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2章 路话(一)
蒙古人的反应比比方志兴预想的要快的多,他和张君宝、文天祥三人虽然乘雕而行,但还未到达海边,便见到蒙古人大队人马向着四方调动,海面上也舟师云集,禁止一切其它船只下海。想来是蒙古人猜到他们可能经海路逃脱,故而飞鸽传书下令禁海。见此,三人也只得转而向南,从陆路返回流求。一路上,几人乔装打扮,时而乘雕而行,时而徒步而行,令蒙古人无法摸到踪迹。但如此一来,时间却慢了许多,也让他们探听到了更多的消息。
“忽必烈没有死、真金也没有死……啧啧!这两人命还真够大啊!”山林中,方志兴听到张君宝探听到的消息,感叹道。虽然他对那两个震天雷的杀伤力并没有抱多大希望,但听到忽必烈和真金都没有死的消息,却还是免不了有些失望。“不过……我记得那真金身前可没有人阻挡,估计此人没死也要身受重伤。太子被称为国本,一旦动摇,蒙古人内部必然不稳,这可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平息下的。那些儒生在民族大义上没有什么骨气,但关系到这种礼仪之事,却必然会尽力相争。更何况董文忠、王恂那些人在真金身上花的功夫不少,蒙古人内部必然要乱一阵子。等到平复了,忽必烈估计也没几年好活了,这样的话,流求看来是安稳了!”方志兴心中想道。他在那日刺杀时虽然扔出的是震天雷,但主要还是将它们当成了石子来用,虽然因为距离很远威力衰减许多,也绝对不是一般人能够承受住的。真金此次纵然不死。也绝对没有几年好活了,这点信心方志兴还是有的。
“那焚经的事情呢?蒙元那边可有什么旨意?”方志兴又问道。
张君宝有些欣喜地道:“焚经的事没有细说,但各地并没有再收到焚经的旨意,想来此事不了了之了。”他和方志兴此次前来大都,最重要的还是阻止忽必烈焚经。至于救出文天祥、刺杀忽必烈等等,都是次要目的和手段而已。眼看蒙古人之前信誓旦旦的焚毁道经之事就此悄无声息,张君宝心中自是极为高兴。没有了这个,全真教的道统总算是保住了。
点了点头,方志兴道:“看来忽必烈已经知道利害了,这次的道劫。也总算算度过去了。只可惜……可惜……”说着他长叹一声,似在感叹着什么,却又没有说出。
“可惜什么?”文天祥道。他这些日子和方志兴、张君宝在一起,虽然不说是一言不发,却也少言寡语。也不知在思量些什么,今日不知为何,竟然也插入两人谈话了。
看了他一眼,方志兴道:“其实也没什么可惜的,就是全真教以后再蒙元境内,估计就要慢慢衰落了,虽然忽必烈限于威胁不敢迫害全真教,却也绝无可能再推崇它。道门盛世。估计是自今而止了!”即使对对全真教内有些弟子的家人投靠蒙元看不过眼,但想到以后门派凋零,方志兴心中还是忍不住有些感慨。全真教兴盛数十年,终于要盛极而衰了。
听到师父的话,张君宝同样心有戚戚。他虽然在终南山时间不长,但对全真教也是有感情的。眼看着全真教以后在蒙元境内要被刻意无视,他心中也有些怅然,不知前路如何!
文天祥却对这些并不关心。说道:“既然贵教再也不可能受到信用,何不揭竿而起。召集四方英豪共同举事呢?全真教百万之众,即便十人出一丁。也有十万大军,有此兵力,何愁汉家不兴!”说着他目视方志兴,慷慨激昂道:“方兄,你武功高强,想来在教中地位非同小可,文某恳请你为天下百姓计,发动举事吧!”纵然对全真教了解不多,文天祥却也听说过这个当世第一道门拥有着百万之众,若是将他们发动起来,大宋复国可就有望了!
“举事?”方志兴听到这话,却没有什么触动,反而是苦笑起来,想到了四十年前的往事。大胜关英雄会后,他也曾这么劝过郝大通等人,只是当时他人微言轻,所行又颇为冒险,自然没有得到采纳。而到了如今,他虽然在全真教内威望也有一些,但要说发动举事,却也可以说是水中捉月。这么多年下来,全真教内部早已是派系林立、各派内也有不少弟子的家人在蒙元为官,哪里是那么容易能够发动的。何况经过大都这件事后,不说蒙古人必然调集兵马防备,那些加入全真教的道人不走掉一半已经是好的,又谈何发动他们举事。对于这些人,方志兴早就不抱什么希望了。
“文山先生,全真教的事情你不了解,我师父虽然武功高强,却几乎从不插手教中事务。就像周曾师叔祖,他和重阳祖师一辈,武功又是全真之冠,却没有多少人会听从的。”张君宝见到师父苦笑,解释道。若说全真教在武林中的事情,方志兴虽然不是说一不二,却也无人能够轻视,但全真教说到底是个道家门派,更看重的是道学功夫,方志兴远离终南,在这方面的名望可就差的太远了。
眼见两人不为所动,文天祥失望地叹了口气,却也不再多说。见此,方志兴道:“不说这些,文山先生,你可还有什么知交故旧,能否邀请过来一起前去流求?”如今流求即将建国,最缺的就是各种各样人才,无论文天祥存着什么心思,只要他到了那里,至少也能借重一下名望,而如果人数再多一些,那声势可就会更大了!单靠文天祥一人,在士林中的声势到底是弱了些。
沉吟了一会儿,文天祥道:“我在北上之时,曾与光荐兄同船,后来他重病留在金陵就医,也不知现在如何了?”
“光荐兄?”张君宝道:“可是庐陵邓剡?听说他在金陵为张弘范的儿子讲学,想来病已经痊愈了吧?”
第613章 路话 二
“什么?给张弘范的儿子讲学?难道他也变节了吗?不行,我要亲去金陵去问,看他存了什么心思,竟然……竟然……”听到邓剡给张弘范的儿子讲学,文天祥一张脸顿时涨的通红,站起来大声道。他和邓剡是白鹭洲书院的同学,不但同是一代大贤江万里的门人,还一同抗蒙、一同被囚,相互间的情谊远非他人可比。听到邓剡当了张弘范的门客,已经有可能变节投靠蒙元,文天祥心中的愤怒自然可想而知。
“先生稍安毋躁,邓先生虽然给张弘范的儿子讲学,但想来没有变节。不然的话,他也不会给张弘范的儿子讲学,而是在大都给忽必烈当官了。”方志兴道。他听到“邓剡”的名字,顿时就想起此人曾在历史上为文天祥写墓志铭,那样的话,自然不太可能投靠蒙元了。而且此人既然能接受张弘范的邀请给他儿子讲学,估计思想并不迂腐,让他接受新朝也有一定可能。想到这里,方志兴顿时就下了决定,说道:“文兄,邓兄两次投海未死,想来已经绝了轻生之念。现在他留在张家,应该是留待有用之身。过几日我们一起去金陵见见他,看看是否能同去流求。”
“正是,文先生,邓先生曾身患重病,现在留在张弘范家大概也是为了报恩吧!”张君宝劝慰道。
听到两人的劝说,文天祥也有些平静下来。良久,只听他叹息一声,萧瑟道:“‘正为鸥盟留醉眼,细看涛生云灭’。光荐兄,希望你还存着家国之志吧!”说着他慢慢转过身子,向着旁边行去,形销骨立,背影萧索之极。宋蒙大战数十年,凡是坚持抗蒙的几乎都已经死了,想要复兴宋室,当真不只是何年何月了!
旁边的方志兴和张君宝看着文天祥的背影,也能感受到他心中的凄凉,当年襄阳城破时,他们又何尝不是如此呢!如今宋廷已灭,再无其它势力能和他们争夺抗击蒙元的大义名分,但想要将人们都凝聚起来、合力把蒙古人赶出中原,却又不知是何年何月了,也不知中间还要经历多少苦难!
“师父,弟子还有一事禀告。这次我探听消息,听人传言说大闹大都的不只是我们两个人,还有一个须发皆白的道士戏弄了一下前去围困白云观的军士,把他们都赶走了。许多见过那老道士的人都说是神仙下凡,弟子以为那人或许是周曾师叔祖。”眼看文天祥离的远了,张君宝悄声道。数年前瑛姑过逝后,周伯通便不知所踪,众人还好是寻找了一番,只是却从未发现他的踪迹。众人本想着他可能已悄悄离世,没想到这次又在大都出现了,想来是为了忽必烈焚经之事。
“周师叔祖?”听到这个名字,方志兴恍惚之间,竟有种隔世之感。其他人和周伯通分别不过几年,而他却还要加上梦中一个甲子的时间,当真是如同隔世。这一年多他之所以时常闭关,除了要整理梦中所得外,便是要消除这种疏离感,也算是有些成效。没想到如今听到周伯通的名字,又重新泛起了这种感觉。毕竟以真实年龄来算,他可是比周伯通还要大了,听到周伯通的名字,自然有些悸动之感。
张君宝却不知道师父在想什么,继续道:“是,师父。虽然只是传闻,但弟子以为周曾师叔祖在世的话,定然不会对焚经之事不管不问,想来他也是听说了这件事去大都的吧!”
微微点了点头,方志兴道:“周师叔祖在,当然不会对全真教不管不问。郭兄远在流求,大都城中若还有人能逼退蒙古军士的话,想来应该就是他老人家了。唉,他老人家如今至少也有一百二十岁了,也不知今生能否再见!”感慨之中,充满了萧索之意。周伯通如今已年过两个甲子,纵然武功再高,却也不见得有多长时日可活。想到这里,方志兴心中便有种寂寥之感:不能突破天人之限,终究不过是一抔黄土啊!
似乎感受到了师父的心绪,张君宝道:“师父,既然周曾师叔祖出现了,那我们是不是要去寻一下,请他同回流求?”
沉默了一会儿,方志兴似乎有些意动,却最终摇了摇头,说道:“还是算了,周师叔祖若想回去,自然会回去的,他若不想回去,找到了也是无用。普天下间,除了我和郭兄,又有谁能赶上他呢?”说完他盘膝静坐,慢慢闭上双眼,似在闭目养神,又似在思索什么。见此,张君宝也只得按下心中疑问,同样打坐炼气。一时间山林之中,重又陷入了寂静,唯有夜风吹起,带动的沙沙之声。(未完待续。)
第614章 五十年后
花开花落,花落花开。》,江湖中一代新人换旧人,数十年过去,昔日纵横天下的英杰,已渐渐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则是新一代的江湖人。
这一年是明破虏五十年(元至顺二年),距离大都之乱经过了五十年。五十年前,周伯通、方志兴、张君宝在北方大闹大都城,南方的郭靖、杨过、郭破虏等人也在海战中大获全胜。一南一北两场胜利,不但彰显了流求岛的实力,也打响了流求岛的名号。随后在文天祥、邓剡等人上表之下,郭破虏正式称王建制,改流求岛为明洲岛,定国号为明、年号破虏,以示必破北虏之意,与蒙元针锋相对。随后数十年,明元之间时有征战,初时尚是明军处于守势,但自元世祖、元成宗驾崩后,元朝帝位更迭紊乱,朝政动荡不堪,而明军则在攻略南洋、东洋诸岛后完成鸡肋,实力大有长进,开始反守为攻。破虏三十年,郭靖病危,时临安等地百姓举义,明军乘势重返临安,十数年大战后,到破虏四十三年时,明军已奄有江南,与蒙元划江而治。整个天下的局势,也似乎回到了五十年前,只是这一次的胜者是谁,只怕要大有不同了。
“已经收复襄阳了吗?看来北伐之期不远矣,希望这次不会无功而返吧!”终南山下,一个须发皆白的道士听到人群中谈论的消息,感慨道。前些时日,明军在南方又发动一次北伐,终于收复了襄阳。众人在此议论的,也正是此事。
“当然不会无功而返。我看这次北伐,定能将蒙古鞑子杀得干干净净。让他们再也无法留在中原。靖康以来两百年的耻辱,也要一荡而消!”旁边,一个劲装打扮的汉子似是听到了那道士的感叹,大叫道。言语之中,似乎北伐已经胜利了一般,丝毫没有身处蒙元境内的觉悟。
不过不单是他,周围的武林人士同样也都同样没有这种觉悟。这些人之所以在终南山下聚集,其中一个缘由便是此地受到北斗剑派庇护,蒙元兵马轻易不敢前来。自五十年前大都之乱后。全真教不久便正式分裂为了十多个门派,各自以独立名义传教,而这些门派之中,除了后来兴起的华山派和武当派外,继承全真教武学传承和江湖地位的,便是仍然留守在终南山上的北斗剑派了。这一派继承了全真教一半以上的武力,虽然因为受到元朝压制在江湖上少有走动,但其武功如何却向来无人敢于小视,尤其是镇派阵法北斗大阵。更可以说是江湖中少有的能够和军队正面抗衡的绝学,整个武林之中,也唯有少林的罗汉大阵或可与之一较。有着这般实力,又处在大山之中。蒙元兵马自然不敢轻易前来招惹了,因此北地仍在坚持抗元的义士,许多便聚集到了这里。尤其是明军占据江南之后,人数更是增加了数倍。蒙元一方见此情景后。自然有过攻打之念,但在几任领兵的将领都不明不白地死去后。此事就再也没有人提了。因此久而久之,这里便成了抗元的一个圣地,里面的江湖人士也大都可以说是反元之人,无论说话行事,都是毫无顾忌。
“道长,你是终南山上清修的吧?不知天下大势也情有可原。现在这天下,可不是以前了,别说我们在这说着杀鞑子,就是其它地方,敢说敢做的也大有人在。昔年剑神方真人遍传太祖长拳,为天下百姓留下反抗蒙元的方法,如今南北各地,这拳法可是传遍了。鞑子外出时若是不结队,那就多半会回不来。都这样了,你说北伐能不能获胜?”似是看出了那老道士的不解,一个武林人士解释道。
“唔!”微微点了点头,那老道似是恍然大悟,说道:“原来是这样,看来中原光复之日为期不远了。唉!真没想到老道还能够看到这一天!”言语中不胜唏嘘,似是蕴含了无数沧桑。
“哈哈!”闻言,众人俱是大笑起来,声音极为快意。蒙古人在中原作恶多端,如今眼看便要被逐出,这些人心中又怎么不高兴呢!
那老道感慨了一会儿,似在回味着什么,过了一会儿,又问道:“老道久不出山,不明天下之事,不知这些年江湖之上,可发生了什么大事?”
“嗨!大家都在忙着杀鞑子,江湖上能有什么大事?要说最轰动的,应该是八年前魔教教主阳顶天突然暴毙了,其它的事情当真不值一提。”人群中一人回道。
又有人附和道:“是啊!想那阳顶天天资横溢,被看作是新一代第一高手,将魔教从西域边陲之地发展到了中原,却不料年纪轻轻便突然离世,留下一群人争权夺利,当真可叹啊可叹!”
“阳顶天暴毙了?那可当真可惜!”那老道同样叹道。不过话虽如此,他却似乎对此并没有多在意,接着又问道:“可还有其它事情,比如武林会盟、秘籍出世什么的?”
众人闻言,各自在脑海中想了一下,大多摇头不语。那老者见无甚所得,正欲离去,突听一人低声道:“说到武功秘籍,老夫倒是想起了一事,据说前些日子魔教的金毛狮王谢逊无故打上了崆峒派,不但伤了几个人,还夺走了崆峒派祖师木灵子手书的《七伤拳谱》。唉!崆峒派如今,可当真是没落了!”
“《七伤拳谱》?”闻言,许多人顿时惊呼出声。木灵子昔年威震江湖,七伤拳的威名至今仍在流传,没想到如今他过逝不过十多年,便有人打上崆峒夺了《七伤拳谱》。如此反差,当真令人感叹。
不过也有人有些怀疑,问道:“金毛狮王虽然武功卓绝,但想一个人从崆峒五老那里夺经也不够吧?再说,崆峒派名宿众多,怎么会让他一个人任意进出呢?”
第615章 再临终南
“那谁又知道呢?或许有人暗中相助吧!”先前说话那人听到有人质疑,又道。
闻言,许多人纷纷点头。那老者道:“应该是吧,只是这等秘事,外人又怎能知道详情呢?”说着他看了一眼那位说出此事的中年人,又感叹道:“唉!想那木灵子过逝不过十余年,崆峒派便没落如斯,真是令人惋惜啊!”
“是啊!崆峒派毕竟是江湖大派,受此大辱定不会善罢甘休,但愿不要因为两派间的纷争扰乱了北伐大业才好!”众人感叹道。如今襄阳光复,众人都在等着明军北上驱逐蒙元,当然不愿见到江湖中再起纷争。
“难!难!难!这魔教原是明教的一个支脉,只因作恶多端,又不听明王管教,才被世人称为魔教。当年阳顶天在时,魔教众人在他约束下还能戮力反元,但自他暴毙之后,就再无人能够约束那些恶徒了。不只是崆峒派,据说少林派、峨眉派和魔教也有梁子,而昆仑派和魔教同处西域,相互间更是嫌隙甚深。而且我听说前些日子华山派的白少侠突然暴毙,似乎也与魔教有关。只怕崆峒派和魔教两派间战端一起,便会是正邪间的一场大战。便是明王座下的明教,说不定也要参与其中!”众人正议论间,蓦地里,一个长须道士道。此人和几位同样身着道袍的道**士也不知何时到的茶馆,插进了众人谈话。
“华山派的白少侠暴毙?这是什么时候发生的?”听到长须道士所言,先前说话那中年人惊声道。“白少侠是华山派年轻一代的佼佼者,还有可能在未来执掌华山。如此地位武功,魔教怎敢在这时加害他?”眼看众人都望向自己。这人似乎察觉到自己反应太大,又补充道。
那长须道士略含深意地看了他一眼。说道:“谁知道呢?贫道和众位师兄弟也是刚刚得知此事,这次下山便是奉命去华山协助调查这件事。但愿白少侠的事不会是魔教所为,否则的话,只怕江湖多事矣!”北斗剑派和华山派、武当派虽然分属三派,却可以说是同出一源,在江湖中也是同气连枝。这次白远暴毙之事中出现了魔教的影子,华山派心惊不已,当即通知了北斗剑派和武当派,邀请两派遣人前去相助。
“希望如此!希望如此!”那中年人见此。喃喃道。接着和他又和众人聊了几句,眼看再无它事,便寻了个理由,告辞离了此地。
眼见这中年人离去,那长须道人身旁一人悄声道:“师兄,这人似乎是魔教中人,要不要……”说着他比了个手势,意思是要不要留下此人。华山离终南山并不远,这人出现在终南山。极有可能与白远被害之事有关,这道人也是如此作想。
那长须道士皱了皱眉,嘴唇微动,同样低声道:“此人内袍绣有火焰。确实是魔教中人,但他刚才听到白师侄遇害的表情又不像作伪,似乎是当真不知此事。只怕这次白师侄暴毙。其中尚有蹊跷。如今北伐在即,我等正道武林实在不宜和魔教再起争端。还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吧!更何况……”众道只听他顿了一顿,又道:“更何况此地还有一位教中前辈等着我等参见!”
说着猛然起身。转向那老者方向,朗声道:“前……”话音刚起,却又停了下来。众道齐齐望去,只见方才那问话的老者所在之处除了桌上仍是满满的茶碗外,已然空空如也,似乎方才那位须发皆白的道士,从未没有出现过一般。
见此,众道俱是讶然。旁观众人见到这几人的异样,同样望了过来,见此情景都是议论纷纷。不过让他们回想那老道什么时候离去、甚至是什么时候进来,却又没有人有一丝印象,甚至就连他的面貌,也无人说得清楚,似乎他凭空出现、又凭空消失一般。
“那道士……似乎有些眼熟,应该是本派前辈吧?”群道中一人说道。
“应该……是吧!”那长须道士道。他刚才也是觉得有些眼熟,才想着带领众人拜见,不过此时仔细回想,却又只觉得那人面目模模糊糊,似乎是自己认错了一般,因此也有些不确定了。
想了一会儿,眼看众人都有些困惑,却始终无法说清楚,那长须道士也只得向山上传了讯息,带着群道又向着华山行去。
那茶馆中的老道,自然就是方志兴了。他自五十年前和张君宝大闹大都后,便再也没有在江湖上露面。平日里除了参研天人之道外,便是和李莫愁或是共享天伦之乐、或是结伴游历四方,即使郭靖、郭破虏等人反攻临安这等大事,两人也并没有参与。十多年前,神雕最终谢世,两人伤感之下,才遵照神雕临死前的意愿将它葬在了神雕谷,然后一起返回了赤霞庄,在这个他们最初生活的地方度过了最后几年。数年前,李莫愁悄然离世,方志兴又独自在庄中生活了几年,才在这时出来,想要在自己还能活动时再见一见故人,了结最后的心愿。
不理会江湖中的纷纷扰扰,方志兴出了茶馆,迈动脚步向着终南山行去。望着似乎还有些熟悉的风景,他仿佛想到了自己前来拜师的情景。晃眼间,一百多年过去,终南山上早已物是人非,当年熟悉的人和事,大多再也没有痕迹了。
“道长,您是开阳殿的吗?小道怎么从来没有见过您?”站在郝大通居所旧址前,方志兴正回想间,突然听到一道声音传来。他闻声望去,只见一个十来岁的道童看着自己,小心翼翼地询问道。
“开阳殿?哦,是了,现在是北斗剑派了,哈哈……”方志兴略微一怔,旋即大笑道。说着他摇了摇头,看着那道童略显疑惑的眼光,自嘲道:“老了,真是老了,竟然也开始喜欢回忆了,哈哈……”大笑声中,转向后山而去。
第616章 斯人已逝
百年过去,昔日的全真教已经变成了北斗剑派,但后山却依旧仍是禁地。只是终南山数遭劫难,又年月日久,通向古墓的道路却早几乎湮没无踪了。看着山后一片乱糟糟的山路,方志兴摇了摇头,却也没有另寻它路,顺着其中缝隙穿行了过去。即便听到身后的叫喊,也丝毫没有理会。
“掌门,那位道长是教中哪位前辈,怎么就这么进禁地了?”远看着方志兴没入树林之中,北斗剑派的一人问道。他们收到山下传来的消息后,虽然只以为是普通的教中前辈,却也派人前去迎接。不过方志兴脚程极快,等到迎接的人发现方志兴的踪迹时,方志兴早已经离开开阳殿了,在听到那位道童的叙述后,那位前去迎接的人立刻察觉到方志兴身份非同一般,急忙禀报了掌门,这才有了现在的一幕。
那被称为掌门的老者捋了捋胡须,说道:“若是没猜错的话,应该是方师叔祖了。全真教中,也唯有方师叔祖能够自由出入禁地。”
“方师叔祖!是剑神方师祖吗?”旁边一众人等闻言,不由惊呼出声。北斗剑派的武功虽说大多承自全真教但根本却是方志兴根据天罡北斗阵所创,此派也将其尊为祖师。
“方师祖五十年没有现身,难道如今还真的在世?”又一人道,颇有些猜疑之意。
闻言,掌门斥责道:“荒谬!当年伯通祖师一百二十岁尚能大闹大都,方师祖如今不过一百一十多岁,又怎么不能在世呢?你可曾听说过他老人家仙逝?”接着他又说道:“当年我随师父学艺时,有幸见过方师祖。虽然如今他须发皆白,但从形貌来看,应当是他老人家无疑。唉!当年师父在时,还嘱咐我们要好好照看后山的人,现在我们可是全都忘记了。但愿方师祖不要怪罪才好!”方志兴归隐江湖后,沈清辰也曾拜见,他也有幸随行,见过方志兴一次。
“后山是禁地所在,沈师祖曾嘱咐我们不得擅入,这些年古墓中一直没出现什么人。估计应该没人了吧?”闻言,一个弟子说道。沈清辰离世之后,他们在前几年也曾遵照吩咐照看古墓中人,不过却一直没有得到回应,因此到了后来。也就慢慢将此事抛在了一旁,直到如今方志兴到来,才让他们又想了起来。
“唉!我们连古墓的消息都不知道,说到底还是失职,但愿方师祖他老人家不会怪罪吧!”掌门叹道,声音之中,蕴含着掩饰不住的怅然。不说方志兴的武功名分,如今江湖动荡。天下局势也有可能大变,方志兴重新出山对终南山来说自是意义非凡。想到可能因为自己的疏忽惹的方志兴不愿相见,这位北斗剑派的掌门心中当真是悔恨交加。“若是再多在意一些就好了。唉……”他心中忍不住想道。但如今多想无益,他也只能命人尽快清理禁地之外通道,免得方志从这里兴出来时再受困扰。而禁地之内,却只能碍于禁地限制仍旧维持原样。
不说北斗剑派众人所做所为,方志兴一路穿行,径直到了古墓门前。数十年过去。古墓早已破败不堪,望着荒凉斑驳的古墓。方志兴心中也略有些感慨,百年过去。当年雄伟的古墓也到了倾颓之时,也不知里面的人,如今还在不在了。
“龙姑……龙师妹,还在里面吗?故人来访,还请现身一见!”方志兴在外喊道,声音凝而不散,送入了古墓之中。不远处北斗剑派的众道,却丝毫没有听到。
“龙师妹,方志兴来访,恳请一见!”过了一会儿,方志兴又道。耳听仍没有人应答,他心中对对小龙女的下落已经有了些不好地猜测,只是还未确定罢了。饶是对此事有些心理准备,方志兴心中也不由一阵感伤、又有些慌乱之感,不知小龙女是否还在不在。
又等了一会儿,眼看古墓仍没有什么动静,方志兴只得收起心绪,拜道:“龙师妹,方某此次为送莫愁返回古墓而来,若有得罪处,还请各位见谅!”说完也不等人应答,直接向墓门推了过去。不过这一推之下,墓门却只是“簌簌”地落下一片灰尘,并没有丝毫动弹,再运劲时,墓门周围的石块也随着晃动起来。见此,方志兴这才明白古墓的断龙石已经落下,而小龙女的生死,似乎也已经不必怀疑了。
强压下心中慌乱,方志兴转身向山脚行去,那里有一条密道通向古墓,希望如今还没有被堵住吧!
不多久,方志兴已找到了密道所在,看到山洞中的地底潜流,他心中已然平静了许多,又不由想起了自己前世和令狐冲一起探索密道的情景,那时他们小心翼翼地做了许多准备才最终进入,而如今他独自一人,却又什么都不需要准备了。
迈开大步,方志兴也不屏息,向水中走了过去。这些年他探索天人之道,虽然到现在仍没有完全迈入天人之境,但各方面的收获却也绝对称不上小。像是自然呼吸法,便被他更向上推演了一层,改称为天人呼吸法。使用这法门时,不但在行走坐卧中呼吸炼气的效率更高,更是在水中自由活动,而不必刻意屏息。当年方志兴运用这法门,在大海中也能自如行走,如今这小小暗流,自如对他没有丝毫阻碍。
走出暗流,方志兴顺着记忆打开石室,不理会室顶的《九阴真经》,径直看向了角落地通道。待见到通道中一层层的阶梯,他心中不由松了一口气:“看来这通道没有被封,还能从这里进入古墓。”迈步走上了台阶。
推开堵住密道的棺材,方志兴进入了古墓。虽然墓中幽暗无光,方志兴却仍是看到了已经合上的四口棺材:“林师祖、林师父、孙婆婆、龙……龙师妹……”
第617章 古墓犹存
“原来你早已经离世了,只是为何没有告知我们呢?唉!”看着眼前的石棺,方志兴感叹道。十多年前,他还曾和李莫愁前来这里祭拜,那时小龙女虽然已经九十多岁,却仍然可以说是风姿绰约,丝毫不显老态,没想到如今不过十多年,她就已经悄然离世了,让方志兴心中怎不伤感。
放下感慨,方志兴带着李莫愁的骨灰在古墓中走了一遍。古墓出口已被断龙石封住,这次若是将李莫愁的骨灰也放到剩下的最后一口空棺里,那就可是连密道都封住了。为防有人打搅李莫愁,方志兴定然会将密道也封住的,那么这次他重游古墓,或许也可以说是最后一次了。
“玉蜂蜜、寒玉床、练功房……”看着一处处熟悉的景象,方志兴脑海中一些尘封的记忆也渐渐浮现出来,数十年过去,外界早已经发生了不知多少变化,而在这凄清的古墓之中,时间却像是凝固了一般,若非陈设更显破败,可以说和百年前一模一样。只是可惜的是,里面的人却是都已不在了。
转了一遭,略微修复了一些损坏的机关,方志兴重又回到了墓室之中。想到自己可能是最后一次来到这里,他再一次祭拜了林师祖、林师父和孙婆婆,最后停留在了小龙女的棺前。
“龙师妹,当年你我初见时,不过还都是孩童,想不到如今……却却已经天人永隔了。也罢,就由我来为你上几炷香吧!”说着方志兴燃起手中线香,放在了小龙女的棺前。“这或许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有人为她上香吧?”方志兴心中想道。
放下线香,方志兴起身正欲离去,眼角却陡然觑到棺椁上似有字迹,不由凝神观看起来,念诵道:“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君恨我生迟,我恨君生早。”
“君恨我生迟,我恨君生早。我恨君生早、我恨君生早……”念着这几句话,方志兴像是被施了定身法一般,在小龙女的棺前停了下来,久久没有动弹。对于小龙女的情谊,方志兴早就有所察觉,只是他一心武道,仅有的一点缝隙也被李莫愁占据,却是再也没办法容下其他人了,故而他一直对此视而不见,也少有来到古墓。本以为小龙女修炼《玉女心经》,对感情上的事情也定然能够放下,却没想到她死前还单独将这句话刻在了棺椁上,可见到底未能忘怀啊!
“龙姑娘,是我对你不起,若有来世……若有来世……”良久,方志兴长叹了口气,却没有再说下去,今世尚且不能保证,又如何再谈来世呢?他的内心早已献给了武道,对于身边的人,也只能说声对不起了。
转过身去,方志兴不再停留,来到了最后一口空棺也就是古墓密道出口前,看着李莫愁的骨灰,轻声道:“莫愁,你让我将一半骨灰留在这里,剩下一半和我合葬,只是我连自己死后有没有人收尸、甚至有没有尸体都不知道,又如何能保证呢?所以我也只能将你留在古墓,若有机缘,或许能够合葬吧!”说着他站在密道出口,将李莫愁的骨灰放到了石棺之中,封住石棺进入了密道下方的石室,不一会儿,伴随着“轰隆”一声,这密道也完全被封住了。从此以后,这古墓也就真正成了墓地了。
第618章 金蚕蛊毒(一)
出了古墓,方志兴并没有惊动终南山众人,也没有南下襄阳,而是一个人北赴华山而去。,李莫愁过逝之后,他心中可谓再也没有羁绊,即使有时还会想起女儿、徒弟等人,却并没有太过挂怀。到了如今,他最想做的便是寻一个适宜的地方静静突破,实现自己的武道梦想而已。当然,有些事情他方志兴既然知道了,也要顺手为女儿、女婿和外孙处理掉,作为最后的心意。
迈开脚步,方志兴地向华山行去,只见他步伐虽然不快,却像是蕴含着某种玄妙一般,每一步都踏出有十数丈之远。而路上的行人若非特别注意,也丝毫没有察觉到异样;偶尔有人似有所觉,却又早已不见了方志兴的身影;唯有几位江湖中的豪侠,察觉到方志兴身怀异术,不过他们不清楚方志兴的身份,又武功有限,不敢也不能上前打搅,只好在心底暗暗记下,留待以后问询。
不理会一路上的异样,方志兴没花多久便已到了华山。看到守在山下的华山弟子,他心知华山如今已经是华山派驻地,不再像前几次华山论剑时无人守护,也不打搅,寻了条山路行了上去。
“师兄,我们这样去华山派讨公道,他们会理会吗?那鲜于通都是华山派弟子,他们会相信我们两人惩治他吗?”眼看离山顶驻地不远,方志兴突然听到一个女子低声道,这声音虽低,却也传到了他的耳中。
“华山派,哼,别说他们会不会信,就是信了多半也会不认。但如今北斗剑派和武当派的人也都来了,由不得他们抵赖!”一个男子回道,声音中满含怨毒,显是和华山派中某人有着深仇大恨。
“师兄,你是要……动用那金针吗?当年师父传给我们的时候语焉不详,只是说可以拿着去武当派和北斗剑派求助。但这两派的人会相信吗?我看还是找教中兄弟来讨公道吧,听说杨左使前些日子也到了关中,若是他在的话,把握就大多了。”那女字又道。听她语气,两人手中似乎有着武当派和北斗剑派的信物,却又并不太确定,因此拿不定主意。
那男子似乎也有些迟疑,不过听到“教中兄弟”,却又重重叹了口气。说道:“唉,教中的兄弟还是别指望了。当年我加入圣教,一是敬佩阳教主抗击鞑子,是一个顶天立地的好男儿;二是想要借教中力量杀上华山,为青羊讨回公道。没想到入教还没有多久,阳教主便突然失踪,圣教也四分五裂。依我来看,指望他们能够杀上华山。没个几十年是不用想了,所以为青羊报仇的事也只能靠我们自己了。武当派和北斗剑派声誉素著。想来他们即便不信也定然不会为难我们,还是快上山吧!”
那女子想到教中变故,也有些认可了男子说法,不过她生性多疑,对于武当派、北斗剑派是否会为他们出头还是很不放心,犹豫了一会儿道:“师兄。我看还是先给杨左使传个信吧,这样有个万一,也能有人接应。杨左使虽然孤傲不群,但他若听到教中兄弟有难,也定然不会坐视的。大不了这件事之后,我们去投靠他好了!”
“也好,难姑,你先在这等着,万一有什么不对就立刻下山,求杨左使相救。若是他不答应的话,再去找其他兄弟,我这就独自上山……”那男子道。不过他话还未说完,便被那女子怒声打断道:“师兄,你是说我贪生怕死吗?好!我们这就一起上山,看他们华山派能拿我们怎么样!”
闻言,那男子急忙解释道:“师妹,我不是这意思,你听我说……”慌不迭地解释起来。不过那女子似乎脾气上来,并不听他解释,两人不一会儿,便又是争论起来。
方志兴在旁听了这么久,早已猜到了两人身份。他这次上华山正是要了结白远被害之事,免得江湖中徒起纷争。想到这两人和鲜于通有怨,又知道金蚕蛊毒的来历,到了山上正好能做个证人,不由出声道:“两位可是胡青牛、王难姑?若是要上华山的话,可随老道一行,有老道在,当能保两位平安!”
“谁!”、“是谁!”……胡青牛和王难姑正在争论,突然听到有人道破他们的名字,不由大吃一惊。他二人小心翼翼潜入华山,满以为无人能够察觉,哪料到突然被人道破行藏,心中惊惶可想而知。
“呵呵!两位莫要害怕,贫道自终南山而来,在教中还算有些薄面,两位若是和华山派有什么怨仇的话,可与老道分说!”方志兴轻轻走了出来,说道,神情极是和蔼。
不过即便如此,胡青牛和王难姑却也不敢轻信,胡青牛道:“听道长口气,莫非是全真教的?不知如何称呼?”
方志兴道:“老道不闻江湖久矣,说出来也没几个人知道,倒是两位和华山派有什么怨仇,需要老道相助的话尽管说来。”
听他不愿说出身份,又几次说要相助,胡青牛和王难姑虽然有些欢喜,却更多的还是狐疑。自从胡青羊被鲜于通所害后,两人这些年不知找了多少人帮忙报仇,却几乎没一个顶用的,此时眼见华山密林中突然出来一个身份不明的老道说要相助,让他们如何能有信心。一时间心思百转,不知要不要相信。
方志兴说了几次,眼看两人仍是迟疑,摇了摇头,说道:“两位愿意的话,可随老道一行,不愿也就罢了,告辞!”转过身来,继续向华山行去。对他来说,胡青牛、王难姑是否出场作证着实算不得大事,两人若是不愿的话,他自然不会强求。
眼看方志兴说走就走,似乎并没有什么企图的样子,胡青牛和王难姑对视一眼,心中都感觉有些莫名。两人小声商议了一会儿,也不知说了些什么,跟随方志兴上山而去。一行三人,就此上了华山。
第619章 金蚕蛊毒(二)
“掌门、余师叔、宋师叔,事情就是这样的。》,弟子无能,让白师哥被魔教奸人所害,还请师父责罚!”华山派大堂中,一个眉目清秀的年轻人跪在地上,泣道。
华山派掌门年事已高,此前听到白远身死已然大病了一场,如今不过强撑着接见武当派和北斗剑派来人而已,闻言又想到自己得意弟子惨死之事,一时哽咽不语。见此,一位长须道士,也就是北斗剑派来人道:“师兄安坐,还是由小弟来问吧!”说着他向华山派、武当派众人行了一礼,朝那跪着的年轻人道:“你叫鲜于通是吧?鲜于师侄,听你所言,白师侄是被魔教之人毒害,不知他中的是何毒,又出自何人之手?”
听到这番问话,鲜于通似是想到了自己师哥惨死的情景,悲戚道:“弟子……只是勉强保住性命,没看出白师哥中的是何毒,也不知是何人所下。余师叔,弟子无能,还请师叔降罪。”
闻言,余道士微微皱眉,问道:“你既然能保住性命,怎么会认不出是谁下的毒呢?鲜于师侄,那人相貌如何,还请快快道来!”
“相貌?弟子……弟子惭愧,那人蒙着脸面,弟子只听声音猜测是名女子,是谁就不知道了。”鲜于通迟疑了一会儿,哽咽道。
“女子?使毒?魔教中擅使毒药的女子当以紫衫龙王和毒仙为最,不知是哪位呢?可惜这鲜于通语焉不详,也不知那人武功路数。”那余姓道士闻言,心下暗道。接着又问道:“白师侄中毒之后是什么迹象?还请鲜于师侄细说一遍。”
听到这番问话。鲜于通像是想起什么可怕的事情一般,全身都止不住地哆嗦起来。过了好一会儿,才颤声道:“弟子见到师……师哥时。师哥已全身腐烂,只留下一点骸骨。师哥……你死的好惨啊……师父,是弟子无能,还请师父责罚!”说着他哭丧着爬到华山掌门面前,哀嚎道,惹的华山派掌门又是悲泣起来。而周围一众华山弟子见此,又想起白远的音容笑貌,有的哀戚不止,有的义愤填膺。大喊着要去找魔教报仇。余道士欲要再问,却也不便打搅。
眼看群情激奋,厅中也有些乱象,华山派中一个中年矮者跃身而出,厉声道,“哭什么,是好汉就去找魔教报仇,这样哭哭啼啼像什么样子!”然后转向武当派和北斗剑派众人,说道:“余师兄、宋师弟。魔教罪恶滔天,如今又我擅杀白远师侄,不知两位可愿与我华山派一起盟誓,杀上光明顶、覆灭魔教?”
听到这中年矮者所言。余姓道士和宋姓道士俱是眉头紧皱,一时难以回答。武当派和北斗剑派之所以对白远被害之事这么看重,除了它们和华山派同出一源、在武林中也一向守望相助外。便是因为考虑到北伐在即,不想让武林中凭白起了争端。如今白远被害之事真相未明。华山派便急晃晃地要和正道各派一起杀上光明顶,实在并非他们所愿。二人虽然碍于颜面没有反对。却也难以出言附和,反而频频皱眉,不时看向鲜于通。
那中年矮者见武当派和北斗剑派众人久不回应自己所言,反而不时看向鲜于通,心中大是不满,叫道:“怎么,余师兄、宋师弟还有什么要问吗?鲜于师侄刚才已经说了几次,还有什么好说的呢?师弟,你说是不是?”
这人身材虽然低矮,声音却异常洪亮,话音落下,众人便见到一个高大健壮的中年人应声而出,言道:“师兄说的极是,咱们就是拼死,也要杀上光明顶,为白师侄报仇雪恨!”
“杀上光明顶,为白师哥报仇!”、“杀上光明顶,为白师哥报仇!”、“杀上光明顶,为白师哥报仇!”……闻言,一众华山派弟子纷纷大声附和,声音直冲云霄。余、宋二人见此,心知华山派是在逼着两人代武当派和北斗剑派表态,心中更是不喜,只是形势所逼,两人却又一时间无话可说,只得苦苦思索,想着如何安抚华山派众人,又如何了结此事。
正思索间,华山派众人声浪稍低,一个女子声音忽然自厅外传了进来:“好大的口气,有胆子就去光明顶,在这叫嚷什么,哼!”
“谁?”、“是谁?”、“哪里来的小毛贼?”……听到这显是讥诮的言语,一众华山弟子顿时如火上浇油一般,纷纷怒气填膺,更有人拔出剑来,就要冲出去寻找来人。不过没等他们出去,华山派正厅之前,便便陡然出现了三道人影,让这些人一时停了下来,不知眼前的老道和青年男女是敌是友。
“这老道似乎有些面熟,是他!来的好快!”见到三人中的那个须发皆白的老道,余道士顿时想到了自己前来华山路上在茶馆所见,心中暗暗吃惊。他和北斗剑派众人一路骑着快马,也不过刚到华山不久,这老道年事已高,竟然也这么快就到了华山,着实让他吃惊不已。
“好狗贼!竟敢来到华山!”正想着此人来意,余道士突然听到华山派众人之中,鲜于通越众而出,指着三人中的女子大喊道:“是你,就是你,是你毒死了白师哥!”
“什么?”、“是她?”、“就是她?”、“她是什么人?”……陡然听到这番话语,一众华山弟子顿时大吃一惊,“哗”、“哗”出剑之声不绝,围住了刚刚进来的三人,更有人指手画脚,让那老者和男子赶紧让开。似乎只要确认白远是被这女子所害,众人便要一拥而上,将她乱剑分尸。
眼看众人并没有真正出手,鲜于通转过身去,向华山派掌门道:“师父,就是这女人杀死了白师哥,弟子虽然没见过她的容貌,却记得她的声音。师父,您可一定要为白师哥做主啊!嘭”的一声,又是跪了下来。
第620章 金蚕蛊毒(三)
“你……你……”华山派掌门尚未回应,那边刚和方志兴、王难姑一起进入大厅的胡青牛已气的嘴唇发抖。他初时尚不知鲜于通说的何事,但听到他几次提到“白师哥”,哪还不明白指的就是引起今日这般风波的白远。耳听鲜于通将自己妻子和白远被害之事练到一起,胡青牛心中的怒火可想而知,忍不住大声叫道:“鲜于通,你还认得我吗?今日我就来为青羊讨回公道,看你往哪里逃!”
“好胆!”、“大胆”……胡青牛话音方落,华山派众人顿时斥责起来。鲜于通信誉素著,这些人听到他指认王难姑杀害了白远,哪有不相信的。眼看胡青牛这个和王难姑一同到来的男子对着鲜于通大呼小叫,让他们怎不气愤。更有人挺起长剑,大叫道:“好贼子,竟敢在华山撒野!众师兄,咱们一起宰了这两个魔教妖徒。”向着胡青牛刺了过去,剑法凌厉,带动着嗤嗤风声,显然极是劲急。周围北斗剑派和武当派众人欲要阻止,却也来之不及。
胡青牛医术不凡,武功却是平平,更没料到华山派中还有人这般突然袭击,待到反应过来时,那人长剑已然不过数寸。见得此景,他心中顿时浮起了一个念头:“今日死在华山派手里!”不由闭上了眼睛,似是闭目待毙。
不过他这般念头刚刚闪过,便陡然听到“叮”的一声,似是长剑落地之声。又有一人轻声道:“这位小兄弟,不知你和胡先生有什么冤仇,下得这般辣手?”却是方志兴在旁看到胡青牛遇危,提前制住了此人。
这般变故,在场中人谁都没有料到。厅中喧哗的局面,也陡然静了下来。而华山派出剑那人眼看自己便要得手时突然手上一轻、长剑落地,自己也被人不知用何仿制制住。一时动弹不得,心中当真是大骇不已。听到方志兴问话。他心中气馁之下,颤巍巍道:“魔……魔教贼子,人……人得而诛之。正气堂上,容不得你们撒野!”却是说着说着,又想到了自己仍在华山之中,胆气重新壮了起来。
“正气堂上……正气堂……”听到这个极为久远又极为熟悉的名字,方志兴心中似乎浮现了自己在华山派中的光景,心头一阵恍惚。当年华山派开派之时。曾遣人邀他前去,不过那时方志兴已经退出江湖,苦思天人之道,因此也没有前来,只是手书“华山派”三字,和文天祥所书的“正气堂”一起送给了华山派。细算起来,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此世的正气堂,心中一阵唏嘘。
“罢了!和这些小辈计较什么,还是尽快了结此事吧!”回忆浮起,方志兴顿觉眼前之事索然无味起来。随手拂开眼前华山派弟子的穴道。方志兴向厅中众人道:“诸位,老道此来华山,是为了说明白远身死一事。兼且化解胡氏夫妇与华山派的纠葛。胡氏夫妇这边他们自能做主,却不知华山派如今主事的是谁,还请现身一见。”
方志兴这般行为,让场中众人顿时都有些捉摸不透起来。先前众人见他白发苍苍,又没有在江湖上听说过这一号人物,自然没把他放在眼里,等到他随手之间便制住了华山派一位好手,这些人才开始警觉起来,猜测他是否是魔教隐藏的耆老。但如今听到这番话后。这些人却顿时又推翻了先前的猜测。不说方志兴自称是道士,若是魔教中人都像他这般好说话。魔教也不会被称为魔教了。眼前这白发苍苍的老者,显然并非魔教中人。
“前辈。不知您和这两个魔教贼子是什么关系。这两人作恶多端,不但毒害了武林中诸多豪杰,还无端杀害了我白远师侄,若是前辈与他们无关的话,还请不要阻碍我等报仇雪恨。”华山派掌门身体有恙,一时没有回应,先前说话的中年矮者回应道。此人脾气暴躁,虽然看得出方志兴武功极高,却也不愿随着他的话来,凭白弱了华山派的名头。
“是啊,前辈有所不知,杀害白远师侄的凶手,就是眼前这女子。此事已经由鲜于师侄证实,不敢劳烦前辈。”华山派中那高大健壮的中年人附和道。
“你……你们……”胡青牛又听到这话,顿时气得嘴唇发抖,几乎说不出话来。王难姑见此,上前叱声道:“鲜于通,你说白远是我杀的,敢来和我们对质吗?说,他是中什么毒死的?”手指鲜于通,语气极为凌厉。
鲜于通自见到胡青牛、王难姑夫妇进了正气堂,心中便已暗暗叫遭。他虽然在华山派中信誉素著,但在江湖中却还是不折不扣的小字辈,先前应对北斗剑派和武当派的质问已是极为勉强,再和胡青牛、王难姑两人对质的话,只怕多半便要穿帮。眼看两人在方志兴保护下要和自己对质,他双膝一软,又是跪下向华山派掌门道:“师父,你可要为弟子做主啊!师哥……白师哥……”眼泪又掉了下来。却是他心知说的越多便越容易露出破绽,只得以此掩饰。
“哼!猫哭耗子——假慈悲,你害了我家青羊,又认了个掌门岳父,为的是什么哪个猜不出来?今日有北斗剑派和武当派的各位在此,还有……还有这位道长前辈,看你能伪装到什么时候。青牛,将祖师传下的金针给北斗剑派和武当派的道长见识一下,让他们看看我们是不是魔教妖人。”王难姑大声道。她先前信心不足,但如今到了华山派中,却比胡青牛的气势要壮得多,言语间毫不客气。
胡青牛年轻时爱和妻子争个高下,不过这些年来因为忙于报仇之事,争斗的心思早就淡了许多。此时眼见妻子在众人面前对自己大呼小叫,却也丝毫没有在意,反而心中暗暗感激,又是有些惭愧。听到她的吩咐,解下腰间针袋,珍而重之地打开,里面的一十二枚金针,也一一显露出来。
第621章 金蚕蛊毒(四)
“金针?胡青牛,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你夫妇二人还要用这金针为我们治病?余师兄……”见到胡青牛现出的一十二枚金针,那中年矮者哂笑一声,不屑道。不过等到他转首望向北斗剑派余姓道士时,却见他面色凝重,似是思索着什么,再看武当派的宋道士,同样也是这般表情,让他心中不由打了个突,心道:“莫非这金针还有什么古怪不成?”急忙向两人问了出来。
不过还未等两人回答,胡青牛手中的针袋便已到了方志兴手中。只见他似是缅怀、又似是愧疚地向胡青牛道:“这金针,你们是从哪里得来的?”
“哪里得来?”胡青牛听到这问话,神情微微一愕,不过看着方志兴身上的道袍,他似是想起了什么,说道:“前辈是全真教人士?实不相瞒,小子这金针是从师祖那里传下来的,师父传给我们时,曾说若有危难,可持此针到终南山或武当山求援,道长年高德劭,可识得这金针来历?”
“识得,当然识得!”方志兴道。这金针出自他之手,他又哪里不识得呢,不过对于这金针如何落到了胡青牛手中,他却是完全不知了,因而又向胡青牛和王难姑问道:“你们师祖是谁?有没有说过从哪里得到的金针,有没有针法或者医术传下来?”
“有人识得这金针?”胡青牛和王难姑闻言,心中俱是一喜,心中放松了许多。胡青牛道:“晚辈师祖是一介游医,从未在武林现身,因此不说也罢。至于这套金针的来历,青牛的师父曾经提起过一些。说是师祖曾经助一位好友解了一些疑难,由那位好友转赠而来。莫非前辈认识那位师祖的好友?”似是不愿提到自己师门来历,胡青牛只是简略说了一下。反向方志兴问道。
这般回答,自然不能让方志兴满意。他正欲再问,却听华山派中一道声音传来:“大伙儿都看好了,这三个魔教的魔头先是扰乱三派议事,现在又一唱一和,将正气堂当做了叙旧之所,分明是不把华山派、北斗剑派和武当派放在眼里。今日若是容他们走下去,岂不显得我华山派无能?师父,还请您速速下令。诛杀这三位魔教魔头!”一番话义正言辞、慷慨激昂,让人闻之动容。华山派中许多人本来慑于方志兴一招制敌的威风,不愿在形势未明时惹了这么一位高手,此时听到这番言语,却忍不住猜疑起来:“难道这老道也是魔教一伙,刚才那番话是要让我们放松警惕,然后再一网打尽。鲜于师兄此言,也确实不得不防啊!”
而那边华山派掌门听到鲜于通的请求,一时却没有动作。作为一派掌门,他虽然精力已衰。却也绝非是不明事理,白远死的蹊跷,他心中早有怀疑。只是因为鲜于通是他门下弟子,还是他亲自选定的女婿,才得到他的信任。不过今日北斗剑派和武当派来人都对鲜于通表示了猜疑,王难姑更是直截了当的说出了白远身死后谁最受益,让他心中对鲜于通的怀疑也大了起来。此时听到鲜于通明显是要杀人灭口的话语,让他心中更是肯定。想到自己任内可能爆出华山派有史以来最大的丑闻,他心中更是猛然一紧,几乎说不出话来。
“通儿,稍安毋躁。这位……你干什么?呃……”心中猜疑之下,华山派掌门正欲拖延一番。等待事情水落石出。却猛觉自己手腕一紧,脉门已然受制。再斥责时,脖子也被扼住,一时说不出话来。受此变故,华山派掌门心中又羞又怒,一时气血攻心,竟而晕了过去,惹的厅中一阵大哗。
“鲜于通,你是想要弑师吗?还不快放开你师父?”华山派众人正等着掌门号令,哪料到竟然发生了这等变故。眼见掌门竟然被自己的弟子兼女婿鲜于通突然制住,他们心中的混乱可想而知,一时想不清其中原因。还是北斗剑派的余道长反应最快,最先想到了其中原因,向鲜于通大声斥责道。
“放开?哼哼,放开了他,你们会放过我吗?你们都别过来,否则的话,老家伙可就真的性命不保了!”眼见行动顺利,鲜于通心中一松,冷笑道。说着还扬了扬手中折扇,得意道:“胡青牛,这折扇中藏的是什么,他人不知,但你想必是知道的,还是告诫一下他们,免得他们轻举妄动,那样对大家可都不好!”
“好孽障,原来……原来她说的都是真的,那白远的死也是你做的了,快说!”闻言,华山派的中年矮者似乎想通了什么,怒吼道。
“哎,师叔既然知道了,为何还要再问呢?还是先想想如何解决眼前的事吧?”虽然制住了自己师父,鲜于通心中到底有些惭愧,不愿对此多说,向众人道:“诸位,我只求安全下山,还请行个方便!”
“方便,方便个屁!”中年矮者闻言,心中更是大怒,发了声喊,和旁边的高大中年人一起拔出了腰刀,就要上前扑去。鲜于通面目陡变,但在两人心中,却还是往日恭顺的印象更深,对他所说的话自然并不在意。
“停!”眼见两人扑来,鲜于通左手抓住华山派掌门,右手折扇一扬,大声道:“两位若是如此,可别怪我翻脸无情。胡青牛,你不是见多识广吗?还不赶紧说出来给他们听听!”
眼见鲜于通面目不似说笑,中年矮者和高大中年人心中一突,不由停了下来,齐齐看向胡青牛。北斗剑派的余道长代为问道:“胡先生,鲜于通扇中有什么奥秘,可否给我等解惑?”
胡青牛自见到鲜于通突然动手,又见到鲜于通几次扬扇威胁,便似乎想到了什么。此时听到余道士问话,似是愤恨、似是愧疚、似是悲伤、又似是怀念,带着哭音、咬牙切齿道:“金、蚕、蛊、毒,他扇子中藏的,就是金蚕蛊毒!”
第622章 金蚕蛊毒(五)
“什么?金蚕蛊毒!”众人听到这个名字,无不骇然变色。这“金蚕蛊毒”号称天下毒物之最,无形无色,中毒者有如千万条蚕虫同时在周身咬啮,痛楚难当,无可形容。武林中人说及时无不切齿痛恨。这蛊毒无迹象可寻,凭你神功无敌,也能给一个不会半点武功的妇女儿童下了毒手。只是其物难得,各人均只听到过它的毒名,却并没有见识过,哪料到鲜于通这个名门高弟手中竟然有这等奇物。一时间,华山派众人望向鲜于通的目光既惊且惧,又有些不敢相信,想不通这个平日里温文尔雅的鲜于师兄,如何会有这般毒物。而一些心思机敏的,则已猜到白远之死可能与此有关,不觉打了个寒颤,一时难以相信。
“青羊……青羊……是哥哥对不起你啊,让你被这个奸人所害,呜……呜……”胡青牛说完之后,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王难姑则是时而怒骂鲜于通、时而讽刺华山派众人、时而说些当年的往事,让他们明白了事情的原委。原来当年鲜于通在苗疆对一个苗家女子始乱终弃,那女子便在他身上下了金蚕蛊毒,但仍盼他回心转意,下的分量不重,以便解救。鲜于通中毒后当即逃出,他也真工于心计,逃出之时,竟偷了那苗家女子的两对金蚕,后来依法饲养,制成毒粉。不过因为不知解毒之法,鲜于通在逃出不久便即瘫倒,恰好胡青牛正在苗疆采药,耗尽心血,花了三日三夜将他救活,不但义结金兰,还将亲妹子也许给了他。胡青羊以身相许。竟致怀孕,却不料鲜于通始乱终弃,为了贪图华山派掌门之位。弃了胡青羊不理,和华山派掌门的独生爱女成亲。胡青羊因为此事。羞愤之下自尽,造成一尸两命的惨事。也因为此,胡青牛一直都想着要为自己妹妹报仇,今日潜入华山,原因也在于此。
“鲜于通,想不到你竟然如此卑鄙,不但抛妻弃子,还用这等狠毒的毒药毒死你白远师兄。如今更是挟持了自己师父,当真是狼心狗肺。我和师兄前几日还商量让你接任掌门,真是瞎了眼了!”得知了事情原委,又见到了鲜于通的真面目,中年矮者当真是义愤填膺,忍不住大声怒斥起来。今日不但华山派本门之人在场,北斗剑派和武当派也在,一旦鲜于通今日所为传扬出去,华山派在江湖上必然颜面大失。
想到这里,这中年矮者和高大中年人相视一眼。心中同时想道:“今日就是拼上性命,也不能让这个逆徒走脱!”拔出刀来,大声道:“众弟子且退。看我们如何捉拿这个逆徒。”却是下决心拼上自己等人的性命,也要留下鲜于通。
“师叔,你们就这么不在乎掌门性命吗?弟子深受华山大恩,今日迫不得已才出此下策,实不愿让这正气堂中染血,还望师叔三思!”鲜于通道。眼见两人就要动手,他心中暗道“不好”,威逼利诱道。
果然,中年矮者和高大中年人闻言。一时迟疑下来。两个师叔自幼便拜入华山,对门派看的极重。在场这么多人,华山派掌门的事情倒还好说。但一旦鲜于通放出“金蚕蛊毒”伤害其他人,华山派非要元气大伤不可,如此情景,让两人一时也拿不下主意。
“不杀了你,才是辱没了‘正气堂’三字!”正当两人犹疑之时,武当派的宋道人突然道。只见他迈步上前,向众人团团一揖,朗声道:“诸位,方师祖当年向文丞相求取此字,为的就是让我们维护武林正气,今日若是容鲜于通这等奸恶之人在正气堂走脱,我们又有何颜面面对方师祖,有何颜面面对文丞相,又有何颜面面对华山派列祖列宗,以后又如何当得起‘正气堂’三字,所以这鲜于通,今日是非杀不可!”
这番话慷慨激昂、义正言辞,让中年矮者和高大中年人精神一震,瞬间醒悟过来,就连那些心中有些惧怕的华山派弟子,也尽皆坚定下来,恶狠狠地盯着鲜于通。若非此人,华山派又如何会遭此劫难,今时今日,非要留下此人不可。
再看鲜于通,听到此言后顿时脸色煞白,只见他眼珠一转,强打个哈哈,故作镇定道:“能有这么多人陪葬,也不算亏了,哈哈……”仍在试图扰乱众人心思。
“想要找人陪葬,哼,那可未必!”笑声未落,宋道人冷哼一声,打断道。说完他并不动手,而是向着方志兴走了几步,屈膝跪下,恭敬道:“师祖,武当派三丰真人门下宋远桥,恳请师祖出手,为武林除此恶贼!”
“什么?”、“师祖?”、“这是怎么回事?”……见到此景,厅中众人只觉得头脑混乱,一时转不过弯来。宋远桥是武当派创派祖师张三丰的大弟子,场中众人可以说无有不知,而如今宋远桥称呼此人“师祖”,岂不是说眼前这个须发皆白、貌不惊人的老者是张三丰的师父、当年名震天下的“中神剑”?如此人物,竟然真的在世,而且出现在了华山?
“师祖?莫非,他老人家真的是方祖师?”见到宋远桥动作,北斗剑派余道士见此,似是想起了什么,震惊道。他一直觉得方志兴形貌似乎有些熟悉,却又一时间想不起来,此时听到宋远桥称他为师祖,这才在脑海中仔细对照。数十年过去,方志兴虽然形貌大变,却和以往仍有着许多相同之处。此时余道士细看之下,只觉得越看越像,再联想到此人刚才展露的武功见识,他心中越发肯定,急忙带领一众师弟,上前行礼参拜。胡青牛、王难姑两人,也随之拜了下来。
一时间,厅中众人的目光,又开始集中到了这个和胡青牛、王难姑一同进来,而又一直没有表露身份的老者身上。
第623章 金蚕蛊毒(六)
“师祖?你是君宝的大弟子吧,没想到都这么大了,快起来!”袍袖一拂,方志兴便将扶了起来。也不理会一些人眼中的质疑,又向宋远桥问道:“多年未见,你师父可还好吗?”问起了自己弟子的近况。
宋远桥虽是张三丰的大弟子,但因为张三丰收徒较晚,他拜师时方志兴早已隐居不出,因此其实并未见过这位师父常常念叨的师祖,只是根据门中画像和方才的话语,才推测出眼前老者就是自己师祖。听到方志兴的回话,又感受到对方袍袖上传来的力道,他心中更是确信,回道:“师父身子安好,只是多年不见师祖,心中甚是想念。若是得知师祖的消息,定当不胜欢喜!”
点了点头,方志兴心中也是欢喜,正欲与宋远桥再叙几句,却见北斗剑派和华山派年长一辈已经纷纷前来拜见,也只得暂且停,和这些人一一见礼。他辈分甚高,又和这两派渊源匪浅,一时间厅中人影浮动,尽是见礼之声,就连鲜于通劫持华山掌门之事,也似乎被众人抛在了脑后。
见此情景,鲜于通心中不由大是不安。他之所以行险劫持华山掌门,除了让其他人投鼠忌器外,便是想要在华山派群龙无首时设法逃脱,如今眼见方志兴亮明身份后大有一呼百应统领三派之势,他又如何能放新来。眼见厅中众人因为拜见方志兴略微露出了缝隙,鲜于通挟持着华山掌门,悄悄向门口行去,想要在不惊动众人的情况,设法逃脱出去。
不过他这般行为虽然小心,却也挡不住胡青牛王难姑等人一直盯着。这几人不用多想,便猜到了鲜于通的打算,大声嚷嚷起来。一时间。场中众人也来不及一一见礼,便将注意力又投放在了两人身上reads;。即使慑于金蚕蛊毒的威胁没有过于逼近。却也将他们重新包围起来,再没有一丝缝隙。
“鲜于通,师祖在此,你还不束手就擒,难道要他老人家亲自出手吗?”确认了方志兴身份,华山派中年矮者心中激动之,反过来开始逼迫起鲜于通,借着方志兴的威名。让鲜于通不要做徒劳反抗。
不过他这般想法虽好,却没注意到方志兴数十年不出,名声早已被渐渐湮没。中年矮者辈分较高,年岁又稍长一些,还曾经听师父师祖提起过方志兴,知道他的威名。但到了鲜于通这一辈,却只有寥寥几个相关的人知道了,便是鲜于通这等曾经被华山派寄予厚望的弟子,虽然知道方志兴这个名字,却并没有什么印象。自然也就谈不上什么敬畏了。是以对这中年矮者言语中暗藏的威胁,鲜于通也丝毫不放在心上。
“师叔,多说无益。还请让开道路,否则就休怪弟子无情了!”紧了紧手中扇子,鲜于通冷声说道。眼见时间拖得越久对自己越不利,他心中自是焦急不已,加紧逼迫谋求脱身。
“你……你……不可理喻!”听到鲜于通的回答,中年矮者当真是气得须发皆张,大声怒斥起来。他本来还想着不战而屈人之兵,让鲜于通束手就擒,却没料到这个平日里无比精明的师侄如此冥顽不灵。当不再劝说,向方志兴请求道:“师祖。弟子无能,还请师祖责罚!”
方志兴早已不理俗务。哪里会责罚他,只见他眉头微皱,淡淡道:“既知无能,还不赶快动手!”却是让这中年矮者自己去擒鲜于通。
中年矮者闻言,不由呆了一呆,想要说掌门人被挟持金蚕蛊毒厉害等等,却又一时间觉得无话可说。毕竟方志兴年事已高不说,又隐居已久,不说武功留了几成,便是比这更大的事情也轻易不会出手,更别说这等晚辈间的争执了。想到这里,他才觉得自己刚才似乎太过乐观了一些,眼见鲜于通步步紧逼,厅中众人又因为方志兴的话紧紧盯着自己,他不由思索一番,咬了咬牙,向那高大中年道:“师弟,你在旁边掠阵,看师兄擒逆徒。”拔出刀来,迈步走向鲜于通。
鲜于通万万没料到自己逼迫之,这中年矮者竟然要强行擒拿自己。他深知自己这位师叔虽然脑子不太好使,武功却远非自己能及,眼见他越走越近,心中不由大急,舞动折扇,大叫道:“师叔,你就不怕金蚕蛊毒吗?”
这中年矮者自然是怕,不过还没等他想好怎么回答,身后便有一人替他接了来:“区区金蚕蛊毒,又有什么好怕的。鲜于通,难道你忘了当年是谁救得你吗?凭我的微末医术尚且能解此毒,更何况方师祖他老人家呢,你还是快快束手就擒吧!”却是胡青牛生怕中年矮者迟疑,大声道。
鲜于通呆了一呆,不知胡青牛言语所指,不过那中年矮者闻言却是心大定:“是了,方师祖不但武功卓绝,医术更是通神,有他老人家在,我还担心什么呢?刚才我请他老人家出手,怪不得被说‘无能’了!”想到这里,他心中大是懊恼,又有着一丝轻松,手中单刀一挥,已然攻向鲜于通。
这一招出其不意,可以说极为突然。耳听刀风呼啸,鲜于通来不及思索,急忙挥扇迎了上去。不过刚到半途,他心中已然大叫“不好”,却是这中年矮者半途中刀锋一转,削向了他的左肩,而鲜于通却限于功力不纯,已然来不及另行变招。慌乱之,他左手抓住华山掌门,猛然向前一推,迎向了中年矮者的单刀。
“卑鄙!”“无耻!”“败类!”……见此情景,华山派众人不由破口大骂起来。本来鲜于通谋害师兄挟持师父已然为人不齿,此时他将自己师父推出来做挡箭牌,更是让众人义愤填膺。一些性急之人,更是取出武器暗器,向鲜于通攻了过去,想要解救出自家掌门,兼且清理门户。
第624章 金蚕蛊毒(七)
这般情形,自是大出众人意料,那中年矮者本意是在救人,哪料到鲜于通竟然把掌门当做了挡箭牌,眼看刀锋将要落在掌门身上,不得不收刀后退。??至于鲜于通,他虽然逼退了中年矮者的攻击,但周围一众华山弟子的兵器、暗器,却让他一时间无从抵挡,只得故技重施,拖着华山派掌门迎了上去,想要让众人投鼠忌器。
来不及喝骂,一众手持兵器的华山弟子急忙拨挡已经出的暗器,免得误伤了本派掌门。不过这些人功力有高有低,又哪能尽数挡下,甚至一些功力较低的弟子,收之不及之下,手中兵器仍是向前刺了过去。
眼看华山掌门便要丧生在本派弟子之手,厅中华山弟子无不目眦欲裂,更有的闭上双眼,似是不愿见此惨景。此事一出,对华山派来说不但是损失重大,更可以说是奇耻大辱,不知有多少弟子心中决定要把鲜于通碎尸万段,唯有如此,才能稍稍弥补万一。?
鲜于通聪明机敏,哪会猜不到众人想法,以他本心而言,实不愿与华山派结下如此深仇大恨。但如今生死之际,容不得他想太多,纵然他想要护住自己师父,也是无能为力了。
正当众人或惊惶、或悲愤、或怒喝、或痛心……准备接受华山派掌门惨死自己弟子之时,场中昏迷的华山派掌门却突兀一动,从鲜于通手中挣脱出来。只见他脚步不动、手臂不摆,似是旱地拔葱一般,猛然向上跃起,半空中一个转折,已然避过了攻来的兵器、暗器,跌到了旁边一个华山派弟子身上。
这一下极为突兀,不但周围众人没有料到,便是被围在中心的鲜于通也是如此。华山派掌门早就晕倒过去,还被他扣住了身体要穴,便是平日里完好之时,也不见得能够使出这般招数,让鲜于通如何会有防备。“这老贼,恁般奸诈!”心中念头闪过,鲜于通来不及抵挡,便觉得身体一痛,那些本应落在华山掌门的兵器、暗器,已然尽数落在了他的身上。
“哈哈……想要我死,你们你别想好过!”虽然中了不下十余把兵器、暗器,鲜于通一时却并没有死去,反而狂笑起来。周围众人来不及欢喜,便已想到了鲜于通谋害白远、威胁众人的毒药,纷纷呼喝起来,急忙向后退避。
不过人群密集,一时间哪里退的过来。一些离的近的,鼻中已然闻到一阵甜香,登时头脑昏眩,只觉天旋地转,眼前金星乱舞,似要栽倒过去……
“呵!”正当众人惊惶之时,厅中突地响起了一声轻喝,音量虽低,众人耳中却听得轻轻楚楚。而且随着声音,正气堂中似乎刮起一阵微风,那些甜香之气,也尽数消散一空。
正讶异间,众人突然听到鲜于通出“啊……啊……”的一声声长呼,夹杂着叫声道:“快……决杀了我……快打死我吧……”似是受到了极大痛苦,让他难以忍耐。
“这……是怎么回事?”没有了甜香之气,鲜于通又倒地不起,众人也就不再后退,反而对鲜于通为何如此痛苦好奇起来。作为华山派寄予厚望的精英弟子,鲜于通虽然人品卑劣,武功意志却绝对非同一般,便是方才利刃加身,也未见他有一声痛呼,如今不顾形象的大叫,可见他实在已是痛极。
“哼!看这次谁来救你!”见到鲜于通这般模样,胡青牛心中当真是痛快之极。当年鲜于通身中金蚕蛊毒时,情形与现在一般无二,被他以高明医术救了回来,如今再见到此景,胡青牛自是明白鲜于通又是中了此毒。只是这毒药出自鲜于通自己,又为何施到了自己身上,却让他一时间有些想不明白,只是在心中暗暗揣测。
“胡……胡先生,难道鲜于通是中了金蚕蛊毒?”一旁宋远桥听到胡青牛自语,问道。这毒药他虽然有所耳闻,却来没有得见,只得向胡青牛求证了。周围的北斗剑派和华山派众人,同样也是如此。
胡青牛心中畅快,话语也多了起来,拱了拱手,大声道:“鲜于通如今所中,正是金蚕蛊毒,此毒无形无色,中毒者有如千万条蚕虫同时在周身咬啮,痛楚难当,无可形容。按照刚才所说,贵派白师兄便是死于此毒,诸位大可验证!”却是趁机激起众人愤恨,消除本教蒙受的冤屈。
众人听得鲜于通惨叫,本来心中还有意思不忍,但想到白远便是死于此毒之下,自己等人也险些中毒,不由摒弃了一些恻隐之心。一些闻到甜香的,更是请胡青牛诊治,免得感染了此毒。胡青牛心情大好之下,自是来着不惧,为众人一一查看。
第625章 三圣坳中
昆仑巍巍,绵延不知几千里,到处是高峰耸立,冰雪终年不化。然而,就在这莽莽的群山之中,却有着一处风光秀丽的所在,遍地绿草如锦,到处果树香花,那就是昔年“昆仑三圣”何足道所居之地,如今唤作三圣坳的地方。自何足道和其师兄灵宝道人以来,昆仑派数代门人于数十年中花了极大力气整顿这个山坳,东行江南,西游天竺,搬移来无数奇花异树前来种植。时至今日,终于成就了这般气象。
虽然地处西域,远离中原腹地,昆仑派却与中原武林往来甚密,尤其在数十年前何足道扬名中原之后,更是被一众武林中人敬仰,成为了江湖中赫赫有名的武林大派。三圣坳作为昆仑派核心重地所在,可以说是重中之重,守护异常森严,纵是当年阳顶天统领魔教之时,昆仑派虽然一退再退,却也从未让魔教踏足此地。
不过时至今日,三圣坳中,却终于迎来了第一位魔教中人。这人不但是魔教高层,位居光明左使之位,还与昆仑派的掌门白鹿子关系极为不睦,甚至可以说是有着宿怨。若是往日里不说此人能够进入三圣坳,就是在路上遇到,白鹿子只怕也要与他大打出手,更不用说笑颜相待了。只是今时今日,白鹿子不但丝毫没有乘着主场之便了结恩怨的想法,更是在心中不断庆幸自己没有冒然动手,惹来他人的不快,这一切的一切,皆是因为此人旁边的另外一人,也就是今日之行的主角。
“前辈,前面就是昔年何师叔所居之地,师叔临终之前。曾嘱咐我们把他葬在这里,那边就是师叔的墓地所在了。”陪着两人,白鹿子小心翼翼的说道。对于这人为何一来就径自迁往何足道故居所在。不但方向没有丝毫偏差,对三圣坳也似乎极为熟悉。他心中没有丝毫奇怪,反而带着一丝了然,更加确认了对方身份。要知道,眼前这人在他未出生时就曾来过此地,虽然数十年过去三圣坳景象早已大有改变,但何足道故居所在的地方,却还不是如今的昆仑派胆敢妄做改动的,眼前这人自然明了地址所在。
此人正是方志兴。他自在华山了结鲜于通之事后,因为不耐麻烦,只是托宋远桥向张君宝、方毓霞、郭破虏等人带了几封书信,便自己下了华山,向着西域行去。他脚程颇快,路上正好遇到了自关中返回西域的杨逍,一番相认之下,两人结伴前来。今日来到三圣坳,便是为了缅怀何足道这位故人。
望着眼前何足道的墓地,方志兴似乎想到了许多。久久默然不语。过了良久,才见他长叹了口气,轻声道:“走吧!”迈开脚步。径直朝三圣坳外走去。纵然白鹿子极力挽留,却也没有让两人有丝毫停留,让他颇为懊恼。
出了三圣坳,方志兴和杨逍两人重又踏入了群山莽莽的昆仑山中。看看天色,杨逍道:“天色不早了,曾师祖,今日只怕难到光明顶,可不可以先到弟子的坐忘峰歇一晚,明日再去光明顶?”看他面貌。竟和当日终南山下出现的中年人极为相像,只是言语间小心翼翼。丝毫没有当日的狂放。而且他为何称方志兴为“曾师祖”,方志兴又没有否认。也让人颇为疑惑。
“既然来到这里,那就去看看吧。只是范遥、谢逊等人的踪迹,你还没有消息吗?”点了点头,方志兴问道。眼前这人是自己的曾徒孙,自然无需客气。
听到方志兴问话,杨逍道:“虽然不知范兄弟、谢兄弟等人的踪迹,但我在来的路上,就已经通过分坛的兄弟向他们发出邀请,若他们得到消息的话,应该已经在来光明顶的路上了,想来也就这几日。”两人行来的路上,方志兴曾提到要见一下现今的魔教高层,杨逍知道之后,自然不敢怠慢,急急忙忙命令手下教众散播消息,说是要重选教主。如此一来,那些对教主位子有着念想的人,想来都会过来,自然也就达到了方志兴的要求。
“嗯,那我们就明日过去吧!”方志兴淡淡道。蹲了一顿,又道:“天儿失踪数年,至今仍不知踪迹,这件事总要有个交待才是!”他和杨逍相遇之后,因为发觉杨逍所用武功颇有自己的痕迹,因此仔细盘问了一番,这才知道这位名震江湖的魔教光明左使竟是杨过的孙子、自己的曾徒孙,而阳顶天这个在江湖中有着偌大名气的魔教教主,则是他的叔叔、杨过的儿子杨破天,一个数十年前常在自己眼前玩闹的孩童。每当想起这点,方志兴的心中都不免有种沧海桑田、物是人非之感。数十年过去,不说和他同辈的故人,就是他的弟子之中,除了年岁较浅且功力深厚的张君宝、郭破虏和女儿方毓霞外,其他几人都已相继过逝,甚至就连徒孙一辈的人物,有的都已故去了,不得不让他生出寂寥之感。今日三圣坳之行,也未尝不是因为这种感怀。
“曾师祖,听说您与昆仑派的何足道有旧,那今日在昆仑派,为何……为何……”两人行了一会儿,眼看有些无聊,杨逍忍不住道。只是他本想问为何没有停留,却想到自己的坐忘峰离这里并不远,方志兴自然没有必要留下。而要问曾师祖与何足道的关系,这又似乎并非是自己这个小辈应该关心的,因此尴尬之下,他这张平时极为伶俐的口舌一时竟而有些语塞,不知说点什么才好。
“是觉得我对昆仑派的态度有些奇怪吗?”幸好,方志兴没有故意让他尴尬的想法,接道。闻言,杨逍顿时连连点头,他继承了杨过狂放的一面,更因为弹指神通的关系,对黄老邪极为佩服,为人孤傲自负,向不以礼法为意。不说像方志兴今日这样无视昆仑派的恳求,甚至更严重的羞辱打骂之事,对他来说也是寻常。但不知为何,他就是觉得方志兴今日对待白鹿子等昆仑派之人的态度有些奇怪,让他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第626章 坐忘峰上
“我之所以去三圣坳,是为了祭拜何道友,至于昆仑派其他人……”顿了一顿,方志兴叹道:“实无一人可观!”
“实无一人可观!”听到这话,杨逍倒没有什么不赞同的,毕竟就是在他心中,昆仑派也没什么人可以入眼。但对于方志兴如此推崇何足道,他心中却多有不解,又问道:“弟子孤陋寡闻,不知那位昆仑派的何……何前辈武功有何妙处,值得曾师祖如此推崇?”何足道晚年不履中原,杨逍又生的晚了,来到西域时何足道早已过逝,因此他虽然听说过这位“昆仑三圣”的大名,但对何足道做过什么、武功如何却不甚了了,只是听过一些传闻而已,大多做不得数。
“武功如何?”闻言,方志兴摇了摇头,说道:“你能问出这话,足见你还是差的太远。当年我何何道友初见时,他还不过弱冠之年,便已成为昆仑派第一高手。那时的昆仑派偏居西域,和中原武林少有交流,远远比不上现在武林大派的声势。不过正因为此,何道友才能另辟蹊径,走出了自己的路子。他之所以年纪轻轻便早早过逝,也是因为独自探索留下的伤势,说到底,他和你曾师祖一样,都是求道之人啊!”说到这里,他又想到自己这几十年来虽然多有所得,却始终未能更上一层,突破天人之限,不由心中怅然。虽然他汲取上一世的教训,极为重视养身健体,但到了如今,却也已经年近两个甲子,不知有几年可活。说到底,他与何足道一样。也只是还在路上而已。
心有感慨,方志兴脸上不自觉地表现了出来。杨逍这些日子和他在一起,对此早已习惯了。也只得按奈下继续讨教的心思,留待以后再说。
这之后一路无话。两人心无旁骛之下,脚步又快了一些,没多久就到了坐忘峰。这山峰是阳顶天失踪之后,杨逍与魔教众人闹翻之后选定的居所,到如今不过数年,山上还颇为简陋。总算方志兴对此并不在意,让杨逍放下心来。
“坐忘、坐忘……逍儿,你这山峰名为坐忘。想必对此颇有所得,能和曾师祖说说吗?”安顿下来,方志兴向杨逍道。他这个曾徒孙武学上的天分还算可以,甚至可以称得上不凡,但要说其它方面,却实在差的太远了。方志兴既然遇到,也不介意顺手敲打一番。
闻言,杨逍心思转动,却又猜不透方志兴问这话的心意,只得按照自己的揣测。回道:《庄子》大宗师篇有云‘堕肢体,黜聪明,离形去知。同于大通,此谓坐忘’,曾师祖以为如何?”却是他心知方志兴一生好道,引用道家经典作答。
“不是我以为如何,是你以为如何?你既然以引用《庄子》作答,那么庄子所言的坐忘,你又做到了哪些呢?”方志兴活了那么多年,哪里看不出杨逍的小心思,不过他也不着恼。继续问道。
虽然方志兴话中无喜无怒,不过杨逍闻言。却仍忍不住心中一惊,知道自己的回答并没有让师父满意。想到这里。他也只得暂时收起其他心思,开始仔细思索起来。他天资本就非凡,只是因为太过顺利,又疏于管教,才变得孤傲自负起来,此时在方志兴的强压之下,他这般认真一想,顿时觉得自己往日里的所作所为似乎和庄子所言的“坐忘”完全相悖,不由冷汗涔涔,明白了曾师祖问这话的意义。
眼见杨逍战战兢兢,大有汗流浃背的模样,方志兴心中点了点头,继续敲打道:“重阳祖师有云,一个人的武功如何,和他的气度见识大有关系。当年郭大侠天资鲁钝,但无论是洪老帮主还是周师叔祖,却无不对他青眼有加,便是因为他的胸怀和毅力之故。再如你叔父,他在江湖上化名为‘顶天’,说起武功为人,也确实当得起‘顶天立地’四字,这便是他的胸怀气度。你的天资并不亚于你叔父,甚至犹有过之,但成就却远不及他,可明了其中原因?”
这一席话,说的杨逍惭愧不已,却又有些振奋。方志兴虽然没有指点他具体武功,但所传所授,却是武功高强之辈想要更进一步必须明白的道理,而他所举的例子,也无不曾经是江湖中的绝顶高手。眼见曾师祖对自己如此寄予厚望,杨逍心中自然在心生惭愧的同时,暗暗振奋不已,心中目标,也更加坚定起来。
“曾师祖,弟子有一事请求,还请曾师祖应允!”平复心情,杨逍又向方志兴道。得到方志兴的敲打鼓励,他心中坚定了许多,胆子也大了起来,终于开始提起这些日子一直思虑的事情。
“是关于魔教教主的事情吗?”方志兴淡淡道。也不等杨逍回应,便自顾自道:“你的圣火令神功练到第几层了,可知其中的意义?”一路行来,他虽然和杨逍少有谈起武功,但杨逍的武功却大多是从他这里传下去的,以他眼力见识,自然早已把杨逍所会所学摸了个一清二楚,这圣火令神功,就是其中之一。
圣火令神功是当年郭破虏偶然所得,经方志兴破解传了下来,因此听到曾师祖问起,杨逍也不奇怪,回道:“弟子学艺不精,一直无法理解到精要,只是堪堪入门而已。”
“唔,入门就入门把,那你知道圣火令神功代表的意义吗?”方志兴继续问道。
“圣火令神功……啊,圣火令神功是我教镇派神功之一,非教主不得修习……曾师祖,我明白了,原来叔父早就嘱意我继承教主了,谢曾师祖!”当年阳顶天曾特意指点他修习这门武功,他还没有太过在意,如今听方志兴问起,这才有些明白过来。这几年来,他一直为着教主的位子奔走努力,眼见成功在望,心中激动之情,当真是无法言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