在一起——莫非黑卫队的首领便是我？”
朔雪沉默了一会儿，再出声时已坦然接受：“我想起来了，确实是我。”
说完，也不必凤舞出声吩咐，她已自觉担起责任：“我这便去带领黑卫队，拿下那些不自觉的混账东西！”
朔雪去安排黑卫队的事务，凤舞又吩咐了饕餮继续跟着。
饕餮委屈巴巴，趴在地上不舍得走。
凤舞又道：“我答应你，不会再丢你太久，你得听话，否则——”
饕餮浑身的皮一颤，赶忙一溜烟追上朔雪。
凤舞：“……”她有那么凶？
她其实都温柔了许多，也正着手把这温柔展现出来……
朔雪和饕餮去对付过来找事的四位魔王，凤舞则单独去找那一位带领着部众往外跑的魔王。
那位魔王正带着部众在血池外面的荒原里暴躁转圈。
见到一团云雾出现，他想都没想，当即怒斥：“哪个分队的？拖拖拉拉成何体统？还不赶紧归队！”
凤舞：“……”
这位魔王见凤舞不动，顿时更加暴躁：“还敢傻愣着！”
一面说着，一面挥着手中的长矛抽过来。
凤舞直接夺走他的法器。
场中一瞬沉寂如死。
整个荒原肉眼可见的血色弥漫起来。
这是魔王真正发作的怒意。
凤舞冷笑，道：“混账，还看不出来么？”
这位魔王本还只是一个轮廓初成的黑影形态。
凤舞这一声出来，这个黑影赶紧踉跄着往地上扑倒，紧接着地上的大致轮廓变得清晰明朗，呈现出来一个黑袍男子模样。
一眨眼的功夫里，魔王已趴在地上，头脸抵着地上的荒草，不敢拿眼看对面那团云，只双手支起合十，“凌月不敢造次，君上饶恕！”
同他一样，他身后那些黑影全都动作干脆地往地上趴好。只不过，那些黑影却仍旧是黑影的形态，其中只有不到一小半黑影勉强在这荒草上，挣扎出来人形的轮廓。
凤舞习惯性地揉着额侧，“不敢就好，现本君命令你，即刻带领你的队伍回去戴罪立功，支援黑卫队。”
凌月这才勉强露出小半张脸来，“是！”
凌月动作麻利，这又起身带领他的部下往血池那里去。
荒原上的长茅草被他的部队带动得一阵窸窸窣窣。眼见着，这都走了将近一半的路程，他又陡然顿住前进步伐。
凌月紧接着转身急道：“君上，凌月还是不明白！这里并非真正的魔界，我等苦守此地，又有何用？”
这是到底心意难平。
凤舞至此才心下稍稍放松下来。当初，她指引凌月等五人到这“魔界”发展，虽是权宜之计，却也认真考量过这五人品性。
他们五个俱是遭逢磨难，时运不济的人才。其实，他们也跟朔雪他们没什么分别。
她正好有带领朔雪她们横天横地的经验，因而这又比较顺利地指引了凌月这五人。他们服气她的谋划安排，却不知她做那一番安排其实也并未耗费多少心力。
——她就是那么地冷血不讲情义。若非早知道并不怎么费力，否则她又怎会出手指引？
这个“魔界”，迟早会待不下去。
她早知道。她也没打算管他们这些人的死活荣辱。
凤舞声音更加冷淡了：“这片荒原并非出路。”
当初，她是将他们自这荒原领进。但这里却是个至今不能出的地方，她没告知他们这些，也没打算告知。
若是他们后来有发现此地的诡异，并合力从这里突破，终有一日也不是不能够再从这荒原辟出退路。
不过，这也晚了。她此番再次过来，在没有那部分记忆的状态下，很偶然也很干脆地将通道层层摧毁。
这片荒原彻底封闭。
凌月惊道：“原来这里并非出路？君上，我们的出路——”
“自己用脑子去想！”凤舞打断了他的话。
五人之中，也就凌月脑子一根筋。
却也最好拿捏。
凤舞其实有适合他们这些人的出路。
当初她设下此境，便没打算让此间纷争冲突闹腾到归九那里去。
镇魔崖，既为镇住那位没落的天道，也为镇住真正的魔。
有那位没落天道的卖力折腾，大环境迟早会渲染出来。
镇魔崖便是他们这些自甘为魔者的出路。
凤舞现在却未对凌月直说这条出路。
凌月绷着脸隐约要掉头走，但紧接着他又忽的笑开。
凌月笑的样子还是像从前那样没心没肺，当然也很好看，看着暖暖的那种。
不过，自甘为魔者，冷心冷情才是正常，又怎会暖？
都只是表象。
他这笑容唤起凤舞本能的厌恶之意。
她当初指引凌月，便是看中了他那没心没肺的样子，跟她一样，眼里只有利益和目的。
她知道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也讨厌跟自己一样的人。
看着凌月，就像是看着她自己，时刻提醒她是个什么样的人。即便过去这么久，她都本能地厌恶。
第275章 尸魔王死得其所19
但凤舞知道，她这会儿也并没有更好的选择。她若是再回到血池那边去，又将会再多面对几个。
五位魔王，各个都不是省油的灯。
她只需在这片荒原中静静等待。她此番以尸魔王的身份来到此境，自然也会以属于尸魔王的命运方式来离开。
凌月忽的又收住笑，“君上以为凌月是个什么样的人？”
“凌月从来都不是脑子一根筋！”
凤舞道：“你话有点多。”
“不，我怕我没机会说！”凌月眼中翻腾起血色，“打从与君上第一次见面，我就知道君上讨厌我！后来我又知道，你也不止讨厌我，你还更讨厌他们几个。我事事听你，每回都是第一个点头，我假装脾气暴躁……让你以为我最好掌控。”
凤舞觉得头又疼得厉害起来。这种状态的凌月也最像她自己，有许多不屈不甘，更有许多他不愿意说出来的隐忍。
当初与归九默默朝夕相对，她何尝不是如此？她一面要隐藏自己真实的内心，一面又绷不住想要以那丁点儿好感来索取……
想到这里，凤舞心下沉重起来。
她想起来了那些憋闷窒息的过往。与归九最初相处的那一段时光，简直比她以往任何时候都要让她难受得多。
她动过直接取走规则之心的念头，可她那番行动才不过进行一小半，便被归九以绝对高于她的实力碾压。
那是真正意义上的碾压。
可笑她那时候假意亲近他，多没的桃林啊当时，结果被他一个挥手，她便给翻腾到粘稠的土质当中，重重泥土把她掩埋不算，那些成了精的桃妖更是伸展根须将她捆得只剩鼻子眼睛。
那一次，她被困在粘稠的土质当中整整两个月。
后来，她从土里出来，又琢磨了别的办法接近归九，无一不都惨败。
再后来，她便不含蓄了，直接很直白地示好接近。归九隐约有松动，她便趁机提要求，要求也不敢一次提得太接近真实意图，愣是活生生把自己折腾成了无理取闹的怨妇……
大约是归九也嫌她太麻烦了，终于出手封住了她的记忆。
那之后，她便成为了那个一心只有归九的自己。
她活成了另外一个自己，一个完完全全跟自己从前不一样的自己。
那段时光平淡却也安宁。可她终于有一日，潜意识里怀疑那样的自己……那之后，她便策划了逃离的事。
……
那一日，星辰界没有了规则之心，时空逆转，一片混乱。
她趁乱逃离，却在半路上被归九追上。
她跟他彻底决裂。她不仅再次重伤他，还当着他的面操控时空运转，将整个星辰界的时空逆转至，数万年前的那次动荡刚刚平复的时间节点。
她不仅要逃离，还要以牙还牙，报复他从前自作主张封住她记忆的事。
归九不会记得她以及有关于她的一切人或事。
她和她在意的那些，都暂且有了安全保障。
而对应的，她也遭受到了神主之力的无差别攻击。并且，受操控时空之力反噬，她的记忆也跟归九一样被强行抹去。
可即便如此，她还是硬气地活了下来。
那一日，星辰界所掌控的所有位面世界都是电闪雷鸣，狂风暴雨。
那一道道闪电便是神主不受控的力量。
所有不属于星辰界的存在，都面临着被劈中的危机。
而一旦被劈中，便是彻底泯灭。
她也正是那时候初识了小扣……
凌月却不知凤舞在想什么。
他依旧在不停地叙说：“……其实我们五个当中，我比他们任何一个都懂你，也知道你把我们弄到这里的目的……你就为的镇魔崖那里边的怪物，我早知道！我还知道——”
凤舞打断他的话：“你既已知道，又何必在此浪费气力？不如早带着你的部下们往外头杀去。”
凌月神情有一瞬呆愣。
“呵~”凌月道：“我怎不听我把话说完？你知道我要说什么？”
“你连这个也一早知道？”
“也是，你绝不会做没有把握的事。”
“你很强大，也不需要管别人的死活。”
凌月冷冷笑着，头一次给凤舞展现出来他连伪装都不需要做的状态。
凤舞默默看着他那部下们又整齐连贯地返回来。
先前的一切伪装都已卸下。
魔王身后道道黑影随着草浪微微起伏，已做好了随时发起厮杀的准备。
杀意一瞬间弥漫。
凌月眼里血色旋涡转动，直直摄人心魂。
凌月最后一次道：“你真希望我们五个都往外渗透，把此间呈现给外面的人看？”
凤舞没有回话。
她当然是更希望此间事就在此间了结。
不过，这也是废话。
谁不是为了生存在拼命蹦跶折腾？
凤舞也没再去看凌月的眼睛。
魔的蛊惑之力，向来都是最好。
她心下亦且有魔，即便当前披着尸魔王的皮囊，也不能抵御真正的魔的威力。
凤舞最后只记得，当时整个天地都是一片浓郁的血色。
凌月和他的部下们集体入了魔。
自荒原为起始，真正的魔们正在一步步蚕食这个“魔界”的其它领地……
而她，作为尸魔王，也终于在这个世界完结了自身的存在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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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舞再次睁开眼，自身正处于一家医院的楼道里。
楼道里被临时床位挤得满满当当。
疾行的步伐，冰冷的推车晃动声。
此刻，这里的临时病床上躺满了病人。
她也是这其中一个。
“末世即将来临。”新心的声音冷冰冰自她脑海中响起，“这是你最后一个位面世界。此次之后，你我契约解除，你回你的世界。”
它其实还有最要紧的话没说出来。
不过，它不说，凤舞也记得。
当初，她与新心在进行契约之前便已说好。
它助她离开这个世界，她则从此不去见它主子归九。
凤舞道：“我知道。”
自她与那位没落天道发生正面冲突之后，她便放弃了来这星辰界的明面上目的。
夺取规则之心，却去拯救那位天道？
凤舞觉得，凡事还不如靠自己。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