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4、字谜
“信封里有被撕成条的几张纸,我找机会偷偷看了一眼,大多数是叙事和赞美,只有一句类似于字谜的话,结合其它的纸条,字谜大致的意思应该是校长的秘密被他藏在了办公室里。”
程双压下所有心思,把破解过的纸条交给了廖悦薇,“我并没有在办公室里看到明显能够藏东西的地方,会不会字谜没有完全解开?或者是有机关!”
廖悦薇接过,看着上面一行词意不通的字,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柳中梦颜如玉!力不从心八人挡,雄兔傍地走,移宝至闺房。
力加八=办,雄=公,最后组成一个室。
好敷衍的字谜……
不过第一句倒是有点难度。
“校长难道姓柳或是颜。”她猜测。
“不,姓苏,名苏擎。”程双取出手机,把拍摄的那一张‘三口之家’的照片给她看。
“居然是彩色照片,这时代这么早就有彩色照片了吗?哟,校长还挺帅!要是同站维护者我肯定追他!”
小姑娘嘴角一抽,原来你是酱紫的漂亮姐姐!
可能觉得自己暴露的太多,廖悦薇坐直身子,轻咳一声,继续道:“这个小男孩是谁?难道是校长和教导主任的儿子?和校长的倒是有几分相似。”她把手机还了回去,琢磨了一下,“怨不得你去拍班长的胸口,你怀疑班长是照片里的小男孩。别说,五官确实有点那意思。”
程双赞同的点点头,只是班长的轮廓弧度很柔和,眼睛较大而明亮,单这两点便把她和校长区别开来,让人一时无法联系到两人的关系。
之前并不关心拍胸事件发展的廖悦薇凑近程双,窃声窃语好奇的问:“是真的吗?”她比了比自己。
小姑娘微微怔愣,不明所以,“是呀!”
“不是,我是说……”她搓搓手不知道该怎么跟一个小孩子解释,女人的自尊心和虚荣心足以撑起一片天下,当然女装大佬也可以。
有意识的提了提女装大佬这个词,小姑娘露出豁然开朗的表情,点头确定,“是真的!我们班有个男生,就在班里穿过他同桌的校服,然后塞了两个馒头。”小姑娘秀里秀气的耸了耸鼻子,嫌弃道:“馒头手感不好,还很假!”
廖悦薇不知道是该感叹现在的小孩早熟,还是该嫌弃把话题延展开的自己,她摸摸鼻子,放弃深究这个猥琐并无大用的线索,“算了,现在纠结她是男是女不如把第一句谜题破解了。我虽然因为怕鬼,一路来比较被动,但是也收集到了一些信息。”她蹙眉道:“镜面里的鬼怪俗称眼镜娘,它们数量繁多,且性别不定。”
不知道为什么小姑娘一下子想起了操场上的人头马怪,形形色色的脸、有男有女有大有小。
“对了,复制你的眼镜娘N号呢?”她忽然起身,这家伙必须时刻提防着,万一躲在暗处暗搓搓的模仿她们中的一个偷偷取而代之,就麻烦了。
“跑了。”廖悦薇耸耸肩,“在班长睡着时,它抱着那包泡椒鸡爪钻进屋子里的仪表镜,跑了。”
程双哦了一声,倒不惋惜,跟它的作用比,把它留在身边的副作用更大,权衡之下,还是不要碰面的好!
两人交换了信息,暂且将疑点汇聚在脑子里,最后决定分工,“我去查看书架,之前在图书馆积攒了一些经验。”比如整理书架……
“行,我找书桌和待客区。”
谜题解不出来,就要快速的行动起来。
两人纷纷转身,只是程双刚走到书架处,便对廖悦薇招招手,“姐姐,你过来看,这个纹路是柳叶吗?”她指的是书柜上雕刻出的弧形花纹,每个花纹下都有两角尖尖的长扁型纹路,似叶非叶,细细长长过度到另一个花纹的顶端。乍一看也只会当它们和弧形是一体的图案。
“柳中梦颜如玉……书中自有颜如玉!”廖悦薇不敢肯定这是代表了柳叶,但是颜如玉的上半句话想必所有人耳熟能详,她惊喜的捶了下拳头,“肯定书架了。”
说着,她立刻踩着脚踏仔细查看起每一本书,目光大多停留在外封带有颜色的书籍上,若是名字扣中柳中梦颜如玉六个字的,有可能也是线索。
可惜一无所获。
一整排书架看似书本数量繁多,但有不少字典厚度的大部头,还有不少系列书籍以及字迹较大的手抄本,摆放的较为密集。
程双个头矮,主动承包了下面几排书架,因为没有什么想法,她想先观察都有什么书,在去通过书封和书名仔细分辨,结果视线扫过最下面的一排时,停了停,最下排的中间位置明显缺了一本书。
虽然书与书之间也是挨着的,但缝隙较大,比起其它排列的密不透风的书本,它们的距离就显得有些富裕了。
程双蹲下身,伸手将那两本书尽力分开,直到推不动,随即比量两本书之间余下的位置大小,空缺的部分恰巧和‘来自时光的呼唤’差不多的厚。
小姑娘猜测过,后半截几乎是吹嘘校长的那本‘来自时光的呼唤’有可能并不是公开读本,如今看来,十之八九它本来存放的地点应是校长办公室的书架里。
可是谁能从校长办公室不动声色的把书拿走呢?
若‘来自时光的呼唤’并非一开始就在图书馆,也就说的过去了。要是没有学生恰巧借阅这本书,所谓校长的秘密一般人也不会知道。
‘来自时光的呼唤’的整体书封设计,虽薄却有一种过于庄重的味道,一看就不是适合休闲时刻解闷用的书籍,并不是十几岁孩子打发时间的最好选择。
宋小莎又是怎么选了这么一本书去看呢?它在图书馆的位置并不瞩目!
程双可没有忘,当时她是透过班长的眸光第一时间发现的这本书。
难道是班长拿走的书?
她为什么这么做呢?
很快,程双的视线情不自禁的移向了旁边的一本书。
它的外型倒有些奇怪,书封处较窄,书页却撑的很宽,但吸引她的不是书的形状,而是在它窄窄得书脊上钢笔手写着‘时光的记忆’五字。
“你说颜如玉会不会是指彩色照片!”
135、进楼了
程双在太爷爷家看到过这种复古式的书,说书不太恰当,它是一本插页式相册,每一页都有一种时光逝去的味道。
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而相册里则留存着最宝贵又不可或缺的过去。
小姑娘小心翼翼的抽出那本相册,她沉住气没有直接开始翻阅,反而观察起外封,见没有任何编号和书籍归纳用的标识,方才翻开一看。
这会儿廖悦薇也取了本书,但见程双手里捧着的是一本相册,立刻眼一亮,把自己怀疑的那本塞了回去。
两人窝在一起,一人快速翻开,一人手下不停的记着照片上的时间和人物简单特征,比如年龄、性别等。
“等等!”翻了三页,廖悦薇放下笔,狐疑的说:“这都是一个人的。”
程双颔首,“应该说是一个孩子的成长记录。”她和她姐姐都有一本,每年生日都会收藏一张照片,记录她们的成长过程。
相册第一页,一个短手短脚的三头身光头宝宝,大咧咧的坐在毛茸茸的地毯上,跟普通宝宝裂出无齿笑容不同。他蹙着清清淡淡的小眉头,一副少年老成的模样,哪怕肉嘟嘟的小身子泛着粉红,依旧坐出了霸王之气。
第二张写着宝宝百天,第三张是半岁照,第四张是抓周。胖乎乎的男娃小脸皙白,不露一丝笑意,一手抓书一手抓毛笔,大有指点江山之势。
每一年都有这个孩子单独的一张照片,每长大一岁,这个男孩眉头就蹙紧半分。直到男孩出现在一座白色的教堂前,相貌衣着与‘三口之家’上的男孩完全对应上了。
自七岁开始,满脸倔强的小男孩的照片就是以女子私立学校为背景,一身黑色中山装式校服,就再也没有脱下来过,直至十八岁。
“不是班长,两个人长的完全不一样。”廖悦薇又重新翻看了一遍,何止不一样,这个孩子明显是男孩相貌,十七八岁的年纪眉目刚毅沉稳内敛,比不得校长斯文俊秀,又少了分少年应有的意气风发,显得老成而阴郁。
“这个小哥哥一直在女子学校学习?”程双好奇的问,否则为什么要每年在学校门口与学校的牌子合影呢?
“万一是校长的要求呢!所以这个小哥哥一直面露不开心。”廖悦薇摸着下巴分析,“要是在女子学校上学,我想他现在一定乐的见牙不见眼。”
“万一……相反呢!”就是因为没有同性同龄的玩伴,少年的心思才会越来越阴沉。
程双莫名想起ABC之歌,合起相册站起身,一脸严肃,“我觉得还是不对劲。”
廖悦薇以为她是在意自己判断错了目标人物,所以不甘心,刚要劝解,眉目一转看到了窗外火把通明,那曲曲弯弯的行走路线正是朝教学楼的方向前行。偏偏一本相册,并不足以证明是校长的秘密,就算是,对于她们目前的形势依然没有任何好的转折。
她试过,相册不是离开轮回之门的关键。
“当务之急,是找……”
“我想起来了!”程双眸光明亮如星,扒住廖悦薇的胳臂,仰头满脸激动,“五层除了校长办公室和老师办公室外不设置教室。老师办公室共十扇门,我和班长曾经去过一间,规格大小和教导主任的差不多,只是每间坐了两位老师。五层比其它楼层窄一些,所以不是对门设计,从外面看中间位置呈半弧状,全玻璃组成。”
她仔细回想当时来五层走廊上门和门之间的距离,快速的说:“有隐藏空间,校长办公室有隐藏空间。而且校长室夹在老师办公室的中间,那么书架对面的墙壁怎么可能是玻璃,除非它本身家具摆放就不是按照方方正正的格式摆的,比如待客区的划分,占据了一角形成视觉差,其实半弧形的落地窗呈现给咱们的只是一部分,另一部分……”
程双咻的住了口,陡然转头看向窗外。
校长办公室的隔音很好,听不到走廊的动静,但窗口大开,隐约可听见楼下嘈杂的喧闹声越靠越近,原本星星点点的火把已经全部汇聚到了楼下。
几乎是瞬间,喧哗骤停,只留几点星火照亮楼下。
他们进楼了!
如果教导主任是在教学楼被抓到的,那他们势必早已熟知楼里的结构,没有意外的话,会直接上五楼,毕竟教室里能有什么值钱的玩意,都是一些无依无靠的孤女何来财物。
两人神色紧绷,不约而同看向书桌后的文件柜,携手跑了过去,果然在红木复古文件柜的边缘处找到了从上而下连贯着的柳叶花纹。
“隐蔽空间藏在文件柜后的墙里面!”廖悦薇补充程双未说完的话,手下不停摸索着柜面,寻找开关。
“我去看看书桌。”程双深深吸了一口气,转身来到书桌前。
校长似乎不喜欢繁杂的装饰,桌面摆放的物品整洁而简约,一书、一笔、一茶杯、一台灯,连个相片架都没有,她想起爸爸办公室总会放着一张全家福,便拉动抽屉……
红木书桌是两个抽屉一扇柜的形势,一侧抽屉里有拆信刀、墨水、钢笔、火柴盒等一些杂物,另一侧拉动时较为轻松,几封拆过的信件下就是一个倒扣着的相片框。
“你来看这里,是不是凹陷的程度比别处明显一点?”廖悦薇得声音响起。
程双拎起相框走了过去,边走边看。
相框里是一个烈焰红唇的大美人,微眯着双眸,神态迷离,回眸一笑灿烂而多情。
可惜照片背景是虚化状态,看不出到底是在哪里照的。
廖悦薇指的正是文件柜的中心点,或许是位置太过明显,她并没有在第一时间就怀疑那里,但现在她手指按在那个位置,总感觉有抹异样,这个雕刻出的长方形花纹比其它纹路深了分毫。
文件柜上雕刻着大面积凤尾花纹围绕着中心点的长方形展开,柜面四角亦有小一些的方形花纹做点缀,所以才会在第一时间不觉得中心处略显空荡,可一看见小姑娘手里拎着的相框,廖悦薇便立刻觉得这个长方形过于突兀,应该镶嵌些什么,比如……
她拿过相框,按了上去,几乎不用费力,相框镶进了文件柜,只听轨道摩擦的声响传来。
136、校长的骄傲与秘密
同一时间,门外出现了剧烈的撞门声,还有男人不耐烦的高声怒斥,“说,钥匙呢!好歹也是育人子弟的地方,别逼着我动粗!”
先是一阵猛烈地咳嗽,仿若被人一直紧紧扼住的喉咙刚刚得到解放,后一道微哑的声音孱弱无力的响起,“学校毁了,都毁了,都毁了,雨儿……雨儿,我对不起你,对不起学校!我的学校……学校……”
来来回回只有这一句,显然,这个疑似是校长的人已经经受不住打击濒临崩溃。
程双还想听,被廖悦薇一拉,脚步踉跄的从分开成两扇门的衣柜里穿了过去,她顺手把相框摘了下来,免得直接将‘钥匙’留给外面的匪徒。
二十平米的半弧状房间,如阁楼般,层高至少有五米,呈现出半面墙半面玻璃的独特造型。
廖悦薇进了屋在一入口的位置找到了关门的‘按钮’,一个胖墩墩的花瓶立在花架上,左右没有家具,孤零零的,瓶身被抚摸的异常光滑,扭动一下,衣柜缓慢合起,只要校长不明说,外面的匪徒们至少要找一段时间。
程双抬起头,看向这个高挑的空间,二十平米并不大,却被分为上下两层小LOFT的形式。
可是小姑娘不明白,明明下面有一张单人床和三门衣柜,为何上面还有一张床。
不能说是床,而是在阁楼的地板上铺了一个单人床垫,还有一个简单的床头柜,床头柜上摆放着瓷杯和一叠剪裁的方方正正巴掌大的白纸。
难道不是校长一人住?
“这是金屋藏娇了吧?”廖悦薇也走上了楼梯,她神色有几分失望,“楼下什么都没发现,除了几件女人衣服。”
金屋藏娇?
程双跟妈妈一起窝在家里看过大汉天子相关的连续剧,她知道这个典故,可又何必摆两张床呢?
那个陈阿娇不是皇后不是妻子吗?
夫妻本该同床共枕。
“姐姐!”小姑娘抬起手死死的盯着手中的相框,充耳不闻外面的杂乱。
或许校长较为警惕,这里显然没有办公室的隔音效果好,一旦办公室有人敲门,方便他及时回应。所以现在能很明显的听到匪徒们踹开门,一拥而入的喧哗。
他们……是在搬书?
程双耳朵动了动,把注意力再次拉了回来,不能耽搁下去了,她们现在已无路可退。
小姑娘不知道的是,她虽把相框摘了下来,却还有一点疏忽大意的地方。
面似忠厚的男人环视着看起来略显简约的办公室,目光定格在了书桌一角碎成木渣子的帆船残骸上。
他走过去,捏起来闻了闻,立刻不满的把东西甩在地上。
随即,看向了一头眼眶赤红神色空洞而呆滞的校长,狐疑一闪而过。
“门是锁着的?”他冷声追可其中一个搬书的手下。
“是,大哥!”彪形大汉赶忙回答。
“那就怪了!”男子摸索着指尖,憨厚的面孔中带着不解,却越发令人生不起警惕,可那眼底的算计却又叫人心生寒意,他自言自语道,“难不成木头受潮,所以才朽到损坏了?”否则怎么会有一股腥臭味!
男人正准备垫着手帕详细查看一番,那边有手下惊喜的喊道:“大哥,书里藏着首饰盒!”
男人的动作顿了顿,图人不得便只能为求财,总不能空手而归,便是有一两个落网之鱼,难不成在他们的搜查下还能逃出去不成。
他毫不犹豫转过身,来到书架前,把抱着首饰盒的手下人一推,抢过沉甸甸的精致金属首饰盒,扫开书桌上的杂物,放了上去,随即看了眼上面的密码锁,冲着毫无波动的校长,露出一丝友善的笑意,“帮咱们的校长清醒清醒!”
几个大汉围住瘫软在地上神智不清的校长,拳拳到肉……可惜,校长连哼都不曾哼一声,嘴里呢喃的依然只有那一句话。
似乎被带走了所有的生气,徒留一具空壳!
一墙之隔的两人尚且不知,逃过一劫。
廖悦薇侧头看向程双,等待她未尽之言,却见小姑娘眼珠子都快黏在了相框上,顿时哭笑不得的刮了刮她的鼻头,“有这么好看吗?”
“没有姐姐好看,但是……好眼熟!”程双回过神,揉了下鼻头,从空间里取出临摹铅笔字的纸,手撕一小块下来,贴在美人脸上,随之在上面画了……两个圈。
“姐姐,像不像戴着眼镜的校长?”
廖悦薇探头一看,极为惊诧的捂住嘴防止自己尖叫,“校长?校长!是她,她是女人!天哪!东方大国的化妆术永远不会令人小觑。”
“所以雨儿就是那个小男孩,是她的儿子!”小姑娘放下笔,语气不明,“这个学校是她毕生的骄傲,这个儿子是她毕生的秘密。”
“班长——就是雨儿!”
程双话音刚落,眼前猛地一花。
已经经历过无数次这样骤转空间的事情,小姑娘淡定的看了看旁边的廖悦薇,发现人没丢,目光才放向那张铺着灰色床单的单人铺上。
原本空无一人的床榻,如今躺着一个眉目刚毅却不失清秀的少年,少年一身中山装,整齐干净,许是闭眼睡熟,他眉宇间没有了郁色,平静而安宁。
廖悦薇刚伸手做出把程双拉入身后的准备,小姑娘却动作快她一步,呲溜钻过她的腋下,蹲在了床榻前,小爪子毫不犹豫的撩开少年的衣摆,露出平滑精壮的腹部和一个没有血却狰狞无比的血窟窿。
拳头大的伤口和班长伤的位置一模一样。
因为近,她看的更清楚。
血洞是贯穿了前后,程双甚至通过血洞看到了脂肪包裹得内脏。
不说缺失的位置,便是血洞边缘,也似是被利器扭搅过,丑陋狰狞,足以致命。
所以眼前的少年,肯定不是活人,或许称他为尸体最为贴合。
“小心!”廖悦薇轻声提醒,小姑娘则对她嘘了一声,比了比墙壁外文件柜的方向。
门外一片安静。
静的不可思议。
廖悦薇立刻提起了精神,跟程双无声示意一下,踮着脚下了楼,她是想趴在墙壁上听一听是否有异样,可一转身看向落地窗外,立刻顿住脚。
天亮了?
明明刚才外面还一片漆黑。
而此刻明媚的光线倾灌进房间毫无保留,预估约有上午八九点钟的样子。
远远望去,她看到了杂草丛生和学校破败的铁门,及时躺在大门口的两滩肉泥。
她们终于离开了鬼怪的世界,回来了?
廖悦薇有点不敢置信,她们就这么逃出来了?
137、被轻视了
女人艳丽的眉眼略显憔悴而凝重,以经验来说,回到最初不代表她们过了关,所以也就没有太多惊喜的情绪。
她立刻返身上了楼,准备提醒程双这个变化,然而在看到小姑娘站在二层边缘,扒着铁栏杆望向对面的落地窗时,便知道她应是已经察觉到空间的转变了。
床榻上依旧躺着那个少年,纹丝不动,仿若一尊假人,不腐不朽。
目光不可避免的落在他身上的廖悦薇眼皮一跳,乍一看他躺在那里十分的无害,仿若陷入沉睡的美少年,可现在她却一点儿不敢大意,万一是个能随时跳起来将人瞬间拖入地狱的魔鬼,也说不定。
程双没想那么多,她只是有点困扰,心底还有一丝莫名的沉重,看了窗外的天空一眼,小姑娘转身越过床榻,想了想,走到床头柜,掏出一组没开封的蜡笔和彩色水笔,还有一把大白兔奶糖,放在了那一叠纸上。
“走吧!”程双神色平静,拉起廖悦薇的手下了楼。
廖悦薇叹了口气。
面前的孩子似乎对于揭露了少年的痛苦往事而有些自责,始终垂着眼皮,没有一丝笑意。
冈察尔的名言,母亲的爱是永远不会枯竭的!
一位母亲,为了名声和事业,自己扮成男子便也罢了,偏偏,她的儿子不但不能表明身份,还要跟她一样,成天毫无选择权的装扮成异性,隐藏彼此的关系,混迹在女校整整十年,怨不得那个孩子眼神中的郁色越来越深。
他不是某些成年男性,不会被女孩子包围是件多么美好的事情。也不是喜好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女装大佬,入学的时候他已经懂事了,怕是早就在母亲的身上得知这是一种欺骗和掩盖自己的方式。
所以他才会痛苦!
或许生日那天的中山装校服,是他每年中唯一能恢复原有装扮的日子,他却只能通过照片告诉自己——你是一个男孩子。
更不用说,他还有一个满脑子‘学校是终身的骄傲,而孩子却是终身的秘密’的母亲。
这是什么逻辑!
是因为单身未婚男性更能吸引到优秀的女教师,还是因为未婚有子让她觉得耻辱,难以面对这个事实?
廖悦薇不愿用最大的恶意揣测一位母亲,偏偏这个世界上并非所有母亲都是无私且伟大的。
她不是不爱她的孩子,看那本相册就知道,可对比她的事业,显然这份爱就有些微不足道了。
恐怕整座学校唯一知道少年身份的只有教导主任。
但是教导主任的工作性质让她完全没有太多时间和精力去开解他,毕竟她是严师,人前人后容不得两张面孔。
若对少年特殊,无疑会令他更难以融入女学生中。
廖悦薇本想安慰程双,但当她拧转花瓶,文件柜缓缓打开时,办公室内,几道身影同时转过身,直直的看向她们。
她闭了嘴,镇定的扫了一眼。
程双歪歪脑袋,先是看了眼身后的文件柜,在她们走出来的瞬间,柜子便呈现出被破坏过的状态,当年那些匪徒应该是强行从中间破开一个大洞,如今腐朽的木料似乎稍加碰触,就能掉下一块碎末。
小姑娘很快收回注意力,看向办公室。
满是灰尘和颓废的室内,正有六人。
居然全部活下来了,就算新人张宝满身伤痕,却依然瘫坐在地上,怯懦的眼神在看到廖悦薇时,闪了闪,示好的点点头。
那对情侣雯雯和苏明相依靠着皆脸色苍白闭目养神,刘珏山和他妹妹坐在残破的书桌上轻声讨论着什么,膀大腰圆的田大硕啃着一大块肉,霸占了唯一的一张沙发,横躺下吧唧吧唧的咀嚼,目光不客气的扫过廖悦薇和程双,最后完全忽略了程双,落到了廖悦薇身上,满是不怀好意。
被轻视了!
两人不约而同的想到了这一点。
程双瞬间察觉廖悦薇的气势变了,之前的廖悦薇温温和和,从她给张宝留下纱布就能知道,她长的好看却为人随和。而现在,满满的破竹之势自她身上散开,仿若一柄利剑,蓄势待发,出鞘必取人性命。
别说被她直视的田大硕,便是挨着田大硕最近的兄妹,也忍受不住的浑身打了个冷颤,甚至有一种被刚硬的风刮伤肌肤的痛觉。
小姑娘突然想起,她从没可过美人姐姐的技能。
空气有几分凝重,张宝脑袋缩的更低了。而田大硕则慢慢的垂下眸,显然他是聪明的,否则为了美人树强敌,怕早就不知道死了多少次了。
但很快,他的注意力又转移到了相依偎的情侣上。
脸色雪白的两人不约而同的睁开眼,“什么味道?”
雯雯下意识的可,还耸了耸鼻头。
她相貌娇俏可爱,这一动作更添几分娇憨,顿时让田大硕感兴趣的半起身。
而苏明立刻敏锐的把女朋友护进怀中,可惜他也瘦瘦弱弱的,根本无法完全遮住对方不友好的视线。
但他是吃过田大硕的亏的,自然知道田大硕的厉害,掩下怨怼情绪顺着雯雯的话音,转移话题,看向了已经收起气势的廖悦薇,不满的苛责道:“你们什么味?”
“是呀!好大一股鱼腥味!”芳芳更直接,嫌弃的戴上口罩。
廖悦薇在众人满含复杂的视线中,抬起小臂闻了闻,“没味……”话说不下去了,和同样把手背放在鼻尖上嗅味道的小姑娘无奈的对视一眼——肯定是‘破渔网’的后遗症。
原来不是自己遭受空气污染,而是影响别人的嗅觉。
这可不是什么好事情,敌人寻着味就能知道她们在哪了!
“这个给你们,试一试。”
程双看到一抹黑影飞过,下意识的接住,一看,是一小瓶去味剂,就是吃火锅时用的那种普通喷雾。
廖悦薇扬眉,爽朗一笑,“姐妹谢了!”
芳芳寡淡的眉头一抬,表情很是随意。
田大硕不耐烦得在沙发上擦擦手里的油,庞大的身形不显笨拙的跃起,程双似乎有种地面震动的错觉,便见他往文件柜处走来,“起开,我要看看这里面有没有轮回之门的线索。”
他语气硬邦邦的,但廖悦薇和程双也不会阻拦,毕竟就算是田大硕不进去,其他人也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这时的文件柜破败不堪,无需相框,任人进去,她们出现之前必然不是这种状态。
138、奇怪的房间
第二个进去的竟然是张宝,他猛地跳起来,缩着腰背,跟在田大硕的后面,不远不近,可以看出他在努力的适应。
第三个是那对情侣,他们满含戒备,看谁都是陷害他们的坏人似的,目前这两个人的状态和张宝有一拼,恐怕暗处还有伤势没能完全消除。
擦身而过之际,雯雯脚下发软,苏明赶忙拽住她的胳臂,可惜他自己也受了伤,无法支撑住女友的重量,两人一歪,被程双下意识的扶了一把。
结果苏明扭头骂道:“挡什么路!”
小姑娘眨巴眨巴眼,立刻松开手退后半步。
原本文秀的男人,充满怨气的瞪了她一眼,带着女朋友进了门。
廖悦薇嗤了一声,那颗催吐药权当喂狗了。
倒是芳芳,让她哥先走,小姑娘看着她凑到廖悦薇身旁悄声问,“我碰见了,催吐药是你给他的吧?”
廖悦薇略显惊讶,却没有否认。
她接着说:“他怨恨你的那颗催吐药,否则他不会去卫生间催吐,从而和女友分开。”
“又不是连体婴!”
芳芳赞同的耸耸肩,声音再次压低,“他是怀疑在他们分开的时候,是田大硕帮他女友逃出的绝境。”
廖悦薇张了张嘴,无话可说,就是觉得自己和程双怪冤的。
她看着芳芳离开,方才带着嘲讽的意味对小姑娘教导道:“瞧见了吗?做人难,在轮回之门做人更是难上加难,所以要学会不把自己把别人当人看。”
程双不解,“做人不好吗?”
“不好,有时候人比魔还可怕!”
小姑娘蹙蹙眉,摸着廖悦薇的手,安慰,“你别伤心,没那么可怕!咱们会越来越厉害的,厉害到无所畏惧。”
廖悦薇噗嗤笑了,她知道小孩子还不能完全理解人心的冷酷,也不强求,揉了揉她软滑滑的短发,“我当然不伤心,你姐姐我只会让别人伤心哪!”
程双同样明白,自己被当做小孩子哄了。但廖悦薇的善意,她却看得清清楚楚,记在心中。
给身上喷满了去味剂,两人重新迈进了文件柜后的世界。
这个世界不再充满光明,反而漆黑不见五指。
程双的手上一空,立刻睁大眼警戒而无声的观察周围的环境。她怕自己会忽略掉什么,放出丧丧怪,立在头顶,替她监察看不见的角落。
然而下一秒小姑娘就知道为什么会这么黑了。
她站在一个狭窄的地方,摸起来像是衣柜,因为她耳侧就有一件被挂起来的衣服,布料手感略硬,应该是呢子大衣一类的。
怎么可能?她就算矮,也不能矮到站起身勉强能碰到大衣衣摆的地步吧?这衣柜得有多高!
程双小小的吸了口气,轻轻摸向前方的柜壁,毫无可开合的缝隙。她不死心的转过身,摸索着另一侧,果然,柜门在反方向。
她先是把丧丧怪从缝隙处放了出去,借由它的眼睛看到了一间并不明亮的房间。
很小,不足六平米,干净利落的不似一个孩子的房间。
可偏偏这个房间里有一张蓝色的小床,搭配着蓝色的布艺墙壁,以及白色的五斗柜和白色的地毯。
而现在,房门紧闭,里里外外空无一人。
警报暂时解除,程双这才选择推开衣柜。
可是她的力气一瞬间小了很多,几乎是用了全身的力量,如同挣脱牢笼的幼兽,撞开枷锁,翻滚着,滚出衣柜。
幸好白色地毯的绒毛丰富,让小姑娘没有半分痛感,只是站起身她发现自己是真的变矮了。
墙角的小夜灯闪着微弱的光线,她扫了眼穿衣镜里的自己……有一米高吗?
真是糟糕!
望着镜中肉嘟嘟的脸蛋,和一双清透如天空的翠兰眼眸,以及一身分不清是蓝色还是黑色的睡衣,程双苦着小脸的意识到,她又变了一个形象。
刚才小姑娘差点怀疑自己这几年来的牛奶白喝了。
镜中孩子五六岁的年纪,一头黑色小卷毛,鼻梁不高,轮廓微深,可爱又漂亮,纯洁的像个小天使。
程双摸摸自己的脸蛋,啊,小孩子的皮肤就是滑溜溜的,真好摸。
这是一间三居室,分为主卧、书房和次卧。客厅很大,以金色为主,墙壁上有立体雕花,家具刷着金漆或是金色花纹点缀,好看大气,却在小姑娘的眼里略显浮夸和严肃。
她所在的就是次卧。
丧丧怪反馈,整个房间除了她外没有其他人。
程双终于放心的推门而出,看向次卧正对客厅里带有的一个飘窗阳台。
阳台的玻璃门打开,徐徐微风拂面,清爽舒适。
她嗒嗒嗒的踩着地板跑过去,摸黑将窗口厚重的金色绒布帘拉开一条小缝,钻进去后,立刻扒着露天阳台的雕花栏杆,往下看了一眼,又吓得连忙缩回头。
小姑娘的第一反应:这里不是女子学校!
第二反应:好高!
窗外漆黑一片,没有城市的灯火辉煌,只隐隐看到不远处有微弱的火光,零零散散的几十粒簇拥在一起。
左右的阳台同样并没有人活动的痕迹,窗口黑漆漆的,不知是主人睡着了,还是尚未归家。
风一吹,厚重的帘布呼扇而起,带起了更大的风。
程双脚步不稳的踉跄了一下,所幸她握紧了栏杆,才避免一头扎下去的危险。
她心头狂跳,被风吹得小小一团摇摆不停,赶忙拽住布帘的一角,控制住身体,一步一步回到客厅,结果便听哐当一声巨响,窗帘杆带着厚重的绒布帘一起落在了地板上。
小姑娘就地一滚,及时躲避,要不然不是被铁杆砸一下就是被窗帘卷缠绕进去。
她心神不定的拍拍胸口,还想继续探索,却听大门处传来稀稀疏疏的动静。
丧丧怪警惕式的叹息响起。
本来还犹豫要不要看看是谁的程双立刻掉转身体,往次卧跑去,随手关上门,外面的大门亦被打开。
本想锁门得程双在门扶手的位置摸了空,随即客厅的灯亮了,她立刻趴在门口,从门缝往外望,两个穿着西裤一身酒气的身影摇摇摆摆的走了进来。
他们中一个瘫仰在沙发上闭目养神,另一个走到酒柜取了一瓶酒,开瓶倒杯,端了过去。
因为视线过矮,程双并不能完全看清两人的样貌,隐隐听到喝酒交谈的声音。
也许是心中始终充满警惕,她隐隐觉得这两个大人有问题。
139、废弃的房间
作为家长,他们并没有在回来的第一时间看看小孩子有没有睡觉,甚至在外出时连阳台门都没有锁死,反而是有恃无恐坐下聊天……
难道是入室偷窃的贼?要是贼,他们既然进了屋,不可能不全面搜查房间。
所以是这家的主人无疑了!
小姑娘挠了挠脸蛋,第一反应是想要锁门,可这个房间没有锁。
这个她能理解,孩子太小,反锁了门万一有事,大人在外面凭白的着急。
但是当视线扫了一圈后,她心里的不安更甚了。
次卧很封闭。
没有窗户。
不但家具是深色系,连天花板亦是黑洞洞的,没有一丝一毫装饰品。
之前她以为小男孩喜欢类似海洋或是夜空的装修环境,但那也需要星星和鱼群的点缀,而不是这般干巴巴的毫无生气。
五六平米的屋子,犹如牢房。
因为之前光线不足,所以程双没能发觉屋中的疑点,而今门缝处有灯光涌入,她才看清,墙壁、床铺和衣柜这种大件的家具颜色不是她以为那种清清爽爽的浅蓝色,反而蓝若夜空若深海。
而白,只有那么两小块——床边薄薄的五斗柜与占了半个房间的白地毯。
程双踩在白地毯上,瞪着双眼看着黑色的地板淹没在白色绒毛下,有种脚下明明是万丈深渊,不过是被地毯所掩盖罢了的眩晕感。
压抑又憋闷。
重重的堵在心口。
小姑娘甚至想要蜷缩进被子里寻找片刻安心的冲动。
可惜,她没时间钻窝窝找安全感了,因为门外的男人怒气冲冲的开始咆哮。
“臭小子,你又调皮捣蛋,看老子怎么收拾你!”
“哎呀,你别生气,不是答应我不随便打他了吗?那么多孩子里就数费罗最乖了呢!”
“你醒醒酒看看窗帘,这是你最喜欢的一款,墙上留下钉孔的洞,多难看!”
“啊?我的房子!”
男人夸张的尖叫,刺耳而吓人。
“这兔崽子!敢弄坏老子的房子,老子拆了他!”
程双立刻从无边无际的眩晕压力中回了神,她摸了把自己脸上沁出的冷汗,咬咬牙,抱着熊宝宝给自己打气,待心神平稳下来,迅速的在这方寸之间寻找藏身的地方。
衣柜太明显了。
虽然没看过恐怖片,可她作为维护者多少积攒了点经验,知道通常人遇事的第一时间,总会下意识的想躲进卫生间或衣柜这种狭小空间里。
床是矮脚床,爬进爬去不方便,意味着逃跑也不方便。
翠兰的大眼睛瞄向了衣柜上方。
那里有个通风口,白色的百叶窗被柜顶掩去了一角。
她放出熊宝宝,看它手脚并用利落的爬上柜顶,和丧丧怪合作,飞快的卸掉通风管道的螺丝,随即丧丧怪钻进去探路,而它跳下柜子,变大的同时,把程双举高高。
重重的脚步声传来,熊宝宝一下子把衣柜推倒,挡在这个并没有门锁的门板上。
门外是两个男人推不开门后的愤怒嘶吼,他们不甘心的晃动着门板,因为衣柜倒下的方向不可控,半臂宽的门缝敞开,一支拿着棒球棍的手臂伸了进来,伴随着怒骂不停的挥动着。
趴在通风口的程双倒吸一口气,有拿棒球棍打孩子的吗?
她倒是听说爷爷曾经用鸡毛掸子打过爸爸的屁屁,就打了一下,奶奶一巴掌糊出去,睡了一个月客厅。
当时作为熊孩子的爸爸犯的错太大,他在讲台下面用小机关关了只活老鼠,上课的女老师听到动静,毫无戒备的摸出了这只老鼠,然后吓得高烧三天。
奶奶虽然宠爸爸,但第二天就带着他上门给老师送检讨去了。
“我去拿工具把门拆了,非要抓住这个小兔崽子不可!”一个男人离开,另一个酒气冲天的挥动棒球棍,还把自己半张愤怒的脸挤在门缝里。
因为酒精加情绪催化,他的脸庞涨红,嘴角一颗黑痣便显得尤为明显。
小姑娘敏感的挽起深蓝色的睡衣袖口,胖乎乎的手臂上青紫一片,还有被什么东西烫过后留下的圆形痕迹——她想起爷爷抽烟时掉落的灰烬。
小姑娘不敢置信的倒吸一口凉气——是烟头烫出来的。
这该有多疼!
况且两条胳膊、小肚皮和腿上还有皮带抽过的红痕,除了后背她看不到有没有伤,可谓全身上下几乎体无完肤。
程双如今的状态很奇怪,她顶着小男孩的壳子,却没有感觉到任何疼痛,可这样的伤势,放在一个五六岁的孩子身上过于残忍和恐怖。
她垂眸记起其中一个男人的话,他说‘那么多孩子里就数费罗最乖了!’。
也就是说除了费罗,他们还有别的孩子。
难道费罗是被拐走的?
他们是新闻报道里可恶的人贩子?
但很快,程双否定了这个想法。
要是拐走的孩子,不会带他回家,还打成这个样子!
耳边满是男人无休止的谩骂和威吓,小姑娘虽然能调整心态充耳不闻,可费罗呢!
他还这么小!
天天经受如此胆战心惊的生活,怎么可能有幸福可言!
她咬了下唇,冲熊宝宝招招手。
程双没有别的想法,她能做的就是尽可能帮助‘费罗’逃出去,至少这一次,不让‘他’在遭受打骂。
熊宝宝扒住通道口,越缩越小,借助恢复身材成功进入通道,和程双一左一右将百叶窗重新按了回去。
丧丧怪的反馈立刻传了回来。
管道里弯弯曲曲,像极了迷宫。
是一条并不好走的路线。
哪怕抱有对费罗的同情,但在不能搞清楚面对的是人是鬼是何种境地之前,程双亦是不愿冲动的硬抗,暂时避开锋芒,等摸清底后再说。
小姑娘避开丧丧怪探索过的死路,比如过于狭窄、比如多虫害等位置,她短手短脚爬得非常快,再加上小男孩的身体本就好动,灵巧而敏捷。
程双有种奇怪的感受。
她的心底泛起了一股莫名的喜悦,好似在玩什么有趣的玩具,越玩越有兴致。
小姑娘向来敏锐,边爬边试探的在内心喊了句:费罗。
可惜,不管她怎么喊,都无人应允。
程双也不失望。
通风管道实则蜿蜒悠长,但有丧丧怪,很快找到了一间荒废的房间。
对,是荒废的房间。
等熊宝宝踹开百叶窗跳下去,接住程双后,小姑娘先是一阵咳嗽。
满屋子尘土。
140、漂亮的孩子们
丧丧怪飘过去拉开厚重沉闷的窗帘,紧闭的玻璃门外,阳光耀眼,从飘窗阳台倾射而入。
程双看呆了。
刚刚还是夜晚……难道她达成了瞬间穿越时间的成就?
不,不对!
她的视线猛地望向墙壁,金色的墙纸斑驳脱落,拥有奢华金扶手的沙发已经蹦出弹簧,破损的家具随便倒放在客厅里,七零八落。
这里还是那间三居室。
小姑娘几乎想要打醒自己,鬼怪的世界果然匪夷所思。
自从来到这个轮回之门,她的心态变得稳稳的,早就被全面磨炼出来了。
“去主卧找找有什么资料。”
程双吩咐丧丧怪。
一人一怪分头行动。
她在熊宝宝的陪伴下,翻找书房。
若是两个男人遗留下来资料也不会超出卧室和书房的范畴。
书房和破败的客厅不同,书房被搬了一空。
只残留几张废旧的报纸,不知擦过什么东西,又脏又皱的躺在地上。
程双带上手套,把报纸捡起来逐个翻看。
这几张都是财经报,年份在1957到1959两年间。
所以说,她确实是离开了女子私立学校?
小姑娘把目光再次放到版面上,越过很多她读不懂的专业报道,直到有个介绍十大金融界青年才俊的个人板块,摆在报纸中央,其中一个嘴角有黑痣的男人的照片跃入眼帘。
他手拿酒杯,明显是在某个宴会上,冲着镜头露出了一个摆拍式的敬酒动作。
男人叫费思时,三十四岁。
据闻家世神秘且富足,跟父辈定居国外,近几年归国投资金融业。
他虽赚了不少钱,却有一颗仁慈大爱之心,做了不少慈善项目,在行业内小有名气。
最主要的是,他在祖传的山头上起了这个年代这个国家的第一栋大楼,层高十米,又因在半山腰的位置上傲视群雄,打出了人与自然融洽相处、最适合人类居住的环境、首次带有精装修的酒店式公寓等等广告词语。
尽管地处偏僻,在当时却极为轰动,有钱有闲的,不管住不住,都想要买一套,既能得到一套房又用这套房提高了身价,何乐而不为。
当然,报纸上没有说的那么直白,但财经报不光是吹捧,还会点评,尤其是报纸上着重写出了这栋楼并非所有房间都是公开售卖,一层二层的三十间房,是以招标的形式,半租半卖给孤儿院。
所谓招标,不是传统的价高者得,而是评估哪家孤儿院更需要帮助。
幸运被选中的有两家孤儿院,多是孩子小,老师少,原先的旧址鲜少有人知道,不但福利资金很难到位,便是爱做慈善的志愿者都很难频繁拜访。
费思时出面,将两家孤儿院合并在一起,于1957年正式建立名为‘圣母玛利亚婴孩救助中心’的孤儿院。
程双瞪着圣母玛利亚几个字,直到眼睛发热才抬头望向书房的窗口。
这扇窗子外绿意葱葱,隐隐可见驱车而来的盘山路,怨不得她会觉得很高,这本就是建在了半山腰上。
都叫‘圣母玛利亚’,女子私立学院和孤儿院到底有什么纠葛?
是巧合,还是故意?
书房找不到其他线索,小姑娘拿着报纸蹬蹬蹬跑向主卧。
主卧的家具也没有全部搬走,大多数留了下来,一张具有欧洲风格的大铁床上铺着软毛绒垫,不知是什么毛皮,经过了时间的历练,成为了这间房间最完好的物品。
主卧贴着紫罗兰花纹的墙纸,掉色脱皮,露出了发黄的墙面,柜子的颜色以浅色为主,一旦没有好好保养,便呈现出难以擦拭的脏污感。
丧丧怪率先进来,柜子都是打开的状态,里面却没有留下任何主人的痕迹。
小姑娘轻轻唤了句,“丧丧怪?”
她没在房间看到它的身影,刚要推开和主卧相连的卫生间,丧丧怪从床底冒出了头。
不但它出来了,还带着一串发出金属碰撞声的相框。
相框被它挂在了床架上,正好拉成了一条线,可以让程双清楚的看见照片上的人物照。
每张照片都有费思时的身影,他抱着一个孩子,但每张照片的孩子都不同,却又同样的漂亮,拥有一双清澈的大眼睛,看着人时,水汪汪的。
费思时抱着他们,而他们抱着一个丑丑的布娃娃。
程双很快发现了费罗的照片,他在倒数第三张上,咧着嘴巴,笑的可开心了。
照片的角落写着小小一行字:费罗、四岁、1959年9月。
又是9月。
小姑娘眼皮一跳,刚要去看其它照片上的日期,毛茸茸的床单忽地动了一下。
一道黑影自床脚嗖的冲向她的脑袋,然后就被抱在怀里的熊宝宝无情的一爪子拍了下去,拍的方向正是床榻中央,颤动的地方。
丧丧怪在空中翻滚三圈,砸到毛茸茸的床单上,不疼但也不明白怎么回事,晕乎乎的从一摊扁平恢复成斗篷,打算重新回归到双双的脑袋顶时,发现视线越来越高,自己似乎被什么东西顶了起来。
程双屏住一口气,不知道是丧丧怪被拍懵了,还是真的没有感到危险,叹息声并不曾传来。
一人一熊紧迫的看向被毛绒床单掩盖住的‘幽灵’?
小姑娘甚至有一瞬脑洞大开,怕不是毛皮成精了吧?
傻乎乎的丧丧怪终于回了神,斗篷做出低头状,试图看清脚下是什么东西,然而,它刚动,对方也动了。
一个翻转,它就被裹入了被单里。
程双只见一道灰色影子嗖的跑了出去,她能感知到丧丧怪并无异样,便顺手将熊宝宝投掷过去。
熊宝宝落地的瞬间变成一人高,大步一迈就追上了不停在客厅乱窜的灰色影子。
因为客厅中的所有门都是关闭的状态,它跑不出去,但因速度快,只留下一道道残影。
连熊宝宝都一时拿它无可奈何,熊爪子落下得那一刻它就跑开了。
小姑娘先过去把毛绒床单撩开,露出扁平的丧丧怪,看它缓缓升起,飘在身侧,虽然无声无息,但小姑娘就是有种感觉,丧丧怪生气了。
生气的丧丧怪飘进卫生间,乒乓的不知干什么,不一会儿,它扯出一条长长的水管子郑重的交给了程双。
自己则回到卫生间,就等着信号一起,打开水龙头。
141、为什么我死了而你还活着
程双自然不会让自己的玩偶不高兴,她扯着水管子,走到客厅,一声令下水龙头发出铁管干涸的咕噜声,随即大量的铁锈色水流喷涌而出。
一个攻击、一个堵路终于在把客厅弄得水漫金山之前,正中目标。
灰扑扑的残影被水流撞击到天花板,又狠狠的跌入了水漫过脚腕的地板上。
熊宝宝更是举桶飞扑,将湿漉漉的灰影重新扣进水中。
程双赶忙叫停。
在水管子没了水,随手一丢,兴冲冲的跑过去,换了一双厚一点的胶皮手套,打开水桶连接地面的一条小缝,伸进胳膊,扒拉到一个湿乎乎、有点分量,被捏了半天毫不反抗的东西。
最主要捏起来噗叽噗叽的,手感不太好。
小姑娘嫌恶的抿直唇瓣,示意熊宝宝掀桶。
等到翻开水桶,程双下意识的咦了一声。
好丑!
太丑了!
她简直不能相信,这么一个漏棉花的破旧布娃娃刚才满屋的撒欢乱飞,它不怕一边跑一边掉棉花,然后掉着掉着,掉光了,从娃娃彻底变成破布头……
但是从丧丧怪流露出大仇得报的喜悦之情中,她知道,就是这个布娃娃。
许是遇到克星了,平扁大圆脸上缝的圆扣眼毫无神采,如同真正的破旧玩具,另一个眼珠扣子还有即将脱落的苗头,任由敌人将它翻来覆去的观察。
水滴不停滴答滴答的掉落。
尘土的味道终于被潮湿的空气所替代。
小姑娘看着还不肯恢复原形的熊宝宝就知道水对毛绒玩偶和布玩偶同样的不友好。
她把破旧娃娃塞给丧丧怪,拉着熊宝宝的手推开阳台门,任水流出,而熊宝宝也欢喜冲着太阳挺胸甩了甩毛,把自己弄干爽后,利落的恢复原形。
怕再把熊宝宝弄湿了,程双收起它,拎过破旧娃娃,一点点的将水挤干净。
丧丧怪自动回归程双的头顶,看着小姑娘轻声的质问,“你是什么?是成精的怪物吗?”
“这里怎么了?原来的主人呢?搬家了吗?还有那些小孩子?他们都是孤儿院的孩子吧?”
布玩偶没有任何反应,程双也不指望刚抓到的小俘虏就会甘愿投降。
她把它完全交给丧丧怪看管,看着丧丧怪充满报复心的一口吞下它,回到主卧继续看照片。
不过因为还有别的计划,她不打算在房间耗费太长时间。
她把一串相片框挂在手臂上,一边看一边走出屋子。
酒店式公寓走廊和她印象中的高楼没有太大区别,也有电梯。
但考虑到这栋楼年久失修,程双放弃坐电梯,她推开安全通道的门,准备下楼去孤儿院看一看。
这十张照片,从57年到59年,每张几乎相隔两三个月。
小姑娘没有往深处想,她接触的黑暗还不多,只以为是费思时有怪癖,喜欢养孩子,但又不是称职的养父,觉得不乖就会打,若还是不合心意就去孤儿院换一个新孩子。
总归不是自己亲生的,所以没感情也不心疼。
她走走停停,从照片框里找不到新线索,便准备把它们塞进空间格。无意中手一翻,她发现相框背面还有字。
是红色的日期。
费罗那一张的红日期是59年12月。
什么意思?
小姑娘抓抓脑袋,前面的日期她还当是这些孩子的生日,毕竟他们年纪相仿,生日总不会跨过两年之差,但现在看来……他们被弃养的日子?
程双看了眼环境,自己正好停在楼道拐角,角落里还有一盆用以美化环境的盆栽,可惜长期失水,早已枯干败落。
她把自己藏在盆栽的侧方阴影里,翻开相框正面挨个对起日期。
果然,红日期对应了第二个孩子的收养(?)日期。
为什么还要记下来!
这种事情对他们大人无所谓,但对本就没有父母的孤儿,难道不是又一次打击!
程双本能的讨厌这个日期!
收起相框,她伸手拽下丧丧怪,从斗篷里拉出被它包裹住的布娃娃,取出针线,笨拙的把扣子缝好,再次不死心的问,“你的小主人呢?你怎么没有跟他们离开这里?”
话音一落,小姑娘猛地低头,看向这个又丑又简陋的布娃娃,她意识到了什么,小脸咻地惨白,心神不宁的问,“他们……是不是都死了!”
经历过女校的惨厉之夜,若猜不透这个轮回之门的主题是什么,她就太笨了。
这片死亡之地被鬼怪形态的流浪者占据,或者说是让鬼‘复活’,虽然她不明白为什么流浪者的造型不一样,明明是非人类,还要遵循人类遗留下的文化或是传说,但有因必有果。
要不是孩子们含怨死去,就是费思时……
程双感觉自己有点混乱,思虑过盛脑袋疼,她眼神直愣愣的看着仍然没有反应的布娃娃,第一次希望布娃娃能开口否定她的答案。
直到头上一道阴影,而丧丧怪的警告叹息一声比一声重。
她缓缓抬起头,看见一张眉目妆点的较为精致的男人,哎哟夸张的叫道:“思时快来,小崽子藏在这里了!”
程双当然不想坐以待毙,但男人显然积累了丰富的抓孩子的经验,大手如铁爪,一手揪住她的短发,一手掐着她的脖子,就以这样粗鲁的方式带着她往楼上走。
嘴里絮絮叨叨的教训,“你真是,人家还夸你乖为你说好话!简直是浪费人家的一片心意嘛!你难道不明白越逃,思时越生气,你乖乖的,他打完你还会让我给你涂些药。你该学会知足感恩,你想一想孤儿院那些小崽子有哪个比你吃的好,睡的好?你看看,至少你还有玩具呢!”
他指的是程双手里拎的布娃娃。
墙壁上的影子打出一个瘦高的男人拎着一个小孩子,而小孩子拎着一个小布偶。
不管是孩子还是布偶,都面临着任人宰割的未来……
丧丧怪已经躲到男人的影子里,随时准备出手抢回小姑娘。
可小姑娘没有发出指令。她意识到,回到1959年并不是什么坏事,她会得到更多的线索。
程双的目光直直的看向这个跨越了时间依然破旧的布娃娃身上,它是时间骤变里,唯一得见证者。
她悬在男人的大手下,镇定又无声的对它张张嘴,“为什么我们都死了,而你还活了?”
一直死气沉沉的布娃娃,终于轻轻的颤抖了一下。
142、应有的惩罚
程双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
因为她被关进了卫生间,男人用之前她用过的皮管子简单粗暴的浇了她一身凉水。
水很冷,打在皮肤上却没有想象中的刺骨,似乎有什么屏蔽了感观。
但水流很大,小姑娘被冲的睁不开眼,尽量缩在墙角用手臂护住头,避免水冲进五官里,她甚至还有心思自嘲了一把——这就是传说中的一报还一报了吧!
化着妆的精致男人一直埋怨着,“好臭呀!你身上怎么这么臭!熏死人家了,快,好好洗一洗!”
幸好他见缩在墙角的小身影浑身湿透,便不愿留在卫生间,拿了洗发露和浴液放到洗手池上,又叮嘱了几句转身离开。
程双听到了落锁的声音。
她想了想,终是没能拒绝洗澡的诱惑。
残留的鱼腥味像个指南针,专门帮助敌人透露她的行踪。
程双也不会傻乎乎的用男人留下的东西,她从空间取了一套旅行装,准备连着衣服一起洗,到时找个安全的地方换一身干净衣服就好了。
小姑娘用了最快的速度,使用打泡网搓出大量泡沫,打算直接往身上涂一遍冲一冲,只是门动了,费思时走了进来。
他眼神阴沉,把门砰的锁上,转身之际露出手上的东西。
两个钢丝球。
程双戒备的靠着墙壁,握着满手泡沫,像只初次洗澡的小猫,面对‘水’满心的害怕慌张。
费思时忽地笑了,他极为欣赏小姑娘颤颤巍巍的表情,心情由阴转晴,竟有几分温柔的意味。
这一刻,他仿若宽容的家长,面对犯了错误的小孩子气过之后,便是原谅。
然而……
“下次别想离家出走了,你该知道,你走不出去的!费罗做个乖孩子,别总把自己搞的又脏又臭,来,我帮你搓背!”
搓背?
拿什么搓?
当他举着钢丝球步步靠近时,小姑娘知道他到底想用什么搓背了!
疯子!
他是疯子!
程双低声啐骂。
她刚才差点有种自己误解了他的错觉。
显然,这是骗取小孩子付出信任的一种方式。
对于费思时更是一种毫不厌烦的游戏。
在男人丧心病狂的伸手抓向自己之际,程双仰头甜笑,趁着对方惊讶中,她乍然跳起,将满手的泡沫糊在他的脸上。
“该死的小崽子!老子就该打死你!啊啊啊!我的眼睛,这是什么?好疼!”
措手不及的费思时根本没想到平时乖巧的费罗会反抗,应该说就算是最倔强的孩子,被他教训过两三回都会懂得什么是顺服和认命。
他大声咒骂着,捂住脸到处找水,可惜水龙头连接着皮管子,久久摸不到正确的出水口,他便气急败坏的用衣袖随便擦了下脸,转移目标想要抓住程双泄愤。
卫生间空间有限,两只大胳膊毫无章法的抓挠,他身形高大,即使闭着眼也有好几次险些抓到把自己缩成一小条的小姑娘。
因为屡屡落空,循着声音他气恼的摸到什么就丢什么,一点儿都不顾忌自己面对的是个脆弱的孩子。
程双动作矫捷的躲过猛然飞来的水桶、瓶装洗发露等,直到一把银质小刀状的剃须刀擦着头皮插入瓷砖缝隙中后,小姑娘鼓着脸蛋气成了河豚。
她瞪向费思时,厉声呵斥,“你为什么这么做!我并没有伤害你,有本事你去打坏人!你打不过别的成年人就拿小孩子撒脾气,你真是棒棒的,你真是你父母的骄傲!”
这样轻飘飘的指责自然不能让一个心怀暴戾的男人停了手,反倒是给了他寻声找到小姑娘的机会。
费思时脚步一顿,抓起手侧的墩布狠狠的扑打过去。
程双抿紧唇瓣。
她不是手无寸铁的小孩子,不会任他打杀受到伤害,即便如此,她也认定这样的大人应该得到应有的惩罚。
小姑娘不在被动,她放出熊宝宝,冷眼看着它腾空跃起,一脚踢翻男人,毛茸茸的熊JIOJIO毫不留情面的踩到他的脸上。
费思时惨叫一声。
门外立刻响起男人尖细的嗓音,“思时?”
一嘴巴熊脚毛的费思时自然不能回答,他挣扎的过程中还碰翻了被他丢到地上的水桶。
敲门声紧密起来,“思时?思时?到底怎么了?”
“别玩了!费罗还算听话,等下回他犯大错时在教训他吧!”
“思时,你没事吧?小心点,费罗也死了的话,就太多了!”
“到时就算你是资助者,恐怕也不好继续领养的。”
“思时,你听到了吗?我可进去喽?”
门锁咔吧转动,程双本来犹豫该怎么对门外这个一直劝说费思时的男人,可听到下一句,小姑娘脸蛋绷紧,再无心软。
“哎呀!人家出主意让你领养小崽子,是为了满足你的小癖好,不是为了让你杀了……”
话音止住,推门而入的男人描抹精致的眉眼望着占了半个卫生间的魁梧棕熊,目瞪口呆。
下一秒他发出一声惊天尖叫,拔腿就要往外跑,可门却咻地关上,他缓缓仰头,黑色的斗篷犹如死神垂眸,居高临下的注视着他。
那股阴凉之气,自脚底钻入头顶,仿若经历了世间最为悲伤的事情。
男人深觉终生无望,颓废的跌坐在地,眸光空洞,对拥有巨大威胁的棕熊竟然也表现的视而不见。
费思时忽觉一静,毛茸茸的熊爪不知何时离开了自己,他重重的快速喘息几下,随之心头狂跳不止,空气死寂无声。
他想张嘴喊救命,可喉咙干涸,像是被什么冻结住般,而卫生间又冷又凉。
他觉得自己是一条脱水的鱼,失去了氧气,唯一能做的动作就是微微抬起头。
他看到浴室的镜子裹上了一层凝霜,顿时睁大眼,瞳孔里倒映出一个黑色的大斗篷,由远及近,它飘荡在空中,缓缓向他低下头颅……
面前是一张张他所熟悉的面孔,费林、费尚、费安、费小花……他们曾经都对他展露出过天真信赖的笑容。
领养这些小崽子的手续很简单,连名字都不用费心的更改,因为他们纯属消耗品。
其实他一开始也没想到小孩子会如此脆弱,见到冰凉凉的尸体,他也有一丝后悔。可是他停不下来,真的停不下来。
现在,这些孩子比他人高马大,一个个拿着皮带、棒球棍这些他极为熟悉的物品,狞笑着走向他,而费思时深知迎接自己的会是什么,他因为害怕吼叫着驱赶他们,却发出了轻细如孩子般的嗓音。
他震惊的后退两步,反到被迫至死角,绝望得伸出五短的手臂,瑟瑟发抖的抱住自己的脑袋……
143、轮回
这是程双第一次动用丧丧怪的力量。
她迈过晕倒在地的两个男人,冷眼看着他们面庞上沾染着恐惧,留下悔恨的泪水,离开前,将卫生间门关上。
欺凌弱小,不代表是他们强大,反而是无能。
小姑娘不是他们,做不出暴力的举动,但她可以让他们好好体会一番费罗和其他小孩子经受过的绝望。
费思时曾施加在他们身上的痛苦,他会在这份绝望中一一偿还。
程双反锁住卫生间的门,拎着布娃娃,回到次卧抽出一条毛毯将自己裹好。
然后来到书房开始找线索。
丧丧怪虽然可以获取生物体的幸福感,使之产生种种负面情绪,但技能限制在十分钟。
程双不知道为什么,总有一种冥冥中有人在暗中帮助她的感觉。
似乎费思时和他朋友越倒霉,暗中的人越开心。
同时程双也明白了一件事。
这两个穷凶极恶道貌岸然的大人是真实存在的人类。
如同闯入学校中的匪徒,是以一种‘回忆’的形势,又重返人间的人类。
他们就是死者的心魔。
可能在某些细节上,维护者可以干预,但死亡的结局,没有人能够阻止。
程双在书房里找到了一些文件。
费思时的父亲就是当年闯入学校的匪首,那个面容忠厚却手段残忍的男人。
所谓的祖业,不过是强取豪夺。
这一片山林原本是苏擎校长的祖产。
苏擎回国接手家业,并不知道荒废的山林藏着一群打家劫舍的匪徒。
女子学校建立之初的几年,因着苏擎的运作,在社会上小有名气,不少报社争相前来报道。
但战乱四起,很多城市动荡不安,家国大业和一座小小的公益学校比,孰轻孰重自然不用说。女子学校的名头再不复当年,风靡一时的女校渐渐从大多数的人心中淡去,而费思时的父亲则藏在暗处伺机而动。
他最初的目的,是这些无依无靠孤苦伶仃的女学生。
费家有门路,可以轻而易举的把手无缚鸡之力的学生卖出国外,这个世道不会因为一个落没的学校关闭而引来多方关注,他们只会以为是苏擎吹嘘太甚,不会经营。
机会很快到了面前,一个女学生的出现,让他知道了校长还有一笔可观的‘财富’。
贪婪的魔鬼以此为要挟,希望校长能够主动‘合作’,学校也就无需消失,而他还有源源不断的‘货源’。
谁知这个校长冥顽不灵,便是宝藏的秘密也不肯吐露出来。
无法得偿所愿的男人多年的贪婪梦想落空,狂怒下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没了学校没了老师,看她们还有什么退路。
但他和他的手下碰到了负隅顽抗的老师和学生,所以计划再次落空。
为了隐藏自己所做的恶,当年费思时的父亲让失去神智的校长直接签署了卖地的合同,拿着校长的一盒子首饰钱财,就此远离战火,跑到国外极尽享受。
而今费思时回归,却又带来了新一轮的不幸。
程双心情沉重的放下资料,举起布娃娃看了看,叹口气,来不及给它缝合漏棉花的口子了,那就贴上吧!
小姑娘取出一个防水创口贴,将娃娃后背的口子贴好,出门后,看了眼紧闭的卫生间门,直接跑出房间,点开电梯,迈步而入。
电梯顶的吊灯闪动,程双早已有了心理准备,果然,下一刻电梯门打开,面前是一个空旷破旧的大开间,装修风格略显老旧,银灰色的壁纸铺满整个空间。
她踏出一步,看到大开间里或站或坐着三个人,正是刘珏山芳芳兄妹和廖悦薇。
小姑娘解开毛毯看了下,里面的衣服已经恢复成她原本的T恤和长裤,不在顶着费罗的那一身壳子到处乱跑。
廖悦薇见是她,高兴的起身迎了过来,而刘珏山兄妹则有些惊异,芳芳赞道:“你这个小孩倒挺厉害的,这么快就洞察原由,逃出来了!”
她冲两人礼貌的甜甜一笑。
廖悦薇拉住她的手,带她走到兄妹两身旁坐下,不动声色的交换信息,“是呀!我妹妹聪明着呢!那两个败类自然不会难倒她。”
程双垂垂眸。
原来廖悦薇也跟费思时打过照面了,很有可能其他维护者顶替的是另外几个孩子,要是逃不出来,那么就会走上死亡结局的老路。
小姑娘满眼真诚,“我还要多和哥哥姐姐们学习呢!”她挠了挠脸蛋,不好意思的说:“其实我并不是很明白自己是怎么逃出来的。”
她多少推测出些原因,只是不敢肯定。
廖悦薇摸摸她的脑袋没有说话。
芳芳嘻嘻一笑,寡淡的脸庞闪过一丝狡黠,“能怎么逃出来,教训了那两个辣鸡,小鬼们自然就会放行。”
她从空间格里取出两个同款式的布娃娃,其中一个掉了一颗扣子眼珠,“喏,这个是关键,只有找到它抓住它,我想才能通过他们的第一重考验。”她将布娃娃塞到程双手上。
三只布娃娃一模一样,连新旧程度都差不多,只能从破损的地方方能分辨出区别。
和她猜测的差不多,小姑娘抿抿唇,不知该不该叹息,她不想随意同情这些孩子,可又无比的怜惜。
他们坠如鬼怪,心怀怨念,日复一日的重复着痛苦的折磨,无力逃脱。或许唯有维护者的种种反抗,才能让他们有片刻开怀,重获希望。
抱起布娃娃,程双拿出油笔在自己的娃娃上写下费罗的名字。
“给我的也写上,我的叫费安。”芳芳兴致盎然的拍了下手。
刘珏山:“费林。”
“呀!那我的也交给你吧!”廖悦薇顺势将布娃娃递给程双,“费小花。”
小姑娘写字的手一顿,费小花的娃娃最为完整,只肚子的位置沾染了褐色的痕迹,维护者们见怪不怪,对于血渍已经能很快的分辨出来了。
她写完名字,抬头懵懂的问,“虽然逃出来了,可还是没有离开轮回之门的线索呀!”
“哈哈!”芳芳顿时裂开一个大大的笑,便是面无表情的刘珏山也勾起了唇角。两个人笑了几声便克制得停下,相视一眼,双双看向廖悦薇。
人家既然都坦坦荡荡的开了口,廖悦薇总要表示一些诚意,“不能说一点线索也没有。”
144、救还是不救?
“主卧的相框。”
廖悦薇拿出一张照片,照片此刻并不完整,费思时的那一边已经被撕下去了,只留有一个掉了门牙依然笑容很灿烂的小女孩。
芳芳眼一亮,看向廖悦薇的目光再也不是懒懒散散,她嘿嘿一笑,伸臂搭在廖悦薇肩膀,贼兮兮的问:“你还要去味剂吗?”
相貌美艳的女子一窘,她自己闻不到味道,总会不经意的忘了这件事,好在这次的小鬼们没有故意为难她,她笑了笑,拿下芳芳的胳膊,温柔道:“味道大,小心染到你身上。”
芳芳并不介意的耸耸肩。
厅外的世界漆黑无光,大门死死的关闭着,两侧通道挂着圣母玛利亚孤儿院的牌子,分为一区二区,此刻也是门窗紧锁的状态。
见程双张望不停,刘珏山解释,“这一关非常特殊,不等人齐是不会放开自由权的。”
“哈!不用说的那么好听,哪一个死亡之地不特殊!”芳芳做了个鬼脸。
反手取出那一串相片框,刚要拆除,就被刘珏山按住。
她挑了下眉,立刻快速的收回相片框,看向紧闭的电梯门。
叮的一声。
门打开了。
田大硕走了出来。
他脸上、身上有大面积的血,周身却没有伤口,不知是他自己的还是别人的。
程双趋向于后者。
因为他眼底一片赤红,还遗留着兴奋过度的残忍与炙热,和企图用钢丝球给她擦背的费思时极为相似。
田大硕对在场的四个人没有任何兴趣,熟视无睹的坐在电梯口。
很快电梯开开合合,相继走出两个人。
苏明和雯雯。
田大硕看到雯雯时,眼神中立刻流露出不怀好意的垂涎。
他一动未动,单单咂摸了一下嘴,便把雯雯吓得三两步扑向了苏明,苏明满是防备的将她护在怀中,避开田大硕虎视眈眈的视线,坐到了刘珏山兄妹身后。
廖悦薇简直想笑。这是有多怂,自己女朋友被人如此惦记,愣是不敢有所表态。
田大硕这人没什么难理解的,典型欺软怕硬。
苏明有些胆小谨慎过了头。
“珏山哥你们是一起出来的吗?怎么这么快?”窝在苏明怀里的雯雯赞叹的轻呼,眼神时不时扫向程双,那点探听虚实的小心思昭然若揭。
刘珏山到不在意苏明和女朋友套近乎的举动,看了眼冲他笑的娇俏的雯雯,摇了摇头。
雯雯面不改色的客套了一句,笑容不改的又开始吹捧起芳芳。
程双眼巴巴的看着,倒是佩服这姐姐的能屈能伸,哪怕芳芳姐一直是皮笑肉不笑的敷衍态度,也不能打消她的积极性。
“你不是就想问我是什么技能,有没有拿到线索吗?费什么话!”芳芳看不惯雯雯的虚伪,但对比没什么血性的苏明,感观还要算得上好一些。
她毫不客气的说:“试探别人之前,先把自己的底透一透。”
芳芳苦笑,她没存什么坏心思,只是太害怕田大硕,以至于迫切的想知道田大硕的技能,好有所防范。可是她没办法直接问田大硕,她怕自己是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头,所以才想旁敲侧击,最好大家一起坦诚相待。
她和苏明的技能是偏辅助类,不善进攻和防守,要是没有卡片,费思时这一关她根本过不去。
可是卡片总有用完的时候。
田大硕本来就身强力壮,她也不愿苏明和他正面对上,万一田大硕的技能要在强悍一些,这次的轮回之门她怕是真的没什么好下场了。
雯雯下定决心,避开艳丽无双的廖悦薇,看向程双,柔声道:“小妹妹,姐姐的技能是附加属性值。你玩过游戏吧?”
程双摇摇头,很配合的说:“没玩过,但我知道。某些装备上会有附加值,比如力量、比如绚丽的法术。”
雯雯颔首,指向自己的衬衫和裙裤,“姐姐的这身衣服,附加防御功能,只要不是自己换……”
苏明忽然拽了她一下,雯雯立刻讪笑着不说了,往男友怀里又缩了缩。
程双倒不介意,她能感受到对方的踌躇和慌乱,即使在这片刻安宁之际,都有种处处提防不敢松口气的感觉。
小姑娘偷偷瞥了下眼睛始终没从雯雯身上移开过的田大硕,微微蹙眉,觉得他的行为实在不可取,雯雯姐是有男朋友的,这么看人家就讨厌了。
虽然她见识过田大硕的技能,但她不能这么直白的说出来给廖悦薇提个醒。
所以小姑娘顺势甜甜一笑,“雯雯姐,我的技能是熊宝宝,它能保护我。”
雯雯惊喜的抬头,望向程双怀里的布偶熊,艳羡道:“真好!小妹妹你平时一定很爱惜它吧!”
程双抱紧熊宝宝,笑的一团孩子气。
陡然,一把唐刀被抽出,五指纤纤握在刀柄,白与黑,精美与冷厉,美的似一副仕女图。但刀身所散发的气势,如猛兽下山锐不可当。
廖悦薇道:“我的技能——万物皆为刃。”
她侧过头,看了眼眼底微含水色的雯雯,不言不语的把刀收了回去。
芳芳和她哥哥的技能,一个是耗魔、一个和廖悦薇类似的物理攻击。他们都没有过多解释,只一双双眼睛看向了田大硕。
田大硕冷嗤一声,挑衅的眯眼瞪向苏明,“佛光普照——伤人者必伤之。”
苏明心头责怪雯雯多事,所有人都说了,他又不能不说,这时候树敌可不明智。
他冷下脸把怀里的雯雯推开一些,含糊不清的道:“只是你眼中的一粒沙。”
“啥?”
芳芳噗嗤笑出声,“好文艺!”
刘珏山白她一眼,温和道:“应该是放低敌人的戒备心一类的技能吧!”
苏明颔首,摆出拒绝在交流的冷漠脸。
“看来不用在等……”
廖悦薇话音未落,电梯门又开了,张宝跌跌撞撞狼狈不堪,几乎是爬出了电梯。
他仰面躺在地板上大口喘着粗气,再也没有起身得精力。
待看清他的伤势,程双倒吸一口凉气,张宝的脸到肩膀像是被什么腐蚀过了一般,肌肉冒着白烟腐烂出泡沫,空气中有浓郁刺鼻的硫酸味道。
几人围了过去,刘珏山蹲下身检查了一下他的伤势,无声摇了摇头。
“除非他有至少两颗白丸。”
张宝原本奋力睁开的双眼,在看到冷眼旁观的几人时,渐渐暗淡下去。
程双垂下眼眸,手心里涌起了细密的汗。
她没有白丸了,今天唯一的粉丸还没有时间凝结,况且就算凝结出来,她真的要给一个完全不熟悉的陌生人吗?
救还是不救?
145、试药
程双的纠结无人可知。
没有人会圣母到在死亡之地把可以救命的白丸,白送给一个对他们毫无用处,而且还是一个以后或许再也碰不到面的陌生人。
张宝也明白这个道理。
他痛苦的低吟着,再不舍弃得到帮助,可是他又隐隐的不甘。
明明能有一次重新生活的机会,明明可以变得越来越强大。
如果能活,谁又想死呢!
他会想不开投河,只是因为身患绝症走投无路,为了治病,他卖房子卖地,无家可归,病没有治好,亲戚也躲他如蝗虫鼠害。
活着已经变成一种负担。
拖累亲人拖累社会。
而如今,他身体健康,能跑能跳,不过是鬼怪,只要是有符纸,他完全可以试试家传的道术,在这个诡谲的世界依然能夺得一份生机。
哪怕烧灼之痛痛彻心扉,张宝仍是被这份不甘心,折磨的忘却了痛苦,心中一片火焰在燃烧。
他想活下去,真的好想活下去……
围着张宝的几人散去,便是廖悦薇也拽着小姑娘回到了原来的位置。
她低声告诫程双,“别看了,他熬不过去的。”顿了顿,她似是在劝说小姑娘又似在劝告自己,“这么死去,总比被鬼怪生生磨死要强。至少现在还有咱们陪着他……”
这样会更好一些吗?
程双本不能体会廖悦薇所谓的陪伴有什么意义,但小姑娘忽然想起上个死亡之地,那些独守在酒店的新人们,孤零零的面对水母怪时的孤单与害怕。
设身处地的想了想,小姑娘打了个激灵。
她抱住廖悦薇的胳膊,声音不大不小,仿若突发奇想,“姐姐,我想……过去陪陪他。”
几个维护者神色各不相同,田大硕冷冰冰的笑、苏明嘲讽的撇嘴、雯雯低头掩去表情、芳芳和她哥则好奇的张望。
而廖悦薇目露纠结。
很快,两侧孤儿院的门咔的打开,幽幽光线透了出来。
田大硕嗤笑一声,双臂抬起,抱着脑袋慢哒哒的往1区的方向走去,苏明对雯雯使了个眼色,暗指2区。
雯雯悄悄点了下头,可谁曾想,就在这时,田大硕一臂抄起她,扛在肩头,扭头跑进了2区。
苏明大喊一声,“雯雯!”
雯雯惊吓的哭声伴着尖叫响彻大厅,“苏明、苏明!放下我,田大硕,你混蛋!”
苏明听到女朋友绝望的哭喊,咬紧牙关,脸都憋红了,求助的目光竟是看向了刘珏山和廖悦薇。
这一男一女同时露出了无语的表情。
有毛病吧!
自己女朋友不自己去求,还想指望别人不成。
田大硕也是料定苏明太怂,他或许对雯雯确实有坏心思,但苏明的一再退让也是让他敢在死亡之地动手的最大原因。
见刘珏山和廖悦薇别头不看他,苏明怨恨的握紧拳头,终是铆足勇气的追了过去。
“去陪陪张宝吧!”廖悦薇摸摸程双的小脑袋,并不在意这场闹剧。
如果雯雯自己不坚强起来,她还是会遇到类似的事情,总不能指望有人次次相帮。
倒是芳芳蹙眉,“刘哥,我想去看看,欺负女人,太不像话了!”
刘珏山抿抿嘴,“你想好了?”
芳芳颔首。
“你要是也去2区,那我去1区,扎在一起不是什么好事。”刘珏山并不阻拦,轻声嘱咐两句,两个各自和廖悦薇、程双打过招呼,扭头分散行动。
程双这时才回神,她压根没注意到发生的闹剧,因为小姑娘正努力凝结粉丸。
她自己体会过粉丸的高效和强劲,说实话,这么一颗几乎能让身体达到顶峰的技能,若真的用在单纯治疗上,她定会后悔。
所以小姑娘多了个心眼。
之前为了省事,她把技能凝结成一粒药,其实是走进了思维的固化模式,俗称死心眼了。
修理工的技能输出多少,修理到什么程度,应该是由她全面把控的,反正修复一次冷却时间都要24小时。次数既可以累积又可以赠予,还不怕有人掠夺。她完全可以把一次凝结的粉丸分成几等份,避免浪费,还能自己积累备用。
程双预估了一下,一颗粉丸至少顶替了各十颗白绿红蓝丸。
这次她凝出了十颗粉丸,约有红豆大小,颜色更淡了些。
反正没有外人,小姑娘嗒嗒嗒的走过去,盘腿坐在明显伤势加深,却努力睁大眼的张宝身旁。
这个男人貌不惊人,平时佝偻着背,看起来怯懦而猥琐,但面临死亡,他的双眸却迸发出一种夺目的光彩,那是求生的谷欠望。
他的半边脸已被腐蚀,蔓延到脖颈的位置,所以脖子无法摆动,只能眼角余光愣愣的望向程双。
他嗓音沙哑,带着些微的哭意,“谢谢你,小朋友!”谢谢你在最后一刻,选择陪伴!
程双揉揉鼻子,不自在的说:“其实,我想拿你试药。叔叔,我不能确定这药疗效如何,能不能救命!但是我没有白丸了,你介意吗?或许它根本治不好你,或许它只能勉强让你不那么痛苦……”
“也或许它能救我一命!”张宝喘着粗气说完,即便疼痛烧灼折磨着他的意识,都没能让他痛哭的男人这一刻流下眼泪。
他恳求道:“求求你小朋友,我想试一试,真的想试一试!”
廖悦薇没有阻止,她心情略显复杂。
其实小姑娘现在心情更复杂,她所谓的试药多一半是发自内心,可看着张宝渴望的眼神,什么话就都说不出来了。
程双把药直接塞进了张宝的嘴里。
她是真的不知道被拆分十分之一的粉丸能修复到什么程度。
看张宝伤势骤停,不在加重下去,她算了下速度,比白丸慢了一点点,几乎没有太明显的差距。
但效果却比白丸要好。
刘珏山说过,他的伤势至少要两颗白丸,而今张宝的伤在愈合,暴露于空气中的肌肉组织扭曲重建,硫酸的刺鼻味道渐渐褪去,从肩膀到脖子,长出稚嫩的皮肤,停留在那一侧脸颊,药力像是后劲不足,缓慢的在脸上留下一块婴儿拳头大的疤。
张宝不敢置信的睁大眼睛,他摸着自己完好无损的肩膀,泪水扑哧扑哧的往下掉,他猛地按住程双得肩头,露出劫后余生的激动,导致脸庞稍显扭曲的迫切说:“小朋友谢谢你,谢谢你,你有红纸红笔吗?你有红纸红笔吗?”
147、撞撞运气
程双起身检查了一下腿脚,见没有受伤,索性不管到处乱窜始终不能冷静下来的阿太,再次开始找仓库大门的位置。
小姑娘以为这位主播叔叔是有幽闭恐惧症,无法在封闭的地方安静下来,等打开门自然恢复正常。
可她找着找着,觉得不太对劲。
阿太明明已经喉咙嘶哑到喊不出什么声音,依然看似精力旺盛的上蹦下跳,那副恐慌的模样仿若身后有鬼在追他……
难道我和他看到的是不同的世界?
一瞬间程双产生了这样的疑问。
三面墙她基本上都转了一圈,只剩下最后一面被桌椅遮挡住的墙没有找了。
程双想了想,最终暂时放弃寻找,她打算拦下阿太,看看他到底是不是被鬼追。
她不是多管闲事,她是怕暗处真的有鬼存在,等折腾完阿太就来开始给她捣乱。
小姑娘想到做到,搬开几个倒地的跳马墩子,对风一般跑过去的阿太喊道:“嘿!这边”
阿太本能的寻声看去,他已经累到忘记有个东西叫脑子了,压根没听清程双喊得是什么,见着方便逃跑的路线便直愣愣的冲了过来。
程双躲在一个跳马墩子的侧面,死死的盯着阿太的身后。
什么都没有!
小姑娘鼓起脸,不解的挠了挠脸蛋,转过头本想叫住阿太看看能不能问清楚,谁知,她在阿太的背上看到一抹灰影飞快的自肩头爬到他的前胸。
这道灰影很让人眼熟,她一下子想起了空间格里收着的四个同款布娃娃。
说实话,要是有选择她是绝不会选这个布娃娃做自己小伙伴的,实在是它太丑了,丑到晚上起夜能被吓清醒的地步。
但对费罗那些小孩子来说,可能它的存在是他们心中唯一的慰藉了。
便是程双有了心理准备,乍一看到仓库里突然出现的布娃娃,仍是被它糟糕的造型吓了一跳。
更不要说阿太……
一道惨绝人寰的凄厉狼嚎从阿太嘴里发出,似是要把所有恐惧宣泄而出,他举止疯狂的跳到一张桌子上,先是不停的原地蹦跶,许是无果,又开始像个猩猩一样拍打自己胸口。
明明是很搞笑的动作。
程双根本笑不出来。
因为自他的后背蔓延出一点点血点,血点迅速扩散,连成一片。
淅淅沥沥的血在脚下汇成一滩水洼。
“主播叔叔!”小姑娘惊叫。
然而,阿太没有回应,他一头扎倒在地。
程双这才看清,原来阿太不知何时捡起两把断掉的三角尺,断口处锋利无比。
他是急于想用三角尺来刺杀胸口的灰影,摆脱它,可惜他已经被吓得六神无主,连自己的安危都没能考虑在内。
躺在地上的青年表情狰狞的伸出手臂抓挠了胸口两下,脖子一抻死去了。
小姑娘艰难的咽了咽口水,悄悄走过去,面对阿太的惨状她很想闭上眼睛,可是她不能。那道灰影动作太快,快到令人捉摸不定它是否有杀伤力。
程双抱紧熊宝宝,蹲下身检查阿太的身上有没有其它的伤口。
除了几道如刀片般整齐穿透胸口的致命伤外,阿太衣着完好,至少证明灰影给不了他皮外伤。
那便是精神上的刺激?
阿太怎么出现在仓库的,小姑娘猜不出来,但有一点她能肯定。
阿太昏睡不醒,在梦中梦到了女校的恐怖,以至于醒来后发现环境骤变,以至于分不清真实还是梦境,再加上灰影没完没了的追赶纠缠,才会令他彻底崩溃发了疯。
程双将从次卧找到的包住身体的毛毯拿出,盖在了阿太铁青扭曲的面孔上。
她起身,说话的声音轻飘飘毫无力度,却令人无法忽视,“你说,如果拆了它,你会感到痛吗?”
此刻的小姑娘半垂着脸,凌乱的短发渐渐拉长,很快半张脸遮在阴影里,长长的斗篷托到地面,在地上拉出一条瘦长黑影。
她的身影完全隐藏在斗篷里,只隐隐看到一只丑陋的灰色布娃娃悬在半空,张开的剪刀腿正卡在布娃娃的脖子上,如同死神降临。
‘啊!’
刺耳的尖叫快要震破耳膜。
程双差点把娃娃丢下去捂耳朵,好在她时刻谨记阿太的死因,藏在斗篷里的双手竟是连抖都没抖一下。
之前抓到布娃娃是因为天时地利人和,主要是有一个能出水的水龙头和够长的皮管子,如今偌大的仓库杂乱无章,布娃娃随便跑到什么地方不出来,她怕是只能给仓库做大扫除了。
所以小姑娘想到了拷贝死神,用‘人质’逼迫布娃娃束手就擒。
她是撞撞运气。
万一小鬼们保持着天真的一面,上当受骗了呢?
当然惹怒它的后果她也考虑到了。
毕竟不管如何,先将它逼到现身才能有后续。
程双不知道的是,一道灰色影子慢慢在背后现身,它在试图靠近她,飘乎乎的,从蹒跚小步到越走越快,快到眨眼间就摸到了程双的裤腿,正打算顺势往上爬,只听,小女孩独有的娇糯声音叹息着:“啊,抓到你了!”
灰影刷的抬头,眼睁睁看着一只毛茸茸的棕色爪子从天而降,将它像拍蚊子般拍趴下,死死的贴在地面。
又是一声震耳欲聋的尖叫,毛爪露出的一小角灰脑袋激动的颤抖着。
折磨人的声音是它发出的,但最激动的也是它。
丧丧怪松开怀抱小姑娘的姿势,飘回她的发顶,跟随程双一起蹲下身,扒弄了一下这个在熊爪下不停颤抖尖叫的布娃娃。
‘它在哭!’
丧丧怪有感而发。
程双讶异的问。
“为什么?你哭什么?”
布娃娃当然不会回答她,反而是丧丧怪,竟是感知到了布娃娃过于激烈的情绪,‘它怕。’
‘它在畏惧。’
程双立刻想到了什么,把手里的剪刀收了起来,“这样呢?”
不用丧丧怪解读,布娃娃刺耳得尖叫声小了下去,隐隐的,小姑娘听到了类似孩子撕心裂肺的哇哇哭泣声。
哭的人心中烦躁的同时,又有些心疼。
想到费罗几人的经历,程双沉默了片刻,掏出一张卡片塞到了熊爪下。
卡片启动。
仓库里,除了孩子啼哭又多了道浮夸的鸡叫声,随着鸡叫声越频繁,哭声便越来越小。
熊爪一合,将灰扑扑全身染上灰尘的布娃娃夹了起来,方便小姑娘逼供。
而布娃娃几乎是装饰物的布条手臂,抱着一只正喔哦怪叫的小黄鸡。
她问,“冷静了吧?”
146、轮回之门就在附近
廖悦薇一步上前,扒开张宝的大手,轻斥,“你做什么?”
张宝的心根本不在廖悦薇身上,他毫不在意的又抹把眼泪,望向程双诚恳又急促的解释,“小朋友,你信我,有生之年我都会记得你的救命之恩,我现在需要黄纸红笔,真的,我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你能懂!”他苦笑一声,这个年纪的孩子可能早就不知道世上还有一种名为道士的修士了。
虽然他仅仅继承了皮毛,但在这样的鬼怪世界,就是靠着这点皮毛他才能从女校的大屠杀中侥幸逃生。
“有!”
程双确实不太懂,但小姑娘不吝啬于这点小忙,她边说边取出纸笔,“劳动课用的黄纸,笔是彩笔行吗?”
“行!行!”
说的同时,笔纸出现。
张宝用袖子抹了把脸,顾不得擦碰到脸上的那一块伤口,他咬破指尖,每写一笔,沾一沾血,一口气写了十张,嘴里絮絮叨叨不知念着什么,本来恢复血色的脸,刷的又白了下去。
他把十张画着复杂纹路的符纸递了过去,看了眼廖悦薇,廖悦薇立刻了然的避开视线,张宝这才毫不避讳的跟程双轻声交代,“五张镇鬼,五张超度。镇鬼顾名思义,镇压鬼怪,越厉害的鬼,越容易失败。超度是消除鬼怪怨气,怨气越大的,同样越容易失败。只要看到符纸烧起,就赶快跑,跑的越快越好。这些符箓我不能保证每张都有用,成功率仅有三成。”
他汗颜道:“惭愧,叔叔学艺不精!”他是真的后悔,若是知道会有这番际遇,早年他一定下苦心把祖辈传下的符箓阵法学的明明白白。
程双双手接过,好奇的打量上面繁琐的符文,并没有问出是真是假这种失礼的话,按照张宝的分类,她乖乖把两份符箓收好,“叔叔,我能画这些?按照您画的样式?”
张宝一怔,随即毫不犹豫的又低头快速的在纸上写了一段话交给程双,“你试试吧!纸的话不苛求,笔墨最好用毛笔朱砂,按照我写下的步骤和符咒语,普通人若有天赋,也应该有一二成成功的几率。”
不等小姑娘道谢,廖悦薇脸色微变,拉住她飞奔向1区大门,“快来,门要关了。”
张宝也夺步狂奔,他本想打听一些关于这种鬼怪世界的规则,显然时间上来不及。好在小姑娘没有把纸笔拿走,他还有机会给自己画两张符保命。
三个人几乎没能多喘一口气,迈入门内,便听两扇漆木大门发出砰的一声,随即眼前一暗一亮,又一次转变成一个全新的世界。
因为有人乍然出现,感应灯亮起,幽暗的黄色灯泡足以照亮这个封闭的空间。
这是一间……学校的仓库?
废旧的课桌椅凌乱的堆在一角,三角尺、书架等杂物或倒或立的布满了整间仓库。
好在还有下脚的地方。
程双左右张望,无奈的叹口气,又剩她一人了。
小姑娘抱出熊宝宝准备找出口,脚刚一动,就踢到了什么软乎乎的东西,还有人低低呜咽的声音。
一低头,正好对上一双被泪浸染过的黑眼圈。
青年一身朋克风的衣服早已破破烂烂,原本精神抖擞的锡纸烫一缕一缕的黏在头皮上,分不清上面是汗还是水,他闭紧眼,不时流泪抽搐一下,似是深陷噩梦难以自拔。
啊?居然是阿……阿……土著主播叔叔。
小姑娘已然忘了这位土著叫什么名字了。
阿太:……快领盒饭的我不配有姓名,伤心.jpg
程双见他并无生命之危,便不在打扰他,有时候睡着反而比清醒时要幸福多了。
小姑娘打量了一圈周围的环境,严重怀疑自己又回到了女校。
不对!
她想起美人姐姐进门之际喊出的那句提示:‘轮回之门应该就在附近!’
结合上一轮的经验,轮回之门不会简简单单的存在于最初的地方,当然这也并不绝对。
小姑娘重操旧业,挨个扒拉起地面上凌乱的纸张书籍。
终于找到几份废弃教案,虽然内页大多已潮湿发黄粘粘在一起,但封面上写的字清晰可见:1973年三年级下学期课程安排。
教案的角落印着——XXX私立中学。
XXX三个字被水淹过,已经看不清了。
程双放下教案,准备绕过几个高立的箱柜,找找仓库门在什么地方,谁知忽地一声尖叫,一道身影嗖的蹦了起来,喉咙里发出惊慌至极的悲鸣。
他完全忽略周遭的环境,目光敏锐的捕捉到整个空间唯二的生命体,甚至根本没看清这是个孩子,就嗷的扑了过来,涕泪横流的求救道:“有鬼,有鬼,好多女学生鬼,她们好可怕,太可怕,她们缠着我让我学习,成绩不达标就要吃了我,还逼我吃那些……呕恶……快救我,有鬼呀!”
最后六个字喊得嗓子都岔了音。
程双躲避不及,被摇晃的头昏脑涨,对方的大手如铁爪又死又紧的扣在双臂处,似是恨不得跟她的胳膊长在一起,怎么扒都扒不下去。
小姑娘死鱼眼的望着虚空,极力忽略把鼻涕眼泪全流到自己肩膀上的大人,看在他抱着她如抱着唯一的救命稻草般哭到浑身抽搐的份上,小姑娘还好心的拍了拍他的背。
阿太感受到背上湿凉的温度,陡然一激灵,缓缓的松开手,望向程双的那双黑眼圈,越睁越大,越睁越大,浑浊发红的眸子里透出深深的畏惧,怕到牙齿开始打颤。
咯哒咯哒咯哒的声音,在寂静的空间里,无形的给小姑娘增添了一抹压力,终于,她猛地回头看向身后。
空无一人!
但随之,整个人就被狠狠的向后一推,天旋地转的跌坐在地上。
程双及时用胳臂支住地,避免头部受伤,顿时手臂传来一股强烈得刺痛感,她爬起身举起来一看,整条小臂连带手心都被搓掉一层皮,露出鲜肉的地方有些渗血,还有灰尘沙粒粘连在肉上。
小姑娘面无表情的看着阿太吱哇乱叫的满库房乱跑,本就不整洁的地方被他弄得更是乱七八糟,手下不停歇的取出矿泉水忍痛把伤口清洗干净,又拿了一小瓶碘伏,大面积的喷在伤口处。
她暗暗观察着依然活蹦乱跳的阿太,不明白为什么他这么折腾,居然都没有触碰到某些规则,引发生命之忧。
也许是土著的特权?
148、反杀
‘小孙同学的尖叫鸡’果然有镇定解压的作用。
抽涕声几乎等于零。
哪怕布娃娃那张丑陋的脸庞上根本看不出什么情绪,但从它抱住小黄鸡不撒手的举动依然可以看出,它是有神智的,知道什么样的东西有利于它。
程双指向躺在冰冷冷的地面毫无声息的阿太,询问,“为什么要攻击他?”
布娃娃的身上还滴答着阿太的血,它瞪着两个纽扣眼,摆出一副拒不配合不合作不回答的三不态度。
小姑娘顿时鼓起脸蛋,阴恻恻的威胁,“剪了你哟!”
布娃娃浑身一激灵,显然对于熊孩子的搞事能力有一种天然的畏惧和避让。
它犹豫了一下,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叫,很快又发出一道长音。
程双懵了,她现在去学鬼语也来不及呀!
一人一娃鬼默契的看向丧丧怪。
丧丧怪:……唉,额外承担不属于自己的劳动并没有加班费的第N天!
‘唉!它说他坏,不愿意参与逃出大魔王房间的游戏的和没有找到它的,都要跟它玩赛跑比赛和捉迷藏比赛,弥补遗憾。唉!’
小姑娘难以抑制的嘴角抽动了一下。
跟人比赛要拼搏,跟鬼比赛要命,没毛病!
“那么还有一个问题。”程双索性坐下,和布娃娃视线相交,她拿出所有的布娃娃掐在手里,发出会心一击,“伤一个娃娃,其它娃娃也会受伤吧!可是为什么呢!你们小鬼是挤在一个娃娃里了吗?到了需要的时候才会彼此分开?但是不会挤吗?”
尖叫声陡然大的让人头皮发麻。
懒懒缩成贝雷帽的丧丧怪刹那间拔地而起气势大涨,它激动的连开口必叹息的规律都忘了,‘双双才不刻薄才不讨厌才不是熊孩子呢!我拒绝帮你传话!唉,你说是不是双双?’
程双:谢邀!我已经听到了!
熊宝宝:有这么一个会长个头不会长脑子的同伴,有点累心!
虽然布娃娃没有明确回答,但从它抗拒的态度里程双觉得自己猜对了。
她伸出细白的指头杵了杵写着费罗名字的娃娃,语气带着孩童的天真和向往,“你们会合五为一吗?如果会的话,那就厉害了!”
小孩子果然爱在同龄人面前显摆。
几乎不用程双再发动激将法,五个丑娃娃一个贴一个,身形越来越丰满,从扁扁的一片,到有了些娃娃柔软手感的转变,它们融为一体了。
娃娃的造型没有转好,反而越发破旧,褪色的灰色绒布布料配上歪七扭八的脱线和衣裤的残缺,还有身上的污迹血渍,把它沾染上了时光的色彩。
活像是应该被丢进垃圾堆里的小可怜。
尤其是它抱着一个比它干净、完整并崭新的小黄鸡时,两厢对比,凸显它的落魄。
这么说来,几个被领养的孤儿都被费思时用同一个布娃娃打发了。
他良心不但被狗吃了,还超抠!
小姑娘越发怜爱的摸了摸布娃娃半仰起的等待赞美声的狗头,“真是棒棒哒!”
然后熊孩子再次开口,“你能把你的所有小伙伴召唤过来吗?我想看到一个完整版的你,可以吗?拜托拜托!”
小姑娘利用同为孩子的优势,成功的软化了小鬼的心。
娃娃们:啊!我好像看到一个可怜无助又弱小的小姐姐,还超漂亮!熊孩子?那是谁?不知道呀!
布娃娃没有拒绝,并发出淡淡的黑色光芒。
程双垂眸,看来是可以互相通信和召唤,也就是说它们不在是单纯的个体,现在被畅通无阻的召唤回来,是不是代表真正的难题不在是这几个孤儿,而他们必然会遇到新的鬼怪。
她不动声色的又看到四个布娃娃,几乎是光芒一闪便顺顺利利的融入到集体之中。
还缺一个!
心底数着数,便听到一声极为犀利的尖叫。
蓦地,布娃娃的脸一道道裂开,灰色绒布下的棉花渗出血色,它似乎承受着无法抑制的痛苦,伴着刺耳的哭音化作一声声悲鸣。
程双眼瞅着丰盈起来的布娃娃在她面前莫名开裂,有片刻傻了眼。
小姑娘以为是自己诱导它们合而为一,导致哪个步骤有问题,方才自我毁灭。
可是很快她想到了那个久不曾露面的最后一只娃娃。
除了阿太,还有人没有玩游戏,或是
合在一起的娃娃终于能发出完整的声音,大滴的泪珠从纽扣眼里掉落下来,它哭的泣不成声,“我好疼,不要折磨我了,我真的好疼!不是我的错,不要……啊!”
凄厉惨叫,一道灰色身影唐突的出现在布娃娃身侧,它单薄如一张纸片,纽扣眼已被抠下,布条状的胳膊和手臂被撕毁,绒布身体里的棉花被掏空。
这显然是游戏不成被反杀的一个,以最惨烈的结局回归。在融入本体之后,似乎一下激发了布娃娃最为恐怖的回忆。
熊爪一下子把程双护到身后,丧丧怪的叹息声连绵不绝。程双猛地抬头看去,发现布娃娃灰色的布料里从红色的血液转变成黑色如泥浆般的液体,滚滚落下,在它脚底形成一条蜿蜒的小溪,正向她的脚下汇聚。
这条黑色溪流,泛着浓郁得臭气,里面一张张孩子的脸扭曲而恐怖,无声咆哮着,似乎想要吞噬掉所有生物体,拉她们一起坠入地狱。
一道道似尖叫的呼唤从孩子们扭曲的脸庞传来,阴森而杂乱,‘你要和我永远在一起吗?
‘咱们永远在一起吧?’
‘我喜欢你做我们的小伙伴!’
‘大人都是坏蛋,他们好凶,好坏,你跟我们在一起我们会保护你!’
‘跟我们在一起你会很快乐!’
‘再也不怕受到伤害!’
‘来吧!来吧!来吧!’
这句来吧如大合唱,在仓库里无穷无尽的回荡着,鬼魅异常。
程双微笑脸,看着满脸黑气的布娃娃,再次发出灵魂一击,“那你们能养活我吗?我很好养的哟!只需要注意以下几点:三餐必不可少,几大菜系是正餐、西餐和小吃是夜宵,每季度我喜欢出国旅游一次,晚上睡觉要哄哄抱抱不许嫌我吵。我想看电影要陪我看电影、我想去游乐园要跟我一起去游乐园、我长大之后想要名牌包包化妆品还要有漂亮小姐姐陪着逛街、帅气小哥哥陪着学习……这样子的生活才能使我快乐!”
布娃娃鬼:……慌得一批.jp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