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秋收
数日后,劳德诺回到李俊堡,向林平之汇报了在安惟学府邸搜集的情报,并带回一个被罗成偷偷救下的男童,林平之大喜过望,第一时间派人送信给周昂,周昂不敢怠慢,连忙亲自带人来小心的将所有的证据收拢好送交安化王。林平之也长出了一口气,如此铁证,剩下的交给安化王就是了,自己也可以好好的抽出时间,正缺秋收之时在李俊堡收获一个丰收。
七月,出外巡游的徐经也回到了李俊堡,林平之自然喜出望外,不过徐经却是摇头叹息:“贤弟,愚兄惭愧啊。”
见林平之满面疑惑,徐经叹息着讲起来自己这短时间的经历。
原来徐经见到林平之斥重金打造李俊堡的田庄,心下担忧日后林平之为继,于是借访友为名想回家找父亲拿一笔银子,但是没想到回家后父亲听闻自己来拿钱做什么农庄,大怒之下痛斥了自己一顿,不但一个子不给,还将自己给关在家里不许外出。最后还是奶奶出面骂了老爹一顿,老爹才把自己放出来,但是银子还是不肯给,这个奶奶自然不好多说什么,不过也数落老爹一顿,说老爹现在对自己儿子都一毛不拔,以后对她这个老娘也会舍不得花钱看病。老爹是孝子,自然不敢应奶奶这个话,虽然没按徐经的要求拿出五万两银子,不过也给了三千两银子,声称亏了就当扔了,也不在乎,让他随意折腾去。
徐经本有心一文不拿,又想到林平之曾经说过的一句话:“人在落难的时候不能总想他人给自己的帮助不够,应该用能得到的帮助做最多的事。”于是咬牙在父亲和几位兄弟蔑视的眼光中接过这三千两银子。
徐经拿了银子,自觉对于李俊堡来说杯水车薪,又沿途走访了一些做商人的亲朋,不过这些亲朋一听说他打算在宁夏府投资做粮食,都大摇其头,声称银子都已经投在生意里了。就这样,徐经最终还是带着只装着三千两银子的一辆马车回到了李俊堡。
林平之听的心下感动,拉着徐经的手道:“徐兄有心了,平之在此谢过徐兄和令尊的美意。”说罢一躬到地。
徐经连忙拦住林平之,红着脸道:“贤弟,你这样愚兄就更无地自容了。”
林平之笑道:“兄长放心,这个银子来的正是时候,再过一月,兄长自会看到李俊堡的盛况。”
说罢大笑,徐经心头疑惑,只当林平之在安慰自己。
。。。
正德五年八月中秋,今日的中秋节李俊堡人声鼎沸锣鼓喧天。今日,李俊堡全堡总动员,开始了麦子的收割。八月流火,虽然各个农场中收割麦子的庄丁们汗如雨下,但丰收的喜悦却荡漾在他们的脸上,沉甸甸,金灿灿的麦穗压弯了他们的腰,但一切的辛苦,都是值得的。
李俊堡,林平之大田庄。
河边,已成李俊堡标志景物的大水车仍是不停地转动着,而这种水车,已经沿河林立十数轮,大功率地,时刻灌溉着河边的各处田地。充足水源的灌溉,再加上大农场似的先进劳作方式,眼下结果已经出来了。
这林平之大田庄有着周边近千亩土地,是李俊堡私人占有万亩田地中最优秀肥沃的部分,而这庄丁制,最早也是由林平之大田庄开始的,因此林平之大田庄的庄丁们平时都有一种优越感,因为自己比起其它农场的村丁来,自己算是大人最早身边的人。
此时在河边田庄处的一片田地上,田庄管事刘五四看着眼前麦浪滚滚,手捧沉甸甸的麦穗,忍不住嚎啕大哭,看惯了以前田庄内凄惨的收成,没想到今年田庄内会如此大丰收。据他的估计,今年这林平之大田庄的千亩地,一亩产粮竟可达三石之多。
三石是多少,号称湖广熟,天下足的长沙等地,是湖广产粮最多地方,也是大明知名的四大米市之一,也不过亩产稻米三石。就是嘉兴,湖州等地,水稻的最高产量不过四石。这还是江南的稻米,如果放在北方的各种小麦中,最好的良田,在风调雨顺的丰年中,最多也不过亩产二石,普遍来说都是一石,如遇到什么天灾人祸,亩产个几斗,甚至颗粒无收是很正常的。
李俊堡这样一个苦寒之地,竟可亩产麦子三石,这是多么惊人啊。
刘五四算是大田庄的老人了,当年还是李千户家的佃人时,他就是田庄中为首的佃人,林平之改革田庄制后,他又成为了林平之大田庄的管事,从此告别了忍饥挨饿的日子,过上了衣足周全的生活,大家都是讲良心的人,林大人如此仁厚,如果大家还不努力做事,那还是人吗?
虽说林平之制定的田庄制,有关于懒惰之人,要受到严格处罚等规定,但大家都在自觉做事,从来不敢偷懒,现在终于换来成果了。
不说月粮奖励,单说总产奖。本庄有田地一千一百余亩,庄丁们五十人,又分小管事五人,管事一人。按林平之规定,本庄如果年底平均亩产达到一石,普通庄丁们将每人赏粮一石,小管事赏粮三石,管事赏粮十石。
如平均亩产达到二石,普通庄丁们将每人赏粮三石,小管事赏粮十石,管事赏粮五十石。如平均亩产达到三石,普通庄丁们将年底赏粮十石,小管事赏粮二十石,管事赏粮一百石。
眼下林平之大田庄的粮食亩产已经达到三石了,这就意味着,这些田庄的庄丁们,除了月粮及奖励外,每人还将有十石或一百石的奖励,这是多么让人高兴啊。
此时,所有林平之大田庄的人,看着眼前沉甸甸的麦穗,都是又哭又笑的,最终,还是刘五四先回过神来,他不愧是管事,自制力就是比别人高一些。他抺了抺眼泪,对众人道:“大家抓紧了,勤力干活,将这些麦子收割完成,不可误了大人的事,大家明白吗?”
众庄丁们都是纷纷道:“管事大人,您就放心吧,俺们心中都有数,决对不会误了收麦的时辰的。”
刘五四手里捧着麦粒,乐呵呵地道:“那就好,俺们开始干活。”
丰收的情形,不断地发生在李俊堡各个农场中,李俊堡第一农场总村长泪流满面,感谢上天,感谢林平之大人……李俊堡第二农场,李俊堡第三农场……从林平之大田庄,到其它田庄,到李俊堡各个农场中,到处是丰收,到处是笑脸,最后的统计是:
林平之大田庄一千多亩地中,麦粮亩产最高,达到每亩三石左右,其次是其它田庄万亩地,平均为二石五斗。今年才刚开垦,刚种植的李俊堡各个农场二十多万亩地,也获得了大丰收。平均亩产都在二石左右,最边远的一些地方,也有一石五斗。
最后的估计结果是,李俊堡将共收获麦粮高达四十三万石,现在大明北方边镇的粮食价格不断上升,一两银都买不到一石米,这四十三万石粮,如折银的话,将高达四十五万两银子。
震惊,这个成绩真是震惊各地,不说李俊堡各人都是不可思议,就是徐经、王家驹和王朝等人,堡外的民户们,都是个个不敢相信,大家都是狂涌到田间地头,细细研究。你说这真是奇怪了,为什么林平之大人搞出的这些农场,麦粮产量就这么高呢?有了各种灌井灌溉工具是一方面,但也不至于产量这么高啊?
十八日中午,天气明媚,阳光充足。
在李俊堡外的较场上,较场上平时能容纳几千人,此时整个较场上已是座无虚席,围着场地中间,都是摆放着桌椅,到处是一片的欢声笑语,热闹无比,人人脸上都是带着喜悦的笑容。
今天,整个李俊堡已经是全体出动,除了堡内必要的守堡旗军,和在较场外警戒的旗军外,李俊堡的全体军户,还有大部分的村丁们,还有堡内各店铺的商人们,基本上都在这里了。
桌旁坐满了人,桌子上,满是热气腾腾的酒菜,大鱼大肉的,非常丰盛。除此之外,较场外还有许多各地民堡赶来看热闹的民户们,他们很多人虽然挤不进入较场内,但也都围在较场外观看,而且林平之大人,还仁慈地给他们也分了酒肉,让他们也个个兴高采烈,挤到外面津津有味地往里看着。
今天,这里正在举行庆功大宴。经过李俊堡几千人日日夜夜的紧张抢收,李俊堡各个农场中的秋粮已经基本抢收完毕,剩下的,只是一些扫尾的工作。数十万石粮的大丰收,实在是太让人喜悦,因此,林平之和众人商定,便在今日这较场上举行了庆功大宴,并且,今天还要在这里对一些人进行表彰活动。
较场中人,以林平之为首,和他一桌的,还有王家驹、徐经,还有昨日来到李俊堡的岳不群和陆柏、封不平。王朝马汉张龙赵虎四人在林平之左侧的一张桌子上,一直纠缠着岳不群要来的岳灵珊还有劳德诺、李越、罗成、史登达等堡内一些重要的人,也是坐在他邻近的桌旁。
连一直不出府邸躲在密室的罗祥也出来凑热闹了,不过这虽然是他到宁夏后这还是首次出林府,但还是化了妆隐藏在一处角落的桌旁,反而没坐在林平之身边。
林平之身边的徐经面色红润笑声不绝,他这两日兴奋的简直难以入眠,本来担心林平之这次屯田亏个不亦乐乎,没想到居然有如此大的惊喜。虽然日前林平之曾经说过会大丰收,但是徐经心底始终有个问好,如今见到铁一般的事实,心中自然阴霾尽去,他是豪富之家出身,自然知道这数十万斤粮食意味着什么,以李俊堡弹丸之地能创造出如此神话,恐怕不过多久大明都会轰动,从此之后谁还敢说他徐经不不务正业?
岳不群和陆柏也是满面堆笑,这次二人来到李俊堡更是大开眼界,无论是林平之府邸的奢华,还是李俊堡城池一般的排场,就看这一眼望不到边的良田,黑压压的人群,对林平之感恩戴德的百姓,可见林平之今日的成就。有百姓听说他们是林平之的长辈,当即纳头便拜歌功颂德,更是让二人飘飘若仙。虽然王家驹和徐经与岳、陆二人不熟,但一方面有林平之的关系,二则两人都是善于交际之人,酒席上也确是欢声笑语笑声不断。
各席上欢声笑语,众人都在大口喝酒,大声说话。伴着喝酒说话声的,还有场地中一个又一个的精彩表演节目,大多是当地的一些小曲,舞蹈,引起众人阵阵的叫好声。
此时,众人都是看着上面的演武厅上,连林平之都在关注,因为,上面将要出来一个重要的节目,而这个节目,也是林平之花了很多精力的。而此时演武厅内,早已被改成了节目排练场地和后台大厅。
很快,在一片欢呼声中。从演武厅旁鱼贯而下一些李俊堡的军户少女们,走在最前面的,就是军匠少女王雪竹。她穿着合体的新衣服,更显得身姿妙曼。见这么多人看着她,她不由得俏脸晕红。
不过她还是落落大方来到场地中,在舞蹈和各种乐器的伴奏下,双手舞动两根绫缎,绫缎上各缀着一柄未开刃的短剑翩翩起舞,正是久已失传的盛世舞蹈——剑器。
昔有佳人公孙氏,一舞剑器动四方。
观者如山色沮丧,天地为之久低昂。
霍如羿射九日落,矫如群帝骖龙翔。
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
绛唇珠袖两寂寞,晚有弟子传芬芳。
临颍美人在白帝,妙舞此曲神扬扬。
与余问答既有以,感时抚事增惋伤。
先帝侍女八千人,公孙剑器初第一。
五十年间似反掌,风尘澒洞昏王室。
梨园弟子散如烟,女乐馀姿映寒日。
金粟堆南木已拱,瞿唐石城草萧瑟。
玳筵急管曲复终,乐极哀来月东出。
老夫不知其所往,足茧荒山转愁疾。
诗圣杜子美的这一首《剑器行》,将剑圣公孙大娘的剑器描绘的淋漓尽致。
古老相传“剑器“并不是剑,只不过是一种古代的武舞名称,舞者彩衣空手,彩带如飞。直到公孙大娘,才将这种本来只作观赏的舞技,加以变化,变成了真正可以刺敌伤人的武技。她在圣文神武皇帝驾前作此舞时.据说惊艳长安。所以今日的王雪竹才会特地换上了这么样一身彩衣,因为这种剑舞,是需要“美“来发挥的也只有她这么样的绝代佳人.才能将这种剑法发挥到极致。
早在招募军士时,林平之就在考虑李俊堡的宣传问题,打算组织一个宣传队,先军民合用,等以后声势大了,再考虑分开。这可是个新鲜事,因此李俊堡内人人听说了林大人的想法后,都很是奇怪。对于林大人的做法,众人肯定不会说什么,不过搞到一些具体的事时,林平之发现有了一些困难。除了外来流民外,李俊堡本有人口六千多,其中妇女一千多人,青壮妇女有几百,大部分是在李俊堡大畜场各地做事,也有一些闲着。
林平之这宣传队打算组织四十人,其中女孩子二十人,乐师杂工男丁二十人。乐师杂工好说,长期固定请一个戏班或是招一些军户就好了,许多民堡的戏班听了大人许出的待遇后,都很愿意前来,应者如云。
这女孩子就不好说了,各女人们去各大畜场干活没问题,但抛头露面地在众人面前唱大戏,很多女人都觉得羞赧。虽说待遇很不错,每人有月粮一石,远高于在各大畜场做事,不过当林平之告示贴出去后,到了傍晚,竟没有一个女人来应征。
这让林平之有些恼怒,刚打算指名摊派一些军户妇女们时。这时王雪竹却在钱氏的陪同下来了,低眉俯首的,满脸晕红的,低声说自己愿意为大人效力。
这让林平之很是欢喜,这王雪竹他也见过几次,平时害羞得跟一个小兔子似的,没想到今日却是这么大胆,第一个前来应征,当下让王雪竹跳一段舞试试。王雪竹跳了,林平之发现她的条件很不错,身体也很柔软,是个好苗子。
有了第一个女孩进来后,以后就好办了,很快这宣传队的女孩子们,便招满了,都是些能歌善舞的女孩。那些天中,林平之更是投入进去,甚至于手把手的教这些女孩子如何御剑,不过毕竟是舞蹈,不是武功,只需要表现出美感便可以,故此林平之教的也快,女孩子们学的也快。
堡内有人对女孩子跳舞颇有微词,林平之听了只是淡淡地道:“有谁说闲话的,请站在本官面前来。”立时李俊堡各地都没有意见,全体拥护林大人的作法。
在有空的时间里,林平之便到宣传队,指导那些女孩们在一丝不苟地反复排练,经费没有问题,排练场地也没有问题。
宁夏本就是边关之地,人们一般也没什么娱乐活动,平时哪个地方唱大戏,都是五里八乡的人齐出动。此时在较场中,当大家看到这美妙的舞蹈,大家都沸腾起来,许多人都是跟着摇头晃脑。
众人都欢呼起来。岳不群也是连连点头,满面笑容地对林平之道:“这姑娘家真不错,跳得真好……”
在座众人无不点头称是。
“跳的什么啊,就这个样子也有脸出来丢人现眼!”忽然一声不和谐的声音钻进众人耳中。
第八十八章 论功行赏
林平之在校场大肆庆祝丰收,满场都是喜悦的人群,而王雪竹剑舞则将这次的联欢会推向了高潮。
谁也没想到,就在这最高兴的时候,突兀的忽然冒出一个不和谐的声音对王雪竹的剑舞大加讽刺。
这话的声音虽不算高,但也足矣让身边几桌的人听到。
林平之拿着酒杯的手微微一紧,却未抬头。
他身边的徐经用余光扫了一眼面色有些尴尬的岳不群,开口道:“岳小姐是华山高手,江湖有名的女侠,李俊堡的这点上不了台面的功夫自然难入法眼,不如岳小姐登台让我等见见世面。”
其实岳灵珊也不是对王雪竹有什么反感,只是他在华山被人当小公主宠坏了,但是这次来李俊堡虽然像刘姥姥进大观园一样目不暇接,更涨了不少见识,但也刺痛了她的自尊心,特别是这两日经常看见百姓见到林平之纳头便拜的情形,就感觉不舒服。
往日在华山自己总是人们的焦点,但是到了这里以后,好像自己被无视了,除了劳德诺几人见了自己嘘寒问暖,但也不像过去那般众星捧月一般。今日的联欢会,如此欢闹的场景她虽然也是第一次见,但是自己却像个透明人一般,连一个村姑都比自己惹人注目,这才忍不住说了一句。
本来徐经的前半句话让他脸上刚刚显出傲色,但后半句话却让她满面通红,她只是想贬低一下王雪竹,却从未想过自己表演什么舞蹈,莫说她没干过什么表演的事情,就算她硬着头皮上去,她也不会啊。
徐经的话让岳不群面色更为尴尬,还未开口,一旁的张龙道:“不错,既然岳小姐有如此本事,我等兄弟也开开眼界。”
无论是徐经还是张龙赵虎,都和岳不群没什么交情,王朝马汉还混过江湖,多少对岳不群这些掌门还会留一两分颜面,但这三个人压根就和江湖无关,王朝马汉还是世袭的锦衣卫出身,岳不群的颜面在他们这里等于零。要不是看在林平之的面子上,张龙早就骂上了,如此的做法实是给足了岳不群面子,当然,这也就是赵虎还驻扎陕西千户所没回来,不然两人一唱一和不知道能让岳不群难堪道什么程度。
岳灵珊的面色已经转为苍白,她如何看不出来这两个人是在给她难堪。情急之下不禁恼羞成怒,看着岳灵珊就要对林平之叫起来。岳不群面色大变,这种场合下,如果岳灵珊再不懂规矩,就算林平之再大度,也不能轻易事了,否则,林平之无法向自己的下属交代,更无法向前来庆贺的李俊堡上万百姓交代。
岳不群到现在为止,老婆跑了,弟子散了,就剩下一个当内奸的劳德诺和一个有香火情的林平之。劳德诺就算了,不谈他内奸的身份,他的能力已经到了极限。而林平之不同,不但一飞冲天不可限量,更难得的是从来没有忘记和自己的香火情,一直把自己真的当师父,自己无论如何不能让这个和自己没血缘关系的女儿再给得罪了。
不过岳不群还未开口,徐经已经开口道:“岳小姐,如果你没这个本事,就请你把嘴闭上,不要天天靠着他人的面子狗仗人势。雪竹的确是个村姑出身,更未当过什么大小姐,也不会什么高妙武功,但是她能靠双手养活自己,还能让成千上万的民众开心高兴,看看今天的盛会,这些都是她这样的普通农夫村妇干出来的。不是像某些人一样是靠着别人的势力为所欲为,实际上一无是处。”
说罢冷笑两声坐回椅子喝了一口酒。
此事忽然好声四起欢声雷动,原来岳灵珊这里几人虽然有些争执,但是声音不高,除了近处的其他地方的人并未发现不妥,故此剑舞一直在进行。而现在是王雪竹一招海底捞月,用剑器击打在一旁的聚将鼓上,鼓点激昂让人热血沸腾。
岳灵珊愣愣的看着舞台上的,此时的王雪竹双臂飞舞,剑器上下翻飞,鼓声越来越为激荡,校场之上的叫好声越来越响亮,岳灵珊参加过不少的武林大会,但是这种万人齐吼的场面却是生平仅见,看着王雪竹不由得呆住了,丝毫没有感到有两行泪水已经无声的留下面颊。
随着一曲将军令完毕,王雪竹双臂一挥,两条丝带飞回搭在小臂处,随即飘飘一福,转身进了后台,场上更是一片好声四起。
王雪竹下台后,马管家施施然从后台走了上来,这个时候的马管家也不复半年前的样子,满面红光精神百倍,走到台前高声道:“各位乡亲,今日乃是我李俊堡大喜的日子,我们有今天的日子应该感谢谁?”
台下一片欢呼:“林大人,是林大人!”
马管家压了压手,清清嗓子道:“不错,正是林大人。林大人为我李俊堡殚精竭虑,终于在今日取得我李俊堡的大丰收。自此,我李俊堡再无贫苦之人,乡亲们的好日子从今天到了。”
他又无法说下去了,上万民众的声音已经不允许他说下去了,更有甚者有的老人颤巍巍的冲林平之跪下叩头,有人跪下了,就会有更多人跟着跪下,刹那间整个校场被一片人叩头的声音所充斥。岳不群陆柏目瞪口呆,王朝马汉张龙赵虎则是想到自己追随大人这半年的场景泪流满面,劳德诺李越罗成史登达满面通红,而徐经和王家驹面色平静,但是眼神中闪烁的光芒却展现着他们内心的不平静。唯独岳灵珊站在那里,眼神中充满了茫然,不知道她是想到了她的令狐大师兄还是她那个陪人私奔的母亲。
林平之缓缓走到台上,马管家侧身让过正中的位置,林平之伸手虚扶道:“各位相亲,请起,否则本官无法对大家说话。”
林平之略显幽默的语言让百姓哄然一笑,气氛也为之一缓。
见百姓们纷纷起身回座,林平之微微一笑道:“今天是我李俊堡大丰收的日子,也是我李俊堡论功行赏的时候,本官说过,待到丰收之日,就会兑现我的诺言,今天时间到了。”
地下又是一片骚动,不过这次没有喧闹,只有低声的窃窃私语。
林平之看了一眼马管家,马管家会意,连忙回到后台,让人在后台抬出一张巨大的条案,随后将一个个盖着锦帕的托盘放在条案之上。
林平之走到条案后,朗声道:“王家驹何在?”
王家驹听到第一个就是自己,连忙快步上前行礼:“大人,王家驹在!”
林平之道:“王家驹,自到李俊堡后,勤勤恳恳任劳任怨,更难得的是,他不计名利不计得失,在那贪官周东度借用巡检司打压我李俊堡时,自掏腰包补贴公用,此等允公允能之人不赏,本官何以能服人。今授王家驹锦衣卫试百户之职,任命王家驹为李俊堡大总管,统揽李俊堡一应事务。同时,本官做事向不徇私,绝不能让他人卖命还要他人赔钱,王家驹补贴公用的纹银一万三千两原数奉还,并补偿利息两千两,再赏五千两白银作为奖励。”
王家驹大惊,银子还是小事,毕竟他开始也没想从林平之这里挣钱,李俊堡大总管也还罢了,毕竟只是林平之在自己管辖的地盘可以任意委任,不在官府的编制里面;但他万没想到自己居然被提升为试百户,这可不是闹着玩儿的,这就等于他现在比知县大老爷还要高上一级,更何况自己到的时候王朝四人已经贵为小旗官,此时自己一下子成了从六品的试百户,等于比他们还高了两级,这岂不是让这四人不满?
他本要推辞,但抬头看到林平之冷电一般的眼神,心神一凛:“表弟已经今非昔比,现在他的威信重于天,我一旦推辞,虽显得高风亮节,但却低了他的威信,而且让后面封赏的人也不得不推辞。”
想到这里,王家驹拱手拜道:“卑职谢大人恩赏。”随即双手过顶,从林平之手中取过放有官服和腰牌的托盘,心中也时激动不已,从此之后,自己也是朝廷命官了。
王朝三人见王家驹被任命为试百户却没有丝毫不满,反而觉得林平之有些顾及他人闲话给低了,毕竟林平之是有权力任命百户官职的。其他人也许不知道,但是王朝三人是亲眼看着王家驹如何兢兢业业的将李俊堡发展到现在这个规模的,虽然林平之是总设计师,但是真正实施的却是这个不显山不露水的王家驹。没人比他们还清楚王家驹是如何殚精竭虑苦心操劳了,他们都不止一次看到过,王家驹因为一斗米能够低一文钱,与那些粮商一顿酒喝到口吐鲜血。更几乎天天看到王家驹脱光了衣服在田里和那些老农请教,并一起劳作。
他们都知道王家驹是林平之的表哥,更知道他是富家子弟,但这个人不但毫无公子的架子,反而每次见到他们都毕恭毕敬,除了在林平之面前,无论有没有人,都称他们为旗官大人。这样一个人,不升官还有天理么?况且,自己不过只是一介武夫,要让自己搞建设,想办法让士兵能吃饱肚子,还不如宰了自己来的容易些。他们都认为,李俊堡没有自己并没什么,但是不能没有王家驹,故此对林平之对王家驹的委任不但没有不满,反而欢欣鼓舞,以后总不至于每次被一身泥水的王家驹施礼搞得满心羞愧了。
待等王家驹回座后,徐经面带微笑向他道喜,岳不群和陆柏也纷纷道贺。王朝三人和王家驹不见外,干脆跑过来,硬拉着王家驹跑到后台的换衣房,说是要让他现在就换上官服,好让自己兄弟参拜一下,王家驹面红耳赤被三人硬拖着走了。
第八十九章 江阴会馆
王家驹下去后,林平之再次开口道:“劳德诺何在!”
劳德诺微微一惊:“居然还有我的事情。”
心中惊喜,已经迈步而出:“属下在。”
林平之道:“劳德诺,你执掌曾家村堡,劳苦功劳,今日就授予你曾家村堡总管之职,日后曾家村堡内的职务,你可以自行委任,赏银一百两。”
劳德诺闻言大喜,一百两纹银已经不少不过还在其次,关键林平之已经承认了自己在曾家村堡的功劳,虽然还没委任官职,但是曾家村堡乃是李俊堡的屏障,位置险要,将此地真正交与自己手中,这是莫大的信任,这说明林平之是真的把自己当自己人了。更何况,曾家村堡虽然是个小堡子,但也有城墙护体上千百姓,还有数千亩良田,这些都属于自己的势力范围了,自己坐镇此地,在实际上已经不次于过去五岳剑派任何一派掌门的势力了,如果按照管理的人数来说,已经超过了自己的两位师父岳不群和左冷禅。
自己为嵩山派和华山派奔波了将近二十年,没想到今天却在此地实现了过去想都不敢想的愿望,心头激动之下,不禁大礼参拜道:“属下谢大人知遇之恩!”双手颤抖着接过林平之递过来的托盘,劳德诺不禁泪如雨下。岳不群和陆柏在一旁看的心中五味杂陈,他们都知道劳德诺的身份,这事儿不好明说都是装聋作哑,现在劳德诺已经注定了不会回到两派中任何一方了,他们遗憾的同时也不由得松了口气——起码以后不用考虑劳德诺怎么安排了。
林平之再次说到:“王朝马汉张龙何在!”他本想第二个就叫这三人,可是这仨活宝刚刚拉着王家驹进去换衣服了,刚刚出来。
王朝三人连忙上前单膝点地道:“大人,卑职在!”
林平之道:“王朝马汉张龙,你三人和赵虎,随本官在李俊堡四处奔忙,劳苦功高,今日封你四人为锦衣卫总旗官之职,赏银一百五十两,赵虎的官服腰牌你们一起领去吧。”
四人闻言大喜,连忙拜谢,随后接过林平之手中的托盘,王朝作为四人的大哥,将赵虎的也一起拿去。
四人拿了赏赐也不回座,直接跑到后台换装去了,出来后拉着王家驹大呼小叫,直说自己也升官了,王家驹也是苦笑不已。
林平之微微一笑对一旁的马管家到:“马管家,你一直兢兢业业扶着府邸的财务,也是辛苦的很,这里是赏赐给你的一百两纹银。”
马管家嘿嘿笑着,眼中含泪欣喜的接过纳入怀中,心中暗想:“看来俺老马也时来运转,以前俺是又穷又老,现在俺有了这个事业,看起来也能娶个老婆了,唉,其实俺老马也不过五十岁,还不老嘛。”
林平之喝了口茶,继续道:“刚刚本官奖励的是我府邸中人。现在本官要对农庄中做出贡献的有功之臣颁奖!”
四下骚动又起,刚刚升官发财虽然让人看着激动,但到底和自己没什么关系,现在可是关系的到自家幸福的时刻了,自然不可同日而语。
林平之随即便开始对农庄的功臣进行表彰和颁奖仪式。
首先。是荣获集体一等奖地林平之大田庄管事刘五四上来领奖,林平之颁给他锦旗一面,上面写着“屯田一等功臣”。旁边有一行小字:“李俊堡林平之于正德五年年赠林氏大田庄。”等字样。
然后发给了他一个新制的木牌子,上面写着粮一百石,盖着林平之的大印,还有一个小木箱。上面装着几十个小牌子。上面写着粮三石或是若干石,在刘五四下去后。依各个庄丁们和小管事的职份,人人发下去。散会后,庄丁们便可依着这牌子,到李俊堡仓禀中领取粮食。当刘五四取到锦旗和领粮的木牌子时,激动得全身直哆嗦,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只是一个劲地道:“谢谢林大人,谢谢林大人……”由于太过激动,以至于走路不稳,在下台时,一个不小心,差点踉跄摔倒,引来了台下一片善意的哄笑。刘五四满脸羞红地下去了,其它农场的总村长,穿着自己家中最好的衣服,在林平之报到名字后,也是一一上来。不过这些人并不比刘五四好多少,当林平之向他们颁奖,并对他们点头微笑时,很多人都是激动得站立不稳。
当这些总村长们领到自己农场地奖励时,很多人都有如在梦中地感觉,想起以前饥寒交迫的日子,再想起现在的丰足生活,很多人都暗暗下定了决心,来年自己还要努力干活,为林大人,为自己,继续博取着好生活。
而总村长们回到台下,将小木箱的领粮木牌发下去后,各村丁们,庄丁们的心情也都是非常高兴,人人都在底下讨论着,散会后领到粮,各人要为家里添些什么,大部分是要为家里的老婆孩子加些衣裳,而一些奖励更非厚的小村长,总村长们,已经在盘算是否将自家地破屋修葺一番了,或是如王总旗一般,盖个新地砖瓦房。
整个颁奖仪式一直非常热烈,充满了欢声笑语,从一等奖到二等奖,到三等奖,林平之对自己的诺言是一一对现。
自然,在这个过程中,场内地村丁们和庄丁们是充满了骄傲和满足之情,而外面看热闹的民户们则是羡慕得口水直流,恨不得自己很快也成为李俊堡各个农场中的村丁们。而今天之后,他们回到自己的村里,想必又有一个长时间的好话题了。
而据林平之估计,今年光这个丰收奖,自己就要付出粮食近二万石,不过这一切都是值得的,羊毛出在羊身上,这些村丁们得到越多,就代表林平之获得的越多,林平之很乐意这些村丁们个个都能获得好收获。
颁奖仪式完成后,马管家最后作了总结:“感谢林大人为我们的讲话,现在颁奖结束,大家继续开宴,继续欢歌!”说罢几个年轻的后生随着鼓点翻着跟头上台,在抬上表演起杂技,地下的百姓又是一阵欢呼,现在钱已落袋,心中更是安稳,坐下大声说笑喝酒,好似酒宴刚刚开始。
李俊堡,大东街,江阴会馆旁。大东街上人来人往,满是忙碌的人群。江阴会馆的屋檐下,一些军户小孩们在铺着青石板的街上,不时地玩闹着,和以前的衣衫褴褛不同,眼下李俊堡的各个军户小孩们,个个都穿上了新衣裳。依自己家中爹娘的话,这一切都是千户林平之大人带来的,大家一定要记得林大人的恩德。他们一边玩,一边用好奇地看着各个米商从江阴会馆内走进走出,还有一些背米的流民苦力们,气喘吁吁地背着几袋沉重的米袋子,随着主人家,走进走出的。
“啊呀,这不是徐公子吗……”
“啊哈,原来是刘掌柜,您老好,怎么,您老也来进米吗?”
“呵呵,那不是怎的,还请徐公子行个方便,让我们刘家铺行,也能进个几石米,讨口食吃……”
徐经心情愉快地走进江阴会馆时,沿途而进,都是各商家巴结讨好的神情,让他的内心得到最大的满足。而徐经确实也有让人巴结讨好的本钱。在各处州县都是年景不好,普遍欠收的同时,李俊堡获得了前所未有的粮食大丰收。粮食产量,达到了四十多万石。对于这些粮食,林平之的盘算是,现今李俊堡内有新旗军1120人,这些人,一年约需粮一万多石。还有堡内的各个农场,有村丁们五千多,一年需粮近三万石。加上李俊堡各畜场的畜丁们,李俊堡一年总共需消耗粮约需近五万石,林平之决定今年留粮十五万石。其它的近三十万石余粮,就全部交给徐经。徐经再按自己和各商人的远近亲疏,每石粮加价不等地卖出。
在一个月前,林平之将早已准备好的江阴会馆交给他的时候,他还拼命推辞,觉得不可能有用的上的地方,不想浪费林平之本已不多的本钱,没想到今日却大派用场,自己心中高兴的同时也不禁对林平之暗暗感激。
第九十章 安化王的赏赐
周昂在联欢会的第二日来到林平之府邸的时候,林平之早已在大堂恭候,见到周昂后,林平之拱手笑道:“周大人,别来无恙!”挥手让所有人出去。
周昂大笑道:“老弟,老哥哥来给你道喜了啊,真了不起。”
林平之微笑着拿出一张烫金的礼单交给周昂,周昂看了一眼,目光便挪不开了,过了半晌,周昂才吃吃道:“这都是真的?”
林平之笑道:“自然,平之曾经说过,要给王爷提供五千大军的粮饷,不过今日看,应该能提供六千之多了,而且我李俊堡刚刚训练了三百堡丁,也可以助王爷一臂之力。”
周昂哈哈大笑:“好!老弟,果然言而有信,你对王爷如此忠心耿耿,日后论功行赏之时,王爷必然不会亏待于你。”
林平之笑道:“大人过奖了,倒是日后大人却是少不了封公封侯之事,介时平之还要多多仰仗大人才是。”
周昂顿时心花怒放,大笑不止,二人聊了些没营养的出项吹捧之话后,周昂面色一正道:“老弟,王爷已经有了计较,正在和孙先生等人商议,准备年底起兵。”
林平之面色也是一肃,开口道:“大人,王爷如何打算?”
周昂并没有回答林平之的问题,开口道:“还是多亏了老弟的功劳,安惟学那老家伙已经被王爷拿下了,如今孟彬先生正在他的府邸看着他。王爷对你的计策赞不绝口,让老哥哥先来问问你的意见是什么。”
林平之心中冷笑,虽然自己为安化王已经立下了逼降周东度、安惟学的大功,更在秋收后兑现之前的诺言给安化王提供大军开拔的粮草,但毕竟不是朱寘鐇的嫡系人马,安化王还是不大放心。
心中虽然鄙视朱寘鐇行事,面上不显,淡然笑道:“王爷麾下人才济济,岂有在下说话的地方。不过既然周大人相问,我就说一说在下的浅见。”他瞟了一眼周昂道,“王爷虽然势大,但朝廷在宁夏依然拥有极大的实力,如果不除掉宁夏不服王爷的文武官员总是个麻烦。王爷又不可与地方官员交往,最好的方法,莫过于在元旦之日设下大宴,宴请宁夏文武官员,毕竟新春佳节乃是大明官民团圆之日,王爷以此为借口,文武大员必然难以反对。然后王爷在宴席之上突然发难,将之一网打尽,则大事成矣。”
周昂抚掌大笑道:“老弟果然高明。”
林平之继续道:“不过自古以来都讲究一个师出有名,昔日成祖起兵之时打出的便是奉天靖难的旗号,王爷如果起兵,不妨也打出一个类似清君侧的名义。然后再让安惟学写上一篇讨贼檄文,自然将大义握在手中。”
周昂点头道:“不错,老弟所言和众位先生不谋而合。难怪王爷如此赏识于你,老弟文武全才,前途无量啊。”
林平之忽然冷笑两声道:“什么前途无量,只要不会兔死狗烹就是林某的福气了。”
周昂惊道:“老弟何出此言?”、
林平之猛地一拍茶几,哗啦一声,茶几顿时粉碎,声音之大,将外面护卫的王朝等人惊动,立刻拉刀冲了进来。
林平之冷眼看了面色已变的周昂,冷声道;“下去。”
待王朝等人出去后,林平之阴森的一笑:“周昂,林某自问自从投靠王爷至今,也算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殚精竭虑鞠躬尽瘁,可是王爷如何待我?林某自上次在王府被淫尼欺凌至今,再未见过王爷一面,更未拿过安化王府一文钱的好处。却连续为王爷立下数件功劳,不是林某自吹自擂,若无我林平之,别说安惟学这样的大儒,就连周东度那等小人都不会投靠王爷。更何况林某自掏腰包屯田垦荒,为了王爷的大业操劳,如今秋收已过,总算能拿出供养近万大军的粮草,更不分昼夜训练新军以备王爷之用。但他朱寘鐇如何对我林平之?莫非真以为靠着掌握了林某的短处,就可以如此拿捏欺凌于我?!”
说到最后,林平之已经声色俱厉,更连安化王的尊称都不用了,直呼其名。
周昂面色大变,不过心中却踏实了下来,朱寘鐇虽然粗豪但却疑心深重,孙景文孟彬等人更是怀疑一切的人,他和何锦丁广都是安化王的嫡系自不必说,但是孙景文等文人一直对林平之抱有疑虑。虽然林平之先写了文书,后立下大功,不过终究不是安化王府的老人,和他们接触又少,自从上次离开王府后除了和周昂何锦,其他人与林平之并无直接接触,故此始终有些不放心。
此次周昂来找林平之,孙景文便和周昂吩咐,要探探林平之的底,一方面看林平之是否会像之前说的一样提供粮草,一方面还要试探林平之是否真心归附。
现在粮草的问题稳了,只是周昂不知道如何确定林平之是否真心归附。现在看林平之忽然大发雷霆反而放下了心来,毕竟,如果没有要求的人也不会计较得失。
现在看林平之直呼安化王的大名,周昂也有些紧张,连忙起身阻止道:“老弟,慎言,慎言。坐下听哥哥说,坐下听哥哥说。”说罢不停的作揖打拱。
林平之气呼呼的坐下,本想喝茶却手拿了一个空,周昂连忙将自己的茶壶放在林平之的另一侧,还亲自拿来一个空杯给林平之倒上茶水。
林平之也不说话,只是端起茶杯喘着粗气。
周昂尴尬的笑了笑道:“老弟,你怎得如此心急,让老哥哥把话说完再发脾气也不迟嘛。”随即从怀中取出一封密函递给林平之,林平之没好气的拆开火漆一看,先是满面的惊喜,随即又是一滞,随手将密函丢在一旁,淡淡的道:“难为王爷如此赏识林某这个小小的鹰犬,护国公?好大的赏赐,只怕林某一介武夫不配消受啊。”
周昂将林平之的表情看在眼里,心中虽喜面上不显,故作惊讶的道:“莫非老弟还不相信王爷的诚意?”
林平之冷笑道:“相信,实在是太相信了,林某何德何能,岂敢不信王爷。”
周昂有些嗔怪道:“老弟,如果你有何不满不妨说出来,这般打哑谜岂不是既小了你老弟的胸襟,也寒了王爷的一片爱才之心。”
林平之嗤笑道:“可笑,林某自从投靠王爷,逼降周东度,策反安惟学,开田庄垦荒地,练兵丁筹粮饷,这些事情哪一桩哪一件不是实打实做出来的?哪一件需要王爷开口了?林某可曾红嘴白牙的草草应付过?不错,王爷是给我写了封赏的昭命,可我林平之也有白纸黑字的文书握在王爷手里。王爷这张昭命用来交换我那一纸文书的话却是绰绰有余,故此林某感激不尽。周大人,请回吧。请放心,王爷有命,小的自会奉旨行事,林某小命只有一条,还不想被当今天子砍了脑袋。”
说罢也不再给周昂说话的关系,大喊了一声:“来人!”
王朝众人鱼贯而入,林平之站起身一甩袍袖:“替本官送周大人出去。”说罢头也不回的就回了后堂。
周昂闹了一个脸红脖子粗,张口结舌的看着林平之的背影,在王朝等人不善的目光下又不好在说什么,只好伸手将林平之丢下的密函放回怀中,对后堂喊了一声:“林老弟,哥哥也不说什么了,不过老弟放心,哥哥必不会让你失望。”
说罢叹了口气,被王朝几人看着离开林平之府邸打马而去。
第九十一章 给林平之的礼物
银安殿内,朱寘鐇面色不善的看着有些局促的周昂怒道:“那林平之竟然如此无礼?还是你嫉贤妒能?”
周昂额头有些见汗,低声道:“陛下,微臣岂敢欺瞒陛下,陛下要成大事,微臣纵使嫉妒那林平之也断不敢在此时行那同室操戈之事。”他的确是将林平之的话原原本本的复述给了朱寘鐇,丝毫没有夸大,甚至于还有些缩小。不过重要的东西他不得不说,毕竟现在大事未成,这种抄家灭门诛九族的造反大业他也不敢不如实禀报。
人固然都有自己的小算盘,但是在大难临头的关口,再自私的人也不得不暂时放下自己的打算,尽可能的诚实一些。
孙景文在一旁不知在那里弄来一把羽扇,一边轻轻晃动,一边仔细的听着周昂汇报的每一个字。此时,他见朱寘鐇动怒,将手中羽扇一合,欠身道:“陛下勿恼,林平之所言虽然过激,但却也是人之常情。虽然说他投效的时日尚短,但却为王爷屡立大功,但却毫无封赏,‘又让马儿跑的快,又让马儿不吃草。’是必然不行的。更何况近来他李俊堡更收获了一场大丰收,实力增强甚多,底气自然也就更足了。所为雷霆雨露皆是君恩,但现如今,陛下只依靠手中拿着林平之的把柄,却无封赏,就是只有雷霆却无君恩,也难怪林平之心中不平了。他能讲此话说出来,也证明其人的真心投效之意。只是怪陛下赏罚不公罢了。”
朱寘鐇一愣道:“朕已经封他为护国公了,他缘何还不满意?”
孙景文叹了口气道:“陛下虽然早晚得登大宝,但毕竟现在坐在龙椅上得还是那个昏君,画饼充饥如何能解腹内空虚?如同林平之所说,一纸空文也就只能对应他那一纸文书啊。”
朱寘鐇笑道:“如此简单,我这就着人准备金银,让周昂给他送去。”
孙景文笑道:“陛下且慢,那李俊堡据说今年收获了数万石粮米,林平之岂是缺钱之人,况且我看此人心高气傲,黄白俗物恐怕难入他的眼内。”
朱寘鐇道:“那就给他选上十名美女。”
孙景文摇头道:“陛下,据学生所知,那林平之从不近女色,据说自己连一个妾室和婢女都不用。这个人野心勃勃,不是那种贪恋美色之人。”
朱寘鐇有些恼怒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先生能不能别卖关子了?”
孙景文不敢继续拿捏,连忙道:“陛下息怒,其实给林平之的东西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东西,不过却正对林平之得胃口。”
一旁得周昂有些急了:“先生,到底是什么?”此时朱寘鐇还未公开造反,手下人还没到等级分明得时候,更没有礼部给制定各种礼仪,故此说话得时候规矩没那么多,朱寘鐇倒是也不会因此怪他们御前失礼。
孙景文道:“周大人,你可记得数月前,那林平之临走得时候曾经说过什么?”
朱寘鐇有些不耐孙景文的卖关子了,开口道:“史先生,如果你明白,不妨你给朕与众位将军讲讲。”
孙景文面色一红,他也知道自己没完没了的卖关子弄巧成拙,彻底让安化王失去了耐心。好在他也不止一次因为这个毛病惹安王爷骂了,已经有了免疫力,只是尴尬的笑笑不再言语。
史连拱手道:“陛下,各位将军,数月前,林平之在王府因为过去的江湖恩怨和恒山派的三个尼姑打了起来。”恒山三定被林平之打伤后,在安化王心中威信扫地,对三人再不像昔日般看重,众人私下也不再以神尼相称。史连微微一顿,心下得意,那孙景文一贯拿捏,丝毫不懂得适可而止,不明白自己这样的恰到好处才是拿捏的最高境界,日后迟早会被自己取代安化王手下第一谋士的地位。轻咳一声,史连继续道:“当时我们都在场,自然知道后来三个尼姑均被林平之打伤,不过林平之看在陛下的面子上,饶了他们一命,不过也因此不再来王府,说是不想让陛下难做。”
朱寘鐇点头道:“不错,朕对林平之这种识大体还是满意的。”
史连笑道:“但是林平之虽然看在陛下面上不提此时,不代表他心中放下了此时,我看此人也是在等王爷表态。”
朱寘鐇一愣道:“表什么态?”
史连对朱寘鐇施礼道:“陛下是天命真主,胸襟广阔,自然不知道心胸狭隘之辈的心思。那林平之的心眼比针尖还小,睚眦必报,报仇一向赶尽杀绝。根据我们各个方面收集的情报看来,此人就是一个大汉张汤,盛唐来俊臣和洪武朝的杨宪一般的酷吏,心狠手辣鸡犬不留。”
朱寘鐇没读过什么书,对张汤、来俊臣这些古代“先贤”不清楚,但是杨宪他可是如雷贯耳,那是洪武朝有了名的杀星,当时大明还没有锦衣卫,更没有东厂,可这杨宪的手段比锦衣卫东厂还要酷烈,真的可以让人闻风丧胆。
见朱寘鐇面色微变,史连叹道:“就我们的情报来看,这林平之在正德元年家逢大变,全家被巴蜀的余沧海带人灭门,此后流落到湖南。不知道为何,他居然在衡阳加入了锦衣卫成为力士,此后四年中,林平之加入了华山派混迹江湖,私下里却为锦衣卫提供了不少有利情报,终于积功在正德三年成为小旗官,去年之时他被破格任命为宁夏府锦衣卫百户。这个人背景很干净,绝非朝中某个势力一方。他的档案也没什么新奇之处,唯一引人注目的地方,就是此人喜欢刑名已经到了疯狂的地步,尤其喜欢虐杀人犯,特别是与他有仇的人,他的手段连他身边的人都看不下去。他在华山派曾经有几个师兄弟对他欺凌,他后来抓住这几个人,至今尚不将这些人处死。”他的面色忽然有些苍白,似乎单单看到那些情报的文字就已经让他腹中恶心欲呕。
朱寘鐇没注意史连的表情,见他忽然停顿,便道:“莫非是林平之顾念旧情,所以不忍心杀死他们?”
史连哭笑不得,苦着脸道:“陛下是一代仁君自然会如此想。实际上,是因为林平之怕这几个人死的早了太便宜了他们,所以就一直关着他们,每日里钻研各种刑罚对他们进行蹂躏,那几人每日最大的心愿就是求林平之赐他们一死而不可得啊。”他抹了把额头的冷汗,“不但如此,在林平之上任宁夏后,即便是殚精竭虑分身乏术,却还记得专门派人去华山将这几人给弄到李俊堡,以便他时时炮制啊。上次恒山派那个女弟子服下秘药陷害于他,虽是假死,但毫无破绽,正常人也就算了,就算是泄愤之人也只会砍伤两刀,而林平之居然将她毁容碎骨,四肢的骨头全部打碎,可见其睚眦必报的性格。”
朱寘鐇不由得目瞪口呆,他自己也算得上凶暴之人,但何曾听说过如此心理变态的事情。看着史连道:“史先生的意思是?”
史连点头道:“不错,以那林平之的心胸,当时三个尼姑出手杀他,如此仇恨他如何能忍?更何况,我们已经查清了林平之的底细,他在华山的时候,便与这三个尼姑的恒山派势同水火,更与现在三个尼姑指定的恒山掌门令狐冲有深仇大恨。他看在陛下面上压下了这个仇恨,但是却并不是了了这段恩怨啊。故此,学生敢说,只要王爷将这三人交给林平之,比金银美女更为有效。”
朱寘鐇呆了,他的确无法理解,不过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现在需要林平之这样的人才,同时也需要林平之的钱粮兵马。但是随即他的眉头又皱了起来:“史先生,话是这么说,不过却不知林平之是否会因此安心。况且那三个尼姑虽然派不上大用场,但也有些旁门左道之法,又给本王寻来不少江湖上的高手,说起来也是一股力量,将他们交给林平之,那些江湖人又如何看待朕?”
第九十二章 飞来的富贵
见安化王犹豫交出恒山三定的损失,周昂却不屑的一笑道:“陛下,一群江湖鼠辈罢了,就凭他们那些人,还不及微臣手下一个百户的力量。更何况那三个老尼找来的都是些唯利是图的小人罢了,只要陛下对他们多些赏赐,这些人恐怕还巴不得三个老尼姑赶紧升天,以免当了他们升官发财的路子。”
朱寘鐇闻言再不犹豫,面色一整道:“林平之为朕立下大功,朕也不能寒了有功之人的心,丁广,这件事情就交给你去办吧。”
千户丁广刚要接旨,史连忙道:“慢,陛下,虽然陛下对林平之爱惜有加,不过此人也过于嚣张,不敲打一下也是不行。依学生愚见,陛下将三定的行踪交给林平之,让他自己解决也就是了。毕竟这是他们私人之间的江湖恩怨,也免得旁人说三道四。”
朱寘鐇大笑道:“史先生所言极是,即是如此,周昂,你便将那三个老尼姑的住所告知林平之也就罢了。”
。。。
岳不群和陆柏带着岳灵珊和几个弟子这几日在李俊堡算是开了眼界,林平之也陪着他们四处的游览了一番。因为劳德诺史登达都在曾家村堡,故此岳不群和陆柏推辞了林平之在李俊堡给他们安排的住处,而是住在了曾家村堡的总管府。岳不群本想住上三日便走,但一来劳德诺史登达苦苦挽留,二来在此处也颇为舒适,故此就多留了几日,这日,林平之也来到曾家村堡看望众人。
午时众人正在用饭,忽然一个校尉送来一封信,说是周昂派人刚刚送到府邸,也没留下什么话,只是放下信便走了。
林平之抽出信笺一看,面上忽然露出古怪的笑容,看完信后,林平之将信纳入怀中,笑道:“师父,陆师叔,有三位故人也在宁夏府,不知道二位尊长是否有兴趣一见?”
岳不群二人微微一愣,陆柏道:“平之,我们的故人?是谁?”
林平之道:“恒山三定。”
二人一惊,异口同声道:“不会吧,他们三个人不是已然死在了少林寺么?”
林平之笑道:“他们三个没死,肯定是当时用了李代桃僵之计,然后假死脱身,无非是想借此挑动我们其余几派的互相残杀,他好借助令狐冲坐收渔利。平之在数月前便见过他们,还交过手,不过被其逃脱,这次得到了确报,已将其巢穴锁定,平之准备将其一网打尽。”
岳不群和陆柏对视一眼道:“平之,如此这样我二人也随你走一趟。”
林平之忽然目光一闪道:“师父,你们倒是提醒了我,不如这次就以剑盟的名义清理门户。”
。。。
丝绸之路始于大汉,终结于唐末。虽然自唐之后丝绸之路逐渐没落,但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这条道路依然是东西来往客商发财的必经之路。而这种生意利润非常高,宁夏地处丝绸之路的咽喉要道,这个地方一向是东西往来的生意人的必经之路,所以商人的生意也就更好。商人生意好的地方,通常也代表是强盗生意好的地方。
枭鸟寨,以前叫双熊岭,以前是黑道大盗漠北双熊的地盘,但自从漠北双熊去年初在衡山城被剑盟活捉以后,双熊岭寨险些树倒猢狲散。好在黑道巨擘令狐大侠知道这里客商众多油水充足,于是请了一个叫做夜猫子计无施的来此主持大局,而山寨的名字也改叫枭鸟寨了。虽然计无施只有一个人,但是胜在诡计多端,比起有勇无谋的漠北双熊更适合做一个寨主,而山寨在计无施的带领下,这个杀人越货的贼窝不但没消亡,反而实力还有些增强。
这日,计无施正在分赃厅内划分这次劫掠的贼赃和几个年轻女子,忽然有喽啰来报,有三个老尼姑来拜山。计无施本没兴趣见什么尼姑,但是喽罗说那三人说和令狐冲有旧,专门来拜会他这个夜猫子。计无施心下疑惑,忙命喽啰将人带来,等见了三人,计无施惊得张口结舌。他自然认出来这三人正是赫赫有名的恒山派三定师太,不过他也听说三人已经死在了少林,也正因为如此,令狐冲才会接任恒山派掌门,但是这三个死人在此突然出现,计无施险些以为佛祖显灵让这三个祸害起死回生了。
见计无施惊异的样子,三定也不见怪,定闲师太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计无施施主,莫非不认识贫尼姐妹了么?”
计无施看了看三人映在地上的影子,吃吃道:“师太,请,请坐。”随即忙命喽罗们准备素斋素宴。
定闲师太坐下合十微笑道:“计施主不比麻烦,此处没有外人,无需另作佳肴,贫尼姐妹一向入乡随俗,修心不修口戒色不戒淫,就按照计施主平日的喜好用餐便可,肉,是越多越好。”
计无施自无不可,忙让喽啰赶紧杀翻一条刚抢来的黄牛,给三位师太接风洗尘。
看着狼吞虎咽的三位师太,计无施却是无心用餐,心下忐忑不知道这三个佛门败类来此为何,思索再三终是忍不住道:“三位师太,江湖传闻三位高人失陷在少林寺,却不知忽然显身小寨所为何事?”
闻听计无施发问,定闲师太无奈放下手中啃了一半的牛鞭,抹了抹嘴双手合十宝相庄严道:“阿弥陀佛,计施主,贫尼姐妹前来,是准备要送一桩大富贵给施主。”
“富贵?”计无施心中一动,他被黑道中人称作智多星,心思阴沉,听定闲师太的话不但没有高兴,反而有些不好的预感,常言道:“见过拉着人上吊的,没加过拉着人发财的。”而恒山三定这种正道中的败类,特别是佛门中人,更是艰险狡诈到了极点,他们如果和你说带你发财,一般都是准备坑你了。
计无施面色不动,心中已经暗暗戒备,皮笑肉不笑道:“定闲师太客气了,在下一个小小的贼头儿,能有什么富贵?况且在下是江湖越老胆子越小,大生意在下莫说做,连想都不敢想,几位师太到了我这小小的山寨,就是给计某天大的面子,计某已然深感荣幸,万不敢有那非分之想。”
定逸师太性如烈火,听到计无施所言,右手将手中的啃了一半的牛蛋硬塞进嘴里,左手一拍桌子含糊不清的骂道:“夜猫子,我师姐一番好心挑你发财,你居然如此不识抬举,莫非是看不起我恒山三定?”
目光扫向一旁正啃着另一颗牛蛋的定静师太,定逸师太心头火起,含糊不清的怒道:“师姐,别光顾着啃蛋了,说话啊。”
定静师太见师妹发火,也不便再吃独食,不过他没有定逸师太和田伯光双修多年而修炼出的大嘴,只好有些不舍的将牛蛋放到碗里,双手合十道:“罪过罪过,计施主却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了。我姐妹远道而来,原想为计施主指引一条明路,熟料计施主居然拽的二五八万似的,真是让我们寒心。”
此时定逸师太已经将嘴里的牛蛋囫囵吞下,叫道:“夜猫子,明告诉你,你要是不识抬举,老娘就捅了你,一拍两瞪眼。”
第九十三章 定闲苦劝计无施
恒山派的高手定逸师太对计无施突然发难,让计无施心头恼怒,但是也不敢掀桌子,这恒山三定虽然人品卑劣,但手上的功夫却不含糊,手下更有不少淫尼,再加上和令狐冲的特殊关系,更让计无施投鼠忌器。更何况,就算真的翻脸,凭借自己手下这点力量,就算能赶走三定,将其全部击杀却难如登天,如果让三定跑了,必成死敌,介时自己在明三定在暗,自己天天连睡觉都要防备三人偷袭。计无施乃是一个老江湖,深知“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当下满面堆笑道:“三位师太说的哪里话来,小的只是担心能力有限,怕耽搁了三位高人的大事。”
定闲师太道:“阿弥陀佛,师妹休得无礼。”定逸师太冷哼一声不再说话,顺手拿起定静师太碗中的牛蛋啃了起来。定闲师太道:“计施主,无需担忧,此事乃是有百利而无一害。一旦事成,计施主不但财源滚滚,更可名利双收,甚至可以封妻荫子光宗耀祖啊。”
计无施越听心里越没底,但在三尼的淫威下不敢多言,只好老老实实的听着,脸上还不得不堆满了欢喜之极的假笑。闲师太满意的点点头,继续道:“不知道计施主对当今江湖有何看法?”
计无施心头暗骂:“老虔婆,老子就是在这儿当个贼,什么江湖武林干老子屁事。”面上陪笑道:“小可只是一个小人物,这种江湖大局岂能有什么看法,这都是少林武当那些大人物的事情。”他本想奉承三定两句,但是想到五岳剑派现在的关系,还是狠狠掐死了这个讨骂的念头。
定闲师太道:“那么计施主说,这少林武当为何数百年来能在江湖上如此威风?”他也不待计无施回答,自行解释道,“还不是因为朝廷,莫说少林武当,便是那是日月教也有朝廷许可的传教权力。他们有朝廷撑腰,于是就有了合法传教的权力。就拿少林来说,他们一张和尚的度牒拿出去卖,就可以卖近千两纹银,故此这三派财雄势大,更可以广收门徒,还有大量的良田房产,如何不强?”
计无施不知道这老尼姑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又不敢问,只好连连点头诺诺连声,生怕冷了场。
定闲师太缓缓道:“我北岳恒山派虽也属佛门,却因为没有朝廷的正式承认,故此难以做大,故此才会被迫加入五岳剑派联盟受尽屈辱。我恒山派尚且如此,也就难怪以计施主的文韬武略,却只能在此小打小闹的占据一个小山头了。”
计无施的心中已经隐隐有了不好的预感:“老虔婆,什么狗屁文韬武略,老子就他娘的想当个贼头,快活一天是一天。这老淫尼如此抬举我,不知道后面有什么了不得的祸事等着我呢。等等,他不会是失心疯了,打算让我跟着他去灭少林诛武当踏平日月教吧?”想到这里,计无施已经不敢再听下去了,连忙开口道:“师太心怀大志,小可钦佩之极,但是小可武功低微,莫说少林掌门方丈掌教和东方不败,便是他们手下的众多高手,也不是小可的武功可以比拟的。请恕小可无能为力助师太平定武林。”
定闲师太微笑道:“计施主误会了,贫尼自也知道,计施主虽然武功不俗,但是距离少林武当两派掌门自还略显不足,更不用说那天下第一的东方不败了。贫尼也不是要计施主出山平定江湖的。”
计无施松了一口气,擦了擦额头的冷汗,也暗笑自己多想了,如此不靠谱的事情,恒山三定也不可能对自己提。但是定闲师太下面的话差点让他当场休克。
“计施主,贫尼姐妹是要计施主率领手下兄弟出山,推翻那昏君正德的无道朝廷,重塑寰宇另立乾坤,成就那无上霸业。待到那时,自然会得到朝廷的册封,从此以后龙入大海虎归深山,封侯拜将不在话下,岂不是光宗耀祖衣锦还乡?”
定闲师太的话刚刚落地,夜猫子计无施已经跪在了他的面前,不过他这次跪下来既不是感谢定闲师太给自己如此大的富贵,也不是出于对恒山三神尼的尊重,而是求他们赶紧走,走的越快越好:“三位师太乃是前辈高人,竟有如此大的抱负,让人钦佩不已,请恕在下能力地下本领低微不敢追随。三位师太这样的高人,小的以前从来没见过,只希望日后也万万不要碰上才好。”
定闲师太的话让计无施直接当机,现在计无施已经想去单挑少林武当和魔教了。开玩笑,哪怕和这三家联手打,虽然必死无疑,但好歹还能有说两句场面话的时间博个彩头,就凭自己手底下这几个山贼草寇,外加自己这两下子江湖功夫,自己就竖起大旗造反?本以为恒山三定给自己找了个送死的差事,没想到居然是让自己去干这种抄家灭门诛九族的事情。
定逸师太大怒,拔剑出鞘道:“计无施,你敢不敢再说一遍?”定静师太也站起身行,宝剑已在手中。
计无施忍无可忍,跳将起来,手中已经多了一把匕首,大吼道:“他娘的,说就说,有什么不敢说的!老子宁可死在你们手里,也不愿意祖坟被刨了。”随着他的吼叫,山寨里的喽啰兵也拿着家伙冲了进来。
定闲师太连忙高颂了一声佛号道:“阿弥陀佛,师妹稍安勿躁,将剑收起来。”见两位师妹收了宝剑,定闲师太又对计无施道:“计施主,我姐妹前来乃是好心好意,计施主为何如此抗拒?”定闲师太也看出来了,计无施已经豁出去了,如果定逸再继续逼他,计无施不在乎和自己一方拼了。
既然撕破脸了,计无施也不再虚与委蛇,冷笑道:“定闲师太说的好轻巧,就凭我计无施和手底下这几十号兄弟,就让我们去攻打京城改朝换代。师太为何不干脆让我去打凌霄宝殿,坐那天帝之位?有人想让计某千刀万剐,抄家灭族,难不成计某还要笑脸相迎不成?”
定闲师太道:“计施主误会了,贫尼绝无半点恶意。先皇时期朝廷向来不管我江湖之事,当时我江湖人过的何等逍遥自在,但是现在这昏君正德登基后却重用鹰犬,对我江湖英雄行事横加干预。计施主这样的英雄,相信迟早也会在他们的海捕名单之上,如果不推翻这昏君,如何能够保我江湖豪杰的平安?”
计无施冷冷道:“计某的前程无需师太操心,师太也不必白费唇舌。”
定闲师太对计无施的态度也不以为意,又开口将自己最大的底牌亮了出来:“计施主或许觉得贫尼在信口胡诌,贫尼既然能找上计施主自然已经有了万全之策。现如今宁夏的安化王爷,龙形虎表,有道明君,他已然准备起兵反抗那昏君的暴政,贫尼三人现在便在安化王爷座下听命,如今王爷已然准备停当,兵精粮足人强马壮。贫尼自告奋勇出来给王爷联络各路英雄好汉,只待王爷振臂一呼,天下响应,我等也追随王爷杀入京师。计施主放心,王爷知道我等力量低微,故此攻城略地之事不让我等送死,只需要我等在王爷大兵杀到之时作为内应,刺杀终于昏君的文武大员,策应王爷的千秋大计便可。如此美事,计施主何乐而不为呢?”
定闲师太这番话,说的可是有理有据,起码她自己认为是无懈可击。如果她面对的是黄河老祖、司马大、黄伯流这些人,也许还能起上一点儿效果,但是计无施外号既然叫夜猫子,自然是心思缜密之人,如何能被定闲师太这几句话给唬住。
计无施将手中匕首插入袖口,抱拳冷笑一声道:“多谢师太成全,可惜计谋胸无大志,实在不敢趟这趟混水,还望师太莫要强人所难。”说罢大喝了一声:“左右,送客!”定逸师太见计无施油盐不进,便要直接动手,忽然一名喽啰兵跑进来叫道:“寨主,有客拜山!”
计无施心中一颤,对付恒山三定他已经难以全身而退,再有强敌他恐怕就走不了了,有心现在逃,转念一想:“看来对方已经做了准备,我如果此时逃了,恐怕反而中了对方的诡计,介时逃跑途中被抓,还白白受他们奚落,倒不如光棍一点。”故此连来者是谁都不问了,当即吩咐道:“有请!”随即转头森然一笑道:“师太果然准备充分。”
第九十四章 剑盟拜山
定闲三人听说有人来访计无施,也是一愣,暗道:“莫非王爷担心我三人势单力孤,故此派人来此辅助我等?”一念至此,心中大定,当下也不多言,坐下身来拿起刚刚啃了一半的牛鞭,慢条斯理的啃了起来。
计无施此时已经坐在了分赃厅的交椅之上,反正这个时候已经是九死一生了,江湖好汉,到这个时候,要的就是这个牌面。
不多时,一个肉球和一个邋遢书生走了进来,计无施一见面色大变,却正是自己的至交好友黄河老祖。
黄河老祖进了分赃厅便是一愣,他们二人自从衡山城之后,便回了自己在黄河的老巢继续做自己打家劫舍的老本行去了。但是孰料这个剑盟端的不为人子,那左冷禅自从做了这剑盟盟主,行事和以往大不相同,忽然宣布剑盟要为江湖主持公道,黄河老祖作案的地方就在河南,被剑盟列为重点照顾对象。本来以老头子和祖千秋的功夫,一般的人物也不容易拿下他们,但是这次嵩山派一改过去的作风,十三太保轮番出山,把河南境内的黑道人物赶得像兔子。黄河老祖不但秘密窝点被嵩山派给剿了,二人还被九曲剑钟镇和神鞭邓八公所伤,要不是靠着手下当肉盾施展轻功逃了,二人现在已经凉了,不过自己的徒子徒孙也被斩尽杀绝。
老头子和祖千秋一口气跑出河南,找了个僻静的地方养好了伤,一时之间不知投奔何处。虽然他们是任盈盈的手下,但是任盈盈一贯心狠手辣,动不动就送手下去当炮灰,况且他们虽然是任盈盈的下属,却和任我行没什么关系,更兼任我行比任盈盈的手段更为阴狠,不到万不得已他们是不打算去投靠的。至于令狐冲,他们却是考虑过,虽然令狐冲是个忘恩负义的小人,但他们都是黑道中的贼寇,对人品一向不在意,但是令狐冲虽然卑鄙无耻,却没有一个上位者的担当,更没什么统御的才能。需知,一个组织里面,首领的人品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能力,如果你不能让手下人吃饱饭,你人品再好也不行,而令狐冲属于人品又差又无能,投靠他还不如去找任盈盈,况且令狐冲和任盈盈父女那些破事儿纠缠不清,又和剑盟针锋相对,过去了不知道会出什么事情。
思前想后,两人想到了计无施,虽然计无施名义上奉令狐冲为盟主,但枭鸟寨和令狐冲没什么关系。令狐冲在最初也不过是因为出卖了漠北双熊和桃谷六怪,为了做个大仁大义的样子,动动嘴说让计无施去安抚双熊岭,计无施如今在枭鸟寨的一切都是凭自己的本事打下来的,和令狐冲毫无关系,故此两人商议良久,最终决定还是来投计无施。
没想到黄河老祖刚刚到计无施的地盘,就见到了如此诡异的一幕:计无施面色铁青一副慷慨赴死的样子坐在寨主的交椅上,而堂中央摆着一张大酒桌,三个尼姑正在喝酒吃肉。等等,中间那个抱着根牛鞭啃的津津有味的,不是已经死了的恒山派定闲师太么?再看她的左右,正是也已经死了多年的定静师太与定逸师太。
两人正在心头惊异之时,计无施却大笑起来:“哈哈哈,我道是谁,原来是你们,好好好,老头子、祖千秋,我们几十年的交情,没想到你们居然伙同这三个老虔婆来要老朋友的命!”
老头子不明所以,忙道:“计无施,你搞什么鬼?我们二人专程过来投奔你这个夜猫子,你咋张嘴就骂?”
祖千秋心思细密,上前道:“老弟,虽然你比我们年轻,但我们也有数年的交情了,我们是什么人你还不清楚?虽然我们和三位神尼神交已久,却也不至于因此和老友反目吧?昔日惊闻三位高人的噩耗还曾经为之神伤,没想到今日在此相遇,幸会幸会。”他最后一句话却是对恒山三定所说,这番话说的滴水不漏,既表明了自己来此纯属偶然,又没得罪任何一方。毕竟此时的黄河老祖已经成了丧家之犬,虽然是来投奔计无施的,却也不能还没搞清楚状况就得罪任何一方,毕竟恒山三定也不是好惹的,更何况她们还和令狐冲甚至任盈盈父女有着太多苟且的勾当。
计无施闻言一喜,虽然他已经抱定了拼命的决心,但是那毕竟是没办法的办法,现在黄河老祖一到,己方实力已然大增,对恒山三定已经无需太过忌惮,虽然黑道中人唯利是图,他也知道这二人都是无利不起早的东西,不过只要他们露出偏向自己的态度,哪怕袖手旁观对自己也是有利无害。
计无施当即抱拳拱手道:“二位老哥哥,小弟实在是心绪已乱,如有得罪之处敬请原谅一二,实在是这恒山贼尼欺人太甚,来了我们山寨,小弟好吃好喝好招待,接过他们反而想要小弟的命,小弟本打算鱼死网破之时,孰料二位哥哥前来,故此误会,死罪死罪!”
二人这才明白一向冷静的计无施为何刚刚如此失态,不过他们也是老江湖,从来不干没好处的事情,哪怕是几十年的老朋友,没好处也别想让他们出手。祖千秋眼珠一转,忽然一笑道:“计老弟,我二人看你的这山寨好生红火,不像我们两个破落户,在河南都快被左冷禅那厮赶尽杀绝了,本来想借着看老朋友的机会出来避其锋芒,没想到一来才发现,你这里简直比河南强了不止一点半点啊。早知如此,我二人就不应该做什么劳什子黄河老祖,来你手下当个头目也好啊。”
计无施面上一喜,笑道:“我与两位哥哥相交多年,哥哥岂不知老弟这两下子,在河南就靠着两位哥哥的帮衬讨口饭吃,不是因为漠北双熊栽了,小弟也没这个机会执掌山寨。这段时日一来,小弟早已筋疲力尽,这才发现,小弟根本不是当什么寨主的料子,还是以前跟着二位哥哥在河南舒坦。小弟近来正在寻思派人去找二位哥哥救小弟于水火,正好二位哥哥今日到了。小弟刚好将山寨交与两位哥哥,与在河南一般做哥哥们的副手,也可以松一口气了。”
黄河老祖心下大喜,不过面上还是推辞不就,最后还是计无施急了,跪下硬逼着二人接受山寨,老头子和祖千秋这才装的勉为其难的接受。
随即计无施召集喽啰兵来分赃厅,参见两位寨主,随后自己与在河南的时候一样,坐到了第三把交椅上。
恒山三定一直没出声,只是冷冷的看着他们闹得这一出。
待等老头子坐到了主位之后,才咳嗽一声,问计无施道:“老计,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恒山三位掌门师太来到咱们山寨了?”
计无施冷笑道:“老哥哥,这三个贼尼欺人太甚,居然跑来给了小弟一张画饼,就让小弟扯起造反,说不跟着她们造反就要屠了山寨。如今二位哥哥执掌山寨,刚好可以扬山寨之名,杀杀这三个老虔婆的威风。”
黄河老祖闻言也是一惊,他们没想到恒山三定居然如此疯狂。
祖千秋冷笑一声道:“三位神尼胸怀雄图大业,我们兄弟没那份魄力。我们都是江湖人,无意朝廷的大事,三位神尼远来是客,我们也不便说三道四,还望早点用完餐后尽快下山。”
定闲师太面色不动,定逸师太却是勃然大怒,跳起来破口大骂。
坐在主位上的老头子一拍扶手,大叫:“定逸,这里不是你们恒山,我们也不是田伯光令狐冲之辈,可以任由你们拿捏,既然你们给脸不要,那动手便是。”
就在此时,又有喽啰兵上来报信:“寨主,又有人拜山!”
堂上六人均是一呆,计无施心中最为复杂,自己当了这个寨主以后,从开始惨淡经营,到现在不到一年的时间,好不容易的让山寨恢复元气。刚刚打算享受两天,结果今天先是恒山三尼让自己捣乱,不从就要杀人,好不容易来了帮手,自己寨主之位又没了,现在又来人拜山,不知道是哪方人马,反正他现在也是破罐子破摔,反正也不能再坏到那儿去了,听天由命吧。
没想到还没等老头子发话,一个喽啰兵就飞身进了大堂,刚好摔在正中的酒桌上,顿时将酒桌砸碎,汤汁饭菜四溅,恒山三定虽然身法了得,不查之下也被溅到不少汤汁。随即人影一晃,几个人进入大堂。
堂中六人都是武林高手,一见来人身法便知对方甚为了得,当看清几人的相貌后,皆是大惊失色。
为首三人一人是君子剑岳不群,一人是嵩山派仙鹤手陆柏,二人旁边还有一人头戴斗笠,斗笠边上挂着一幅黑纱遮住脸面,后面跟着三名锦衣大汉,再后面跟着的正是劳德诺等剑盟弟子。
岳不群冷冷一笑道:“定闲师太,别来无恙否?”
恒山三定见到是岳不群和陆柏,面色也变了变,不过却也不怕,定闲师太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原来是华山派岳师兄到此,多谢岳师兄吉言,贫尼一切尚好。”
岳不群冷笑道:“师太果真是好手段,时至今日见到岳某和陆师弟居然还能如此说话,佩服佩服。”
定逸师太道:“岳不群,你待如何?别人怕你这个伪君子,我定逸可不怕。”
陆柏开口道:“老头子,祖千秋,计无施,你们是打算给这三个老尼助拳么?”
老头子性如烈火,他和祖千秋本就和嵩山派结下了深仇大恨,又见陆柏如此嚣张,刚要开口,却被一旁的祖千秋和计无施拦住。祖千秋阴阴一笑道:“陆三侠,虽然左掌门在河南赶得我们兄弟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但是冤家宜解不宜结,现如今我们兄弟已经躲到塞外来了,再大的气,相信嵩山派也已经出了,不妨就此罢手如何?至于恒山派的三位师太,今日只是来我山寨喝酒吃肉,我们做了一次地主,却绝不敢插手剑盟之事,不过都是相识,帮陆三侠和岳掌门一方也是不妥,如今只好两不相帮。”
计无施也在一旁附和,老头子虽然莽撞,却不蠢,自然明白渔人得利的道理,万没有替三个老尼姑出头的想法,也是点头。
岳不群看着恒山三定,冷笑道:“定闲师太,岳某奉劝你们还是束手就擒,看在曾经五岳剑派同气连枝的份上,岳某和陆师弟定会向左盟主求情,希望他对你们从轻发落,如果你们肯改邪归正,将令狐冲任盈盈等江湖败类铲除,岳某甚至会继续支持你们执掌北岳恒山,你看如何?”
定闲师太颂了声佛号,同样冷笑道:“阿弥陀佛,岳不群,到了今日你为何还要摆你那副伪君子的样子?从轻发落?如何从轻?我姐妹一生从未做过一件好事,如今东窗事发,江湖上已经人人皆知,你明知道我们所作所为就算是再轻也逃不过一个死字,居然还在此口蜜腹剑,真是虚伪至极。”
陆柏对岳不群道:“岳师兄,如何?我便说过,即便你真心想帮她们,但是这帮贼尼也会以己度人。只会把你一片好心当成驴肝肺,你还有必要废话么?”
老头子三人心中也是暗笑岳不群的迂腐,不过对恒山三定如此理直气壮的无耻也是钦佩不已,到底是佛门高人,和他们这些黑道的贼寇就不是一个等量级的,就这些厚颜无耻的话,他们就说不出来。
岳不群也不再多言,只是叹了口气,缓缓拔出佩剑道:“既然如此,我们还是手上见高下吧。”
定闲师太忽然扫了一眼老头子三人,开口道:“黄河老祖,计无施,你们真的以为他们这些人拿下我们三人会放过你们么?”
老头子三人却是一愣,是啊,岳不群他们和自己本就有仇,如今拿下武功胜过自己三人的恒山三定,下一个岂不是就轮到自己了?
第九十五章 给你们个体面
老头子三人听了定闲师太的话,面上难看之极,他们知道定闲师太在挑拨他们和岳不群一方,但是他们却不得不受到这种挑拨的影响,因为他们两方本就是冰炭不同器。定闲师太这种挑拨不是阴谋,而是阳谋,就算是老头在三人不出手,但是此话一出,岳不群一方也自然会提防他们,这样一来,恒山三定即便孤军奋战,胜率也是大大的提升了。
忽然那个面带斗笠的男子在黑纱后面传出声音:“老头子、祖千秋、计无施,给你们两个选择:第一、帮着三个淫尼对付我等,我保你们活五百日再死,少一日老子就不是人。第二、念你三人虽然做了强盗,但是不伤人命,老子大发慈悲,你们三人协助剑盟拿下恒山三定,老子赏你们一个体面。”这声音似针刺剑击刀削,就像金铁之声阴冷无比,让人汗毛发树,
老头子三人面色顿时阴沉无比,计无施强压怒火面前开口道:“请问阁下,如何一个体面法?”
那声音无喜无悲道:“老头子,你和祖千秋坑蒙拐骗偷盗劫掠,等你们拿下三尼之后,老子废了你们武功,再抄没你们的家产赔给受害人,让你们可以好好活下半辈子,老头子还可以和你的女儿享受天伦之乐,你女儿现在开封骡马巷三号,相信你还是希望她能真的成个老不死吧?至于你计无施,虽然你在此劫掠,好在抢上山的女子都是被迫卖身之人,将他们分给手下时也能做到你情我愿,不愿者还能发给路费让她们投奔亲友,虽不算侠盗,但也谈不上恶贯满盈,老子抄了你家赔偿受害人,然后限你三年做一百件好事,少一件,老子就让你惨呼惨叫七七四十九个日夜再死!”
这话落地,在场众人无不惊骇,莫说老头子三人和恒山三定,连岳不群陆柏都目瞪口呆的看着藏在黑纱后的林平之。他们知道林平之现在今非昔比,但未曾想到他现在杀性如此之重。
定逸师太忽然哈哈大笑道:“老头子,你们三个听见没有,现在你们还不和我们联手,就等着被人诛杀吧。”
老头子和祖千秋刚要动手,计无施忽然叫道:“我同意!”
黄河老祖怒视计无施,老头子叫道:“计无施,你疯了不成?”
计无施面如苦瓜道:“两位老哥,我没疯,我只是怕了。”
怕了?这个刀头舔血十几年的黑道高手居然直言不讳说他怕了,老头子吼道:“孬种,我和祖千秋二人在他们剑盟总舵全力绞杀下都不怕,现如今来了几个鸟人就把你吓成这样,你让剑盟吓破胆了么?”
计无施苦笑道:“小弟虽然无能,但是却还不至于对剑盟畏之如虎。”
祖千秋奇道:“那你怕什么?”
计无施看着戴着斗笠的林平之道:“我怕他。”随即小声和祖千秋说了句话,祖千秋面色也是大变。
老头子叫道:“朋友,你到底是谁?英雄好汉何须藏。。。”
他没说下去,因为计无施和祖千秋忽然一起出手将他的嘴巴按住,随即在老头子耳边低声说了一句,老头子面色忽然变得惨败,脸上的肥肉瞬间抖动如同筛糠,似乎见到了什么恐怖至极的事情。
随即计无施身形一晃,掌中已经多了一柄匕首,对岳不群陆柏叫道:“岳掌门、陆三侠,我兄弟三人愿帮剑盟清理门户拿下这三个淫尼。”
岳不群陆柏对视一眼,眼中尽是感慨,后面的劳德诺罗成等人则是心花怒放,自己投靠之人如此了得,自己以后的前途可想而知,唯独岳灵珊在最后面看着林平之的背影不光闪烁不定,面色复杂。
恒山三定也是大惊,他们万没想到,那人不过几句话,居然让计无施三人宁可自愿被此人或者废去武功,或者投靠为奴,也要和自己拼命。定闲师太刚刚听这个声音很熟悉,但一时想不起来,此时忽然福至心灵,开口叫道:“林平之,你是那血神林平之!”
自衡山城一战后,林平之在正道中杀拳之名已不胫而走,但他对待桃谷六怪以及漠北双熊等人的残酷手段也在黑道中得到了血神的外号。
林平之见定闲师太认出了自己,缓缓摘下斗笠冷笑道:“定闲,上次放过你们一马,你居然还不知悔过。”
定闲师太心中大惧,叫道:“林平之,你也是王爷的人,莫非你不知我等三人的身份?杀我们你不怕王爷将你斩成肉末?”
林平之淡淡的道:“你们三个是什么身份?不过是三头母猪,宰三头母猪,相信王爷不会对我有什么看法,更何况。”他忽然一笑,阴森森的道,“你猜我是怎么知道你们三只母猪会出现在这里的?”
定闲师太面色惨变,他终于再也无法把持她那世外高人的形象了,面容变得扭曲务必,狰狞的道:“是你,就是你这个小人,和你那个伪君子师父一样的虚伪,一定是你在王爷面前进了谗言,所以王爷才会让你公报私仇!”
林平之摇头道:“定闲,说你们蠢,你们真的蠢,你们三人是个什么东西?真以为能入得了王爷的法眼?”他伸手掏出一块金牌道,“你们三个睁开你们的狗眼看看,这是什么?”
定闲三人一见,顿时面如死灰,定逸破口大骂道:“安化王,你个畜生,我们姐妹为你四处奔走,我定静师姐的女儿,为了你被林平之打成不死不活只能瘫痪在床的丑八怪,我都听你的命令不敢报仇。原来你把我们当作了夜壶,为了取悦林平之给你卖命,居然如此出卖我等,你,你不得好死!”
他的话不多,但是在场众人都不是傻子,林平之一方自不必说,老头子三人心思电转之下,对林平之更是恐惧非常,恒山三定,江湖上如此吓人的人物,居然只是安化王取悦林平之的工具。老头子想到刚刚差点骂林平之,已然满身大汗,感激的看了祖千秋和计无施一眼,心中却是高兴,这林平之虽然心狠手辣,却是言而有信,虽然说对江湖人废了武功比杀了他还难受,那不过是因为死人不会难受,只要能活着,难受点就难受点吧,更何况自己还有个女儿,还可以如同林平之说的,享受天伦之乐,一念及此,老头子三人牙关一咬定下心来。
祖千秋叫道:“大胆定逸,你们恒山派为祸江湖,坏事做尽,我黄河老祖如何能容你,今天我们就为被你残害之人讨个公道。”说罢也不再言语,和老头子计无施直扑定逸师太,他们知道自己的武功不如三定,一对一纯粹找死,直接就来了以众凌寡。
定闲和定静两位师太已经知道今天凶多吉少,也报了拼命的心思,他们知道定逸师太的武功,对付这三人虽然难以取胜,但也不至于几下子就落败,两人对视一眼,拔剑面对岳不群道:“岳师兄,你收了一个好徒弟啊,现在居然连师叔都要杀了,难道这就是你君子剑岳师兄的门规?”
林平之暗赞定闲师太果然能屈能伸,现在居然还有脸拉交情,知道岳不群脸皮薄,想用言语拍住岳不群,为了拉近彼此距离,不但重新开始叫岳师兄,连师父的外号都叫上了。不过岳不群还就吃这一套,面色一红,刚要开口,被仙鹤手陆柏拦下:“岳师兄又要行那养虎为患之事么?莫非宁中则和令狐冲之事还不能让岳师兄醒悟?”
岳不群听了这两个名字,面色更红,叹了口气,便要拔剑。林平之忽然道;“师父,陆师叔,对待这种杂鱼,没必要脏了师父师叔的手。”他回头对王朝三人道:“这三个人都是武林高手,以前的恒山派掌门,你们有把握没有?”
王朝看了张龙一眼,面带坏笑道:“大人,我和老二闯荡江湖,虽然名气不大,但只是因为我们不屑做那作奸犯科之事,但是论功夫嘛,嘿嘿,看和那三个贼寇动手的老尼姑的身手,我们兄弟不弱于她。”
张龙不干了:“大哥,你看我干嘛?你光说你和二哥,莫非我和老四就是添头?”
林平之也不理张龙,对王朝点头道:“好,你说的,你们三个出去,商量一下谁打,提前说好了,上去了要是给我丢人,回去少不了收拾你们。”
三人领命,飘身出列,走到定闲师太二人面前,王朝道:“老三,给我和你二哥观敌瞭阵。”张龙怒道:“大哥,我看你和二哥都歇着吧,我一个人就够了。”
马汉笑道:“我们兄弟有什么可争得,谁上不一样?”
张龙道:“不一样,先不说这也是功劳,大哥忒的看不起人了。要不这样,咱们仨猜拳,谁输了谁等着补漏。”
马汉道:“这主意好!”
这仨活宝干脆就在众人面前脸红脖子粗的划起拳来了。
泥人也有三分火气,此时定闲师太面色铁青,万料不到这林平之的三个仆役居然也将自己姐妹视若无物,怒火冲天之下道:“不用猜了,你们三个一起上吧。”
马汉斜了定闲师太一眼,阴阳怪气道:“什么?一块儿上?一块儿上两下子就解决了,就没得过瘾了。”
但这么一打岔,张龙叫了一声:“二哥输了,大哥,我们上。”
说罢和王朝飞身扑上,只留下如丧考妣的马汉冲着定闲师太怒骂道;“好你个老贼尼,居然狗胆包天算计你马汉爷爷,等着瞧,逮着你以后,老子说什么也要向大人讨个人情,将你炮制个三天三夜,让你后悔为什么活在这个世上!”
第九十六章 回堡
定闲师太和定静师太本没把王朝几人看在眼里,认为无非是林平之属下一个仆役,能有什么高深武功。但是动上手才知道碰上的乃是平生劲敌,王朝手持一把绣春刀,刀光闪烁,神出鬼没,身法更如幽灵一般,昔日他们三定的男宠田伯光号称快刀,但定闲可以确定,田伯光绝不是此人的对手。再看定静师太也陷入了苦战,张龙的绣春刀不及王朝迅捷,但是却多了一份刚猛霸气,大开大合隐隐有风雷之声,刀风猎猎,连围观之人的身上都感觉到麻辣辣的疼痛之感。
唯独马汉看着王朝两人打得不亦乐乎,心中急切难奈,忽然瞥见一旁都作一团的计无施等人,心中一喜悦,大叫道:“你们三个废物,给我滚到一边去,让老子来拿这贼尼,回头老子擒下这贼尼,算你们一功。”
说罢腰间绣春刀出鞘直扑定逸师太。
老头子三人听到马汉大叫,本来心中有气,但听到他后面的话,心中又是一,随即虚晃一招抽身退下,将定逸师太交给了马汉,然后三人在一旁严阵以待,在三人力有不逮之时马上抢救,这个时候可是在林平之面前表现的时候,他们的心情甚至比岳不群等人都紧张。
岳不群和陆柏两人目光如炬,一眼就看出,林平之这三个下属的武功并不比恒山三定差,心中也是惊疑不定,对锦衣卫的实力更有了进一步的认识。不过恒山三定到底非是浪得虚名之辈,双方的较量起码还要千招之后才见分晓。
林平之看的不耐烦了,冷声道:“计无施,你们等着看戏呢,快点上,记住,我要活的。”
计无施三人听到林平之的话,不敢怠慢,慌忙加入战团以二打一。林平之又看了一眼劳德诺几人道:“这三个贼尼以前曾是五岳剑派的师叔辈,本领也算不错,这个机会难得,你们也上去吧。”
劳德诺几人大喜,如林平之所说,这种和高手过招的机会最是难得,现在恒山三定手忙脚乱在,自己上去又可以提升武功又可以立功,两全其美。当即劳德诺李越罗成史登达一起扑上,让林平之没想到的是,岳灵珊娇喝一声,也拔剑在手扑向定逸师太,林平之一愣,随后一笑,当年在衡山城定逸师太曾经以大欺小抓过岳灵珊,看来岳灵珊也对定逸记恨在心了。
恒山三定之中,定闲武功最高,定静其次,定逸最差。
不过片刻时间,定逸师太后背中了马汉一刀,好在马汉谨记林平之要活得,手腕一转用刀面拍在定逸背上,当即将定逸拍的身形一晃,胸口一热,又被岳灵珊一剑刺在手腕上,宝剑落地,岳灵珊刚要补刀,被马汉横刀挡住:“大人要活的。”岳灵珊气鼓鼓的瞪了马汉一眼不再言语,马汉伸手点了定逸师太的穴道,随即拎起来回归本队一扔。大笑道:“大哥,三弟,俺先得手了。”
王朝二人心中大怒,破口大骂定闲定静:“臭尼姑,给脸不要脸,还不给老子躺下。”手下加紧,刀风更盛,没几个回合随着两声惨叫,定闲二人口吐鲜血,随即也被擒下。
林平之点头,让劳德诺几人将三定喂药治伤,然后捆起来扔上马车。处理完三定,林平之回头看着老头子三人,开口道:“把你们山寨人马全部集合起来。”
三人不敢不从,将所有的喽啰全部叫到大堂,不一会儿,山寨26名喽啰全部到了大堂。林平之道:“你们之中有谁做过损阴丧德之事,自己站出来,赏你们一个痛快。”过了半晌,一个小喽啰出来道:“大侠,自从计寨主来了以后,跟随之前漠北双熊的贼人已经被计寨主设计除掉了,我们本是流民,过去在山寨也之是做当奴仆之用,有时惹怒双熊还可能被其当作食物吃掉。近一年虽然也劫掠过一些客商,却未伤人命。请大侠明查。”
林平之看了计无施一眼,计无施跪倒道:“林大人,小的虽然身在绿林,但是无论以前还是现在,从未杀过任何一个无辜之人,请林大人明查。”计无施心思灵活,此时他如何还猜不到这个林平之,便是在宁夏城搅起偌大波澜的那位锦衣卫百户。
岳不群也道:“平之,计无施所言确是实情。”
林平之点点头道:“好,不过虽然如此,但是你们毕竟作奸犯科,不可不罚,这样吧,你还可以继续留在这里做的你寨主,不过有一点,从此以后,不许你再做奸犯科,至于生活,我会留下人教你们如何去做,还有,一百件好事,不得忘记。如果你真的可以改邪归正,本官未尝不可给你个前程。”计无施闻言大喜,连忙叩头谢恩。
林平之随即冷眼看了老头子和祖千秋一眼道:“至于你二人,本官已经言明,你们的这一身武功是不能留了,不过你二人混迹江湖,相信仇人不少,如果这样宰了你们,恐怕日后也会死在仇家刀下,这样吧,本官便将你们带回李俊堡,从此你们做一个安善良民便罢了,至于家眷,本官也会给你们接来。”
老头子两人本已经心如死灰,现在听闻林平之所言,也是喜出望外,毕竟,半生的刀头舔血,现在他们也累了,但是他们不敢停下来,因为如同林平之所言,他们仇家众多,一旦停下来,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死,现在既然有林平之庇佑,也算时不幸中的大幸了,于是也连忙磕头谢恩。
岳不群和陆柏看林平之三言两语,收计无施废黄河老祖,心中更是感叹,特别是陆柏,对比左师兄什么人都要,只看武功高低,不禁摇头。
林平之随即叫过李越和两名校尉,对他们嘱咐了一阵,随即对计无施道:“计无施,我派史登达驻扎在此,过段时间,我还会派人来教你们生存之法。”计无施连忙谢恩,随即对李越点点头,李越已然时心花怒放,自己在衡山派中虽然是大师兄,但是在江湖上地位并不高,现在自己居然可以也可以独当一面了,这可是在衡山上根本不敢想的,日后见了同门,他们恐怕也要羡慕不已了。
安排好山寨之事,众人也无暇在此多留,岳不群和陆柏还要返回华山,于是便在山脚下与林平之分别。
回到李俊堡后,林平之先将恒山三定打入自己设立的大牢,在陆大有几人惊恐的目光中挑断了三人四肢的经脉,随即命舒奇等人好好看护这三人,以便自己日后得暇之时来此炮制他们。除了陆大有,施戴子和舒奇四人都是恐惧外加高兴,恐惧的是林平之现在的手段越来越恐怖,每日里看他炮制陆大有高根名都是对心理的一种挑战,现在连恒山三定这种他们以前只有仰望的存在也成了林平之的阶下囚,他们获救的可能已经基本不存在了。高兴的是,林平之动刑极少假手于人,只要他的手被占上了,自己就可以相对安生的过上一天。
只是马汉对林平之要求,要求定逸师太伤好后能交给自己炮制三天,以报她捣乱让自己划拳输了之仇,林平之自无不可,点头应允。
恒山三定此时唯一的希望就是可以死个痛快,可是他们现在武功被废筋脉被挑,连死都成了一种奢望,定闲师太也彻底没了有道神尼的样子,面容扭曲的破口大骂,只盼着林平之能一怒之下杀了他们。舒奇几人心中黯然:“师太却是白费心机了,如果此法有用,我们早就得偿所愿了,这林平之的可怕就是你越骂他,他越平静,反而还能促进他上刑的水平,看看旁边那个已经不成人形的陆大有就知道了。”
第九十七章 取信安化王
林平之并没有在李俊堡多停留,当晚在密室和罗祥谋划一夜后,次日天光刚亮,林平之便出门打马直奔安化王府。
此次林平之并未带随送,更没和周昂打招呼,只是单人独骑孤身而行。
次日下午,林平之满身尘土的到达安化王府门口,不过他却并未差门子报信,只是将一封密函交与门子,仔细叮嘱一番,然后右手一动,将一块纹银塞入门子手中,门子用手暗暗一捏,登时眉开眼笑,忙不迭的点头不已。林平之见门子进去了,也上马找了一家客栈开了间上房,先招呼小二打了热水好好的洗刷一下全身的尘土,随即让店家准备一桌上等酒席提到房间。
酒菜刚刚摆好,房门便被人敲响,林平之开门抱拳道:“史先生,请进。”
来者正是安化王府三大智囊之一的史连,史连见林平之也是满面堆笑,进了房间后,林平之关好门户和史连分宾主落座。
林平之端起一杯酒道:“史先生,林某一向对史先生敬仰有家,今日林某唐突来访,先敬先生一杯。”
史连不敢托大:“林大人客气了,史某不过一区区幕僚,不敢当大人如此抬爱。”二人各饮一杯后,林平之道:“林某此来本有二事想面见王爷,但是到了之后,考虑道身份的敏感,故此将先生请到此处代林某传言给王爷。”
史连道:“哦?不知林大人何事要史某代传?”
林平之笑道:“第一件事情,林某要多谢王爷忍痛割爱,让林某报的大仇。”
史连目光闪动,心中不屑林平之的独特嗜好,但面上不显,点头应承。
林平之面色一整,肃然道:“第二件事情,却是有关大事。”史连心头一突,暗道:“正戏来了,常言道:‘对症下药,量体裁衣’,对了林平之的胃口,他果然就肯出力了。”史连的面色也变得郑重无比,认真的看着林平之,等他的下文。
林平之微微理了一下思路,低声对史连诉说起来,史连的面色一会儿震惊一会儿惊惧,等林平之诉说完毕,史连已经像是被天雷击打过一般,木雕泥塑一般坐在那里,过了半晌,史连才回过神来,看着林平之,目光复杂道:“林大人果然英雄了得。”他实在不知道应该说什么了,林平之看着史连面上带笑:“先生过誉了,林某不过一介武夫,真正办大事,还是要靠先生这样的文人大儒。”
史连忽然起身对林平之一礼道:“史某多谢大人给史某如此大的一桩功劳。”
林平之受了史连一礼,笑道:“史先生客气了。”
史连再次坐下道:“林大人,请恕史某直言,虽然史某自认为在王爷面前也算受重用,但却不及孟彬更不如孙景文,为何林大人却找史某合作?”
林平之知道这种话能问出来,已经说明史连开始相信自己了,不过这种话也最难回答,因为史连说的是实话,而实话绝对不是谎言和客气话而能答对的,不过林平之也没想敷衍史连,闻言笑道:“史先生所言不错,但是林某在王爷麾下的武官之中,地位又何尝不是与史先生一般尴尬?更何况,孟彬现在和安惟学寸步不离。而孙景文此人好谋无断,好卖关子,哼哼,林某可以肯定,他迟早不为王爷所喜。而史先生不同,史先生虽然是王爷第三谋士,但却踏实肯干进退有据。最关键的就是,林某这些话如果与孙景文说,他不但未必感激林某,反而会自以为自己奇货可居小看林某,林某岂会做这种蠢事?”
史连松了口气,对林平之拱手道:“林大人能对史某推心置腹,史某感激不尽,如此史某便告辞了。”
林平之点头道:“如此林某也就不见王爷了,还请先生代林某向王爷赔罪。”
史连点头应承,随即开门离去,林平之在窗边看着史连下楼上车,随即一队打扮各异的食客也起身离开客栈随史连而去。
林平之长出了一口气,心中安稳了不少,随即转身躺在床上,好好的睡了一大觉。
。。。
安化王府内,史连顾不得失礼,着人叫醒安化王。
朱寘鐇的起床气很大,但是听说史连来找,这个气立时消散大半,当即命人将史连带入内堂问话。
得知林平之对安化王出卖三定感恩戴德时,安化王也不禁失笑,对林平之的变态有些不屑。不过在听到史连后面的话时,安化王的嘴巴也不禁越张越大,不过他到底比史连心理素质好的多,并未如史连一般失态。
史连所说的一切,让安化王惊喜异常,对造反的大业更多了几分期望和把握。
“那林平之居然能拿出十万石粮米供给大军?”安化王终于忍不住失声道,毕竟这个数目足矣让他这个身份的人也为之惊愕,要知道,十万石粮米,就算一个布政使衙门仓促间也未必可以拿的出来,而林平之居然轻轻巧巧的就办到了,这真是让安化王惊喜非常。常言道:“大军未动粮草先行。”,他自然知道皇帝不差饿兵的道理。要知道,西北之地,历来不缺精兵悍将,但是却始终不是产粮大户,粮米之紧一直都是困扰西部地方官的难题,安化王如果做一个闲散王爷自然无妨,但是现在他想造反,没有粮米就是难题中的难题,要知道西北之地就算是和平时期地方都头疼无米下锅,边军将士都三天两头闹饷,一旦起兵,粮草的数目就要翻着跟头上涨,目前最让安化王头疼的就是粮饷问题。如今林平之拿出来的粮食足矣解决他粮饷方面的不足。他虽然早就得到林平之承诺的粮饷之事,但并没有太放在心上,毕竟大明朝的粮米产量他多少也心中有数,李俊堡弹丸之地,能提供五千石粮米他已经欢喜不尽了,两万石粮草他就可以勉强起兵了。可万没想到林平之不但说到做到了,还超额了不止一倍,这就让他不得不惊喜了。
史连面上也带着兴奋的红光,大声道:“不错,陛下,林平之还说,粮米他已经装车待发,明日第一批粮米就将到达周指挥使的宁夏卫。”
安化王霍然站起,在内堂里来回踱步,满面是笑,大声道:“好,当真好的很,有了粮米,本王便可召集大军横扫天下了。”说罢仰天大笑,忽然他转头对史连道;“立刻通知周昂,一旦收到粮米马上汇报本王,朕要的是实情,万不许给朕虚报。”
史连连忙起身应承。
安化王大笑道:“这林平之是个人才啊,居然给朕解决了如此一个天大的难题,朕一定要重重赏赐于他。”
史连陪笑道:“林大人的确是忠勇可嘉,文武全才,更难得的是对陛下忠心耿耿,如此忠臣,陛下万不可寒了忠臣之心啊。”
安化王大手一挥:“这自不必说,他一个林平之做的,比孙景文周昂加起来都多,朕如何能不赏?这样,你传信给林平之,日后有事可便宜行事,不必事事禀报本王。”
第九十八章 天子的喜悦
BJ城的清晨,各处城楼的五更鼓响过后,寂静的BJ城突然热闹起来,整个城市象是活过来了一样,城内的市民们,又纷纷走上街道,开始了自己悠闲的一天,各个大小的茶馆内,又重新挤满了人。虽说这些年年景不好,BJ城外城内的流民云集,但并不影响皇城百姓百年不变的悠闲节奏。
但是此时在皇城的文渊阁,却没有这种悠闲的气氛。几个阁臣坐在大厅之内,看着各地的奏章,只是相对无言。这文渊阁位于午门之内,正厅供奉孔子像,两侧有官舍阁楼,英宗后,文渊阁作为大学士等内阁官员专门的入直办事之所,成为了大明事实上的政治中心。
“赈灾,赈灾,又是要求赈灾!”
文渊阁首辅李东阳一推案上如山般的各地题本,烦乱地站了起来。李东阳今年六十三岁,正德元年,内阁刘健和谢迁因逼宫天子惩处刘瑾失败而被迫致仕,他也因此升任内阁首辅,到今年为止,他已经官居首辅五年,和前任首辅刘健相比,李东阳性情较为悠游,待人温和谦让,不近悬崖,不树异帜,在文臣和皇帝面前左右逢源,不论是朝臣还是正德帝,都视他为“自己人”。
不过饶是李东阳再悠游,看到各地全是坏消息,要钱要粮的题本,心情也悠游不起来,他在厅内来回走动,只是叹气。
也难怪李东阳烦恼,从他入阁以来,大明各地就没有过什么好消息,不是旱灾,就是水灾,各地的灾祸似乎是没断过的样子。拿今年来说,整个北方又是大规模的旱灾,秋后普遍欠收,造成流民无数。
特别让人恐惧的是,今年四月,连被视为国家粮仓的湖广都发生饥荒,饿殍遍地,这是个很不好的征兆。六月,京城一带又发生灾害。此后,辽东的土蛮部落又闹腾起来,辽东驻军镇压不利,导致大量民众流离失所。青海的蒙古火落赤部也蠢蠢欲动,打算进犯临洮。流民的出现,导致了社会动荡,河北在近期出现了不少流民据啸山林打家劫舍,让北直隶的社会治安恶劣到了极点,湖北更是盗贼横行杀官夺印,好在湖北的洪钟乃是一员干吏,将湖北的乱象勉强平息了下去。
正德帝朱厚照对这一切天灾人祸十分恼火,把这一切都归咎于谏议官,说他们没有从接连发生的日蚀星变上预测灾祸,给他们停俸一年的处分。各地官员都不服气,纷纷上书,他们上书皇帝,认为责任在辅政大臣李东阳、焦芳、张彩、杨廷和,是他们窃权欺蔽,排斥异己,箝制言路。
看到李东阳焦头烂额的样子,次辅焦芳抚须缓缓道:“阁老何必烦恼,要钱要粮,给他们就是了。”
这焦芳年过古稀,花白的胡子,不过精神很好。他是河南泌阳人,官职全称少师兼太子太师华盖殿大学士,历仕天顺、成化、弘治、正德四朝。
李东阳叹道:“孟阳啊,户部哪还有钱粮赈济啊,如果有的话,老夫也不会这么焦头烂额了。”
一旁的内阁大臣兼户部尚书杨廷和道:“阁老所言甚是,国朝糜费日增,饷费浩繁,早已是日不敷出,今岁太仓存积,除老库外,仅三百余万两,不足当二年抵补之资矣。”他一边说,一边不住地摇头叹气,他这个财政部长,当得难啊。
焦芳惊道:“王大人,户部钱粮竟已枯竭到如此地步吗?”
杨廷和扳着指头道,“去岁的时候,太仓银库岁入银仅三百七十八万七千五百有奇,岁出银则四百三十五万三千五百有奇,加之灾荒所蠲免的税粮及折银,需太仓抵补,亏空一百余万两。户部去年清查诸仓,现京仓仅存粮七百万余石,而岁支官军月粮则达三百万余石,遇闰还需加三十万余石,不足两年之用。”
他的神情显得忧心忡忡:“今年湖广大饥,运往京师的漕粮又要减少。粮储不足,若不早为之处,一旦粮尽,京师何以取给?”
李东阳叹道:“国力艰窘,入不供出,不过我辈读圣贤书,正是为君分忧之时。各地的赈济只能让当地官员多想办法了,只是这京师的流民,却不能等闲视之,我当奏请圣上,请放京通二仓,以赈济京师流民。”
他回过头来,道:“我等票拟吧。”
“哼,不是要钱,就是要粮,就没有一刻能让朕省心。”
豹房大殿内,“砰”一声,年青的皇帝朱厚照一拍御案,怒气冲冲地站了起来,吓得一旁的几个当值太监大气也不敢出。
走到阁门口,正德帝呼了一口气,未老先衰的脸上满是疲倦之意。
多事之秋啊,北方旱灾连连,多个地方颗粒无收,地方未晋,战事又起。好容易战事刚抚,流民又是云集。让正德帝一直应接不暇,焦头烂额。更让正德皇帝朱厚照惊恐的是,连大明的粮仓湖广都发生饥荒,这是国朝未有之事,这大明的天下倒底是怎么了。每遇灾荒,各地的官员只会伸手要钱,要不就是张口骂人。要钱,要粮,哼,这钱粮难道会从天下掉下来不成?登基五年了,正德帝发现自己每年都没有省心的事,这皇帝,做得累啊。
还有,赈济的事还好说,京通二仓中,总算还有点粮,内阁要求自己开仓放粮,赈济京师的流民,那自己便放粮便是,至于这京通二仓中的粮,吃不到二年,那也顾不得了。
让正德帝头痛的是,言官和各地文臣们又要开始借此做文章了。按中国传统的说法,如果天下出现什么水灾旱灾之类的灾祸,那便是朝中有奸臣,或是皇帝有过失,于是皇帝便要换上素服,不吃荤腥,不近女色,静静地反省自己的过失,严重的还要下些罪己诏之类的。
当然,各地出现灾祸,各地的官员们都是认为自己没问题的,自己都是忠臣,有问题的,肯定是朝中的大臣们,要不就是当今的皇帝有什么过失。这不,新的一波上书潮又开始了,攻击你,攻击他,项庄舞剑的攻击自己身边的刘瑾马永成几个太监身上,这是正德帝忍受不了的。
正德帝朱厚照当然不会背这个黑锅,他也认为自己决对没问题,有问题的,就是那些谏议官,没本事从那些日蚀星变的变化上预测灾祸,所以给他们停俸一年的处分。这下子,更是如捅了马蜂窝一般,各地官员更是纷纷上书,自己也处罚了其中最为过分的几个。
不过上书的人还是前扑后继,让正德帝无可奈何,多少年来,大明的文官们已经形成了一股强大的力量,让正德帝不能有个人的意志。这些年,正德帝已经有些心灰意懒,对文官集团日益疏远,连内阁的阁臣们,都越来越少接见。
正德帝长吁短叹了一会,回到了案前,这时一个太监又小心翼翼地拿着一叠题本进来,其中有一些还是各地的锦衣卫密报,正德帝会感兴趣一些。
比起文臣们只会诉苦要钱,或是卖直的题本,这些锦衣卫的密报,会有意思一些,监控各地的同时,还会有一些各地风情描述,让自己不出深宫,便可以掌控天下事。特别是那个啥子的李俊堡,那个小百户,嗯,现在是镇抚使林平之的所作所为,让正德帝每每阅后,都会会心一笑。
前些时间密报上说林平之在李俊堡的几十万亩土地庄稼长势不错,倒是出乎正德帝的意料,眼下大明这种年景中,能现在这种情形,也算是异类。
此时一叠锦衣卫密报中,就有一份关于李俊堡的密报,让正德帝拿起的同时,不知道为什么,这内心隐隐有一些期待。
打开密报,正德帝看了一遍,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揉了揉眼,又细细地看了一遍,最后他哈哈地笑了出来,猛地站了起来:“好,好啊,好一个林平之,一个小小的锦衣卫镇抚使,竟有如此能耐。”
听正德帝这样说,立时,旁边几个当值太监的耳朵高高地竖了起来。
正德帝在阁内走来走去,先前的郁闷一扫而空,口中只是兴奋地道:“好啊,好一个林平之。”
这封关于李俊堡林平之的密报,给了正德帝极大的信心,果然不是自己失德,而是各地官员太无能。在相同的天灾情况下,李俊堡千户所一个苦寒之地都能收获粮食数十万石,不但能满足全堡军士们的需求,还有能力往外输送几十万石粮,而那些膏腴之地却是颗粒无收,这表明什么?那些官员无能,渎职。
如一针强心针般,正德帝脸上的疲倦之意一扫而空,变成神采奕奕起来,他自言自语了一会,猛地站住,道:“传召,将马永成给我叫来。”
他顿了一顿,又冷笑道:“还有,把李东阳几人也叫来!”
第九十九章 百官弹劾
阁臣们办公的文渊阁,离正德帝平常批览奏章的豹房并不是很远。
不过自从刘健谢迁致仕后,后来的阁臣们已是难得面见天子,平时皇帝有什么事,都是派太监到文渊阁内口传圣旨。因此,此时李东阳几人听到传旨小太监的话后,几人都是有些激动。匆匆收拾一下后,便随着传旨小太监一起前去。
在路上时,焦芳对李东阳道:“阁老,您看皇上召见我们,会是什么事?”
李东阳沉吟道:“老夫也不清楚,不过多半是为了大明各地赈灾的事吧。”
焦芳点了点头,很快,几人便到了豹房的大殿外,当值太监推开门,让几位阁臣进去。李东阳曾进过几次豹房,而焦芳、张彩和杨廷和则是第一次进入这个地方,三人不由打量了一下,只见正中有一个“宵衣旰食”的匾额,旁边则是一些排列整齐的书籍卷帙。
在一个红木木架前面,摆着一张御案,上面堆满了奏章。御案旁,就坐着当今的正德皇帝。而东厂督公马永成则是恭敬地侍立在正德帝的身旁。见李东阳几人进来,正德帝目光炯炯地向几人看来。
李东阳领衔向皇帝跪下磕头:“臣特进光禄大夫、左柱国、少师兼太子太师、吏部尚书、华盖殿大学士李东阳参见陛下。”
正德帝道:“起来吧。”他吩咐左右:“来人啊,给几位阁老搬些椅子来。”
几个当值太监忙搬了几张太师椅来,对从地上爬起的李东阳等人道:“几位老先生请坐。”
李东阳几人谢过了正德帝,小心翼翼地坐下。焦芳、张彩和杨廷和都是低眉俯首地坐着,李东阳偷看正德帝,见他神情焕发,不知道有什么高兴的事,心下暗暗纳闷。
正德帝开口道:“李东阳,你知道朕唤你们来,所为何事?”
李东阳道:“臣等愚昧,请皇上明示。”
正德帝道:“把那份折子给他们看看。”
当下一个太监应了一声,将关于李俊堡林平之那份密折递给了李东阳,李东阳接过一看,不由身子一震,又细细地看了起来,半响,他不可思议地喃喃道:“这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
看到李东阳这种失态的样子,焦芳、张彩和杨廷和都以目光询问李东阳,李东阳将密折递给他们,道:“你们自己看吧。”
焦芳、张彩不管户部还好,杨廷和看了后,更是失态,他喊道:“这……这是真的吗?区区一个边镇军堡,产粮竟超过了我大明腹心一膏腴州县,还是这种年景下,这……这真是让人不可相信!”
正德帝一直在注意几位阁臣的神情,此时见了几人惊讶的样子,更是心情愉快,他说道:“马永成,你来说说。”
东厂督公马永成恭敬地从正德帝身旁出来,笑眯眯地施礼道:“是,皇上。”
他对李东阳几人拱手道:“几位大人不必疑虑,此事千真万确,这密折已经经过了东厂的缜密调查,决对不会有错的。”
自从东厂驻李俊堡的密探,得知皇帝陛下对李俊堡这个地方感兴趣后,便如打了兴奋剂一般,更以百倍的精神,投入到这个工作去,每每林平之有什么风吹草动,都以最快的速度,将消息发往京师。
而这封密折是八月底从李俊堡所发,听了马永成的话后,李东阳几人都是心情复杂,特别是杨廷和,他分管户部,这屯田之事,本是由他主理,但自己户部都没得到消息,皇帝却是第一时间知道了,对于皇帝掌控这个厂卫的力量,几个文臣都是百般嗞味在心头。
几个阁臣相互交换了一下眼色,杨廷和小心谨慎地道:“皇上,不是微臣不相信马公公的话,而是此事太过匪夷所思,区区一个军堡,苦寒之地,前一年还需各地州县济粮,第二年之时,便可产粮四十多万石,不但可满足自己,还有余力向外输粮,这……老臣实在是不敢相信。”
焦芳也是抚须,摇头晃脑地道:“王大人所言甚是,老臣也认为此事太过匪夷所思,不如等户部的题本上来再说。”
李东阳见正德帝脸上涌起怒意,打圆场道:“老臣以为,此事事关重大,不如派有司下去察看,如若属实,这当然是再好不过,到时便是大明之幸,老臣便要恭贺皇上了。”
正德帝冷冷地看着几人,半响,道:“也好,户部便派个人下去察看。如若属实,朕到时便要看看那些卖直之辈,还有脸说什么。还有……”他对马永成道:“负责李俊堡的东厂主管叫什么?”
马永成忙恭敬地道:“叫曹正淳便是。”
正德帝点头道:“你也让他进京吧,朕要亲自问问他。”
马永成大喜,道:“微臣遵旨。”先前他见李东阳几人,公然在皇帝面前质疑自己,也是心下恼火。此时听了皇帝的话,显然还是相信自己的,不由放下心来。而且看皇帝对此事这么上心,对于东厂曹化淳奏报的密折,他当然是相信的,想必此事核实后,自己便又会记上一功了。
众人出来后,杨廷和对李东阳道:“阁老,您认为,此事是真的吗?”
李东阳只是连连摇头:“不可思议,不可思议。”
他对杨廷和道:“那个李俊堡的林平之,看来以后要注意了。”
等阁臣陆续走后,正德帝也打发马永成出去了,随后,天子又拿起来一封密折仔细看了起来,这封密折他已经看了不止一次,每次看都感觉神清气爽。
在密折里面,林平之详细的说明了自己的计划和准备,并请求天子一定程度上派人配合。
轻轻放下密折,天子舒了一口气,淡淡笑道:“这个林平之,果然有两把刷子,看来朕身边还不算无人可用。”
朝廷无秘密可言,宁夏府李俊堡大丰收的消息迅速在百官之间传开,顿时就像一粒火星掉进了炸药桶。
许多对锦衣卫有些了解的官员陡然之间听到林平之这么一个陌生的名字的时候都是一愣,然后得知林平之只是从地方上的小小百户官便下意识的生出不屑之感。
哪怕是知晓林平之因为取得了李俊堡大丰收,得了天子看重,也没有几个人将林平之放在心上。但是如果说这些官员不放在心上,那就是个笑话,真当他们都是傻子,他们绝不可能容忍锦衣卫的人能做到他们做不到的实情,更不会放任锦衣卫实力膨胀。
督察院衙门,几名御史聚在一处谈笑风生,显得极为惬意。
突然之间,一位御史开口笑道:“几位可听得一个消息,关于宁夏府大丰收的!”
顿时边上一位正品茶的御史眼睛一亮便开口道:“你要说李俊堡林平之的话,我还真听说了。”
几名御史你一言我一语,将他们所道听途说来的消息一一道来,就算是没有听说的这会儿也都知晓了林平之这么一号人物存在。
几人说说笑笑,看其反应就像是没有将这件事情放在心上一般。
这会儿,一位御史开口道:“看来这从小地方过来的小辈是真的不知道什么事情能做,什么事情不能做啊,我们文官没点头的实情,他竟然也敢去碰触,看来他是真的不知道咱们的厉害啊。”
一位御史当即捋着胡须大笑道:“既然这小辈不知天高地厚,那么咱们就好好教导教导他。”
“对,就让他身败名裂,遗臭万年。”
一位御史冷笑道。
又一位一边示意边上侍奉着的吏员给他倒茶一边笑道:“别以为先皇故去,新皇登基,锦衣卫就能复起,这次要是不将林平之这贼子打落尘埃,狠狠钉死,锦衣卫的人还真当咱们压制不住他们了呢!”
几位御史乃至四周的吏员皆是大笑起来。
同样的情形也出现在了六科给事中,这些连天子旨意都敢封驳的六科给事中们闻知林平之竟然屯田丰收的消息,顿时一个个的像是打了鸡血一般,开始疯狂的准备弹劾的奏章,打定了主意,一定要将林平之打落尘埃。
不单单是督察院、六科给事中,甚至不少官员也都极为默契的准备弹劾的奏章,反正最终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他们不想的事情,也绝对不允许别人去做,挑起此事的林平之绝不能留。
一场看不到的风波似乎正在缓缓的酝酿。
“胡说八道,曲意逢迎!”
“鹰犬当道,正气不扬!”
“我等要维护公益,弹劾那林平之谎报实情,贪天之功!”
“不错,不错,参他!一定要将这个鹰犬斩首示众!”
“。。。”
这就是大明的百官,他们不去考虑做任何实事,更不允许他人去做实事,一旦有人敢做,就是他们的公敌,必须除之而后快!
次日早朝,数以百计的文武官员云集于奉天殿之前,文武两列,黑压压一片,四周又有“大汉将军”持刀肃立。
远远的天子御驾缓缓而来,锦衣卫力士高举五伞盖、四团扇紧随其后。
朱厚照高坐于御座之上,在文武百官参拜声中,抬手虚扶道:“众卿家免礼平身!”
马永成、刘瑾分别立于天子下首两侧,居高临下看着下方那黑压压一片的文武百官。一项项重要事宜如过流程一般禀明天子,只不过这些事已经由内阁拿定了主意,现在就是走一个过场,告喻百官知晓罢了,怎么看都不像是君臣议事,朱厚照更像是一个摆设一般。
朱厚照坐在那里,整个人昏昏沉沉,别提多么的无趣了。
突然之间,一道身影自朝臣队列之中走出,朗声道:“启禀陛下,臣有本奏!”
朱厚照下意识的道:“准!”
这会儿马永成低声向着朱厚照道:“陛下,这人是监察御史罗文祥,曾上折子弹劾林平之那位!”
朱厚照顿时精神一震,坐直了身子向着那官员看去,而这时罗文祥高声道:“陛下,臣监察御史罗文祥,弹劾锦衣卫镇抚使林平之贪赃枉法,强占民宅,私设公堂,图谋不轨,有谋逆之心……”
马永成眨了眨眼睛,一脸的愕然,看了看那一脸正气的罗文祥,忍不住轻声嘀咕道:“好家伙,咱家东厂监听天下,怎么就不知道林平之要造反了啊!”
第一百章 强词夺理
罗文祥的弹劾就像是一个开端,紧接着就见十几名官员齐齐走出,有督察院的御史,有六科给事中的言官,直接就是黑压压一片道:“臣等弹劾林平之私设公堂,意图谋反,还请陛下将之交由三司会审,凌迟处死,以儆效尤!”
朱厚照坐在那里没有开口,反倒是饶有兴趣的打量着这些站出来弹劾林平之的官员,心中暗道:“枉你们准备这么久竟然才给林平之安了这么点罪名,你好歹也要列出个二十罪状、十大死罪出来啊!”
朱厚照脸上露出几分失望之色,还以为这些人要给林平之扣什么帽子呢。
枉他都做好准备,严阵以待,要同这些人好好的掰扯一番,结果就给他讲这些,平日里喷他这位天子之时的滔滔不绝,引经据典的高昂战斗力呢!
马永成注意到朱厚照的神色不禁低声道:“陛下,不是这些御史、言官不行,实在是他们根本就抓不到林平之的把柄、罪状啊!”
朱厚照嘴角微微一翘,就如马永成所说的那般,这些人但凡是能够搜刮到林平之的一些罪状绝对会扩大十倍,然后给林平之安插各种罪名。
结果准备这么久也就只抓住了所谓的私设公堂,强占民宅几样,不过罪名不够,人数来凑,只要他们弹劾的人够多,一样能够形成一股声势。
而且不单单是督察院、六科给事中,朱厚照就见又有十几名官员先后站了出来,高者有三品,低着有六品、七品,反正黑压压的一片,齐声弹劾林平之,声势的确是不小。要是没有点心理准备的话,被这么多人制造起来的声势一冲,可能就真的让他们给得逞而来。
朱厚照淡淡的瞥了这些官员一眼,目光投向了李东阳、焦芳、张彩和杨廷和几位内阁大学士。
这几位可以说是百官之首,文武之表率,像这样涉及到数十名官员齐齐弹劾一人的事情,要说他们几人事先不知道内情的话,怕是傻子都不会相信。
没有事先同内阁通过气,甚至可以说如果没有内阁点头,罗文祥等人也不可能一下拉起这么多官员一起行动。
这会儿朱厚照目光看向几位阁老,而几位阁老一个个的低眉顺眼,仿佛没有看到这么大的动静一般。
朱厚照顿时忍不住心头一股火气上涌,这是什么意思,不是摆明了告诉他,眼下的情形他们不会管,要他这位天子来扛百官的压力。
深吸一口气,朱厚照却是直接点名道:“张爱卿,你来说说看,罗御史等爱卿弹劾锦衣卫林平之之事该如何处置才好?”
原本内阁几位阁老没有理会天子方才的示意,就是打定主意要难为一下天子,只是没想到朱厚照竟然会主动开口,这下他们就算是想坐看天子为难也不能做的那么明显了。尤其是被点名的张彩,不得不上前一步,恭敬的向着朱厚照躬身一拜道:“陛下,老臣以为既然百官群情汹汹,齐齐弹劾林平之,那么必然是林平之有失职之处,还请陛下圣裁!”
好家伙,张彩虽然没有直接说林平之有罪,该如何处置,可是话里话外的意思都在肯定百官的弹劾。如果说按照百官弹劾的罪名,林平之被三司会审,恐怕不死也要脱一层皮。对于张彩的回答,朱厚照倒也不意外,百官的反应摆明了就有内阁在背后撑腰,张彩要是有什么异议那才是怪事呢。
朱厚照不禁冷眼看了一旁的刘瑾一眼,他如何不知道焦芳和张彩都是刘瑾推荐的铁杆支持者,现如今张彩这个态度,自然也就知道焦芳的态度了。自己所以抬举刘瑾等太监,无非就是为了对抗日益强大把自己当作傀儡的文官集团?如今刘瑾所为分明也是想借机打击林平之,一念至此,朱厚照对刘瑾已经有了一丝不满。
朱厚照看了看内阁诸位阁老,再看看那些正气凛然,一脸殷切的看着自己的监察御史、六科给事中以及诸多官员。
朱厚照突然之间心头的火气全消,冲着一旁的马永成道:“马永成,你执掌东厂,有监察锦衣卫之职权,你且给朕说一说,罗爱卿等人所弹劾罪名,可属实吗?”
一时之间,一众人的目光齐刷刷的投向了马永成,马永成顶着这些官员的目光上前一步,恭敬无比的道:“回陛下,根据东厂监察,锦衣卫林平之自入宁夏便在居住在卫所庄内,后来按照大明律法,要回了本属于锦衣卫负责的李俊堡军户,一切皆是有据可查,并无强买强卖,强占民宅之事。”
本来这就是罗文祥等人为了给林平之凑罪名强加上去的,也没指望这罪名能将林平之怎么样,真正的大罪是私设公堂,这才是能要林平之命的东西。
罗文祥当即冲着马永成道:“马公公,那下官且问你,林平之于宁夏城内私设公堂,当街屠杀百姓,东厂不可能不知道吧,私设公堂,等同造反,这不是谋逆之罪,又是什么?”
说到这里,罗文祥脸上满是得意之色。一众官员乃至内阁阁老也是看向马永成,马永成淡淡的瞥了罗文祥一眼,拱手道:“罗御史却是搞错了吧,东厂怎么可能不知道林平之在宁夏府杀人之事。”
看马永成那一副淡定的模样,不知道为什么,罗文祥心中生出一股不妙的感觉来,而内阁诸人对视一眼,流露出几分失望之色,显然他们这次可能要失算了。
罗文祥有些失措的道:“那……”
马永成上前一步,冷哼一声道:“当时青海的蒙古火落赤部意欲进犯边关,鞑靼胡虏也趁机南下,宁夏城中多有胡虏奸细,林平之捕杀外藩奸细本就是锦衣卫分内之事有何不可?”
罗文祥不禁有些慌乱,让他直面东厂之主,他还真的有些心虚,不过自弘治时期,无论是东厂还是锦衣卫都被他们压了一头。想到以往他们都敢指着锦衣卫官员、东厂番子破口大骂,连天子都敢喷,顿时胆气为之一壮阴阳怪气道:“保不准是厂督你同那林平之相互勾结,乃是同党……”
马永成听了罗文祥的话,整个人都懵了,反应过来之后差点气死,都说他们东厂最擅长颠倒黑白,无中生有,却是没想到对方比他们更强,张嘴就给他扣了一顶同党的帽子。我他妈的竟然成了谋逆同党!
怒急而笑的马永成,只用颤抖的手指着罗文祥道:“罗文祥,你竟凭空污咱家清白,咱家记住你了!”
说着马永成向着朱厚照拜倒道:“陛下,老奴句句属实,皆有文书、存档可查,罗文祥凭空污蔑老奴清白,还请陛下为老奴做主啊!”
朱厚照不由的皱了皱眉头,颇为不喜的看向罗文祥道:“罗文祥,这里是大朝会,文武百官俱在,你既然说马永成乃是林平之同党,你可有证据?”
罗文祥不由一愣,他方才不过是一时情急之下随口所说,哪里有什么证据啊。他堂堂御史,弹劾马永成这阉贼,还需要什么证据?深吸一口气,罗文祥拱手拜道:“回陛下,臣……臣有证据,只是需要时间调查确认。”
朱厚照不禁怒道:“荒谬至极,你堂堂监察御史,岂不知无有证据便信口开河诬陷他人,是何等罪过吗?”
罗文祥硬撑道:“陛下明鉴,臣忠心耿耿,一心为公,不敢有丝毫的私心杂念,怎会诬陷他人!”
朱厚照看着罗文祥那一副正气凛然的模样不禁被气笑了,不再理会罗文祥,而是看向内阁几位阁老道:“几位卿家怎么看?”
对视了一眼,张彩心中轻叹,暗骂罗文祥办事不利,弹劾林平之也就罢了,怎么就不多搜集点林平之的罪状,这半路上为什么又扯上马永成。
本来都商量好了,趁着这大朝会,全力弹劾林平之,最好是将林平之的罪名给定下来。可是现在却是出师不利,弹劾的罪名太过牵强,再想趁机钉死林平之却是有些不现实了。心中闪过这些念头,张彩拱手向着朱厚照一礼道:“监察御史罗文祥调查不严,证据不详,实为失职,臣恳请陛下罚其俸禄一年,命其待职思过以儆效尤!”
显然张彩只说罗文祥失职,却是没提他诬陷他人的问题,而且处罚也不过是罚其俸禄而已,对于罗文祥来说,根本就是一点影响都没有,这摆明了就是要将罗文祥给保下来啊。
天子的面色越来越难看,不过想到林平之密奏中所言,强行压下火气道:“罗文祥,朕且问你,你如何当上的御史?”
罗文祥不明所以,不过还是老老实实回答道:“陛下,微臣乃是正德元年,由恩施安惟学推荐做的御史。”提到恩师,罗文祥忽然来了劲头,高声道:“恩施教导微臣,对陛下的言行拾遗补缺,以尽臣子之责,微臣对恩师之言莫敢忘怀。如今陛下重用厂卫鹰犬,亲小人而远贤臣,只会失天下臣民之心,臣犯颜直谏,只盼望着陛下裁撤厂卫,还我大明朝堂的一片朗朗乾坤!”
罗文祥的话好像引燃的炸药包,一个接着一个的御史纷纷下拜。安惟学贵为副都御史,门生故吏众多,作为清流领袖的他更是有着众多的同党,一时间大殿里面有近三分之一的官员跪下痛斥厂卫,要求皇帝严惩林平之。
第一百零一章 担保
面对众多官员的逼宫,朱厚照罕见的没有发怒,只是看向站着的一众官员,忽然目光停留在站在那里老神在在的右都御史杨一清身上,开口道:“洪爱卿,你如何看待此事?”
杨一清是去年刚刚被正德提拔为右都御史,他虽然执掌督察院,但他不是那些只懂得动嘴皮子的清流,对这些没事找事的下属一百个看不惯,不过自己作为督察院的掌院,在这种场合无论如何也不能直接数说御史的不是,否则自己这个领导也没法做了,御史就打算做一个木头人装聋作哑算了。没想到天子居然点将点到了自己头上,装聋作哑是不行了,只好硬着头皮出班跪倒道:“启禀陛下,老臣以为,宁夏距离京城并不算太远,只要派人去详加调查,真相自然水落石出。况且老臣听闻那林平之在宁夏开垦荒地,颇有建树,不妨也借此机会一起调查便是。如果林平之真是干吏,陛下自可赏赐于他,如果他却是有罪,再定罪也不迟。”
杨一清的话说的四平八稳,谁也不好指责什么,不过却让众多御史大为不满:“你是我们的头子,我们都在这儿逼宫,你不挺我们就是不对。”气归气,不过顶头上司说话,这些御史也不敢多言。
可御史不说话,不代表天子不说话,朱厚照看着罗文祥道:“罗文祥,你刚刚和你的同僚都说,你的恩施右副都御史安惟学品性高洁,正大光明。但为何朕却听说不是如此?”天子拿出一份奏章道:“朕收到宁夏府锦衣卫的奏报,说督察院右副都御史安惟学,德行败坏,欺凌边军,更有甚者为满足个人**,居然掠夺民间男童作为娈童,最终更丧心病狂杀人灭口。”
说罢将林平之上的奏章摔到罗文祥面前,罗文祥闻言大惊,作为安惟学的门生,他自然知道自己恩师的癖好,自己还曾经给恩师送过娈童,但没想到居然被天子查之。他颤抖着手打开奏章一看,里面林林总总写着安惟学所糟蹋的每一名民间男童,一桩桩一件件,满是血泪证据确凿。
但御史就是御史,颠倒黑白本就是他们最擅长的事情。罗文祥叩头叫道:“陛下,冤枉!这是林平之这厂卫鹰犬的栽赃嫁祸,微臣愿以性命担保,我恩师绝不是此种人!还望陛下严惩林平之,以安忠义之人之心!”
随着罗文祥的话音落地,大殿中一半的官员纷纷跪倒,纷纷叩头喊冤,言之凿凿这是林平之的诬陷,要天子马上下旨斩杀林平之这个陷害忠良的奸臣。
天子看着众人,心中忽然有些嘀咕:“林爱卿真的有把握么?如果万一他计算错了,不但他要千刀万剐,就连朕也不得不被这些人逼到下罪己诏的地步了。”略一犹豫,但天子还是开口道:“你们果然敢替安惟学担保?”
众臣齐声高呼:“我等愿保!”
天子猛地一拍龙书案道:“好,朕就给你们这个机会。”他看向一旁的李东阳道:“阁老,就由你内阁现在票拟,让这些官员签字,如果安惟学如他们所言,朕便裁撤厂卫,将林平之千刀万剐,如果安惟学确是罪大恶极,给他作保之人便与他同罪!”
此言一出,偌大的一个奉天殿变得落针可闻,那些还高喊着严惩林平之的言官也闭上了嘴,倒不是他们怕了,而是惊了,惊喜的惊!
因为天子只要答应了裁撤厂卫,那他们的权力就更可以无限延伸,这样一来,天子几乎就成了百官手中的傀儡,还不任由大家拿捏?至于安惟学的罪证,开玩笑,他们都相信那是板上钉钉的事实,如果皇帝不下这个旨意,那安惟学是死定了,虽然文官党同伐异,但是也有个限度,所为的一损俱损一荣俱荣也一样有极限,为了给安惟学脱罪,大家也会努力,但不会拼命,更不会万众一心。但是为了可以架空皇上,大家必定会往死里使劲,至于那些罪证,那不重要,重要的是,只要大家齐心合力,这点小事自然可以解决。
要知道,听到天子这个话的时候,就连一直站在刘瑾一方的一些文官都已经开始动摇了,毕竟他们也是为了权力才会支持刘瑾,如果可以架空皇帝,那比投靠刘瑾来的可就舒服太多了。
刘瑾和马永成这些权阉则是大惊失色,他们太清楚这帮文官的尿性了,可以说毫无政治良心,为了好处连老娘都能卖,如果皇爷真的和他们打这个赌,赢了自然可以夺回大权,但是输了的话后果不堪设想,首当其冲的就是他们这些太监。刘瑾已经悔青了肠子,为什么要和一个小小的百户官争宠而密令焦芳张彩给林平之下眼药,自己现在权倾朝野,却因为皇爷对一个百户官青眼有加就心生妒忌想杀之而后快,没想到结果却是要自己赔上身家性命。
李东阳虽然是文官之首,不过他确实是个忠臣,也知道皇上被文官压得太狠了,也同情皇上,虽然作为文官,他也希望限制皇上的权力,但不代表他想把皇上变成傀儡,他不是那种只看眼前利益的文臣,他知道,如果皇上真的成了傀儡,对这个国家来说只会是一场灾难,而这些暂时得到好处的文官也会因之后的天下大乱而连本带利的赔回去。
带着矛盾的心情,李东阳出班跪倒:“陛下,且慢,如此大事陛下焉可如此儿戏,依老臣愚见,此事只需要要派人详加调查也就罢了,不必如此兴师动众。所为清者自清,安惟学如果当真无事,只需要严惩林平之便是,若安惟学当真有罪,也只需交与有司衙门按律治罪。至于群臣作保之事大可不必。”
焦芳和张彩得了刘瑾的眼神,虽然不愿,但也只能硬着头皮附和李东阳,四个阁臣三个都跪下了,杨廷和无奈也出班跪倒附和李东阳的意见。
这下子奉天殿中的文臣不干了,纷纷指责内阁尸位素餐,自己不作为,还不让百官仗义执言,行天地正气,只知道溜须逢迎,实乃庸臣。更有官员说皇上金口玉言,已经说出的话如何能改?
换做平日这些官员断不会如此不给内阁留面子,但是面对如此机会,他们也豁出去了,登时奉天殿一片嘈杂之声。
朱厚照冷冷的看着这些忠臣孝子的表演,冷笑道:“既然如此,内阁票拟,不过各位爱卿,如果你们为安惟学作保,皆是真相大白,你们是否又会不认账呢?”正德虽然表面冷静,实则心中已然怒急,连大白话都在朝堂上说出来了。
在场众臣此事也无暇细究皇上的语病,指天画地赌咒发誓的说自己绝不食言而肥。
朱厚照一拍龙案,百官登时安静下来,国有礼法,皇上龙书案上的惊堂木叫做镇山河,一旦拍下无论何时,百官必须闭嘴保持安静,否则就是欺君罔上罪当处死。
朱厚照冷声道:“李阁老,即可票拟,让百官签字后司礼监批红用印。”
李东阳无可奈何,只得当即在奉天殿的一角与焦芳、张彩、杨廷和票拟,为了表示公正,专门准备了两张担保文书,一张担保林平之,一张担保安惟学。随即交给百官传阅,最后,再让百官分别作保。当然,也有不少官员弃权。
过了大半个时辰,这份担保文书到了朱厚照手中,朱厚照看着安惟学一方的担保官员,心中冷笑不止,这等于是占了朝堂将近一半的官员啊。再看看林平之那一方,朱厚照瞳孔忽然一缩,但最终不动声色的放在案头。
最终,这份担保文书一式两份,分别在内阁和司礼监存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