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9章 背叛
在张飞营中住了几日,刘备回来之后也开始为出兵荆洲作准备。/.qΒ5。cOМ//前段时间,因为料理法正的身后事,刘备搁浅了许多事。这会儿,他一一重新展开。
首先处理的就是彭羕一案。案子早就已经定了性。刘备朱笔一勾,亲自判了他一个“斩立决”。
这是一个所有人都早已意料了的结果。益州的大小官员们对此皆反应平平。
青天白日的,太阳火辣辣的挂在正空里。营地后面的小树林里,知了拖着长音,一声一声的嘶叫着。孟达却觉得脖子后面一片冰凉,手脚软绵绵滴,使不上力,仿佛那刽子手的大刀就架在自己脖上一般。
“拿酒来。”他在主帐内咆哮着。
不一会儿,帐帘掀起,申耽一手抱着一个用红泥封住的酱色酒坛子,汗津津的大步走了进来。每只酒坛子起码能盛五斤以上的酒。
“是你!”孟达心里直哼哼:又来了。自从帮他赶走了东吴的那个说客之后,这丫就时不时的在他面前“推心置腹”的说点刘备的坏话。
其实,申耽肚子里的那点鬼主意,孟达心里清楚得很。他本来就是曹魏那边的降将。虽然刘备等他们兄弟不薄,可是,这两兄弟就是一双喂不熟的白眼狼。这会儿见刘备失了荆洲,元气大伤,他们俩又想重回旧主的怀抱。却又怕曹丕嫌弃,就想拉上自己。这样一来,他们也算得上是将功折过了。
其实,孟达对自己的处境看得很清楚。他先是杀了蒯棋一家,得罪了诸葛亮。然后,刘备又把关羽之死全怪到了他身上。之前,有法正苦苦求情,刘备尚能忍他。现在,法正已死,偌大的一个益州已经容不下他了。所以,他是有心想另谋出路。否则,他早就去向刘备检举揭发申氏兄弟了。
申耽把两坛子酒重重的搁在孟达身前的几案上,呵呵笑道:“一人饮酒无聊的很,末将斗胆请将军喝一杯。”
孟达“啪啪”两掌,拍开其中一坛上面的红泥,半眯起双眼,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真香。”指着下首的位置说道,“义举兄,坐。无须客气。”说罢,提起酒坛子,仰头张开大嘴,“咕噜”喝了一大口。
他用手掌擦去下巴的酒渍,大声赞道:“好酒,痛快。”
申耽提起另一坛酒,拍开红泥,没有喝,却转过身去,对着帐门,一边嘴里碎碎念叨着,一边往地上倒了一行酒。
“你这是在祭祀谁?”孟达故意半开玩笑的问道。
申耽折腾完了,抱着酒坛在下首坐下,正色道:“有道是良禽择木而栖。末将是从心底里替彭太守不值。唉,他死得真冤。”
“嘘。小心隔墙有耳。”孟达脸色一凛,警觉的向门口望去。
申耽指着东边,轻松一笑:“将军不用担心。他一大早就去狞猎了,还没回来呢。”这里的“他”,指的就是他们俩的顶头上司刘封少主。
孟达又喝了一大酒,嗡声说道:“其实,他和我一样,也是个倒霉蛋。”
“可是,他毕竟是主公的继子。凤凰就算是掉光了毛,它还是一只凤凰。怎么是你我这些外人能比得的。”申耽不以为然,“彭太守就是一个最好的例子。他只不过是写了一封信而已,却招来了杀身之祸。呸,马超真不是个东西,踏着别人的鲜血往上爬!唉,人心不古啊。”
孟达的眼神瞬间黯淡了下来。他和彭羕相交一场,却连派个人去法场送他最后一程都不敢。窝囊啊。
申耽见说到他心里去了,又小心翼翼的添了一把火,佯装酒醉,含含糊糊的说道:“原先我们兄弟以为主公是个心胸宽厚之人,这才举族投奔了过来。谁知……说到容人之量,我今生倒是只真心佩服已故的曹公。唉,悔不该啊……是我们兄弟负了他。”
“可惜,曹公已死,不然……”孟达推开酒坛子,打了一个响亮的酒呃。
申耽眼睛一亮,立马说道:“新上台的魏王是曹公的长公子。末将有幸见到过他。此公颇具曹公当年的风范。”
孟达指着他,故意愕然的问道:“难道义举兄你,你想重回曹营?”
“将军,自古以来,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侍。将军当初不也是本着这个想法而投奔了刘备吗?”见他这般扭捏,申耽索性捅开了那层薄纱,打开窗户说亮话,“只是,明主何其难寻也。请问将军,如果当今天下,真的有明主降临,我们该不该去投奔他呢?”
帐内顿时安静了下来。孟达定定的看着他,半响不作声。
申耽被他瞅得心里发麻,额头上悄然冒出了豆大的冷汗。该死的,怎么就这样说了出来了?要是孟达真的象马超一样,把这些话上报给刘备,只怕自己的人头就要落地了。可是,转念一想,今非昔比,刘备还会相信孟达的话吗?孟达心里肯定清楚得很。想到这里,他心里轻松了许多。
果然,孟达长叹一声,起身离座,对着他长揖到底:“一语点醒梦中人。多谢义举兄直言劝告。达受教了。”
申耽心里的石头终于落地了,连忙双手扶起了他;“能为将军谋划,是末将的福分。”
两人头挨着头,开始密谋起来。都是经过了深思熟虑的,他们一拍即合,很快就商量出了一个大致方案。先由申仪去跟曹营那边沟通沟通。当年,张鲁降曹后,很多汉中的将领都跟着去了曹地。有不少人已经得到了曹丕的赏识。申家是上庸的屈指一数的大族,自问也有些人脉。
之前,为了得到刘备的信任,申耽把自己的族人和妻儿子女全迁去了成都居住。现在,他准备投奔曹营了,自然第一个就要想办法把人给迁回来。
可是,该找个什么样的借口呢?孟达给他出了一个主意:为什么不向诸葛亮学习呢?诸葛夫人可是带着一儿一女好好的呆在荆洲守着“发迹之地”。
很快,申耽就向刘备请求:他的老母年岁已高。在成都居住不到一年,但凡变天,她浑身的关节便疼痛难忍。经名医诊治,是因为在成都水土不服之故。老母本是南阳人。故而,他想让刘备批准他派自己的儿子们去南阳盖个小宅子,接老母过去贻养天年。
刘备是以仁义著称的。人家洋洋洒洒的写了一大通话,就只是为了一个“孝”字。可是,申氏兄弟守着益州的门户,刘备一时也决择不了,便喊来诸葛亮商量。
诸葛亮看过之后,坚决反对,并建议刘备给刘封提个醒,让他好好看好这对兄弟。
刘备没有异议,照办了。
申氏兄弟和孟达一商量,又生一计。
申耽再一次向刘备递交了申请。这一次,他要辞掉一切职务,亲自去南阳给老母盖宅子。只留申仪依旧在军中任职。
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削去申家一半的实权,刘备有些心动了。申家久居上庸,说实话,他心里对这两兄弟一直很是忌惮。
刘备又找来了诸葛亮,苦着脸叹道:“孔明,我已经派人去申府探望了申老夫人。她确实关节疼痛难忍,不能行走,终日躺在卧榻上。再说,只是申耽陪申老夫人去南阳。申仪还是照样留在新三郡呢。不批准的话,是不是有些不近人情?”
他心里的那点弯弯心思,又怎么能逃过诸葛亮的法眼?
羽扇轻挥,他淡淡的答道:“既然如此,但凭主公定夺。只是,亮还是那句话,请主公一定要告诫少主,让他时刻注意申仪的一举一动。”
刘备见状,心里也很是不喜,暗道:若是孝直在,绝对不会这样说。唉,自从荆洲失利后,孔明的疑心越来越重了。
于是,申请算是通过了。
申耽将手里的兵权和政务全部移交给了刘封,带了二十来个亲兵风尘仆仆的回到了成都。
申老夫人听说可以回南阳居住,高兴的不得了,恨不得插上翅膀立刻就飞过去。
申耽拗不过她,只好把原计划略作修改。把临时盖宅子变成了买屋置地,回南阳落户,当土地主。
刘备好人做到底,表示了充分的理解。老小老小,老人有时就跟个小孩子差不多,任性得很。
这样一来,申耽要带去的人就多了。老太太身子不好,身边的贴身侍女、婆子们又都是用惯了的,一个也不能少。
还有,此去南阳,关山千里。老太太担心自己万一有个什么长啊短滴,没孙子送终。所以,几个孙子、曾孙是一定要跟去的。而为了照顾这些爷,他们的娘和媳妇又全都要跟去……
呼啦啦,老太太一阵点名。申府就空了一大半。
申耽也犯了难。就算他是指挥千军万马的将军,一个人也招呼不过来啊。所以,他只好请了不少族人帮忙。好在他是族长,一呼百应,倒也省了不少口舌。
半个月后,申耽就带着一只浩大的队伍,从成都城里鱼贯而出。
见到申府里还是留了一些人的,其余的申氏族人的日子过得和平日无二,刘备很是放心。
一个月后,孟达派人给刘备送来了一封急信。
刘备展开一看,几乎晕厥——这是孟达的辞别信。这丫带着四千人马和申仪一道投奔曹营了。在信里,孟达沉痛的说道,他本为是一心想跟着刘备行大义、匡扶大汉。无奈,刘备从来就不肯信任他。所以,他被逼得走投无路,只好忍痛而去。又一再声称,他没有带走刘备的一兵一卒。当年,他和法正带着四千人马迎刘备入蜀,现在,他依旧带着这四千人马离去。以后,山高水长,望刘备多多珍重。
又被诸葛亮那张乌鸦嘴说中了!刘备缓过气来之后,立马想到要捉拿申氏一族。这分明是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有计划、有组织的叛逃行径!
谁知,官兵赶过去一看,早已府去人空。那些留守的申氏族人化整为零,已经溜了个精光。
刘备哭丧着脸去的诸葛亮。
诸葛亮这段时间一直呆在都江堰。这里是成都的主要产粮区。所有的稻田都靠着都江堰灌溉。刘璋父子治蜀几十年,从来就没有好好的治理过都江堰。如今离秋收还有一段时间,诸葛亮现在正组织一大帮子人筑堤清淤呢。
听完了刘备的诉说后,诸葛亮明白了他当初根本就没有把自己的建议当回事,这才让孟达等人得逞。
强按住心中的不悦,他果断说道:“唯今之计,只有亡羊补牢。请主公速速督促少主收拢人马,提防孟达等人进犯。”
刘备连忙发文布置。
刘封、张飞、马超等人同时进入了一级战备状态。
这一次,又被诸葛亮言中了。孟达等人投奔曹营之后,得到了曹丕的亲自接见。一席长谈之后,曹丕对孟达青睐有加,立马封他一大串的官衔:什么散骑常侍、建武将军、平阳亭侯啦,领新城太守,还把襄阳和樊城交给他驻守。
新官上任三把火。孟侯爷领兵归来,立马纠集申仪一道向刘封开战。
他亲自给刘封写了一封信,指出他这个少主身份尴尬,不要对刘备抱有太大的希望。为给让自己的亲生儿子上位铺路,刘备迟早有一天会杀他。所以,他劝刘封不如早下手为强,乘早投降曹营,也算是为自己谋一条活路。
刘封当着众将的面,气愤的将锦书撕了个粉碎。还不解恨,他又狠狠的踩上一脚:“呸,无耻之徒。”
使臣色变,正欲起气。
刘封指着他喝道:“来人,给爷拖出去斩了!”
使臣狂呼:“两军交战,不斩来使……”
两边的军士已经一涌而上,立马把他拖了出去。
很快,使臣的头颅就血淋淋的高挂在了军中的旗杆之上。
因为刘封等人准备得很充分,孟达也拿他没办法,只好忍下这口恶气,无功而返。
曹丕接到军报后,对司马懿笑道:“这个子敬倒是个急性子。”
司马懿只是呵呵轻笑,心里却想着他刚刚发出去的那封信。也不知道黄硕收到了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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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0章 信
自从许昌一别之后,司马懿就一直在琢磨是不是有和黄硕合作的可能性。.qВ⑤、COm//
当时得知她并不赞同诸葛亮而独自回到了草庐的事时,司马懿心里就有了这个设想。只是,那个时候,黄硕心烦意乱。兹事体大,他又没有考虑成熟,这才没有当场说出来。
司马懿蜇伏在曹操身边多年,虽然曹氏父子都很倚重他,但是,巧妇难为无米之饮,他的行动可以用艰难二字来形容。
他想蚕食曹家势力,一直缺钱少人。现在,黄硕富可敌国,青龙会人丁兴旺。这些资源都能成为他夺权上位的大助力。
可是,一想到黄硕的不愿意涉足政坛的原则,司马懿很是头痛。直到曹丕上了位,他才下定决心,给黄硕写了这封信。再不抓紧时间行动,就会越来越被动了。
曹丕成了魏王,却迟迟没有封王妃。甄夫人和郭夫人之间的争斗已经达到白热化。郭夫人没有子女伴身,底气自然不如为曹丕生下了长子长女,又深得婆婆喜爱的甄夫人。况且,虽然郭父曾经做过南郡太守,但是英年早逝,致使郭夫人沦为了婢女。甄夫人是曹丕的原配夫人,而她最初却只是因为貌美,而被献给曹丕的一名姬妾。按礼法,妾是不能为妻的,所以,在旁人的眼里,此夫人自然非彼夫人。
不过,郭夫人虽文才不如甄夫人,却是一路从最底层爬上来的,宅斗经验丰富。几个回合下来,一向养尊处优的甄夫人便屡屡中招。曹丕对她的厌恶与日益增。
然而,百足之虫,死而不僵。甄夫人既是原配,又生了长子长女,在婆母的眼里更是一顶一的孝顺好儿媳。一直无所出的郭夫人一时也撼不动她的地位。
终于,事情发生了转机。因为伏氏一事,甄夫人落了个猪八戒照镜子,两面不是人:差事办砸了,被曹丕不喜,同时她还失去了伏家的支持。
郭夫人一直想从府外谋求动力。甄夫人做梦也没有想到,她的失利正好成全了自己的敌人——郭夫人借机成功的和司马懿搭上了线。
而伏氏一事也确实惹怒了司马懿。曹丕这种粗鲁的往他身边安人的行径令他很不爽。他索性大大方方的接过了郭夫人递来的橄榄枝。作为现代人,他做不出用敬献美女当眼线的事,但是,自己送上门来的眼线又是另外一回事了。不用白不用。
有了司马懿这个大智囊,郭夫人如虎添翼。曹丕突然发现,这个貌美的夫人原来还是一个深藏不露的政斗高手。于是,郭夫人在曹丕与众兄弟夺嫡的进程中一步一步奠定了她在曹丕心中不二的地位。到曹丕上位成功,她已然成了他的女谋士。
曹丕当上魏王之后,将甄夫人扔在了邺城,美名其曰:替他在母亲跟前尽孝。而把郭夫人带去了洛阳。出于世俗的阻力,他不能封她为魏国王后,但却把王后的实权交给了她。对此,甄夫人只能干瞪眼的份,心中的怨恨更深了。
在和郭夫人打交道的过程中,司马懿也认清了她的本性。这是一个很有心机的女人。对他来说,现在郭夫人还是一个强给力的助力,但是,很快,她就会变成他的死敌。只要她真正上了位,第一个要对付的就会是他这个昔日的盟友。这便是从宫斗中谋利的副作用。所以,司马懿迫切需要迅速变强变大。
曹丕一直很倚重司马懿。他当上魏王后,司马懿受封河津亭侯,转丞相长史。官是越做越大了,可是,用钱的地方也越来越多——培养自己的势力费老钱了。但凡当官的跟老大,都是有所图滴,不是为了名就是为了利。所以,要想让人死心塌地的跟他走,作为一名官场新贵,他就必须先让人能心里踏实。这就要求他给得起名,给得起利。
偏偏他又不能明目张胆的敛财。一来,这有违他一向低调的作风;二来,会授人以柄,招来曹丕的猜忌。弄不好,他十几年的布局就会毁之一旦。
思来想去,当今世上,能够帮他的也就只有黄硕童鞋了。司马懿也是实在没有别的办法了,这才向她求援滴。
黄硕自然不知道司马懿在曹营打拼的这般艰难。之前,她的精心全放在了南方,对曹营的事不熟。因此,只看到了司马侯爷光鲜亮丽的一面。
信送到的时候,她刚好送走了马良。
马良在草庐内秘密养了大半年的伤,已经好得七七八八了。和黄老爹长聊了几次之后,他终于走出了失败的阴影,决定从哪里跌倒,就从哪里爬起来。得知刘备有意重新打回荆洲,他立马向刘备进言,愿意为他去武陵郡招降五溪蛮夷。
能够得到荆洲本地蛮夷的帮忙,攻打东吴又多了两成胜算。刘备喜出望外,很快就派人给他送来了授权书和印信。
于是,一得到华佗的许可,马良就迫不及待的动身了。
收到司马懿的密信后,黄硕屏退左右,独自一人呆在卧室读信。
在信里,司马懿首先简明扼要的说出了自己的困难,然而费了很大的篇幅叙说自己的政治理念。是个现代人就知道,三国统一是最终趋势。几十年的战乱,已经处处民不聊生。是时候结束战乱,休养民生了。他高调肯定了黄硕的作法。目前,三种势力已经进入了僵持阶段。以刘备目前的实力,根本就不可能吞并曹丕和孙权。帮助他,只能加剧战乱,把益州人民也拖进战争的泥潭。因此,他认为黄硕抽身出来的作法是最为明智的。
接下来,司马懿笔锋一转,说道,他的方法就完全不同了。无论是从目前的力量对比,还是从历史的角度来看,曹魏在三家中是有能力一家独大的。因此,他的计划是先助曹家在三家混战中取胜,同时扶值自己的势力,慢慢取代曹家。这是一场上层的政治角力,对下层的百姓几乎没有什么影响。
更何况,黄硕帮他还有红利可图。司马懿承诺,只要黄硕愿意全力支持他,那么,他会保诸葛亮平安,同时,他还能帮她实现当一个布衣侯的梦想。知道她无意于功名,那么功成之后,她和她朋友们,包括青龙会都能得到朝庭的庇护。
反复将锦信看了好几遍,直到将信的内容烂记于心,黄硕才打火将信烧掉。
可以说,司马懿的未来很让人心动,开的条件也相当诱人。她不禁有些心动了。
可是,她又有些犹豫。司马懿勾画的这个将来,跟猪哥一直挂在嘴边的大汉鸿图完全是南辕北辙。她知道,能够包容自己抽身退出,猪哥已经是做出了最大的让步。要是让他知道自己动用全部的力量,不帮老公,反帮“敌人”……时值盛夏炎热的午后,黄硕还是忍不住打了一个大冷战,背上一片冰冷。如果说这都算不上背叛,那这世上只怕是没有背叛这一词了。
她到底该如何决择呢?接下来的几天内,黄硕陷入了深深的痛苦之中。
就在这时,外面又出大事了。
一天,襄阳方面突然火光冲天,浓烟滚滚。草庐里面都飘落了许多象棉絮一样的灰烬。
“怎么回事?”黄硕连忙差了龙十去城里打探消息。
不想,宝宝花着个脸骑马从外面闯了回来。她一口气连灌了三大碗凉白开,这才气喘吁吁的禀报道:“娘,出大事了。襄阳城着火了,襄阳分舵也化为灰烬。”
宝宝想去襄阳分舵上班,阿仇也很想让她去帮忙。这丫头一天天大了起来了。阿仇想着近水楼台先得月呢。
黄硕有心想给他一个机会,便同意了。
“啊。”黄硕闻言大惊,起身问道,“人呢?伤亡多少?”
旁边已经有仆妇端来了洗脸水。
宝宝擦了脸,笑道:“还好我们动作快,只是有几个弟兄受了点轻伤。”
黄硕放心了,皱着眉头嘟囔道:“好好的,怎么会全城都着火了?”
宝宝正色道:“听师兄说,很有可能是襄阳守军故意纵的火。”
“咦,他们不是已经开始从襄阳撤军了吗……”龙十猛的停了下来,愤恨的使劲拍着大腿骂道,“这般龟儿子,不得好死!”
“这样一来,只怕樊城也难逃一劫。”黄硕的心顿时变得沉重起来。先前盛传孙权会来争夺襄、樊二地。曹仁之前和关羽打了一场恶战,北边又正逢大变。真打起来,曹丕只怕没有办法支援他。曹仁索性主动撤军,完了再把这两城付之一炬。这招就叫做玉石俱焚。曹军得不到的,孙权也休想讨到好。
果然,很快,阿仇派了人来报告:樊城也被烧了。火势很大,根本就控制不了。两城之民,十有**葬身火海。其情形惨不忍睹。
怎么能帮助这样的人?黄硕愤怒不已,当天就写信拒绝了司马懿。虽然不是他下令放的火,但是,曹仁这样的大手笔,不可能是擅作主张。他一定是奉曹丕之命行事。而司马懿是曹丕最倚重的谋士,他不可能不知道这事。甚至于这根本就是出自于他的主意。
一想到这里,黄硕恶寒。难道司马懿真的利欲熏心,为了达到目的,已经变得不择手段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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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1章 苦肉计
司马懿回信很快。//.qМ/
“我在你的眼里,就是这样的不堪吗?”字里行间无不透着他的愤恨与痛心。
随后,龙六的密信也送到了,黄硕才知道自己确实是冤枉了人家。
当初,有人提醒曹丕,孙权灭了关羽之后,很有可能下一个目标就是要夺得襄阳、樊城。而且,荆洲地面上也是这样盛传的。
于是有很多人建议曹丕先从这两地撤军,把曹仁和孟达的部队暂时调回来。孙权风头正盛,而曹仁所部被关羽伤得不轻,需要休整。正所谓,好汉不吃眼前亏,犯不着让曹军被动挨打。
曹丕觉得言之有理,可是又有些不心甘。自赤壁之战后,曹家就在襄、樊经营。这是曹操费了老鼻子劲才打下的地盘。也是他们老曹家插手荆洲事务的触角。他刚一上台就要弃城,这叫他的脸往哪儿搁啊。曹植这帮兄弟还指不定怎么编排他呢。
他一时拿不定主意,便召来司马懿商量。
司马懿笑那些进言的人庸人自扰:“王爷,孙权刚刚夺下荆洲,吕蒙又新丧,正是多事之秋。他那点人马怎么忙得过来?所以,请王爷放心。吞下这么一大块地盘,孙权正忙着化食呢。这正是曹老将军休养生息的大好时机。”
曹丕听得是将信将疑。
司马懿担心会发生历史上火烧二城的惨案,还想尽力劝劝他。
谁知,曹丕疲惫的挥手轻语:“哦,孤再考虑一下。”说罢,坐在主位上闭了双眼。这就是要他退下了。
旁边的侍者很有眼色的迎上去替他做着头部按摩。
司马懿张张嘴,最后还是把话咽进了肚子里。曹丕是个三十多岁的成年人,一出生就是世家子。他这架式摆明了就是不想再听下去。司马懿再开口的话,只会激怒他。
关系到两个城市的存亡啊。回到家里,他满脑子都是疯狂乱窜的火舌,耳边总响着老人孩子们凄历的惨呼声。再三考虑之下,他决定动员郭夫人出面劝一劝曹丕。
当晚,他就给郭夫人送去了急信。
近四更的时候,郭夫人给他的回信是:她见到王爷的时候,王爷已经下达了烧城退兵的命令。这会儿,旨意已经被快马加鞭的送出了洛阳城。她无能为力了。
看得出,她也很着急。要不,怎么会这么晚了,还派人连夜给他送信?
司马懿慌忙梳洗更衣。他要争取在早朝的时候力谏曹丕,让他收回成命。
果然,第二天朝会时,曹丕向群臣宣布了这条命令。
司马懿第一个站出来反对:“事关两城老少的生死,请王爷三思。”
三什么思!曹丕嗡声嗡气的说道:“命令昨晚就已经发出去了。难道还要我收回成命吗?”就是担心有人反对,他才果断下令滴。襄、樊两城的贱民们不服管教,屡屡生事,早就该死了。既然不服他,那么摆在他们面前的就只有死路一条。
“王爷,那是几万条人命啊!上天有好生之德,请王爷收回成命。”司马懿闻言,跪伏于地。
他身后,跪倒了近六成的臣子。一次就烧死整整两座城池的民众,这实在是做得有些过了。这位爷一点儿也不比他老子手软。臣子们不禁背后发凉,两股战战。
“啪”,曹丕虎的从主位上站了起来,气呼呼的踢翻了面前的矮几。大厅里响起了他中气十足的咆哮:“你们这是想做什么!”
大厅内顿时鸦雀无声。不少臣子额头上冒出了豆大的冷汗。
“王爷,民乃国之本。请王爷收回成命,不要让天下人寒心。”司马懿倔强的挺直了腰板,长跪于地上。
又是天下人!他的父亲就是因为害怕天下人的口舌,才至死都只是一个魏王。几十年来,刘协那小子什么一根小指头都没动过,只不过是投胎在大汉帝王之家,就能高高的坐在皇帝的宝座上,心安理得的接受他们父子的供奉!还不是因为天下人认定了他是当今的天子吗!
他曹丕生来就是王者!凭什么他要受制于“天下人”!
曹丕怒目圆瞪,那眼神都能把低头长跪于大厅之中的司马懿点着了。
不少臣子悄悄的掏出帕子擦试冷汗。娘咧,温文尔雅的公子爷一旦发起怒来,便是一个活脱脱的曹孟德啊!不,简直比曹孟德还曹孟德!
良久,曹丕敛了怒气,冷笑道:“好好好。仲达果然有一副悲天悯人的好心肠。”
这话说的阴气十足。不少臣子腹内揣测:这小曹该不是动了心思要将司马懿剖腹挖心吧。
想当年,这位爷为了讨好一个嗜爱人肉的所谓的豪杰,便投其所好,派人去城外的乱葬岗挖了人头骷髅来给他当酒碗!这已经是众所周知的“雅行”。
一些臣子看向司马懿的眼神里不由充满了怜惜。
感觉到了曹丕冰冷的眼神,司马懿全身寒毛倒立,立马伏下身子:“微臣惶恐。”
司马懿行的是面君时才用的臣礼呢,曹丕心里好歹舒服了许多:算你小子识相!
想到自己要称帝还得有人支持,曹丕看向司马懿的眼神里有了一些暖意,哼道:“你还知道惶恐!你这是为人臣子应有的态度吗?看在你深受先王器重的份上,暂且留下你的狗命!”
这是意料之中的事。司马懿竖起耳朵,等着最后的宣判。
“死罪已免,活罪难逃!”曹丕冷冷的说道,“罚你一月俸禄,外加二十军棍。去去去,自己上外面领罚。”
“谢王爷!”司马懿冲着他老老实实的叩了一个响头,这才起身退出大厅。
司马懿都成这样了,谁还敢吭声。烧城一事就这样成了定论。
曹丕得意的甩袖离去。
不少忠于汉室的臣子心里泛起阵阵悲意:大汉怕是真的要完了。老曹在时,尚有一丝忌惮。后生如虎,这个小曹却是百无忌惮啊。
“噼里叭啦”,司马懿领了二十军棍,心满意足的回府养伤。随后,曹丕派人偷偷的送来了真金白银若干。
阿绿一边替他上药,一边气愤的发着牢骚:“打一巴掌,给个枣,凭什么他要这般作贱人!”
“娘子此言差矣。”司马懿抱着一个大卧枕,趴在卧榻上,摇头晃尾的拖着花腔笑道,“不是一巴掌,是二十军棍;也不是一个枣,而是好几盘黄金白银。”
看得出他眼下的心情超级好。阿绿涂完药,轻轻“赏”了他那开了花的屁股一巴掌:“没见过挨了打,还高兴成这样的!”
“唉哟”,司马懿苦着脸大叫:“娘子,疼呢。”
有丫头打了水过来给阿绿净手,见他这副样子,连忙憋着笑退了出去。
阿绿横了他一眼,下榻净手:“你也知道疼啊!我还以为你是皮痒,讨打呢。你平时不是开口闭口的说做事要讲究个策略的吗?这一次怎么就跟他杠上了。明知道他最讨厌别人拿天下人说事。你这不是讨打吗?”
司马懿扭过头来,笑靥如花:“还是娘子聪明,一眼就看穿了为夫的心思。”
“什么,你真的是故意激怒他的?”阿绿一时怔住了,“这为了什么呀?”
司马懿叹道:“他用最快的方式下了命令,很难收回成命了。我只想尽最后一丝努力。”
阿绿脱口而出:“那就更要想个好法子了。”
“没用的。”这人骨子里压根就没有人权这一概念,跟他谈个毛啊!司马懿示意她打发了门口的仆妇们,这才咬牙说道:“所以,我想另起炉灶。”不破不立。只有砸碎了旧世界,才能迎来新时代。
阿绿愕然的用双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长久以来,她就知道他所图甚大。不过,这还是第一次听他亲口承认。只是,这跟他的挨打有什么关系?
司马懿冲她勾勾小指头,笑得相当妖孽。
阿绿神使鬼差的靠了过去。
“我想跟黄硕合作。她手里有钱,还有人!”司马懿说完,哈哈大笑。一时得意忘形,把伤口绷开了。他立马又“哎哟”的疼得直叫唤。
“死样!连自己的妹子也算计!”如今,他真的只当她是妹子了。阿绿心里甜滋滋的。原来这只是他的苦肉计啊。很好!
心念一动,她又生出一丝担心:“夫君,姑奶奶还在草庐呢。她怎么能知道你挨了打?”
司马懿笑道:“放心。龙六不是在洛阳刚开了新分舵吗?”丫丫的,这个青龙会真的是财大气粗,人手足。满世界的搞连锁。那丫头的脑瓜子这几年突然变得精明了许多!跟换了一个人似滴。难道是基因突变了?
搞得他不得不忍痛牺牲自己的屁股。
“怎么能任凭一群视百姓性命如草芥的人成为天下的主宰?黄硕,你忍心吗?为什么不乘自己有能力的时候出点力,好好回报社会呢?”司马懿在信里的质问,令黄硕冷汗连连。
细想之下,司马懿说的很有道理。她手里的大把资源,皆来之于民,是该回报社会。
只是这关系到青龙会的将来,事关重大,她一个人做不了主。按照会规,应该先提交长老会决议。长老会通过了之后,再召开临时群龙会议,由众“龙”表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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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2章 岳母大人
正逢青龙会年中盘底,木乔正好在总舵和凤二先生对帐。.QΒ⑤。C0M事不宜迟,黄硕吩咐江嫂看好门户,准备和阿仇回一趟兰溪总舵。阿仇代号龙二,已经是青龙会的副会长,也是四大理事之一。
在卧房收拾行囊的时候,宝宝红着脸,扭扭捏捏的跟在阿仇身后进来了。
“师父。”
“娘。”
两人一反常态,声音小的跟蚊子嗡嗡一般。
黄硕回过身来,看到两个孩子的红苹果脸,心中明白了七八成。
“什么事?”黄硕放下手里的活计,在卧榻前的几案旁跪坐下来,指着另外两个蒲团说,“坐下说。”她打定主意揣着明白装糊涂,要两个小家伙自己“坦白”。
宝宝才十四岁呢。搁在现代,这就是典型的早恋……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一通紧急电话响起。班主任老师请猪哥去教师办公室“喝茶”。
猪哥诚惶诚恐的以神八的速度跑去聆听“师训”。
老师痛心疾首的指着把头低到了胸脯上的宝宝说道:“只差一百天就要中考了。诸葛果同学资质不错,在我们班上成绩一直名列前茅,考重点高中原本是没有一点问题滴。你们家长是怎么搞的?在关键时刻掉链子……”
大约一刻钟过后,猪哥终于弄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宝宝的“地下情”暴露了。
羽扇一摇,他的眼里多了几道血丝,不耐烦的打断了老师的单口相声:“老师,那男孩是谁?”
老师这才发现他的眼睛变红了,强按住心中的不爽,赶紧耐心开导:“诸葛先生,其实早恋……”
没想到这个老师才不到四十岁,却跟个七老八十的老太婆有得一拼。唠唠叨刀的说了半天,总是说不到点子上。猪哥的耐心用光了,扭过头回去问宝宝:“他叫什么名字?做什么的?”
宝宝脸上飞红,用蚊子嗡嗡的声音说道:“爹,您认识的,就是师兄。”
“这小子……他在哪里?”猪哥虎的站了起来。
老师连忙一把拉住他的袖子,苦劝:“诸葛先生,请冷静!”事态好象要失控。老师满肚子的大道理一下子给吓没了,言谈掉头改走简洁路线。
“冷静?我冷静的下来吗?我就这么一个宝贝闺女!”猪哥很客气的甩开老师的爪子,牵过宝宝就往门口走去,“哼,想偷偷拐走我的女儿,门都没有!老师,麻烦你跟那小子说一声,要想娶宝宝,就早些派个媒人上门。三茶六礼,少了任何一个环节,我就不认他这个姑爷。”
父女俩出门后,老师听到了猪哥的一声欢呼:“这小子终于开窍了,哦耶!”
“轰”,老师头顶冒烟,满脸焦黑,轰然倒地。天空飞过一群乌鸦……
“呵呵呵。”黄硕捂住嘴,忍不住笑了出来。
“娘,您在想什么呢?”宝宝探过身子,在她面前晃动着手掌。唉,娘爱走神的老毛病怎么又犯了!
黄硕回过神来,尴尬的掏出帕子轻掩口鼻清了清嗓子:“你们俩到底有什么事?”
“啊!”阿仇跟宝宝四目相对,愕然的说道:“您刚刚一句都没听进去啊?”
神马!已经说了?黄硕使劲的咽了一大口口水,讪笑道:“再说一遍。”
“师父,您不同意吗?”阿仇急得抓耳挠腮,“徒儿是真心的。”
黄硕翻了一个大白眼,故意做出一副漠然的样子,有意想再考验考验这小子。虽然阿仇是她看着长大的,但是事关女儿的终身幸福,不可轻率。
“娘,你就体谅一下师兄嘛。他也有他的难处。”宝宝起身挨着她坐下,抱着她的一条胳膊撒娇。
“苦衷?”心血上涌,脑门一热,黄硕的怒火象火山一样暴发了,挥动胳膊甩开宝宝的手,“宝宝,你先出去。我有话要跟他说。”
“娘……”宝宝不安的瞅着两人。
“出去!”黄硕胸脯剧烈起伏,心里一遍又一遍的告诫自己:冷静,冷静。
丫丫的,女儿被欺负成这样了,她要冷静得下来才怪!
“都是徒儿的不是,请师父息怒。”阿仇连忙跪伏在了地上。
“师兄,好好跟娘解释清楚。”宝宝小心翼翼的提醒他之后,才慢腾腾的踱出内室,将房门掩好。
失败啊失败!都被人欺负成这样了,还一颗红心向着他!红果果的女生外相!黄硕懊恼不已。早知道这样,她就不该给这死小子任何机会接近女儿。
“娶我的女儿,难不成还委屈你了!宝宝哪一点配不上你。”
屋子里瞬间安静了下来。门外隐约传来了“扑咚”的声音。那是听墙角的宝宝被雷倒了。
阿仇抬起头,石化了。
“说!你到底是有什么狗屁苦衷?”黄硕刷刷的又向阿仇飞出两记眼刀。如果眼神能杀人,相信阿仇已经体无完肤,起码死上一百次了。
阿仇打了一个激灵,喜出望外,“咚咚咚”,趴在地上一口气叩了三个大响头,直起腰板长跪于地,嘿嘿憨笑道:“多谢师父,不,是岳母大人。多谢岳母大人。”苍天啊大地,他和宝宝之间的这层窗户纱总算是给捅穿了。这段时间,他一直在算计,要怎么才能骗宝宝去东吴见家长。为了能拖宝宝过来帮自己说情,他费尽了心思。可是这才是第一步。千算万算,他没算到老天赐给了他这样一个善解人意的天字一号绝好岳母大人。嘿嘿,这下中间步骤全省了,一步到位!
好象里面有误会……黄硕摸着鼻子,尴尬的转移话题:“那个阿仇徒儿啊,嗯,你刚刚是要跟为师说什么?”哼,可不能让他就这么占了便宜去。她重点强调了师徒名分。
“徒儿是谢师父将师妹下嫁给徒儿。”阿仇眨巴着眼睛,打死也不松口。当他傻呀,上哪儿找这样的便宜事去。
“之前,之前……”自古婚姻就不是儿戏,黄硕有些心虚,“不是说你有苦衷吗?到底是什么苦衷?”
阿仇的头摇的跟货郎鼓一般:“没有没有。能娶到师妹,徒儿做梦都会笑醒呢。哪会有什么苦衷!”
“阿仇!”黄硕呼的站起来,绕过几案,几步窜到他跟前,恼羞成怒的指着他的鼻尖,“你还揪着不放了。老实说,我走神那会儿,你都说了些什么?”
见师父来真格的了,阿仇立马老实了,象倒豆子一样,把先前的话全说了出来。他以为这一次黄硕召开理事会,是想兑现之前将青龙会甩给他的诺言。所以,阿仇是来劝黄硕继续当下去的,并请她同意他去孙府暗地里将大乔接出来。在没有救出大乔之前,他不想全盘接管青龙会。宝宝是过来给他敲边鼓滴。
“这事你都琢磨多久了?”黄硕冷不丁的问道。
阿仇稍一愣神,低头答道:“自从那年见过娘之后,徒儿就一直想把娘接出来。”
这个,她又不是瞎子,早就看出来了。阿仇每年都要去孙府转一圈,这已经是青龙会里公开的秘密。只是有些奇怪的是,孙权一改常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当没看见。
黄硕横了他一眼,朝门外努努嘴,悄声说道:“不是说这个,我是说那个。”
阿仇回过头去,见月白色的门纱上印着一个婀娜的身影,眼里的柔情蜜意淌了一地。他摸着后脑勺嘿嘿傻笑:“师妹从成都回来以后……”知道宝宝是个热心肠、讲义气的好姑娘,他这一年来可没少在这丫头面前长吁短叹装忧郁王子博同情。
门纱上的身影一闪,嗖的不见了。小丫头八成是羞躁得听不下去,跑了。
“师妹!”阿仇脸都白了,想起身追过去,可是又怕恼怒了黄硕,三魂七魄没了一半。
黄硕耸耸肩,咧嘴笑道:“这个事我说了不算。”
“师父……”阿仇的另一半魂也给吓没了。
“你想娶的又不是我,跟我磨菇什么!人都已经跑了!”真是个点不破的牛皮灯笼。黄硕抬起腿想把这丫踹飞了,“宝宝要是有个什么闪失,姑奶奶我阉了你。”
不等她的腿踢下来,阿仇已经象股超级飓风一样打开门,跑出去了。屋子里还响着他兴奋的欢呼:“多谢岳母大人。”
“这小子。”黄硕望着门口摇头直笑。转过身去,她一边收拾东西,一边喃喃自语,“要不要现在就写信告诉猪哥呢?”旋即,她又自我否定了,“宝宝才十四岁,早着呢,着什么急。”
这天晚上,阿仇和宝宝又一起过来了。
这一次是并肩进来的。黄硕的目光落在他们十指紧扣的小手上,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还是娘说的对,不会咬的狗才咬人。一直以为阿仇是个老实滴。没想到,他竟是个一顶一的泡妞高手。这才一天不到呢,就拉上小手了。
“师父,徒儿想和师妹去一趟建业。”阿仇望着宝宝,一脸幸福。
“不行。”黄硕想都没想,一口拒绝了,“太危险了。”这小子还真当孙权的府上是他家后花园呢。
“娘……”宝宝的脸红红滴,一半羞来一半急。
谁说女儿是爹娘的贴心小棉袄了。某人的慈母心受到了重创,决心把宝宝关起来,进行一次彻底、全面的古代淑女教育。
“你哪儿也不能去!老老实实的呆在草庐跟江嫂学家务。”黄硕瞪了她一眼,转过脸去对阿仇说,“你,跟我回兰溪开会。顺便商量一下怎么样才能把你母亲接出来。”
“多谢师父。”阿仇万分激动,“咚”的跪倒在地。
第二天一大早,黄硕一行人就动身离开了草庐。
宝宝噘着嘴和江嫂一道清点草庐的流水帐。通过刻苦学习,江婶已经会自己记帐了。是草庐里“活到老,学到老”的典范。
江嫂笑道:“宝宝啊,你母亲也是为了你好。你想啊,你出嫁后就是孙家的儿媳妇了,是要和婆婆一起住的。我听你母亲说孙夫人以前将偌大的一个将军府管理得井井有条,可是出了名的娴淑能干……”
“江婶!”宝宝放下帐,娇羞的掩面跑开了。
江嫂拿出一卷清单追了出去:“这孩子。”黄硕昨晚跟她商量了一晚,这上面列的全是宝宝接下来要亲自绣的嫁妆。
江嫂做了一个保守估计,以宝宝的速度,她绣完了这些大件小件的,最快也要花一年多的时间。唉,高门大院里的事就是麻烦。
黄硕到达总舵的时候,木乔他们已经做完了年中盘底。上半年,青龙会又有几条新船下水。至此,海上的收益第一次超过总收益的一半。
凤二先生在理事会上提议,可以考虑去海外开分舵。
他们三个人的目光全落在了黄硕这个会长身上。
黄硕清咳一声,试探着问道:“凤二哥,你的意思是我们要慢慢的放弃本土吗?”司马懿的事不能到处张扬,黄硕连阿仇都没有透露半点口风。把青龙会的前途押在司马懿身上,她连自己这一关都过不了。所以,如果凤二和木乔真的一心想向海外转移,这个议题就完全没有必要提出来。只要想办法把猪哥和大乔等人安全弄出来,从此以后,三国的这些破事就和青龙会无关了。
凤二先生呵呵笑道:“这里是我们的根,怎么能放弃呢。之所以考虑到去海外开分舵,只不过是因为内陆局势不稳,相比起来,海上的生意更好做些而已。”
他的话里透着许多无奈。海上的气候捉摸不定,船队大风里过,大浪里来,弟兄们都是把命拴在裤腰带上讨生活。然而,**远比自然灾难更为凶猛。这些年来,会里每年在海上的伤亡率都远远低于陆地上。前面,曹仁的一把火就令整个襄阳分舵付之一炬。这世道再这么乱下去,内陆上的生意很难维持下去了。
“不知道这个乱世何时才是个头!”木乔皱着眉头,唉声叹气。
凤二先生唯有仰头长叹。按照庞德公他们的设想,这天下确实是成功的被曹、刘、孙三家瓜分了。当初提出“三分”天下,只不过一个权宜之计。最终的目的还是为了“一统”天下。只是,事到如今,生出了许多变数——曹操死了,刘备失了荆洲,孙权的得力干将死的只剩下了一个陆逊。三家进入了僵持阶段,前路扑朔迷离。谁才是那个“一统”天下的天命之人,真的很难说。
黄硕深吸一口气,沉声说道:“司马懿,你们知道这个人吗?前段时间,他找过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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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3章 汉亡
阿仇和木乔不由看了凤二先生一眼。全\本//小\说//网他们俩是很清楚这个司马懿的底细滴。四人之中,只有凤二先生不知道。
凤二先生心里已经有了几分猜测,索性大大方方的主动把自己知道的全说了出来:“这一年多来,我倒是听龙六常常提起他。是个能人。也颇为关注民众疾苦。听说前段时间,他因故受了杖刑。”
难怪人家会看上青龙会。瞧瞧这效率!几千里之外,一个重臣受了杖刑,凤二哥足不出户也能知道。黄硕挑眉问道:“那么,凤二哥知道司马懿是为了什么而受的罚吗?”
“这我就不得而知了。不过,我倒是听说过这个司马侯爷的几件事。私下揣测,应该是跟襄、樊二城的纵火有关吧。”凤二先生眯缝着眼睛,心里的猜测变得更加肯定。他不由为他的昔日同窗捏了一把冷汗。这对夫妻,嘿嘿,有意思。
黄硕点头肯定了他的揣测:“不错,司马懿就是因为劝谏不要纵火烧城,这才激怒了曹丕,挨了二十军棍。”
听她说的这般确切,凤二先生心里泛起一丝疑虑,立刻问道:“会长怎么知道的?是司马侯爷告诉您的吗?”
黄硕这才把司马懿邀青龙会携手共进的事说了出来,解释道:“事情就是这样子的。他在信里只是说苦谏曹丕不成,并没有说他挨了军棍。受刑的事是龙六后来告诉我的。他没有劝住曹丕,毕竟能力有限。不过,他能有这份心,也是天下人之幸。”
“所以,会长就想帮他一把。”凤二先生微微点头,“我想我明白了。这个司马侯爷心计了得,非比寻常啊。”
这话里好象还有其它意思。黄硕心中一动,失口叫道:“你是说,他是故意的。这是他的苦肉计!”
凤二先生端起茶碗,低头饮茶。他欣赏的就是会长的这份聪明和坦诚。
“不会吧。舅,司马侯爷不会骗我们的。”阿仇的脸涨得通红,险些说漏了嘴。
“什么?”凤二先生却意识到了这里面大有文章,放下茶碗问道,“少主为什么会这么肯定?”
木乔张了张嘴,不知说什么好。
黄硕苦笑:“按道理早就该告诉凤二哥的。唉,这个司马懿其实是我的哥哥。”
“当啷”一声,凤二先生手里的茶碗掉到地上摔成两瓣,茶水溅了一地。黄老先生的儿子怎么会改名换姓成为了曹家的重臣!
于是,黄硕将司马懿就是雷迅,以及雷迅是如何摇身一变成为了司马懿的事全讲了出来。
“原来是这样。”凤二先生恍然大悟。雷迅他也是知道滴。
黄硕能够将这样的惊天家族秘密告诉自己,他很感动。
“那么,会长是怎么考虑的?”虽然黄硕禀着“青龙会里人人当家作主”的原则制订了一套完整的青龙会办事程序,但是,在凤二先生看来,这青龙会实际上还是属于黄硕的私产。它的前身是孙策的暗卫,后来却被大乔正式送给了黄硕。况且,阿仇都快成她的女婿了。她不是青龙会真正的主人,那谁才是?
黄硕一脸纠结:“按我的本意,是不想青龙会涉足政界的。我只想让弟兄们过上富足的安乐生活。”
阿仇摇头叹道:“师父,我们都是尘世中人,如今天下大乱,哪里还有你说的那种乐土?”
木乔也点头赞同:“看看这个破世道,弟兄们哪天不是提着心讨生活。”
“你们的意思是……”黄硕惊讶的问道。果然,男人和女人的想法就是不一样。
木乔和阿仇又把目光落在了凤二先生身上。
凤二先生坐直了身子,慢慢说道:“这样吧。事关青龙会的将来,不可草率。我这就亲自去洛阳会会司马侯爷。如果他真的是天命之人,我们帮他一把也算是顺时应命。”他的脑海里已经有了一个初步的设想,也许能快点结束三分天下的乱世。
“凤二哥,他的想法是先帮曹家做大,然后再夺取曹家的势力。”黄硕脱口而出,“这里面可没有大汉什么事。”
不想,凤二先生爽朗的大笑:“哈哈哈。我知道啊。会长先前已经说的很清楚了。”
“那,你还……你不介意吗?汉贼?”黄硕舔舔嘴唇,小心的问道。猪哥就是太在乎这个了。她一直劝服不了他。庞统和他师出同门,黄硕心里很没底。
“大汉!”凤二先生眼神黯淡了下来,闷声说道,“只怕我们想当汉贼都没那个福分了呢。呵呵,我们充其量也就只是一个魏贼罢了。这么说来,也算是给大汉报了仇。”
木乔和阿仇闻言大惊:“您是说大汉就要亡了?”
凤二先生微微闭上双眼,难过的抿着嘴不吭声。
黄硕试探着问道:“凤二哥,大汉亡了,还可以光复啊。”
凤二先生闻言,睁开双眼,一扫脸上的阴霾,轻笑道:“一时有些感怀,让会长见笑了。旧的不去,新的不来。自古改朝换代是常有的事。大汉根基已毁,带给天下的只能是苦难,光复又有什么意义。”
“好!”黄硕举起茶碗,“我很欣赏凤二哥的这份豁达。以茶代酒,敬您一碗。”
木乔和阿仇心里象是打开了一扇充满阳光的窗户,也是豁然开朗,齐齐举起了茶碗:“敬凤二哥。”
凤二先生有点不好意思,他的茶碗刚刚不小心被打破了。
“没事没事,这碗茶以后再喝。”黄硕自己喝了一口茶,放下茶碗。心里叹了一口气:这人比人就是气死人。猪哥要是也能有这般的开明就好了。
“跑题了,跑题了。”凤二先生马上把话题又重新拉到会议议程上来。
他们一致通过,先派凤二先生去会会司马懿,探探虚实再说。
紧接着,黄硕又把营救大乔的事提了出来。
木乔一听,相当激动,立马趴在地上给黄硕叩了一个响头。当年把孙将军的遗孀独自留在孙府是情非得已。他早就想把孙夫人接出来了,只是,没有黄硕的命令,他不敢私自行动。黄硕这个提议算是了了众“龙”多年的心愿。
这个没有什么好商量的。理事会立马做出了决议:此事全权交给阿仇和木乔处理。
开完会,四人各自行动。
黄硕拿着江嫂给诸葛大姐他们准备的礼物去后山拜访大姐一家。
诸葛大姐不肯住在兰溪的诸葛大宅内,而蒯棋很喜欢山脚的那几丛兰花,他们一家子便在后山的小潭边依山伴水的盖了一个两进的小院子。
两个月前,蒯程的媳妇生了一个大胖小子。大姐夫妇抛弃了繁琐的世家生活,含饴弄孙,日子过得简单而幸福。
黄硕带着贺礼去的时候,他们俩正和小孙子在院子里晒太阳。
蒯程媳妇带着一个丫头,亲热的迎了她进门:“娘正念叨着大舅娘呢。”蒯棋只想过粗茶淡饭的平淡日子,家里只留了一个粗使婆子和两个厨娘。这个丫头还是特意买来伺候她坐月子的。见人本分老实,又是个能干的,便留了下来,没有再卖掉。
黄硕吩咐车夫将贺礼交给丫头,跟着蒯程媳妇进了院子。
刚一进内院门,扑鼻而来的就是泌人心脾的菊花香。院子的菊花竞相怒放,黄的似锦,白的似雪……开满了墙墙角角。
仲秋,午后的阳光晒在身上暖洋洋滴。蒯棋胖了许多,轻言细语的抱着小孙子认水里的鱼:“这是红锦鲤,那个是……”
小孙子时不时“呀呀”的也应上一声。
潭边铺了老大的一张细苇席。大姐很随意的盘着腿坐在上面,沐浴在金色的阳光里,笑眯眯的给小孙子缝制冬天戴的厚毛帽。那是一顶很可爱的虎头帽子,快要完工了。大姐很细心的在两只虎眼中各钉了一颗米粒大的珍珠,煞是传神。
蒯棋最先看到黄硕,呵呵一笑:“大弟妹来了。”
“爹,娘,大舅娘来了。”蒯程媳妇笑盈盈的福了一身。
大姐连忙放下手里的针线活,起身迎上来,拉住黄硕的手,把人往屋里引:“弟妹,快屋里坐。”
在客厅内分主客坐下后,黄硕羡慕的说道:“大姐夫和大姐的日子过的真象神仙一样,悠哉乐哉。”
蒯棋把孙子交还给儿媳,轻笑不语。
大姐嗔看了他一眼:“你大姐夫呀闲不住,又在琢磨新花样了。”
黄硕颇为有兴趣的看着蒯棋。她不只一次邀请他当青龙会的顾问,可是每次都被拒绝了。难道蒯棋这次改主意了?
“也没有什么大事。我想办个学馆,给孩子们启蒙。”蒯棋淡淡的说道。
青龙会的总舵搬过来后,许多家眷也跟了过来。学龄孩子顿时多了起来。在上午的理事会上,凤二先生还说要请个先生过来办学馆呢。没想到这个先生就是蒯棋。
“这是好事啊。”黄硕很开心,“堂堂一方大员做黄口小儿的启蒙先生,大姐夫好心态啊。”
蒯棋抿嘴一笑,起身告辞:“凤二先生还约了我下棋呢。你们聊。”
送走蒯棋后,黄硕看了看屋子里简略的摆设,心中一沉,想起了另一件事,从袖袋里掏出一张地契放在几案上:“大姐,这是孔明让我交给您的。”
大姐拿起来一看,大窘:“弟妹,你误会了。你大姐夫开馆授学不是为了挣钱……我们家在南郡那边有两个庄子,就是在建业城里也有好几家铺子呢。都是你大姐夫托凤二先生买的。”怕她不信,又探过身子,悄声说道,“你大姐夫鬼精的。在房陵的时候,他就暗地里把大半的家产折现了。”
黄硕愕然。既然是这样,蒯棋怎么还不吃不喝的把自己关在屋子里?
大姐看出了她的疑惑,眼圈红了:“这老家伙是怕他死后,我和程儿孤儿寡母的,手里没钱,日子过不去了呢。”
不等黄硕开口,她掏出帕子,揩试着眼泪,又“扑哧”笑了:“嗨,都是一些陈年旧事了,还提它干嘛。”
“就是就是。”黄硕抚掌轻笑,“说起来,我还真羡慕你和大姐夫呢。大姐夫肯屈尊降贵的给小孩子当夫子。他真的是看开了。”
大姐拉过她的手,关切的问道:“怎么,大弟还是不肯放弃吗?”
黄硕心里有些难过,轻叹一声,低下了头。
“大弟打小就是个犟脾气,慢慢来。”大姐轻拍她的手背,安慰道。
如果让那头犟牛知道青龙会可能会帮司马懿,指不定还会气成什么样呢?黄硕不由觉得口中发苦,连忙抽出手来端起茶碗灌了一大口茶水。
“你们吵架了?”大姐的神色很是紧张。
黄硕笑道:“哪有。我们现在一年到头连面都见不上,哪有机会吵架。”
大姐苦笑:“你呀,不是我说你,你就是太好强了。女人家家的,这么要强做什么。”
这时,院外传来蒯棋媳妇的声音:“爹,您回来了。”
大姐望着门口,皱了皱眉头:“不是说跟凤二先生下棋去了吗?今天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正说着,蒯棋已经快步从外面进来了:“弟妹,凤二先生派了人来找你呢。就在门口。”
“什么事?”黄硕起身,随口问了一句。
蒯棋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改朝换代了。大汉,亡了。”
黄硕这才发现他的神色有些不太对劲。
大姐吓了一大跳,结结巴巴的问道:“什么?是天子驾崩了吗?”
“胡说什么。”蒯棋瞪了她一眼,“是天子让禅了。魏王曹丕登基称帝,创建新朝,国号为大魏。”
黄硕直摇头:“这丫也太心急了点。手里才半壁江山,就急于当皇帝。”跟蒯棋夫妇匆匆行礼告辞后,她疾步出去。
龙十站在门口等她。一见她从里面出来了,就牵着马迎了上来:“会长,凤二哥请您速回总舵议事。”
“知道了。”黄硕接过马鞭,翻身上马。
回到总舵,凤二先生、木乔和阿仇已经在小会议室等待多时了。
木乔第一时间递上刚收到洛阳快信:“会长,请看。”
黄硕顾不得坐下,展开锦书飞快的浏览着。曹丕真的篡位称帝了。
汉献帝延康元年十月,魏王曹丕逼迫汉献帝刘协禅位,建立大魏,定都洛阳,改元黄初。
至此,大汉真的亡了,成为了历史名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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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4章 偏不如你意
黄硕心里一阵狂喜:猪哥口口声声要中兴的那个大汉都已经灭亡了,看他还要坚持个神马!
看出了她的喜悦,凤二先生嘴里苦得很,缓缓说道:“会长,这样一来,只怕上午议定的计划就要稍微改动一下。/、QВ⑤。coМ\\”
“怎么,你不想去洛阳了吗?”黄硕愕然。这夺朝篡位的是曹丕童鞋,却给司马懿惹来池鱼之祸。这都是些什么逻辑!
凤二先生连连摆手:“非也,非也。时下已经是十月份了,我只是想等明年开春再过去。”
只差二个来月就要过年了。现在动身的话,一去一回,这新年就只能在路上过了。黄硕暗地里诅咒了一下这个时代落后的交通工具。不过,她又有了新的疑惑:上午的时候,凤二哥怎么不担心在路上过年的问题?
阿仇连忙解释道:“师父,刚刚收到建业分舵的最新消息。孙权准备亲自去洛阳朝贺新帝。凤二叔说这是搭救我娘的最佳时机,所以才想推迟去洛阳的。”
黄硕明白了,问道:“凤二哥,你也要去建业吗?”
“嗯。”凤二先生瞥了阿仇一眼,“这些年来,孙权一直处心积虑的想捉捕阿仇。现在又放出这样的风来。我担心有诈。”其实,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他没有说。
凤二先生在孙权手下混过几年,对他还是比较了解的。孙权的野心很大,现在大汉已亡,他也没了顾忌。这些年来,青龙会迅速崛起,帮众已达三万多人,俨然成为了南方的第一大帮会。而孙权早就知道了青龙会的前身就是孙策的暗卫,现在又急于捉到阿仇,凤二先生担心他的真正目标是青龙会。
“其实阿仇真的不想图他什么……”黄硕把后面的牢骚全咽进了肚子,走过去拍着阿仇的肩膀,轻松说道,“没关系,孙权本性多疑。有诈也无妨,师父也陪你一道去。”
当年雷迅能救出阿仇,全凭的是事先挖好的地道。现在,这一招已经不能再用了。如果真是孙权的圈套的话,只怕此行无异于上刀山、下火海,凶险万分。
阿仇的眼眶红了,想说谢,却喉咙被堵住了一般,发不出声来,索性撩起前袍,准备给三位长辈叩几个大响头。
“当初入我门时,为师就告诫过你,男儿膝下有黄金,只跪天跪地跪父母。你却是叩头叩上瘾了。”黄硕伸手拦住了他,“这头还是等救出你母亲以后再叩吧。”
木乔一本正经的说道:“会长,岳母也是母。您左一句师父,右一句为师,阿仇这是怕您反悔了,只认徒弟不认女婿了呢。所以,先把头叩足了再说。”说罢,率先开怀大笑。
“真是这样吗?”黄硕故意装迷糊,惊讶的问阿仇。突然要去做一个虎口拔牙的危险任务,搞搞笑,放松放神经也是挺不错滴。
阿仇的脸嗖的通红了,窘迫得双手没处放了。
木乔的笑声更响了。
连凤二先生也抚掌呵呵直笑。
两天后,凤二先生草拟了一个行动方案。
鉴于他是没在孙权那边挂号的生面孔,所以先由他带着十来个总舵的弟兄乔装打扮混入建业城,统领建业分舵,摸探情况。同时,木乔负责放出风声,说青龙会准备将总舵移往洛阳,归顺曹丕。黄硕和则带着一半的弟兄半隐秘的动身去洛阳。阿仇带着剩下的弟兄负责镇守总舵。
为了配合总舵行动,把戏做足一些,龙六也有份参加。他要带领着襄阳分舵的弟兄从荆洲出发,动身去和洛阳的龙十汇合。
不就近调襄阳分舵的弟兄过来帮忙,反而把人全调去洛阳,黄硕有些担心人手不够使。
凤二先生胸有成竹的笑道:“无妨,只是潜入孙府救个人,又不是跟东吴开战,其实根本就不需要总舵的弟兄动手。建业分舵的人手就已经足够了。不过,孙权既然把主意打到青龙会上来了,就让他尝尝第一大帮的手段。”
“凤二叔……”阿仇很是郁闷。他多想能亲手救出自己的娘亲啊。说是镇守总舵。可是,兰溪地入丘陵地带,周围数百里都没有人烟,总舵又设置在深谷之中,所有的建筑都是师伯亲自画图布局。一般人根本就找不到它。就算是够幸运能过找过来,也绝对没那个能耐杀进来。哪里还需要“镇守”。
凤二先生呤呤笑道:“就凭你这相貌,一进建业城就会被盯住了。你是青龙会的会长继任人,安全至关重要。”
阿仇心里也清楚。这两年,孙权能容忍他在孙府高来高去的,绝对不是念着叔侄亲情。如果身后没有日益壮大的青龙会,在孙权眼里,他阿仇什么都不是,就只是一个奶娘的儿子。
木乔走到他身边,安慰道:“少主,您放心。属下一定会救出将军夫人的。”
阿仇露出一个灿烂的笑脸:“木叔叔,我信得过各位叔叔。”
“好。就依凤二哥之计。”黄硕把青龙令分发给他们三人,“今晚开始行动。”
“喏。”木乔等人奉命各自调遣人手。
当天夜里,黄硕就带着一半的总舵秘密出了谷。他们昼伏夜出,两天之后,终于赶到了吴郡分舵。这才让吴郡分舵依计“悄悄”名下的田产。按照凤二先生的布署,吴郡分舵的使命已经完全了,没有再存在的必要。索性乘机销号走人。
再加上,木乔已经把总舵搬迁的风声放了出去。黄硕等人的行动便无声的证实了这个消息。
于是,道上传的是有鼻子有眼滴。甚至有的帮会老大已经在密谋开个碰头会,论资排辈瓜分青龙会在东吴和荆洲的地盘。
孙权也收到了风声,哼道:“原来他们的总舵一直就在吴郡。”联想到,阿仇每年来探母都会孝敬大乔一盒吴郡特产的胭脂,他懊恼得浑身发抖。只怪自己看高了他们!分明就是几个武夫而已,哪会什么故布疑阵。
青龙会是属于他们孙家的,绝对不能落入曹丕的手里。孙权决定亲自去一趟吴郡,降服那个“龙大”。一想到这人,他就把自己的那帮暗探在心里骂了个遍:该死的饭桶,查访了十余年,居然连那人是胖是瘦都不清楚。
“来人,传虞翻。”通过几次交谈,孙权看出他还有几分才能,便调到身边当了谋士。知道他口才不错,孙权想带他同行。说不定能劝龙大归降呢。毕竟他是孙家的暗卫出身。
不一会儿,外面传报:“虞大人,到。”
门开了,一道凉风吹了进来。虞翻提着袍脚,急匆匆的跨过一尺来高的门槛,躬身行礼:“主公。”
冷不丁的被凉风一吹,孙权打了一个激灵。脑海里突然冒出了一个疑问:看得出阿仇是个孝顺的孩子,他真的能抛下亲娘不管吗?会不会是调虎离山?先把他调去吴郡,然后再乘虚而入救走大乔。
久久不见孙权回应,虞翻的腰上渐渐吃不住了,额上蒙了一层细纱。他再三反省了自己这段时间的言行,貌似并无过错啊。
“主公。”他又涩涩的呼了一声,心都蹦到嗓子眼里了。
轻“哦”一声,孙权回过神来:“你来了。坐。”他已经改变主意了,让虞翻带一队人马冒充他去吴郡。他自己还是留在府里守株待兔。他看人从来没有走过眼,就不信阿仇真的放得下大乔。龙大只是孙策当年的一个暗卫头子。吴郡是他的老家,也是孙策起家的地方。单单冲着他这么多年来一直把总舵设在吴郡,孙权也认定他们使的是调虎离山计!
听到是要他去吴郡劝降青龙会的龙老大,虞翻总算松了一口气。原来是虚惊一场。刚进来的时候,孙权不理不睬,就当他不存在似的。他吓得差点要失禁了。
“主公,吴郡这么大,这个龙大到底藏在何处?”虞翻同学打小就是个好孩子,从来不沾惹黑社会。猛的让他去招安一个帮会老大,他觉得两眼一抹黑,不知从何处下手。
“他现在正暗地里折卖田产。”孙权扔给他一道令牌:“有什么问题只管去吴郡太守府。记住,我要活的。”他要的不只是一个龙大,而是整个青龙会。
虞翻心里已经有了主意,大喜,接过令牌领命而去。
孙权起身,慢条斯里的抚平衣袍上的皱褶,带着贴身侍者去了内院。
他在一座僻静的小院子前停了下来。暗红色的院门紧闭。门前落了一地的枯叶。
侍者会意,小跑着过去叫门:“君侯驾到。
“吱呀呀”,院门大开。一个刻板严肃的青衣婆子跪伏在门旁:“见过君侯。”
“起来带路吧。”孙权负手进了小院,随意的四处扫了一眼。和门前不同,院子里打扫得干干净净,还是老样子,安静而舒适。
“嗯。”他很满意。
婆子起身谢过,半躬着身子在侧前面引路。
侍者偷偷的瞥了孙权一眼,细声细气的问道:“王嬷嬷,大夫人近来身体可好?都在忙些什么呀?”
自从阿仇第一次闯进来后,孙权就让假孙绍开府,带着老婆孩子一并搬出了孙府。同时,大乔身边的仆妇被他一个不留的全打发走了,只派了王嬷嬷过来“服侍”大乔。小院里就她们主仆两个。
王嬷嬷一边引路,一边详细的把大乔的作息汇报一遍。
听说这院子里都是大乔自己打扫的,孙权心里感慨不已:他绝对不能输。否则,大乔母子的今日就是他的妻儿的将来。
“二弟来了。”大乔已经闻讯在二门迎接了,屈膝行了一礼。她荆钗素裙,两鬓苍苍,因为常年礼佛,浑身上下散发着淡淡的檀香味。
大嫂老了。明天给她配个粗使丫头吧。孙权叹了一口气,拱手还礼:“大嫂。”她始终是他大哥的妻子。只要这个寡嫂能安分守已,他不吝于养她一辈子。
孙权大步流星的进屋,在主位上跪坐下来。
大乔不紧不慢的落坐在客位上。
侍者守立在门口。
王嬷嬷转身去厨房张罗茶果。
孙权开门见山的笑道:“我这次来是想告诉大嫂一个好消息。”
大乔微微一笑:“哦,是什么好消息?”
“青龙会要投靠曹家了。”孙权脸上的笑容依旧,眼神却是冰冷的,锋利如刀,盯着她头上的白玉凤头钗,慢慢说着,“听说他们曾经是大哥的暗卫,大嫂难道一点儿也不感到痛心吗?”都是这个愚蠢的女人,让他失去了青龙会。
这时,王嬷嬷端了茶果进来。大乔接过一碗茶,小啜一口,轻飘飘的答道:“是吗?这个我倒没听你大哥生前提起过。”
“大嫂,你真的当我什么也不知道吗?”孙权强压着心头的怒火,指着她头上的玉钗,“这是什么?明明就是号令青龙会的信物。”
大乔拔下玉钗:“二弟说的是这根钗吗?这只是你大哥送给我的定情之物罢了。二弟若是喜欢,拿去就是了。”说罢,双手将玉钗奉上。
这根钗确实曾经是能够用来调动青龙会。不过,那都是以前的事了。去年,阿仇来探望她的时候,把玉钗送还了她。现在,这只是孙策留给她的一点念想而已。
孙权气结,起身拿起玉钗狠狠的掷在地上:“大嫂放心,我一定会让青龙会重归孙家的。”气呼呼的甩袖离去。他本来是想从大乔这里套取一些龙大的资料的。也算是给大乔一个立功的机会。不想,这女人油盐不进,宁可便宜了外人。
王嬷嬷冷哼一声,端了盘子漠然的去关院门。
好好的玉钗被裂成了四段。大乔蹲下身子,一段一段的捡起来,小心吹去上面的灰尘。硕大的眼泪,一滴又一滴,无声的打在她的手背上。
看来,孙权是要对青龙会下手了。她紧紧的攥着碎钗,没有一丝血色的嘴唇剧烈的抖动着。心里有个声音在狂叫:“不,你休想拿我威胁阿仇。”
第二天下午,王嬷嬷发现大夫人整天都虔诚的跪在神像前诵经,没有象往常一样出来打扫庭院。她送去的饭菜,一动不动的摆在原处。
她想绝食而亡!王嬷嬷大惊,立刻报告给孙权。
孙权冷冷的说道:“告诉她,她要是死了,我让周太夫人给她陪葬。”哼,不要以为她跟小乔老死不相往来,就能瞒得过他。孙权门清呢。在这世上,能让她在乎的人除了阿仇,就只有这个小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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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5章 哦也
“啪”,平铺在大乔面前的应声而落。\。qΒ5.c0m\\
王嬷嬷阴森森的笑道:“所以,请大夫人多多保重。唉,想当年乔家也是钟鸣鼎食的大户人家,如今却只剩下大夫人和周太夫人两姐妹。也不知道乔家是招惹了什么祸害、灾星!”瞥了大乔一眼,她“哟”的轻呼,装模作样的福身道歉,“老奴素来有什么就说什么的,请大夫人见谅。”
虎落平阳被犬欺。大乔何尝没有听出她话里的意思。该死的贱婢!红口白牙的骂她是不祥的祸害、灾星。
胸腔内气血翻滚,大乔一时忍不住,“扑”的一声,竟吐出了一大口鲜血。
好端端的,这是怎么回事?大乔心里着了大急:不,木乔不会害自己的。
“咚”,她脸色煞白,双目紧闭,一头栽倒在神像前。
王嬷嬷捂着嘴,冷汗呈瀑布状,转眼间,后背尽湿。
她小心的走上前,试探了一下大乔的鼻息。气若游丝!她懊恼的一屁股坐在地上。早知道这个大乔这样受不得气,借她一百个胆,也不敢放肆。要是大乔真有个三长两短……“好好看住大夫人!要是她有个什么闪失,我活剥了你的皮!”刚接下这个看守差使时,孙权的冰冷的声音又一次在她耳边响起。
王嬷嬷不禁打了一个冷战,乱糟糟的头脑立马清明了许多。对,当务之急是赶快禀报主人。
她连滚带爬的窜出小院,直奔孙权的主院。刚到院门口,来不及请门口的侍卫通传,她就“扑通”一声跪伏在地上,凄历的大呼:“主人,不好了,大夫人昏倒了!”
守在门口的两个持刀侍卫一听,四目相对,眼里全是紧张:这事很急!其中一个侍卫慌忙小跑进院向孙权禀报。
而孙权在里面也隐约听到了王嬷嬷的声音。虽然没有听清楚话的内容,但是,就王嬷嬷这颤得不成样子的声音,他也能猜得出,八成是大乔出事了。
不等侍卫进来禀报,他放下手里的公文,立马疾步走出了书房。
“禀报君侯,王嬷嬷在门口禀报,大夫人刚刚昏倒了。”侍卫站在门廊前拱手禀报道。
孙权心中一凛,从鼻子里轻哼了一声,急匆匆的到了门口,随口问道:“请了郎中吗?”
“嗡”,这声音不大,却象头上响了一个炸雷,惊得王嬷嬷耳鸣不止。她哪里还记得起这码子破事!
“没用的东西,还不回去好生照顾大夫人。”孙权吩咐侍者去告诉步夫人。人言可畏,不管大乔情况如何,这寡嫂的事都只能由步夫人这个妯娌出面。
王嬷嬷惶恐不安的从地上爬起来,手心早已捏出水来。她现在才记起,大乔还在地上躺着呢。
等王嬷嬷将依旧昏迷不醒的大乔移到卧榻上安顿好,外面传来一阵凌乱的脚步声。
步夫人已经带了郎中和十多名仆妇赶了过来。而孙权也派了一队精甲军士守在了小院的门口。清冷的小院子里此刻人头攒动,仆来妇往,空前热闹。
一柱香后,郎中摇头晃脑的从内室出来了,对端坐在主位上的步夫人叹了一口气:“禀报夫人,乔夫人已经一天没有进食,又急火攻心,心脉损伤严重。请恕在下学术浅陋,实在是无能为力了。”
也就是说只能准备后事了。步夫人眼底黯然,派人去请孙权。
郎中说了声“抱歉”,抱着诊包,匆匆离去。这是他们这行的规矩:治不好就溜,总之,不能让患者在他们跟前咽气。
孙权刚进小院,就听到里面传来了王嬷嬷的声声哀鸣:“大夫人,大夫人。”
步夫人脸上挂着泪水,扶着侍女出来迎他:“君侯,大嫂没挺住,她刚去了。”
孙权恼怒的甩袖离去……
停灵七天后,孙权不得不为大乔发丧。大乔的死讯当天就传出去了。枕戈待旦,他整整等了阿仇七天,却连鬼影子都没见一个。
今天是他诱捕阿仇的最后机会。“哼,我就不信你会这样绝情!”孙权双目通红,面目狰狞。
在一片素白中,送葬队伍慢慢的挪出了孙府。孙绍胖得跟个肉球似的,一身孝子打扮,举着幡旗,走在队伍的前头。
前呼后拥,大乔的灵柩被三十二名白衣壮汉抬着,走在队伍的中段。
后面紧跟着一辆挂满白绸的小车。王嬷嬷穿金着银,盛妆打扮,却象具泥胎一样,端坐在车内,两眼直愣愣的看着前方无穷远处。厚厚的粉底都无法掩盖住她身上的死气。大乔死了,孙权没有活剥了她的皮,赐她活殉。
队伍连绵数余里。沿路有不少民众自发的焚香叩拜。时过很多年,孙策依旧是东吴人们心中那个威风凛凛的大英雄。听说大乔病逝了,他们都真心过来送大乔一程。想着红颜就这样逝去,不少上了年纪的老人悲春伤秋,立在路旁嘤嘤啜泣。
丧事从来都是做过别人看的。孙权率众子亲自发丧,厚葬寡嫂,又在东吴民众中迎得了一把好评。
也有眼光的人看到了全身缟素的军士们藏在白衣之下的黑色铠甲。只要细看,不难看出,那一杆杆缠着白布的长枪在太阳下寒光闪闪。
混在队伍里的,居然是东吴最为精锐的黑甲军。许多人的心里不免起了猜疑:这又是为了哪般?
孙权坐在车内,耳边充斥着路人的哭声。他双手紧握成拳,烦躁不已。所有人都只记得孙策的好,二十多年过去了,难道他做得不够吗?
走了大半天路,终于到了码头。大乔要被孙绍和孙登送回吴郡孙家祖陵安葬。孙权只能送到这里。虽然有一千五百名黑甲军护送,但是他还是很不放心。把长子宣进车内,他再一次仔细嘱咐着:“切记,一定要把孙绍带回来,而且不要放过任何可疑的人。”
“请父亲放心,孩儿一定谨慎行事。”孙登长揖到底,眼里按捺不住兴奋。长这么大,这还是他头一次办差。
看到长子稚嫩的身影上了船,孙权想起了他年少时的许多往事。那时的孙策就象一轮光芒四射的太阳。世人哪里会注意到他哟。
挂着白绸的船队渐行渐远,慢慢消失在水平线上。深秋的江风已经有了许多寒意,孙权裹紧披风,命令车马统统撤去白绸,就地焚烧掉,准备打道回府。
这时,身后的官道上扬起一阵尘土。孙权站在车上,眉头皱成一团。直觉告诉他,事情有些不妙。
果然,来人跳下马,气喘吁吁的跑到他车前,单膝着地,低头奏道:“君侯,大事不好了,府里走水了。”
啪啪,电光火石,孙权转身望着船队远去的方向,懊恼的轻呼“哎呀”。他中计了。此时不用追上去检查,他也能断定那厚实的棺椁之中躺着的肯定不是大乔。按照仪俗,他请了道士过来做水路道场。听从道士的建议,第三天就封了棺。兴许,那个时候起,大乔的尸身就已经被转移了出去,藏在府里的某个地方。今天,他们都出去送丧了。青龙会的人就乘虚而入抢走尸体。怪不得阿仇迟迟没有露面!
“回府!”孙权气急败坏的钻进马车。
火已经被扑灭了。步夫人绞着双手,脸色青白不安,站在大门口翘着盼望。
听传孙权回来了,她急忙迎了上去:“君侯,大嫂的院子,全烧了。”
哼,倒是一点线索也没有留,做得干净。这是意料之中的事,孙权“嗯”了一声,淡淡的说道:“反正大嫂已经去了,那院子也留着没用。烧了就烧了呗。夫人受了惊吓,早些回去休息吧。”
步夫人松了一口气,低头屈膝行过礼,带着仆妇们离开。
“怎么回事?”孙权一边往书房走去,一边问着内院总管。
内院总管的后背上全是汗,跟在他身后细细说道:“老奴领着大伙儿清理小院。突然,水榭那边喧哗起来,说是走水了。老奴便带人过去灭火。老奴赶去的时候,火已经被扑灭了。当场察问原因,说是倒了一盏长明灯,点着了旁边的帐子。不料,小院这边又浓烟滚滚,火势冲天。好在院子偏僻,奴才们又全到了水榭这边救火,而院子到处都已经着了火,根本就进不得人。所以,老奴就把精力全放在了防止火势扩散上。并没有人员伤亡。”
孙权心中的猜测更加肯定了。是他疏忽了,原来尸体一直没有离开小院。
失去了大乔这个人质,从此,阿仇就完全没了后顾之忧。孙权心中又恨又悔,负手回到了前院的书房。
一推开门,他惊呆了。只见他那张亮得发光的巨大几案上赫然插着一把银色的匕首,下面还钉着一块月白色的丝绸。
是阿仇干的!这小子太张狂了!孙权三步并两步窜过去,一把扯出匕首,拿过信细看。
“叔父在上,请受侄儿一拜。今侄儿已经长大成*人,完全有能力亲自照顾母亲,所以特来接走母亲。侄儿再叩首,谢谢您多年来对母亲的照顾之恩。侄儿一定不负叔父所望,好好奉养母亲。阿仇。”
“鸡鸣狗盗的鼠辈!”孙权一把将锦信撕得粉碎。“奉养母亲”!江湖上三教九流,多的是奇人怪士。当初担心有诈,他还亲自查探过的。大乔完全了呼吸,尸体渐渐冷却、僵硬。怎么可能!大乔怎么可能还活着!
此刻,建业城外一艘大木船悄然划离了雪白的芦苇地,升帆远航。
夕阳下,船头有一青衣长衫男子,背着阳光,负手而立。冷冽的江风吹拂着他的锦带滴溜溜的打着转。
“凤二哥,凤二哥,将军夫人醒了。”木乔满脸惊喜的从船舱内跑了出来。
“哦”,凤二先生转过身来,银色的面具被阳光镀上了一圈金边,褶褶发光。他咧嘴轻笑:“华神医果然了得。”
“神医说,将军夫人服用了解药,已经无碍。只是八天没有进食了,暂时只能喝点药粥。”木乔搓着手,呵呵笑道,“看着将军夫人象是真死了一般,可把我吓坏了。”现在他总算明白凤二先生不让阿仇参加这次行动的原因了。
“信送出去了吗?”凤二先生问道。
“嗯,从孙府里出来的时候,就已经给少主送了信。”木乔点点头,“分舵的弟兄们也已经动身去吴郡了。”
“很好。”凤二先生举目远眺吴郡方向。那里,黄硕将会让孙权领教一下青龙会的厉害。他们并不是他可以拿捏的面团。
凤二先生收回目光:“神医忙完了吗?我命人搞了个鱼肉火锅,我们一起去陪他喝两杯,庆祝他终于练成了假死药。”
木乔欣然同往。
关羽兵败之后,华佗无意于军营,便加入了青龙会。也是机缘巧合,一次,他教毛头兄弟俩配制麻沸散。却因为毛头的一次误操作,“毒死”了试药的那条大黄狗。华佗挑出药碴,狠狠的将他训了一通。
第二天上午,本着给毛头一个教训的原则,华佗命他在药庐旁挖了个坑,准备埋了大黄狗。不想,一锹土抛下去,坑内的已经死了一天一夜的大黄狗突然后腿猛的一阵痉挛。
毛头吓得把手里的铁锹扔出了一丈多远。大黄狗还魂了。
就是看多了死生的华佗也吓得簌簌发抖。
紧接着,大黄狗的头拱了两下,嘴边流出些许白沫,又一动不动了。
华佗麻着胆子慢慢靠了过去,用手一摸,大黄狗的身子居然变得温热了。有体温就不是诈尸。他的胆子大了许多,蹲在坑里,认真的察看大黄狗。可惜,大黄狗又死了。
毛头小心的蹲在坑边:“义父,它怎么能死两次?”
华佗却提着一只狗腿陷入了沉思。过了老半天,他激动的跳出坑,把大黄狗的尸体扔给赶过来铭儿,拉上毛头:“去去去,赶快把那份药渣整理一下。成分、剂量,都要搞清楚。”
铭儿望着他们俩远去的背影,大叫:“师父,这狗怎么办?”
华佗头也不回的答道:“交给江嫂收拾一下,晚上涮火锅。”琢磨了这么久,他很确定这只狗的肉无毒,可以食用。
铭儿提了狗,咽着口水去了厨房。秋冬季节吃狗肉是很滋补的。更何况是做成黄硕独家发明的火锅。
不过,很快,他就笑不出来了。打这以后,他隔三差五就能吃上火锅:狗肉滴、羊肉滴、驴肉滴……
一边喝清火汤,一边吃火锅。不止是他,所有草庐人士都觉得今年冬天将是一个前所没有的暖冬。
华佗兴冲冲的钻进凤二先生的舱房。看到那个热气腾腾的火锅,他捂着满嘴的泡泡牙疼:为什么人们只要涮过了火锅之后,都会情不自禁的爱上它呢?
章节名啊章节名,某峰抓狂。老天,是谁规定的?每一章都要搞个章节名!挖个坑要起几百个名字,这日子还让不让人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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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6章 破
三天后,阿仇带着留守总舵的弟兄和黄硕等人在吴郡会合。、qВ⑤、Com
孙权派去跟踪襄阳分舵的探子也快马回报:一出荆洲,这几百人就离奇的消失了。
孙权一拍脑袋,暗叫“不好”。如果他没有猜错的话,什么搬迁总舵,统统是疑雾。青龙会此次行动的目的只有两个:一是救出大乔。这一点,他们做得天衣无缝,相当完美;另外就是集中兵力,狠狠的教训一下他孙权。
他慌忙察看地图,冥思苦想:龙大呀龙大,你究竟藏在哪里!
用手指关节使劲的敲打着地图上的“吴郡”二字,孙权一脸纠结。这个龙大似乎精通兵法,行事诡异,神龙见首不见尾。他真的拿不定主意。
最终,他还是给孙登下了一道命令:小心警戒,一旦发现青龙会的行踪,杀无赦。同时又调派了一千人水军封住了建业跟吴郡之间的水道。他估摸着,孙登手里有一千五百黑甲兵,对付几个毛贼是绰绰有余了。所以,他要关门打狗,把这些人一举歼灭在吴郡。
鱼已经归了大海。如今,阿仇一干人已经是留不得了。
此时,“大乔”已经葬进了孙家祖坟。脱去身上的孝服后,孙登当即召见了虞翻:“虞大人,听说你找出了青龙会总舵的所在?”
虞翻红光满面,十分亢奋:“卑职一来到吴郡,就立刻调动所有的暗探,在城里城外布了一张天罗地网……”
孙登想要的只是结果,对过程一点兴趣也没有。他清了清嗓子,明显不耐烦的截住了话题:“虞大人,青龙会的总舵在哪里?”
“从西门出城,城外三十里有一处庄子,唤作护龙庄。卑职已经探明,那里便是青龙会总舵所在。明日半夜,他们就要弃庄而逃。”虞翻微一愣神,笑容下意识的有些僵硬。
孙登学着孙权的样子,起身背负着双手颌首:“很好。”当即,他命令吴郡紧闭四门,他亲自领着一千五百黑甲兵连夜出城,于子时三刻将护龙庄里三圈、外三圈的围了个水泄不通。
可是,庄门紧闭。乌云蔽月,天上一个星星也没有。夜幕下的护龙庄一片死寂,黑鸦鸦的,不见半点亮光。
孙登的座骑显得有些焦躁,在军前不是打响鼻,就是癫来癫去的磨蹄,就没有个安静的时候。
孙登很是恼火,双腿死死的夹紧马,一手使劲攥着缰绳,一手提着长枪指着虞翻怒道:“虞翻,你确定你的消息可靠吗?”心中追悔莫及。他太急于立功了,犯了兵家之大忌。
当着众人的面呢。虞翻难堪极了。他一骨碌滚下马,单膝跪在地上:“大公子,卑职愿意用项上人头担保。这里确实是青龙会总舵所在。这些天,陆续有很多行踪可疑的人进了庄,没有出来。卑职怀疑他们都是青龙会的贼人,窝在庄内,想图谋不轨。”
“那好。举火。”孙登眯缝着眼睛远眺庄内,命令道,“弓箭手听令,放火箭。”瞬那间,庄外现出了一条明亮的火把带。
“嗖嗖嗖”,点燃的箭矢象一阵壮丽的流星雨落入庄内。点燃了庄门、草垛、茅草房……
晚风一吹,秋干物燥滴,火势以燎原之势迅速扩大。转眼间,整个庄子都给点着了。哗啦啦,茅草房成片的倒了下去。火舌乱舞,映红了半天边。
可是,不要说人,孙登在火边瞧了半天,连只鸡啊狗的都没有见到。这分明就是一个没有人烟的空庄子!
“虞翻,你敢谎报军情!”孙登火大了。
虞翻慌了神,这回是双膝着地了:“大公子,请听我解释……”
解释个屁!扑哧,孙登迎头一枪,把这丫扎了个对穿。
虞翻惊恐的低头看着自己的胸口……痛,真的好痛。
孙登手腕一沉,把枪拔了出来。
血似泉涌,虞翻轻哼一声,栽头倒地。
担心中了贼寇的埋伏,孙登咬牙咆哮着:“撤!”又觉得一枪扎死了这个只会巧言令色的家伙犹不解恨,他狠狠的踢着马肚子,驱马从尸体上踏了过去。
后面的军士照葫芦画瓢,依次骑马踏过。很快,虞翻的尸身就化作了一滩肉泥。
突然,只听见一声响哨过后,“啪”,黎黑的天空上绽开了一朵火红的菊花状烟花。
黄硕伏在一座小山丘上,甩掉身上的伪装,指着下面的黑甲兵下令:“火箭,射!”连自己唯一的亲堂哥都想活活烧死。小小年纪就这样阴狠。以其人之道还施彼身,她决定了就让这小鬼也尝尝火箭是神马味道。只是,她的火箭可是加了料滴。
埋伏在对面山丘上的阿仇见了信号弹,同时响应。
轰隆隆,火箭落地开花,所到之处,血肉横飞。
“是霹雳弹!”孙登大惊失色,立马放弃了反击,命令黑甲军拼死往外冲。
当年赤壁之战时,他还只是一个襁褓中的婴儿。不过,孙权以及吕蒙他们不止一次的跟他说起过这场的盛战。当初他们能以一抵十,完胜曹军,凭的就是这种落地开花、威力无比的霹雳弹。
可惜,手握霹雳弹秘方的雷坊主和硕先生后来相继神秘失踪,就连他们身后的黄家船坊都销声匿迹了。多年来,孙权派人找遍了三国,没有半点收获。前些年,他听说黄家的独女,也就是诸葛亮的夫人携子女搬去了成都定居。孙权担心这雷迅等二人在刘备手下,对荆洲军很是畏惧。在别人眼里,霹雳弹只是一个传说,可他是亲眼见证了的。
不想,关羽和曹军大战,至始至终都不见霹雳弹的身影。孙权便意识到了雷迅二人也不在刘营,胆子和野心迅速膨胀,一口气吞掉了荆洲。
如今,霹雳弹重现人间,孙登如何不被吓得魂飞魄散!
不到一刻钟的功夫,黑甲军就已经溃不成军。兵士惨叫,战马长嘶,一个个恨不得爹娘给自己多生两腿,抱头鼠窜。
“滚开,滚!”十来个亲卫一边护着孙登,一边象疯了一样奋力冲出人群。凡拦路者,他们一律舞刀撩倒。可怜不少黑甲军士,没有倒在敌人的箭下,却成了自己人的刀下之鬼、马蹄下的冤魂。
回想着当年曹操面对霹雳弹的表现,黄硕连连摇头,轻叹道:“唉,一蟹不如一蟹!”
把黑甲军整成这样也差不多了。行动之前,黄硕跟凤二先生商量过了。这次行动只是想教训孙权一下。如果他的长子真的在这里阵亡了,这梁子可就大了。
本着见好就收的原则,黄硕取消了后面的步骤,命令:“收兵。”
“砰”,夜幕上又绽开了一颗烟花。形状跟先前的差不多,只不过,这一回换成了金色。
“撤!”阿仇手里的银枪微松,长长的吁了一口气。孙登的表现实在是太差劲了,他都没有兴趣跟这种十二、三岁的小屁孩对阵。再说,他也做不到象孙权那样,六亲不认,置孙登于死地。
这就撤了!埋伏在山坡上的几百名青龙会弟兄们怅惆不已。先前听说黑甲军如何的厉害、了得,他们做好了打一场硬仗的准备。寒风冷露滴,他们卷着毡毯蹲了大半宿,却连上场的份都没有。
“切,什么狗屁黑甲军!”队伍里“切”声不断,众人两人一排,在弓箭手的掩护下,有条不紊的象条长蛇一样撤下了山。
“轰轰轰”,又是几声巨响。阵地上突然冒出一道浓浓的烟雾。迷雾在风中迅速扩散,转眼之间,便伸手不见五指。幸存的黑甲兵们被呛得眼泪、鼻涕横飞。
“小心,是毒气!”有人在雾中惊呼。
四周都是白色的浓雾,孙登不知所措,无力的扔掉手里的长枪,坐在马上掩面而泣。死吧,死吧。老天,就让他快点死掉吧。差事做到了这份上,他早就想死了。
悲伤是一种极易传染的情绪。更何况,现在每个人都被浓雾单独隔绝开来,谁也看不清谁。什么面子、气节,全是浮云。
于是,浓雾之中慢慢的响起了一阵阵凄凉的哭声。
半柱香过后,浓雾渐渐散去。旁边的两座山丘上寂静无声。回过神来的孙登这才意识到青龙会的人早就乘着烟雾撤走了。
身后的护龙庄早已化作了一片火海。“噼啪”的燃烧声,此起彼伏。庄前的开阔地上,横七竖八的躺着许多黑甲兵的尸体。几匹失去了主人的战马在低头舔着主人的尸体。目测一下,十之死伤七八。活着的人们皆惊魂未定,或坐或站,眼神空洞……
“啊~”他双眼通红,对着黑黝黝的山丘歇里斯底的咆哮。
山风呜咽。他绝望的声音在山谷里久久回荡着。把这次事件在头脑里重现了一遍……他好后悔。如果不是急于立功的话,区区几个江湖混混又怎么能让他败得这般惨。
前面又传来一阵密集的马蹄声。
“拼了。”孙登哇呀呀的提枪上马,率先冲了上去。
可是应者廖廖无几,绝大多数的人还是站在原地。
“是长公子吗?”跑在最前面的哨探扯着嗓子叫道。吴郡的援兵到了。两眼一黑,孙登一头从马上栽了下来。
十余天后,他被一辆青布小马车悄悄的接进了孙府。孙权握着他的手叹道:“没事,没事。以后的路还长着呢。”看到长子失魂落魄的样子,孙权心如刀割。几个儿子当中,唯有长子无论是从相貌上,还是从性格上都最象他。
孙登黯然无光的眼眶里突然涌出了许多泪水,捧着他的手嚎啕大哭:“父亲~”
孙权抚摸着长子的后背,心里发狠:雷迅,硕先生,总有你们哭的一天。
接到吴郡的军报后,孙权乒乒乓乓在书房里一阵乱砸。随后,他火速召回陆逊,命令将草庐夷为平地。
霹雳弹的事提醒了他:雷迅、硕先生和黄家之间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他明查暗访,找遍天下,却一直没有动诸葛亮的草庐,只是派人暗中监视。
雷迅等人肯定在这里呆过,就算是人去楼空,也肯定能找到一些蛛丝马迹。吃了一个这样的大亏,孙权肠子都悔青了——他应该早就对这个地方下手的。
黄硕等人从护龙庄撤离后,就地分成十余支小分队,打哪里来的,又回到了哪里。
阿仇还没有见到大乔,归心似箭。黄硕和他一起坐着出海的商船从水路回到了兰溪总舵。
知道大乔会是宝宝的未来婆婆,所以,行动伊始,凤二先生就快人去草庐请了宝宝和江嫂过来。
这段时间,在宝宝的精心照顾下,大乔不但康复了,而且每天还能和宝宝做半个时辰的绣活。她的绣工了得,不是江嫂能比的,又能说善教,半个月相处下来,宝宝跟她学到了不少本事。
听江嫂传报黄硕等人回来了的时候,大乔正在教宝宝为绣一顶帏帐配线。
“快,我们出去迎一迎。”她激动的抓着宝宝的手站了起来。
宝宝也跟着站了起来。
江嫂笑道:“孙夫人,不急。他们这会儿还没有进谷呢。是阿仇怕您和姑娘担心,先派人回来报了信。”目光在宝宝脸上打了个弯,她故意把“姑娘”二字咬得重重滴。
“江婶!”宝宝的脸刷的红了。
大乔轻拍她的手背,莞尔:“那,我们先坐下来喝碗茶。”她的手抖得厉害。
宝宝有些意外:“是不是假死药还在您体内留有残毒。我去请华叔叔。”
大乔抚着胸口,对她们坦言笑道:“这心跳得厉害,许多年没有跳得这般闹腾了。”当年就是听到孙策出征回来,她也不曾这样激动过。
“孙夫人这是高兴的。”江嫂扶她坐下,“这么多年,终于母子团聚了。能不高兴吗?”
宝宝这才给她倒了一碗茶,双手呈上:“伯母……”
大乔故意顿了一下,虎着脸:“叫我什么呢?”
“要叫娘。”不等宝宝开口,江嫂暴笑开来。
宝宝象只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扔下一句“我去看看,娘回来了没有”,飞也似的跑了。
大乔望着她的背影,打心眼里笑了出来。
江嫂看在眼里,喜在心头。大乔温柔随和,极易相处,又对宝宝这个准儿媳十分满意,她放心了。
一个多时辰以后,黄硕等人才回到总舵。阿仇自然是立刻就飞跑去了后院见大乔。
黄硕和凤二先生、木乔开了个碰头会,详细的说了说吴郡那边的情况。大败黑甲军,铁定会招来孙权一系列的报复行动,她急于跟凤二他们商量防范措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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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7章 失明
凤二先生笑道:“无妨。//、QΒ⑤.c0m\\会长这一次的活做得很干净,孙权不可能找到这里来。他最多也就去找找草庐的麻烦……”
黄硕脸色大变,嗖的站了起来:“江嫂,宝宝她们……糟了,草庐内都是些手无寸铁的人!”
“会长,凤二哥早就派人将宝宝等人全接了过来。”见她着了大急,木乔不忍再逗她。
黄硕拍着胸口,连声说道:“那就好,那就好。”
凤二先生眼底黯然,微叹:“只可惜了孔明兄的那个竹阵,怕是难逃火劫。”他曾试图破解那个竹阵,却至今没有找到法门。以东吴兵的实力,根本就不可能破了它。不过,军队不同于毛贼。只要孙权真的要找草庐的麻烦,他们大可一把火烧掉它。
黄硕不以为然:“没事。不就是一座空宅而已。”心神一动,她突然有了一个想法,“凤二哥,你说,要是孙权真的一把火烧了草庐,我家那位会罢休吗?”
“会长的意思是……”凤二先生不禁抚额。最毒妇人心,果然没有说错。
木乔听不明白了,愕然的望着他们俩:他们这是想干嘛?老窝都要被人烧了,为毛会长还这样高兴?
黄硕点点头:“只要孙权和刘备不能再度结盟,以曹魏的实力,完全可以逐个击破之。要是孙、刘之间打了起来,那就更好了。两虎相斗,必有一伤,曹魏坐收渔翁之利。这样的话,乱世就能早些结束。”
她是很了解猪哥的脾气滴。那可是一个睚眦必报的主。
“我这就赶去洛阳拜见司马侯爷!”意识到这会是孙刘互斗的导火线,凤二先生猛的站了起来,大步走向门口。
木乔总算是想明白了,吓得出了一身冷汗,结结巴巴的对黄硕说道:“会长,这,这样不太好吧。要是,要是让先生知道了……”他脖子一缩,生生的把后面那句“你们夫妻也许就做到头了”咽了下去。
凤二先生在门口停了下来,幽幽轻语:“希望司马侯爷不要辜负会长的一片苦心。”其实他更想说的是:成大事者,岂能拘泥于小节。如果司马懿真的是结束这个乱世的天命之人,区区个人的牺牲又算得了什么!
听到身后没有吭声,他这才拉开门,决然离去。从此,他打心底里彻底服了这个女人。
“会长,你怎么不拦下凤二哥?”木乔着了大急。都说一夜夫妻百日恩。更何况会长和诸葛先生还是一对很恩爱的夫妻。他是听明白了,眼下会长跟凤二哥所谋的,可不是简单的胳膊肘往外拐,分明是背后捅刀子,欲置刘备于死地。
黄硕苦笑:“木大哥,谢谢你。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这事不能让第四个人知道。”说罢,站起来,飘飘然的走了。
这些年,她走遍了中原、西北、江南。所到之处,老百姓们无不饱受战乱的摧残,挣扎在死亡的边沿。黄硕清醒的认识到,天下的人需要的不是大汉,而只是安定。他们真的再也禁不起折腾了。
这就注定了猪哥“匡扶大汉”的中兴之计只能是一个美丽的大泡泡。再美丽的泡泡终会有破碎的那一天。如果只是他一个人沉迷其中,黄硕愿意陪他一起做梦。但是,她实在不忍心让数以千万计的无辜百姓为猪哥的梦想买单。所以,她毅然做出了选择。猪哥从来就不是政客。在益州的种种举措都证明了他是一个心怀天下民生的政治家。她相信,总有一天,猪哥会明白她滴。
此刻,陆逊也拿着孙权的命令犯了难。将诸葛亮的老宅夷为平地!他很清楚这人在刘备集团中的地位。可以说,孟达最后不容于刘备,很大的原因也是把诸葛亮得罪苦了。
而与曹魏联盟,只不过是主公扼制刘备迅速强大的权宜之计。况且,曹魏素来是一只恶虎,铁了心要吞掉东吴。因此,陆逊揣测,主公迟早还会和刘备结盟。先前斩了关羽父子,孙刘之间已经结下了血仇。要是再把诸葛亮的老窝端了,刘备集团内就再也没有人愿意为孙刘结盟说话了。这个盟便真的没法再结了。
想了想,陆逊连夜给孙权写信进谏,劝他站在东吴未来发展的大局上三思而后行。
孙权的回复马不停蹄的送了过来。雪白的锦帛上,孙权用朱笔龙飞凤舞的批道:执行!
简单而明了,无不透着孙权的决心和通天的仇恨。
罢了。军令如山。陆逊唯有执行。不出凤二先生所料,他派去的小分队根本就找不到杀进草庐的路。在竹林外转了整整两天,领头的分队长火大了。一不做,二不休,索性在竹林外放了一把大火。
他们很敬业。这场大火烧了一天一夜,他们看着草庐内外烧成了一片灰烬,又仔细的扒开灰堆搜查了半天,捡了几根残存的人骨,这才回去复命。
孙权已经找杵作察验过了,摆在他几案上的这几根大小不一的白骨确实是人骨。他很满意。黄家的那个独女已经葬身火海了,黑甲军的仇报了一半。剩下的……哼!只要青龙会还敢在他的地盘里冒头,有一个就杀一个,来一双就杀一对,绝不姑息!
很快,黄硕就接到了襄阳分舵的报告。为了让陆逊能顺利的烧掉草庐,她特意撤走了在暗处守护草庐的弟兄们。
为了以假乱真,她还让人事先在乱葬岗上找了几具死尸搬入草庐。
半个月后,诸葛亮也收到了消息。老宅被烧了,里面的人一个也没有跑出来。
“娘子,宝宝,毛头……”诸葛亮使劲的抓着竹简,上面的字渐渐变得模糊,他“啊”的一声惨呼,舞着双手大叫:“天怎么黑了!”
哗啦啦,摆放在几案上的公文、笔、硕等什物统统被他扫到了地上。
“砰”,他被几案绊住了,重重的摔倒在地。
江大牛慌乱的上前扶起他:“先生,先生!”
两眼空洞洞的,诸葛亮喃喃念叨着:“娘子……宝宝……毛头……”
江大牛含悲哽咽道:“先生,夫人他们吉人天相,不会有事的。”
诸葛亮摸索着握住他的手,激动的语无伦次:“对对对,娘子她不是一般人,不会的,绝对不会的。”
心里咯登作响,江大牛迟疑了一下,抽出手来在他眼前慢慢的挥了两个来回。
诸葛亮却没有任何反应。
“先生,你的眼睛!”江大牛忍不住大哭。
门外传来一阵纷乱的脚步声。小弟闻讯赶来,被屋子里的情景吓了一大跳。他飞步上前,声音打着颤:“大哥,你怎么了?”
诸葛亮突兀的问道:“这天怎么黑了?”
“大哥!”小弟脸色变得煞白,对江大牛吼道,“快,请郎中。”
江大牛回过神来,一边用手背擦去眼泪,一边冲出了书房。
“呵呵呵。”诸葛亮闭上眼睛苦笑,“完了,草庐完了。”
“什么!大哥你说什么?”小弟双眼瞪得浑圆。
这时,外面传报:“王爷驾到。”
紧接着,门帘被掀起,刘备带着贴身侍者快步走了进来,蹲在诸葛亮跟前,握住他的手,声音十分沉重:“孔明,你要挺住哇。”他也是刚刚接到的消息。草庐遭难,他是真的很担心诸葛亮,这才巴巴的赶了过来。大汉天子禅位了,大汉变成了大魏,他这个前大汉皇叔转眼就成了非法武装头子。好不容易拢来一点的人心又乱了。他还有一大摊子事等着诸葛亮替他谋划呢。
偏偏在这样紧急的关头,孙权整出了这一档子事。刘备恨不得马上就把这丫先大卸八块,再扔到乱葬岗上去喂狗。
“王爷,到底发生什么事了?”诸葛亮坐在地上,半靠着几案腿,面色铁青,闭着眼睛不吭声,小弟也不指望能从他嘴里问出点什么来了。
刘备叹了一口气,将草庐被东吴兵烧掉的事讲了出来。
小弟失神的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化成了平地……无一生还!”大嫂母子,还有铭儿都在草庐!无一生还!好象被人狠狠的打了一记闷棍,他满眼都是金星。
外面,传来了阵阵恸哭声。一个丫头揉着红彤彤的眼睛在门口抽泣着禀道:“二老爷,二夫人哭得昏过去了。”
小弟还沉浸在巨大的悲痛中,没有回过神来。
刘备向侍者使了个眼色,轻声命令道:“速去军中唤诸葛大公子回来。”
诸葛乔投军已经半年了。诸葛亮让他象诸多普通人家的孩子一样,从新兵蛋子做起,吃在军营,住在军营。半年来,他还没有回家探过亲。
“喏。”侍者小跑着离开了。
“小弟,你去看看弟妹吧。府里也要收拾收拾。”诸葛亮摸索着扶着几案,摇晃着站了起来,声音里透着清明。
“孔明,你的眼睛?”刘备这才看出他的眼睛很不对劲。竟是象失明了。
小弟长长的吐了一口闷气,木然的站了起来,扶住自家大哥:“王爷,我哥的眼睛好象是看不见了。”
“啊。”刘备不由向后退了一步。
此刻,小弟已经完全顾不上什么礼节不礼节的了,径直将诸葛亮扶到窗下的那张简易竹榻上躺好。
看着诸葛亮一只手在空中摸索,刘备的心象灌满了铅似的,变得异常沉重。
不一会儿,江大牛满头是汗的领着一个中年郎中进来了。
郎中替诸葛亮仔细的检查了一遍,拿出银针在诸葛亮头上扎了几针。
诸葛亮沉沉睡去。
见郎中开始收针,刘备和小弟几乎是异口同声问道:“怎么样了?”
郎中双眉紧皱,沉声说道:“将军突然受了很大的刺激,双眼失明了。不过,双眼周围的经络、穴位并没有受到损伤。是暂时的,还是永久性的,还不能下定论。在下先给将军开张方子试试在说。”
江大牛连忙引了郎中去外间开方子。
诸葛府遭受剧变,诸葛亮正在沉睡,刘备觉得自己留在这里也帮不上什么忙,安慰了小弟几句之后,便怅然离去。
小弟唤来外面侍立的小厮照顾诸葛亮,自己蹒跚的去内院看望林氏。
林氏已经醒转,紧紧握着给铭儿新做的冬衣,正在低声哭诉:“我的铭儿啊,都是娘害了你。”她真的好恨自己。当初见诸葛亮有意让华佗带走毛头,所以,她就使着小弟去跟诸葛亮说,让铭儿也跟毛头一起回荆洲。本来以为这样可以让铭儿成年后不要去那个鬼兵役,却没想到令他送了命。
小弟默默的在她身边坐下,将她紧紧的搂入怀里。
“夫君……”林氏泪如泉涌,伏在他的肩膀上泣不成声。
小弟轻声安慰她,更象是在安慰自己:“娘子,至少我们还有钰儿。”他的大哥却在这场大火中失去了妻子,女儿,儿子。大哥伤心到失明,可见他的心痛成了什么样子!所以,他更应该坚强起来,和大哥携手度过这道坎。
林氏听懂了他的话,止住哭,擦干泪水:“我带人去挂白纱。”一提到白纱,她的眼泪又象断线的珍珠一样,止不住的直往下掉。
傍晚时分,当诸葛乔满面戚容的赶回家时,诸葛府的大门上已经挂上了白纱。
江大牛好象猛的老了十岁,佝偻着身子在门口迎接他。
“江大叔,爹他怎么样了?”诸葛乔跳下马,急切的问道。
江大牛眼圈瞬间又红了:“先生他,他醒了。可是,眼睛还是看不见。”
诸葛乔双手紧握成拳,撒开脚丫子狂奔向书房。
书房里,小弟正侧着身子坐在竹榻边上,轻言细语的跟诸葛亮说着什么。
而诸葛亮也正安安静静的听着,眼睛黯淡无光,望着无穷远处,找不到焦点。
听到门口传来熟悉的脚步声,他把脸侧了过来,轻呼:“乔儿?”
“爹!”诸葛乔飞扑过去,跪倒在榻前。在回来的路上,那个侍者把事情全告诉了他。一场大火夺去了他的四位至亲。
“收拾一下,陪我回一趟隆中。”诸葛亮平静的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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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8章 英雄所见略同
“爹,您的身体……等明年开了春,孩儿再陪您过去吧。”一朝痛失母亲、妹妹和弟弟,诸葛乔也痛彻心扉。但是死者已矣,这世上就只剩下他们父子两个了,他现在更担心的是诸葛亮。
诸葛亮摆摆手:“我的身体,我清楚得很。无妨。”
诸葛乔还要再劝,小弟对他使了个眼色:“还不快去准备!”郎中说猪哥再也受不了任何刺激了,临走之前,再三叮嘱小弟等人要尽量顺着他一点。
“喏。”诸葛乔收到暗示,顺从的行礼退下。
诸葛亮眨巴眨巴着眼睛,皱眉问道:“大牛,大牛在吗?”
一直垂手侍立在小弟身后的江大牛立马站了上来,半俯着身子,轻言细语的应道:“先生,我在呢。”
“你也去准备准备,跟我一道回去。”诸葛亮闭上眼睛,两颗泪珠泌出了眼角,悄然滑入他那花白的两鬓。江嫂也遇难了。他对不住江大牛。
跟随了诸葛亮这么多年,江大牛对他的脾气最熟悉不过了。这个时候,他若再说什么劝慰的话,都只能让诸葛亮心里的愧疚更深。他含泪连连点头:“好,我这就去收拾衣服。”
小弟强装笑颜,故意轻松的说道:“大哥,我这就去给你们准备车马。你喝了药,再好好睡一觉,明天才有精神赶路。”说罢,他端起榻旁矮几上的药碗,试了试温度,笑道,“不烫也不热,刚刚好。”
诸葛亮把头扭向内侧,轻飘飘的说道:“这是安神药吧。我不想喝。”
小弟端着药碗怔住了。诸葛亮猜得没错。这确实是郎中开的安神药。
“你放心,我没事的。”诸葛亮索性翻过身去,背对着小弟而眠,“你也出去。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小弟叹了一口气,把药端了出去。
听到门页轻轻合上的声音,诸葛亮又翻身平躺着,眼睛瞪得大大的,两只手在眼前慢慢的来回摆动。
摆了几个来回后,双手无力的落了下来。
诸葛亮静静的躺了片刻,突然,象发了狂一样,猛的从榻上爬起来,伸手将枕头、被子等统统扫到地上,厉声喝道:“滚,滚。给我滚得远远的。”
站在门外侧耳偷听屋里动静的小弟吓了一大跳。这样的大哥是他前所未见过的。
他连忙一边拉着门口的小厮跑开了去,一边应道:“好好好,我们这就走。大哥,你好好歇息,明早我再来看你。”
诸葛亮喘着粗气,安静了下来。他侧耳仔细听了听,确定外面没有人了之后,终于再也挺不住了。
蜷缩在卧榻的踏脚板上,他双手覆面,伤心的呜咽起来。老天,如果真的是他做错了,那么就狠狠的惩罚他一个人好了。为什么要累及他的妻儿?他所做的一切,都与他们无关啊。
小弟轻手轻脚的折了回来,正好听到从屋里传来阵阵压抑的哭声。他眼眶一红,顺着雪白的墙壁慢慢滑坐下来。
此时,刘备负着双手,象只困兽一样在书房里踱来踱去。今天绝对不是一个好日子。诸葛亮受不了丧偶、丧子之痛,瞎了;黄忠闻讯,大呼一声,莫明其妙的就中了风。
探视回来的侍者报告说,黄忠眼斜嘴歪的,神志不清的躺在榻上,情况很不容乐观,郎中都已经不下药了。
回想当年,他一口气封了四员上将,那是何等的威风。可是,这才几年,四上将眼看着就要殒落一半……刘备愤怒的一拳砸在身旁的窗框上。他刘备才是真正的天命之人!就算四员上将尽数折殒了,曹丕、孙权之流也休想占到他半点便宜!刘协那个窝囊废将高祖开创的大好河山拱手让给了曹家,他一定要重新夺回来。这天下,总有一天将是他的!
这时,一阵冷风从开着的房门呼啸而入。屋里的那树灯光随风拉长了火焰,十几个灯焰几乎同时熄灭。屋子里顿时漆黑一片。
与此同时,“咚咚咚”,外面清晰的传来三声更鼓声。三更了。
刘备的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只怕黄忠的大限到了。
“王爷!”外面的带刀侍卫哗啦啦的拨出佩剑一齐冲了进来。
“我没事。是风把灯全吹熄灭了。”刘备沉声应道。
侍卫们暗地里甩了一把冷汗。
“哗啦。”为首的侍卫从怀里掏出火折子,走到灯树前将上面所有的灯盏一一点亮。
屋子里立马亮了堂。
刘备心里多少有了些暖意,挥挥手:“好了,你们下去吧。”
“喏。”侍卫们纷纷收了剑,井然有序的退回到各自的岗位上。
大约一柱香过后,院子里响起一阵细碎的脚步声,侍者喘着粗气在外面小心禀报道:“王爷,黄老将军刚刚去了。”
“知道了。”该来的,迟早会来。此刻刘备竟然放开了。明天还有一大摊子事要处理呢。他脱了外袍,上榻睡觉。
第二天清晨,刘备传蒋琬入府,准备和他一道去黄府给黄老将军上祭。
谁知,传令的使者还没出门,蒋琬就满头大汗的跑了进来:“王爷,诸葛大人准备携子回乡祭奠妻儿。”诸葛亮临行之前,把他叫去,将手头上的大小公务全移交给了他。
郎中在一旁气得直跳脚。诸葛亮的眼病只能卧榻静养,根本就不宜出门远行。
蒋琬苦劝不住,只好来搬刘备。
“哎呀。这还了得!”刘备顾不上黄府那边,急急的和蒋琬一道去了诸葛府。
小弟急得满嘴是泡,听到通传,象看到了救命稻草一般,小跑着迎了出来:“王爷……”
“勿须多言,我都已经知道了。”刘备对他摆摆手,带着蒋琬快步走进了书屋。
屋子里弥漫着一股子浓浓的中药汤子气味,碎瓷渣子摊了一地。诸葛乔一声不响的跪伏在地上。
诸葛亮坐在卧榻边上,脸色又青又白,吹胡子瞪眼睛滴,显然是被气得不轻。
“孔明,你这是何苦呢。”刘备嘶声劝道,挥手示意诸葛乔先退下去。
诸葛亮闻声,侧过脸来:“是王爷来了。亮一时无状,请王爷见谅。”说罢摸索着要起身行礼。
蒋琬一个箭步上前,扶住了他,看了刘备一眼,轻声说道:“大人,黄老将军昨晚三更时分病逝了。”
诸葛亮愕然的睁大了眼睛,失声问道:“怎么可能!老将军的身体一直很好的啊!”前几天,黄忠还跟他拍着胸脯子说要带兵杀回荆洲去呢。
“老将军听说大人家的噩耗后,当即就中了风,昏迷不醒……”发现诸葛亮的脸色变得更白了,蒋琬恨不得使劲扇自己一个大耳括子。一时嘴顺,他忘记了郎中的叮嘱——诸葛大人不能再受刺激了。
诸葛亮脚下一个踉跄,若不是蒋琬扶住,他险些摔倒。
刘备也伸手扶住了他,柔声劝道:“孔明,你听郎中的话,先安心养病。马良还在荆洲呢。我这就派人给他送信过去,让他去草庐看看。”刘备知道诸葛亮是想亲自去确定一下自己的妻儿是否真的遭了不测。而马良是诸葛乔的准岳丈,和诸葛亮私交向来很深,很得诸葛亮的信任。有他出马,诸葛亮总该是放心的。当然,刘备这样安排也是有私心的。现在人心不定,诸葛亮这根荆洲派的定海神针真的不能离开益州。
诸葛亮明白刘备的意思,拱手谢道:“如此甚好,亮谢过主公。”
刘备伸手托住了他:“孔明客气了。你我之间,何须这些虚礼。”
青龙会洛阳分舵的地下密室里。司马懿对着凤二先生长揖到底:“能得凤二先生相助,懿感激不尽。”
刚刚见到近年来在江湖上名声雀起的银面书生凤二时,他吓了一大跳。原来庞统没有死在落凤坡下,而是当了黄硕的军师。怪不得这丫头这些年领着青龙会混得风生水起呢。
虽然和司马懿长谈了一夜,凤二先生却一点儿也不觉得疲倦。相反,他现在很亢奋。寻寻觅觅半生,他终于找到了真正的天命之人!
“哪里。应该是在下要感谢侯爷才是。”凤二先生连忙长揖还礼,“侯爷心怀天下,是苍生之福啊。”仿佛看到了战乱即将过去,天下人又能过上安定幸福的生活,他喜形于色。
司马懿哈哈大笑,拉着他坐下:“先生,我们就不要这样拘泥于礼节了。现在天下三足鼎立,暂成僵局,民众不胜其苦。先生可有化解之法?”
凤二先生捻须笑道:“在下就是奉会长之命,前来献计的。”
脑海中浮现出黄硕的盈盈笑脸,司马懿摸着鼻子讪笑:“没想到她这样大度,居然没有记恨我算计她。”真人面前不说假话,在这个关节上,他不敢欺瞒这个昔日的凤雏先生。
“会长是世间难遇的奇女子。呵呵,侯爷也是了不起的伟丈夫。在下佩服得很。”凤二先生不住的点头。眼前这人果真是和刘备、孙权不同的。他身上有着他们二人根本就没有的东西——真诚。
司马侯爷乃妙人也。凤二先生脸上的笑意更深了。
这话怎么听上去充满了暧味。司马懿两颊微微泛红,清了清嗓子:“不知先生献的是什么计?懿洗耳恭听,愿闻其详。”
“其实,这是会长和在下一道商量出来的法子。并且,已经在着手了。”凤二先生把孙权一把火烧光草庐,黄硕暗布假死现场,让孙权背黑锅的事全讲了出来。
司马懿轻笑道:“我想我明白先生的意思了。硕儿此举就是想加深孙刘之间的仇恨。”
“会长就是这个意思。如今,只有曹丕的势力略胜一筹,最有可能吞并孙刘两家。但是,要是这两家又向从前一样结盟,共同抗曹。曹丕的优势就荡然无存了。所以,当今之计,是绝对不能让他们两家再度联手。”凤二先生的眼里掠过一丝阴冷。
联想到后世的史实,司马懿突然茅塞顿开。他激动的站起来,搓着手说道:“单单是这样还不够的。我这里还有一个办法,能让世人看清楚刘备的野心。”
凤二先生来了精神,也站了起来:“什么办法?”说起刘备的“仁厚”和对大汉的“赤子之心”,他本人是体会最深滴。每每想到落凤坡下的惨状,他便气得差点咬碎了一口钢牙。
司马懿凑到他的耳边,嘀嘀咕咕的说了几句。
凤二先生听完了,抚掌大乐:“果然是好计。我们青龙会的会员们长年行走于各地,上到达官贵人,下至三教九流,都有接触。愿意听从侯爷的吩咐。”
有青龙会出手,自然比曹丕的官方出面强多了。司马懿心里的计划大致成型了。
他们两人又头碰着头,在油灯下将计划反复推敲了许多遍。最终,形成了一个详尽的计划。
司马懿一边把划得乱七八糟的竹简放在油灯上烧毁,一边笑道:“我这就去游说曹丕。相信他一定会有兴趣的。”
从密室出来,司马懿直接跳上了龙七为他准备好的马车。此时,天色尚早,街道上冷冷清清的,鲜有行人。
青布小马车径直在司马府的后门停住了。司马懿回家换上官服,草草扒了几口阿绿为他准备的早餐,迫不及待的去上朝。
早朝上,几个谏官为了铜雀台上曹操留下来的那一大堆无所出的侍妾跟新帝曹丕叫上劲了。曹丕当了皇帝后,先前藏着狐狸尾巴慢慢一根一根的露了出来。他不顾卞太后和众大臣的反对,竟然打起了“父妾”的主意,左一个,右一个的将那些娇滴滴的美人纳入宫中。卞太后勃然大怒,关闭宫门,拒绝再见他这个逆子。
曹丕腰板挺得直直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司马懿站在队列里,冷眼看着谏官们说的是声泪俱下。
好不容易,这些家伙哭诉完了。曹丕的目光落在了司马懿身上:“司马爱卿,你有何见解?”
迎着谏官们殷切的眼神,司马懿无可奈何的出列,半躬下身子,朗声奏道:“禀陛下,此乃牵涉到天家私事,岂能容臣一个外人指手划脚。”
大殿上,轰的一声,群臣纷纷交头接耳。
司马懿感觉到了许多人冷嗖嗖的眼光象小刀子一样砸到了自己的背上,唯有暗地里感叹:命苦啊。谁叫他是曹丕的宠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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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9章 如意算盘
“好!还是爱卿知礼。、Qb5、cOМ//”曹丕龙颜大悦,牛气哄天指着那几个汗涔涔的谏官哼道,“你们几十年的圣贤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吗?朕的家事也敢横加干涉!”
“扑咚”,谏官们立马跪倒在地,顾不得擦去额头上的冷汗,齐声说道:“臣等惶恐。”背着人说说天家的私事,一旦事发都是死罪。更何况是“横加干涉”。他们自知颈上人头太小了,扛不住这顶大帽子。
这个时候才知道惶恐,晚了!曹丕二话不说,喝令殿前武士将他们尽数拉出去,先各自打二十军棍,扔进天牢,等他哪天有心情了再收拾不迟。
见这阵式,其余的大臣们不由缩了缩脖子。有一两个想再劝谏几句的也低下头把话咽进了肚子里。
“退朝!”曹丕得意挥一挥衣袖,扬长而去。无上至尊,这做皇帝的感觉实在是太爽了。
很多大臣敢怒不敢言,一个个恨不得从司马懿身上剜块肉下来。更有甚者,远远的指着他低声横眉骂道:“奸臣!”
司马懿心里装着其它事,一心急着去找曹丕说道说道,懒得理他们,匆匆向后殿走去。
刚出殿门,在殿前的大红廊柱下,曹丕的近侍刘宦者就笑嘻嘻的冲他拱手行礼:“侯爷,陛下宣您后殿议事。”
正想瞌睡,就有人送来了枕头。司马懿心中暗喜,面上却不动声,恭恭敬敬的拱手还了一礼,温声说道:“有劳刘宦者引路。”
“侯爷,请。”刘宦者的一双小眼睛笑眯了。
在众臣火辣辣的眼光中,他们两人一前一后的去了后殿。
走到后殿门前,司马懿看到两队彩衣宫女肃立在门前。
“是甄夫人的随从。”刘宦者低声对他说道,“您稍等,小的先进去看看。”
这个人情可卖大了。司马懿连忙拱手谢过。
刘宦者理了理衣服,低着头缓缓向旁边的一道小门走去。
“当啷”,从屋子里传来一声碎瓷声。司马懿站在门廊下也听得十分清晰。他微微摇头:八成是甄夫人又触了曹丕的霉头。
果然,正门开了一缝,甄夫人掩面踉跄而出。两队宫女大惊失色,手忙脚乱的涌上前扶住她。
司马懿是外臣,不能正面见宫妃的,连忙长揖行礼:“臣见过夫人。”
眼前飞过一道大红的裙边,他清清楚楚的看到裙边湿答答滴,还沾着几片茶渣。
没有回应,等他抬起头,那一大郡女子已经象一朵绚丽的彩云飘远了。
刘宦者从里面倒退出来,一见到司马懿就掏出帕子揩试着额上的冷汗:“侯爷,陛下宣您呢。”小心的左右瞟了两眼,他探过身子,好心的压低嗓子提醒道,“您悠着点……陛下刚刚才砸了一个茶碗。”
“谢谢您。”司马懿再次谢过。
刘宦者咧嘴笑了:“您跟小的客套什么!”他们是老关系了,这些年,他没少得司马懿的好处。
“司马大人晋见。”门口的执剑侍卫大声通报道。
门又开了,司马懿撩起长袍走了进去。
正要行礼,从正前方的主位上传来曹丕微愠的声音:“这里又没有外人,爱卿不必拘礼。”
司马懿愕然的抬起头。甄大美女对小曹同志做啥了?
曹丕走下主位,在一侧的蒲团上,很随意的坐了下来,忧郁的象个小文艺青年:“仲达,你说我到底是不是大魏的皇帝?”
司马懿垂首侍立在一旁,至诚至恳的答道:“陛下当然是大魏皇帝。”
“哼。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女人都能指着朕的鼻子讲大道理了。朕这个皇帝真他娘滴窝囊。”曹丕恼怒的一把摘下皇冠,飞快的转过来转过去。转得前后的珠帘乱飞,叮当作响,就象那只是一个超大超豪华的货郎鼓一般。
司马懿不由暗自佩服甄大美女。她白在邺城呆了这几年,到现在还没有弄明白自己的处境。
曹丕一肚子牢骚没处发,便全倒给了司马懿。
原来,卞太后知道谏官们进谏失败被下了天牢,还不死心,又命令她最衷爱的儿媳过来进言。
有了卞太后撑腰,甄夫人的底气十足。她旁征博引,讲完人伦讲天道,一口气指出了曹丕好几条罪状。最后,她捧着心窝子,痛心疾首的总结:“陛下,您要是还执迷下去……”
看在她是奉太后之命的面上,曹丕才一直容忍她不着边际的讲了这么一大堆空话。可现在,他生怕这个蠢女人会说出什么不祥的诅咒出来,操起几案上的茶碗狠狠的砸了过去:“滚,滚!”
茶碗砸在甄氏的胸前,里面的茶一点不漏的洒了她一身。
甄夫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少年夫妻才来伴,这还是当初那个发誓要将她捧在手心呵护一生的夫君吗?
“滚!”曹丕顺手拿起一卷竹简,眼看着就要当头砸过来了。
心头在滴血,甄夫人双手捂上脸,仓皇逃走。
“啪”,竹简擦脸而过。
“仲达你说,我当初怎么会看上这种蠢妇!”曹丕郁闷到了极点。
这个问题,司马懿自然无法回答他。他摸着鼻子呵呵讪笑:“陛下,微臣前段时间重新温读了,颇有一些感触。”
知道他要说正事了,曹丕戴上皇冠,正色道:“哦,说来听听。”
“臣发现,大汉出了不少很有政治才华的太后和皇后。有的甚至于掌握了大汉的实权,就连当时的皇帝都拿她们无可奈何。”说到这里,司马懿就不再讲下去了。他只是想叉开那个尴尬的话题而已,再说下去,他就要背上妄图干涉天家私事的嫌疑了。
曹丕显然是听出了话里的意思,眯缝着眼睛陷入了沉思。
想着更重要的事,司马懿试探着轻呼:“陛下,陛下。”
曹丕回过神来,清了清嗓子:“仲达,今天我找你来主要是想问你有什么良策能让孙刘之间打起来。”nnd,他都当了一个多月的皇帝了,这两个家伙居然一点表示都没有。刘备那死老头也就算了,孙权怎么也没有派使者过来。难道他们两家又想联手了吗?
司马懿轻笑:“陛下,微臣也一直在琢磨这事呢。”
曹丕仰头大笑,连连拍着他的肩膀:“哈哈哈,仲达都快成了朕肚子里的虫了。”说罢,他回到主位上,大刀金马的坐下,“都琢磨出些什么了?说来听听。”
司马懿上前几步,轻声问道:“陛下,您说孙权和刘备他们最想得到的是什么?”
“当然是这个。”曹丕抚摸着几案上那个用黄绸布包得严严实实的传国玉玺,眼神突然变得阴冷起来。
传国玉玺的始作俑者是秦始皇。自他以后,只有得到这个传国玉玺的人才是名正言顺的天子。董卓之乱时,传国玉玺从宫中流失,不知流向了何方。后来,曹操侥幸得到了它,从此,他便深信天命就在他们曹家。
他之所以会选择曹丕当自己的接替人,当然首先是曹丕自己确实很出色,但是,其中还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据说曹丕出生时曾天现异象。
曹丕是在老家出生的。族老们至今还在津津乐道,说曹丕出生的时候,他们清楚的看到了祖宅上空笼罩着一朵青色的状似华盖的云彩。传说这就是天子气,只有天下至尊之人才能拥有。
在得到传国玉玺之后,曹操就更加确定这个儿子身上有天子气了。
曹丕说孙刘最想得到的是传国玉玺,也就是一语道破此二人妄图夺他的宝位。
司马懿敛了笑意:“陛下果然洞若观火。恕微臣班门弄斧了,再问您,如果让其中一人当了皇帝,另外一人还会跟他结盟吗?”
曹丕压下满腹的怒气:“不会。”
“陛下,这就是微臣冥思苦想了多日的计谋。”司马懿眼观鼻,鼻观心,垂手而侍。
“什么!”曹丕呼的站了起来,一个箭步窜到他跟前,“大胆司马懿,你抬起头来。”
司马懿抬起头,目光如水,静静的看着他。
曹丕两个鼻孔张得老大,满脸赤红,喘着粗气死死的瞪着他。
片刻之后,曹丕猛的拍掌大赞:“妙,妙,朕险些被爱卿绕进去了。”
旋即,他又皱眉问道:“只要朕杀了刘协,刘备自然就会迫不及待的南面称帝。这样一来,就正好给了孙权出兵的口实。只是,爱卿有没有想过,刘协已经禅位于朕,世人皆知朕亲口承诺今生和他共享天下。为君者一言九鼎,岂能出尔反尔,失信于天下!”
总而言之,曹丕也认为这是一条绝世好计。只是,他还想保住自己的牌坊。
司马懿淡笑道:“微臣岂敢陷陛下于不义。陛下听过三人成虎的故事吗?”
曹丕一怔,很快明白了:“爱卿好狡猾啊。”说罢,他抱着初俱规模的啤酒肚再度哈哈大笑。
以多年来对司马懿的了解,知道这小子必定已经制订出了一个详细的方案,他重新坐回主位,洗耳恭听。
司马懿将他和凤二先生商量好的计划和盘托出。
曹丕很满意,笑道:“这样往朕身上泼污水,孙权和刘备也不得不信了。”言下之意,是首肯了这个计划。
“此计执行之后,陛下确实是要招来许多骂名……”司马懿小心的说道。
曹丕大手一挥,乐呵呵的笑道:“无妨。就让他们骂吧。他们骂的越狠,就越能引刘备上钩。事成之后,只须让刘协多露几次脸,朕就能轻松洗去这一身的骂名。”
司马懿暗自冷笑:世上哪有这样便宜的美事。
接下来,曹丕亲手写了一道密旨,让他全权负责此事。
司马懿当着他的面,仔细的将那块手帕大的白绸贴身藏好。
这时,曹丕冷不丁的问了一句:“爱卿,你听说过青龙会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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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0章 劝谏
司马懿的心里一阵紧缩,后背上泌出了冷汗:小曹到底知道些什么?
“青龙会是近年迅速崛起的一个帮派,在江湖上赫赫有名,微臣自然也有所耳闻。\、Qb5.c0m/”他垂下眼睑,微躬着身子,躲过曹丕犀利的眼神。
曹丕呵呵笑道:“听说他们的首领龙老大居然是一个相当漂亮的女人。朕很好奇,这个龙老大到底有些什么勾人的手段,能让那么多男人成为她的裙下之臣。”
听到他这样诽谤黄硕,司马懿顿时火起,双手在低垂的衣袖里紧握成拳,强按住满腔的怒火,淡淡的说道:“恕微臣孤陋寡闻,不曾听说过龙老大这人。呵呵,天底下哪有这么厉害的女子!微臣以为,江湖上以讹传论讹的事太多了,当不得真的。”
曹丕死死的盯着他,瞳孔猛缩,却找不出半点破绽。听他这么不紧不慢的一说,他的眼光变得阴柔起来。
想起荀恽素来对司马懿抱有很深的偏见,他心中暗自揣测:难道是荀恽那小子的情报有误吗?
“也许真的是谣传吧。”他耸耸肩,轻描淡写的就此揭过。
反正都是一些捕风捉影的事,又没有确实的证据。而他的本意也只是想通过讹诈来敲打敲打司马懿而已。按照曹操临终前的交代,现在正是用人之际,还不是动司马懿的时候。
司马懿借口要去布局,行礼告辞,退了出来。
一出皇宫,他才发现,大冷的天,他竟被吓得内衣全被汗湿了。
看样子曹丕手里还没有证据,只是在猜疑。联想着前些年的伏氏事件,司马懿满嘴苦涩:曹丕是知道黄硕的存在的。
“他怎么会知道黄硕的呢?”坐在马车内,他摸着头冥思苦想,差点抓破了头。
回到家里,阿绿见他忧心忡忡,两条眉毛都快打成一个黑疙瘩了,一边替他更衣,一边问道:“夫君,碰上什么烦心事了?”
“我怀疑曹丕知道妹妹的存在。”阿绿是他最坚定的同盟者。他的很多事,阿绿都是知情滴。这件事他也不想有所隐瞒。
阿绿仔细听完事情的原委,沉思片刻,突然惊道:“会不会是荀大人告诉他的?”
经她这么一提醒,司马懿豁然开朗。在许昌的时候,荀恽是见过黄硕的。他还曾经派家里的打手追捕过黄硕呢。
“真是这样就好了。”紧绷着的心弦刹那间松懈下来,司马懿忍不住低头亲了阿绿一下,嘻笑道,“还是老婆厉害,一下子就说到了重点。”
门外传来仆妇的通报:“老爷,夫人,姑娘到。”
“没个正形。”阿绿娇嗔的横了他一眼,“女儿来了。”
司马懿大爽,哈哈大笑。
当天晚上,曹丕宵夜时,品了一口酒,龙颜大悦,指着精美的青铜酒壶对垂手侍立在身边的刘宦者说:“这酒不错。去,你带人骑快马把这壶酒立刻给山阳公送去。”刘协禅位后,被他封为山阳公,皇恩浩荡,出入、吃穿均享受天子待遇。
这里离山阳公家还有上百里路呢。天都黑了,城门早就关闭了,就这么巴巴的送一壶酒过去!刘宦者高度怀疑自己是重听了。
不料,曹丕很不耐烦的操起酒壶,一把塞进他的怀里,带着三分醉意咆哮道:“快去。带着朕的金牌速去。”
“喏。”刘宦者抱着酒壶立马小跑出去。
很快,已经落锁的宫门打开了,刘宦者抱着一壶酒,和一个全副武装的御前侍卫,从皇宫里打马狂奔而出。
一柱香后,他们用皇帝的金牌叫开了紧闭的东大门:“我等奉皇帝口谕去山阳办差,快点开门。”
守城的将士哪敢耽搁,慌忙打开了城门,放他出城。
看着两人绝尘而去,一个守卫忍不住问道:“伍长,您说这是去办什么差啊,还带着一把铜壶?”
大胡子伍长毫不客气的拍了他一巴掌,喝道:“乱说什么呢?嫌命长啊!”一个宦官和一个御前侍卫半夜三更的奉了皇帝的命令带着一个酒壶去山阳还能有什么好事!只怕是山阳的那条乌龙大限到了。
第二天天明的时候,刘宦者等人终于赶到了山阳公的府上。
刘协和曹节还没起呢。闻天子使臣至,他们吓得一骨碌从被窝里爬了起来。
“夫君!”看到刘协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惊出了一脑门子豆大的冷汗,曹节心疼的亵衣袖子替他擦汗。
刘协却轻轻握过她的双手,苦笑道:“这一天是躲不过的。能娶到你,我这一生,知足了。”对他来说,曹操这一辈子对他最大的恩惠就是把曹节嫁给了他。
曹节虽然是曹操的嫡女,却打骨子里看不惯曹氏父子的行径。为了他,不惜和父亲、兄长决裂。
禅位时,曹丕亲自来许都皇宫讨要传国玉玺。曹节气愤不过,狠狠的把传国玉玺扔到他的脚下,指着他的鼻子大骂:“你会有报应的!”
这么多年,是曹节把阳光带进了他的傀儡生活。如果没有她的陪伴,他早就忧郁而亡了。
曹节忍不住低声啜泣,暗自打定主意不会独活。
刘宦者骑了大半夜的马,又累又困,一心想着早点办完差事去驿馆开间房补觉,在大厅急得搓手跺脚,一连催了好几次。
罢了,反正是一死。刘协谢绝了曹节要亲自帮他更衣的请求,就穿了亵衣到大厅领旨。
曹节自然顾不得更衣,穿着亵衣陪他出来。
刘宦者一见夫妻俩这是刚从暖和、舒适的被窝里爬出来,心里很不平衡,故意含糊的拖着长音大声说道:
山阳公无可奈何的跪了下来。
见曹节傲然的站在一旁,刘宦者不慌不忙的掏出金牌,再次叫道:“山阳公接旨。”
曹节恨恨的跪了下来。
刘宦者这才阴阳怪气的说道:“皇帝口谕,朕尝着这酒不错,赐与山阳公尝尝。”
赐毒酒!曹节惶惶然的抬起头,这才发现几案上多了一把精美的青铜酒壶。
“谢主隆恩。”刘协早就看到了这个酒壶,已经做好了思想准备,苦笑不已。按照古礼,处死天子是不能见血的,所以一般都是用白绫绞死。看来这个大舅子还是很念亲戚情份滴,毒酒总比白绫来的舒服些。
“不!”曹节猛的爬起来,抱着酒壶仰头就乱灌一气。
所有人不由惊呼。
刘协反应过来,第一个冲了过去。
可惜,为时已晚,一壶酒已经见底了。
“当啷”一声,空酒壶掉到了地上。曹节面带桃红,醉眼朦胧的指着刘宦者骂道:“狗奴才,回去告诉你家主子,我替夫君去死。他,呃,若是念在兄妹一场的情份上,就放过我家夫君。不许……”话没说完,她两眼一翻,摇晃着倒在了刘协的怀里。
“汉丰,你这是何苦!”刘协抱紧了她,失声痛哭。他迟早都是一个死字,曹节这么做也无济于事,白白搭上了一条性命。
闻讯赶来的四个儿子见状,齐齐围着圈跪在了他们身边,掩口悲呼:“娘,娘。”
虐成这样,也差不多了。刘宦者叹道:“曹美人,也太心急了。再好的美酒也不能这般牛饮啊!”
最小的刘敦才不到四岁,一边擦着眼泪,一边稚声稚气的叫道:“啊,难道这里面装的不是毒酒?”
“呸呸呸,小公子胡说什么呢?”刘宦者一连往地上吐了几口唾沫,“陛下可是您嫡亲的大舅舅。您这样说可是大不孝。让人听去了,可不得了。”
不是毒酒!刘协大悲之后逢大喜,神经不够粗壮受不住,竟也晕倒了。
玩笑好象开大了。刘宦者一边逃离作案现场,一边尖声叫道:“太医,快传太医!”
四个儿子面面相觑:这里哪有什么太医啊!
刘协当的是傀儡皇帝,平常没事做就爱研究医学药典。十几二十年下来,居然让他无师自通。出宫之后,他就是家里的郎中。大伙有个什么头痛脑胀的,都是找他讨剂药吃。
老大看出父母无大碍,破涕而笑,招呼兄弟三个把父母扶到内室去休息。
刘宦者很自觉,差事办成这样,没脸去补觉了。他老老实实的又赶回了洛阳,跟曹丕叩头认错。
曹丕听了后,哈哈大笑:“这差事办得不错,赏!”
刘宦者趴在地上,以为自己又重听了。陛下真的就这么不待见一母同胞的妹妹啊!
可是,接下来曹丕立马就让他带着太医去给曹美人瞧病。
刘宦者脑筋不够用,打了一个哆嗦,华丽丽的当场晕倒,死机鸟。
曹丕无奈,只好让旁人拿着圣旨去太医院请人。
半夜赐酒,第二天又赐太医。朝里朝外传得沸沸扬扬。许多人的脑海里冒出了无数个问号:莫不是前皇帝昨夜被赐死了,前皇后受不了这个打击,一病不起?
次日早朝,几个顶着熊猫眼的老臣壮着胆子站了出来,说外面传的不象样子,请皇帝张榜澄清避谣。
曹丕不屑的说道:“笑话!朕赐自家妹夫一壶酒,给自家妹子派个太医过去,也要张榜解释?”
也就是说,那事极有可能是真的!大殿上响起一片吸气声。众臣看向曹丕的眼神甚是复杂。
曹丕懒得理会他们,冲司马懿努努嘴。
司马懿硬着头皮出列,从袖袋里摸出一本奏折,双手顶过头:“启奏陛下,微臣有本。”
“讲!”曹丕坐直了,看着他眼光灼灼。
侍立在旁边的刘宦者碎步过去接了奏折,咚咚咚的折回来,双手呈给了曹丕。
曹丕装模作样的打开竹简卷,一目十行的浏览。
许多人的脖子不由伸长了,恨不得把眼睛飞过去。
“好。爱卿所言甚是。”曹丕哗啦啦的一把卷了竹简,塞给刘宦官,“念!”
众臣一听,原来是谏言皇帝要吸取前朝灭亡的教训,杜绝后宫参政。
刘宦者一念完,不等曹丕开腔,臣子们早就悄声议论开了。殿堂上象是飞进来了一大堆苍蝇,嗡声一片。
司马懿隐约听到又有人骂他奸臣,心里抱屈。这明明就是皇帝本人授意的,只不过是借他的口提出来而已,与他何干!
曹丕重重的咳了两句,等众臣安静下来,朗声说道:“众位爱卿有何异议,不妨说出来,大家一起讨论讨论!”
在座的可都不是省油的灯,哪能不知道这里面的弯弯绕绕。缩了缩脖子,殿堂内彻底安静下来。
曹丕冷哼:“朕觉得司马爱卿的提议很不错。朕承天命掌管天下,朕才是天下万事的主宰。所以,宦者、后宫妇人均不得参政议政,大臣遇事不得禀报太后,这都是很有建设性的意见。准!”
他一锤定音,根本就不给大臣们辩驳的机会。
随后,曹丕又找来尚书令大人,命令他领着几个尚书郎把这道奏折好好整理、补充,尽快制成律法大告天下。连律法的名字他都想好了,为。
敏感的大臣们立刻意识到了,这是皇帝欲独揽大权的一个信号。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这位可比他老爹狠多了。看样子,前皇帝肯定是驾崩了。
散朝后,曹丕毒杀废帝的消息象是插上了翅膀一般,迅速向四面八方传开。
而与益州、东吴接界的那些将士很快就接到了皇帝的密令:隆重的替废帝带孝发丧,规格等同于天子级别。
“曹丕那厮毒杀了天子!”张飞等人立马回报给了刘备。
当着群臣的面,刘备失声痛哭,眼泪与鼻涕齐飞,如丧妣考。
大汉天子死了,连最后的希望也熄灭了。所有人都跟着哭天抹泪。
哭过之后,几个脑瓜子灵泛的大臣哭哭啼啼的向刘备进言,当务之急是要给天子发丧。
刘备从谏如流,立马照办,发丧制服,祭天烧黄表,谥刘协为大汉孝愍皇帝。
折腾了三天,才把所有礼仪办完。
完事后,张飞带头谏言,说什么国不可一日无君。既然先帝归天了,就得拥立新君。虽然先帝留有四子,但那都是曹家的孽种,自然是做不得数滴。
转了一个大圈,他对着刘备跪下了:“王爷,您是大汉皇叔,是大汉宗室仅存的血脉。大汉的江山传承只能靠您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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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1章 错错错
哗啦啦,在场的刘备嫡系军官全站了出来,跪了一地,求他看在成千上万大汉子民的面子上,勉为其难的接过先帝的枪。//.QΒ⑤。com\\
“您就登基称帝吧。”他们跪伏在地上,死死的乞求刘老大。
很多臣子不由侧目,心生寒意。
人群里有人忍不住,高声提议:“主公,事关重大,不如先请诸葛大人过来商量一下。”
诸葛亮双目失明之后,一直闭门谢客,除了刘备的使臣,谁也不见。这一个多月以来,连同诸葛乔在内的诸葛家人都行事超级低调,渐渐淡出了人们的视线。
刘备隐约听出了这是马谡的声音,脸色微霁:“孔明双目失明,正是需要安心养病的时候,怎么能打扰他?”说实在的,他心里真的是没底,不知道诸葛亮能否支持他称帝。
听他这么一说,包括蒋琬在内的许多荆洲派官员均三缄其口,选择了冷眼看戏。
在益州出生的费诗是个性情耿直的人,在诸多益州派官员的期盼下,第一个跳出来反对:“王爷,当前最重要的是兴兵讨伐曹逆,替先帝报仇。您怎么能自立呢。可不能犯糊涂啊!”
刘巴站在队伍里,张了张嘴,也准备出列附议。
刘备阴冷的目光象冰刀一样嗖了飞了过来,愠道:“你胡说什么!孤什么时候说不给先帝报仇啦?光天化日的,你居然敢诋毁孤。”一挥手,费诗就从司马贬成了永昌从事。
老大的态度已经很明显了。刘巴握着拳头忍住了。
接着,糜竺等刘备的心腹老臣均站出来劝谏他自立称帝。
刘备见荆洲一派并不是很赞同,强按捺住心中的忿恨,再三婉拒。自从关羽战死、孟达叛降之后,魏延等荆洲少壮派将领先后崭露头角,在军中颇成气候。没有荆洲派点头,他这个皇帝是当不成滴。
张飞、糜竺等人还要再“苦谏”,刘备摆摆手,疲惫的打住了他们:“事关大汉江山社稷,不宜操之过急。今天暂且讨论到这里,明天再论。”
于是,貌似一场自编自演的拥戴闹剧暂且告一段落。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刘备非常渴望能自立为帝。但是人心没有统一,他不敢逼得太紧,无奈之下,只能暂且搁浅这一话题。
散会后,费诗准备去跟窝在家里养病的诸葛亮说道说道这事。在半道上,刘巴悄悄拦住了他:“费大人,走,上我家喝两杯去。”
这个时候,费诗哪有心情喝酒。他正欲拒绝,却见刘巴目光闪烁,心中一动,便点头应允了。见四下无人,他跳上刘巴的马车。
刘巴放下车帘,叹道:“老兄,你刚刚实在是太性急了些。就算你不跳出来反对,主公今天也当不了皇帝。”
费诗懊恼的指着自己的胸口说道:“我这里难受!”
“有什么好难受的。”刘巴撇撇嘴,“他走到这一步,是迟早的事。”
“所以,兄长当初才不肯扶佐他!”费诗瞪着眼睛,恍然大悟,“既然早就看出了他的不臣之心,兄长怎么还……”
“是主公托我好好替他照看益州数百万民众。”刘巴脸色黯然,“反正,主公倒台了,不是刘备上台,益州也总会迎来新主。主公说,他无德无能,丢掉益州是迟早的事。便他不忍心陷子民们于战乱之中。所以,当时,他才弃守成都,归降刘备。”
费诗明白,在刘巴的心里,永远都只有一个主公,那就是刘璋。
他和刘巴一样,不禁眼睛润湿了。刘璋虽不是明主,但他至少不会作模作样摆虚伪,不会苛刻子民,至始至终都是汉臣。
这一夜,费诗没有去找诸葛亮。他和刘巴二人喝得烂醉如泥,连第二天的朝会都误了,没有出席。
同样是这一夜,刘备敲开了近半月没有登门的诸葛府的大门。半个多月前,他偷偷的仔细询问了给诸葛亮瞧眼病的郎中,得到了一个肯定的回答:诸葛亮的眼睛往后就这样了,除非神仙出手,才能重见光明。
在他看来,诸葛亮的眼睛都瞎了,再大的英才也只是一个瞎子罢了。所以,很多事,他都指给了蒋琬等人,不再找诸葛亮商量政务。就连上门探视的使臣也渐渐去得稀了。
今天朝会上发生的一幕,象是当头棒喝。刘备终于意识到,原来这么多年来,诸葛亮一直都在当他的大半个家。离开了诸葛亮,他寸步难行。
在门口迎接他的是诸葛乔。
没有见到小弟,刘备很意外,随口问道:“孔明的眼伤怎么样了?”
诸葛乔一脸灰败:“吃了许多药都不见好,家父一气之下,赶跑了郎中,再也不肯就医。家叔担心会耽误家父的眼睛,带着钰堂弟四处寻访名医去了。”
刘备将信将疑,跟着诸葛乔去见诸葛亮。
可是,见诸葛乔把他往内院里引,刘备不禁愕然:“孔明不是一直在书房里养伤吗?”
诸葛乔刚要开口回答,却眼圈发红,硕大的泪珠止不住的往外涌。
“家,家父……”他很不注意形象的用衣袖揩着眼泪,泣不成声。
刘备心中生起许多猜测,叹了一口气,轻拍他的肩膀:“罢了,你还是快些领路,让孤早点见到你的父亲。孤有第一要紧的事要和他商议。”
诸葛乔目光闪动,微垂着头:“喏。”
很快,他们就到了主院。
院子里静悄悄的,诸葛乔指着房门紧闭的正房说道:“王爷,家父就在这屋里养病。”
见廊下垂手并立的两个十五六岁的小厮神经紧绷,如临大敌,刘备很是不解,迟疑的问道:“这是……”
诸葛乔再也忍不住,“咚”的给他跪下了,请求道:“王爷,您劝劝家父吧。”说罢,用衣袖遮面,肩膀一耸一耸的,压抑的哭了起来。
刘备心中暗叫“坏了”,箭步跃上了门廊,对两个童子喝道:“开门!”诸葛乔这个逆子,竟然敢把诸葛亮锁了起来!
两个小厮脸色大变,哆哆嗦嗦的挪开了身子。果然,铜制的门环上面缠着一条大拇指指粗的铁索。
院子的上空响起两声刺耳的尖叫声。刘备盛怒之下,甩出去两记脚鞭,把两个小厮远远的踢下了门廊。
他亲自动手解了铁索,呼的推开门。一股恶臭扑面而来。肠胃顿时翻腾起来,他皱了下眉头,强忍住呕意。
屋子里没有点灯,借着门廊上的灯光,他勉强能够看到这房里几乎没有一件完整的家俱,缺胳膊断腿滴,狼狈不堪的胡乱摆着。
所有的墙壁上、家俱上……凡是能写得下字的地方都重重叠叠、歪七扭八的写满了一个个大小不一的“错”字。
刘备匆匆扫视着凌乱不堪的房间,发现诸葛亮并没有象他来之前想象的那样躺在卧榻上养病。卧榻上什么也没有,突兀的现出了没有上漆的床板。
外面,诸葛乔的哭声更加悲切了。
难不成诸葛亮疯了?他的心莫名滴悬了起来。
这时,从一个黑乎乎的角落里传来了一阵细碎的鼾声。刘备取下门廊上挂着的一个灯笼,轻手轻脚的循着声音找了过去。
恶臭味愈来愈浓。漆黑的墙角渐渐亮了起来。他不禁“啊”的轻呼:只见诸葛亮抱着膝蹲坐在角落里。头发乱得跟个鸟窝一样,身上的衣服多处破成了条,已经不见了底色。
“孔明,孔明,是我,刘玄德啊。醒醒。”他狐疑的蹲下来,伸手轻轻在诸葛亮肩上推了两把。
鼾声停了。诸葛亮慢慢的抬起头来,嘴里口齿不清的嘟囔着。他的脸如刀削过一样,瘦得厉害,胡子上沾着许多不明物质,脏兮兮滴,跟街上的乞丐有得一拼。
刘备竖起耳朵仔细辩听,仿佛是在说“错,错,都是错”之类的。
他不由火起,“哐当”,把手里的灯笼狠狠的扔到地上,指着诸葛亮的鼻子厉声骂道:“孔明,你怎么这么糊涂!不就是死了一房媳妇吗!女人如衣服,死就死了,男子汉大丈何患无妻?你天纵之才,当建功立业,怎么能为了一个女人颓废至此?”
灯笼掉到地上,里面的灯碗被打碎了。盛着的灯油洒了一地。遇火即着。灯笼呼呼的燃烧了起来,照得墙角通亮。
诸葛亮茫然的摇着头,依旧是满嘴嘟囔:“错,错……”
“孔明!”刘备急得在他跟前又蹲了下来,伸出右手,张开五指在他眼前来回晃动。
漆黑的眸子映着跳跃的火光,诸葛亮一点反应也没有。
刘备彻底放弃了。轻轻在诸葛亮的肩膀上拍了两下,他站起身子,淡淡的说道:“孔明,你好生休息。改日孤再来看望你。”说罢,头也不回的大步走了。
走到院子里,刘备伸手扶起一直跪伏在地上痛哭的诸葛乔,轻声安慰道:“孔明变成这样子了,你是家里的长子,一定要振作起来。这些年来,孔明帮了我不少,你放心,我不会丢下你们父子不管的。”他这说的是真心话。只要他当了皇帝,养个疯子又有什么难的?日后,若是传到民间,又将是收拢人心的一桩美谈。
诸葛乔含泪拜谢他。
刘备又叮嘱了几句,这才带着随从急匆匆的走了。
亲眼所见,他现在完全相信诸葛亮是真的不中用了。
刘备惊愕之余,更多的是喜悦——没有诸葛亮的荆洲派只会是一团散沙。只要他在明日的早朝上“不小心”的把诸葛亮现在的情形抖出来,看谁还敢对他称帝说三道四!
送走刘备一行人后,诸葛乔火急火燎的跑回了主院。
江大牛已经命人将受伤的两个小厮抬了下去。现在他正守在诸葛亮身边,象个孩子一样呜呜的哭泣。
见诸葛乔回来了,他抹了一把老泪,哽咽道:“大公子,这可如何是好?先生如今糊里糊涂的,完全认不得人了。”
满头乱蓬蓬的银丝刺得诸葛乔心如针扎。他强撑着扶起了江大牛:“江叔叔,我看爹的情形有点好转。至少,他今天准我们靠近他了。”
江大牛闻言大喜,两眼亮晶晶滴:“好象是的呢。我们站得这么近,先生也没有发狂。”说罢,他立刻蹲下身去,挤出满脸的笑容,讨好的轻声说道,“先生,您想吃点什么?我这就亲自去给您做。”
“滚!”诸葛亮的脸突然变得狰狞,恶狠狠的胡乱舞着两只乌黑的爪子扑打上来,尖利的叫着,“你知错吗?啊,你终于知错了。晚了!”
江大牛冷不防被他抓破了额头。血汩汩的流了出来。
诸葛乔尖叫着慌乱的用身体挡住在他前面:“爹,爹,我是乔儿啊!”
诸葛亮安静了下来,站在原地,歪着头翻白眼。
诸葛乔怔住了。
江大牛捂住额头,从他身后探出身子,睁大眼睛看着诸葛亮。
三人大眼瞪小眼,对峙了一小会儿。
江大牛哇的大哭:“大公子,先生还记得你,还记得你!”
诸葛乔悲喜交加,上前去拉诸葛亮那撕成了条的衣袖:“爹,你真的还记得我,我是乔儿啊!”
不料,诸葛亮对着他又翻了个大白眼,傻乎乎的笑道:“大哥,肚子饿了,要吃饭。孔明要吃肥鸡腿!”
这是唱的哪一出啊!诸葛乔抱着头蹲在地上嚎啕大哭。
诸葛亮却不依不饶的粘上他了,两手摸索着也蹲了下来拖着他的肩膀一阵乱摇晃:“大哥,孔明就要吃肥鸡腿!你快去给厨房拿,不然,孔明去爹娘那儿告状。”
诸葛乔被他摇得头昏脑胀,只得止了哭,对站在一旁呆若木鸡的江大牛使了个眼色,哄他:“行行行,这就去拿,马上就好。”
“我这就去杀鸡,做肥鸡腿。”江大牛恍惚着指着门飘走。
诸葛亮似乎又不高兴了,用力推开他:“哼,你骗人,是小狗。爹说了,那鸡腿是给娘补身体的。”
诸葛乔还没反应过来,他又抱着头蹲墙角去了,一边胡乱扯着头上的“鸟窝”,一边碎碎念叨:“错,错,错,都是错啊。”
这又回去了!诸葛乔瘫倒在地,无力的看着沉迷在自己的世界里的诸葛亮:“爹,这到底是为什么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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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2章 阳平山上出了神仙
一柱香后,江大牛小跑着端着两只肥鸡腿进来了:“先生,您要的肥鸡腿!”
诸葛亮却好象压根儿就听不见一般,只管“错错错”的念叨着。//.qΒ⑤。cOm/
诸葛乔惆怅的长叹:“江叔叔,就搁这地上吧。”
江大牛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把陶碗挨着诸葛亮搁着。
这时,一个小厮神色紧张的跑了进来:“大公子,江管家,刚刚有条黑色的人影从西厢房的屋顶上飞走了。”
有暗探!诸葛乔和江大牛对视了一眼,双双抢出了屋子。
小厮指着侧面的西厢房把看到的情形详细的描述了一遍。
“是谁!是谁敢刺探诸葛府!”江大牛在院子里气得直跺脚。
诸葛乔心中酸楚不已,落寞的拉了拉他的胳膊:“江叔叔,人早就走远了。”
“都是我失职,让贼人钻了空子。”江大牛懊恼不已。
诸葛乔安慰道:“江叔叔,你已经尽心了,我们都知道。”府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江大牛一直忍着丧妻之痛,不离不弃的强打精神料理杂事。诸葛乔真的很感激他。
“我等会再在这院里加一道岗……坏了,调虎离山!先生!”江大牛这才想起屋子里就只有诸葛亮一人,慌里慌张的跑回屋去。
诸葛乔紧跟其后。
看到眼前的景象,两人彻底傻了眼:陶碗见了底,诸葛亮满嘴是油,靠着墙,睡得很安逸。
江大牛最先反应过来,拿过一条厚被子轻手轻脚的给他盖上,又扯了扯尚在石化状态中的诸葛乔的衣袖,示意他出去说话。
诸葛乔轻哦了一句,跟了出去。
听到门“吱呀”一声关上了,诸葛亮伸直双腿,伸了个懒腰,裹紧被子倒头呼呼大睡。
江大牛把诸葛乔请到院子当中,四下里瞅了瞅,压着嗓子说道:“大公子,我觉得今天的事有些不对劲!”
诸葛乔也有同感,蹙眉轻语:“我想起来了。以前伯父跟我们弟兄提起过他和爹小时候的一些事。祖母生了爹之后身体一直不很好,祖父就经常让厨房给祖母炖鸡汤。那时爹还很小,嘴馋得很,老是缠着伯父给他去厨房偷鸡腿。为这事,爹和伯父没少挨祖父的骂。后来,祖母知道了,每次都悄悄的把鸡腿留给爹吃。”
江大牛学着诸葛亮的样子轻轻敲打着自己的前额,分析道:“会不会是先生想念诸葛大人了?”
诸葛乔点点头:“先前怕伯父担心,所以,叔父再三叮嘱不能让伯父知道这事。没想到,爹的情形变得越来越不好。看样子,是要去伯父那儿报信才行。”再这样折腾下去,没人站出来给他支招,他真的扛不住了。
看着他削瘦的肩膀,江大牛难过极了:诸葛乔才十六岁,还没娶亲。冲破天去也就是一大点的孩子,却要担负这么重的责任。
“这里都交给我,大公子亲自去东吴请诸葛大人过来主持大局吧。”
诸葛乔眼中一红,垂头自责:“都怪我没用,照顾不好爹。”
江大牛用力搂过他,哽咽道:“不是,你做得很好。真的。只是现在府里事多,二老爷一家都出去了,你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速去速回。相信我,我一定会把先生照顾得妥妥当当的。”别过脸去,他再也说不下去了。
第二天清晨,诸葛乔背着行囊去向诸葛亮告别。
诸葛亮好象很高兴,拍着巴掌嚷嚷:“哦,有鸡腿吃了,有鸡腿吃了。”
仿佛看到他黑漆漆的眼眸里闪过一道欢愉,诸葛乔愕然的眨巴眨巴眼睛,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晃。随即沮丧的收回手——还是那种熟视无睹。
可能是眼花了吧。他苦笑着扁扁嘴:父亲最爱干静了,就算是做戏,也不会把自己弄得这般邋遢透顶。再说,父亲一心扶佐王爷,也没有必要唱这一出疯戏啊。
向诸葛亮叩了三个响头,他直起身子辞别:“爹,孩儿去建业请伯父过来主持大局。孩儿绝不食言,一定赶在开春之前回来陪您去荆洲祭典母亲和宝宝、毛头他们。”
诸葛亮兀自念叨着肥鸡腿。
诸葛乔起身退了出去。
府门外,江大牛已经给他备好了快马,正在叮嘱他的两个长随:“好生照顾大公子……”
街角处,一道青色的身影一闪而过。那人飞快的跑进了汉中王的府邸。
很快,一位王府侍卫骑着快马直奔东大门,拿着刘备的命牌对城门官轻语:“王爷有令,放诸葛乔一行三人出城。”
大约一刻钟后,诸葛乔三人打马到了城门前。城门大开,城门官任他混在人群里出了城。
张飞知道后,一边派了两个亲兵远远的跟着,一边亲自跑去向刘备汇报:“大哥,诸葛乔今天早上出城了。”
刘备正往王爷的官服上套孝服,不以为然的轻笑:“哦,我早就知道了。诸葛亮疯了,他一个小屁孩顶不了事,回东吴搬他亲爹去了。”
“可是,诸葛均父子也不见了。”张飞很着急,“我昨天派人去查探过了。”
刘备的身子微微一怔,旋即笑道:“没事,诸葛乔很能干的,一个大小伙子,又带有两个随从,一路上不会有什么事的。”其实他更想说的是:我昨晚去看过了。诸葛亮真的疯得不成样子了。又疯又瞎的,能刮多大妖风!只是,这样的话又怎么能对张飞讲明呢。
今天我讲的是外语吗?张飞急得直跺脚:“大哥,你不觉得这里面怪怪的吗?当年,姓申的那族人也是这么跑没滴。”
刘备哈哈大笑:“三弟,你多心了。孔明的为人我清楚得很。他是一个真正的君子,绝对不是孟达之流。”心里却直犯嘀咕:连张飞都觉察出点什么来了,看来我还真是不能掉以轻心。
张飞想了想,也觉得他言之有理,是他多心了。
“三弟放心,我心里有数。你安心去准备过会的朝会吧。”刘备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送走了张飞。
一把解下刚刚系上的玉带,他冷着脸对侍者说:“传飞鹰。”小心驶得万年船,他还是让飞鹰他们多盯着点诸葛亮的好。
一个时辰后,群臣又聚集在王府前院的大厅议事。讨论的还是昨天的议题:谁来当大汉天子?
群臣们很明显的看出来刘备神清气爽,底气十足,和昨天判若两人。
一夜之间,发生了什么变化?许多人在心里猜开了。他们偷偷的瞄了瞄人群里,发现不但连昨天的大刺头费诗没到场,而且刘巴也无故缺席了!
气氛变得微妙起来。
张飞对糜竺使了个眼色。
糜竺清了清嗓子,起身正准备开讲。就在这时,一个侍者慌里慌张的跑了进来:“王爷,王爷,天现异象。”
刘备呼的从主位上站起来,紧张的问道:“怎么回事?”目光飞快的从张飞等心腹脸上扫过:是谁做的手脚?
见张飞等人也是一脸雾水的样子,他不免有些慌乱。
侍者满头是汗的指着北面说:“北边的天空刚刚出现了一道亮白的强光,直冲上天!很多人都看到了,很刺眼的,奴才现在还觉得眼睛疼呢。”
貌似真的是天现异象。刘备暗恼,吩咐蒋琬速去查清原委。
糜竺猜测道:“主公,北面不是阳平山方向吗?传说张鲁的父亲张衡就是在那里飞升的。”
这话象是往油锅里扔了一个火星子,瞬间大厅里就炸开了锅。众臣议论纷纷,尽说些某某得道成仙的奇闻怪事。
张飞明白了糜竺的意思,拍着大腿嚷道:“主公,出现了这样的一道冲天白光,莫不是阳平山里又有人得道成仙了?”
“是啊,是啊。”许多人附议。阳平山远着呢。隔的这么远都能看得到,还能刺痛人的眼睛,不是仙力是什么?
越说越象这么一回事了。刘备一派喜不自禁。
张飞猛的跪倒在地:“主公,这就是天意啊。大汉的江山注定只能由主公您来传承!”
刘备拉下脸,似乎很生气,斥责道:“翼德,你胡说什么?”不等众人回过神来,他突然掉泪了,用衣袖揩着眼泪呜咽,“早知道阳平山上有高人,孤就应该早带孔明去求见的。不然,孔明也不会疯癫成这样。唉,我好恨啊。”
马谡、魏延等人全惊呆了——诸葛亮疯了,怎么可能!
刘备好象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赶忙宣布散会。拥立新帝的事,明天再议。
他一要弄清那道“仙光”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二要给荆洲派官员一些重新站边的时间。
散会后,马谡等人直奔诸葛府。出事后,诸葛亮一直闭门谢客,态度很强硬的不见他们。冷不丁的从刘备口里传出这样超刺激的消息,他们几欲抓狂。
这一次,江大牛实在是拦不住了,一咬牙,顾不得什么出丑不出丑的了,索性全放了他们进去。
人群进去之后,片刻从里面传来一阵哭声。
“兄长,兄长,您怎么变成这副样子了?”其中,马谡的声音最为响亮。
江大牛站在院子里也陪着哭了一把。他很想进去看个究竟。可是,屋子里挤满了荆洲派的大小官员们,他根本就挤不进去。
这情形很快就传到了刘备耳朵里。
一个穿着黑色牛皮软甲的壮汉细细的跟他汇报道:“小的们盯得很紧。其中马大人当场哭晕了过去,是被魏将军等人抬出来的。诸葛亮还是疯疯癫癫的,不认人。马大人一回到府里就病倒了,魏将军现在还守在马府里。”
“再探。”刘备面无表情的挥手。
“喏。”壮汉退了出去。
刘备陷入了沉思。
次日的会议因故推迟了。马谡等人病倒了,派了长子过来请病假。
吃过午饭后,蒋琬风尘仆仆带回来了一个振奋人心的消息:那道白光就是从阳平山上发出来的。
据当地的群众反映,当时地动天摇,山顶传来了巨大的轰鸣声,转眼的工夫,就从山顶射出了这道白光;还有一种说法,说这道白光其实不是从阳平山里射来的。从阳平山里飞出来的是一个象碗碟一样又大又怪的家伙。白光就是从这怪东西的下面射出来滴。那个怪东西在天上停了一会儿,嗖的就不见了。
而令当地人百思不得其解的是:白光消失后,常年笼罩着阳平山的白色浓雾渐渐散了。阳平山终于在世人面前现出了它的本来面貌。
蒋琬满脸疑惑的接着说道:“阳平山的山顶是平的,整座山呈锥形。从山腰以上,都覆盖着茂密的树林。我们试过,根本就通不过,无法到达山顶。而山脚下的老人们说,阳平山上常年笼罩白雾也是这几十年的事。后来传说山上来了神仙,这才起了浓雾,上不得山。并且,他们记得很清楚,山顶以前明明是尖的。总之,怪异得很。”
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事。刘备深吸一口气,按住突突直跳的太阳穴,给这事下了定论:“既然当地人都说山里住有神仙,那自然就是神仙了。那道光肯定是神仙飞升的祥光,错不了。”
蒋琬目光闪烁,低头称“喏”,退了出去。
离开王府后,他径直去了诸葛府,却被江大牛挡在了门外。
昨天各位大人离开后,诸葛亮的疯病又加重了许多。所以,这一次,无论蒋琬说破了嘴,他也不肯让他进去探视了。
蒋琬无奈,红着脸从袖袋里掏出一个用干净帕子包得严严实实的东西:“这是我从阳平山脚请来的仙石。听当地的村民说能治百病的……”他觉得很难为情:他竟然做出了这样荒唐的举止。
江大牛的眼睛却亮了,马上换上笑脸,热情的把他迎了进去。
兴许是这块仙石起了效果。诸葛亮居然接受了这块仙石,还安静的听蒋琬说了许久的话。当蒋琬说到阳平山时,江大牛明显的看到诸葛亮的眉峰微微挑了两下。
不过,他只是一味的听着。最后,蒋琬说不下去了。因为他发现诸葛亮怀里揣着那块仙石,挨着墙睡着了。
蒋琬只好告辞。江大牛千恩万谢的一直送他到府门口。
谁知,蒋琬的马车还只刚消息在街角处,一个小厮就象踩着风火轮一样冲了出来:“管家,不好了,不好了,大老爷从屋里冲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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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3章 跑了
“神仙,神仙……”诸葛亮如珍似宝的死死护着那块“仙石”,象只没头的苍蝇一样满院子乱窜。\\.qΒ5。coМ//好几次都直冲柱子、墙壁之类的硬物而去。
怕伤着了他,小厮们不敢强行拉扯,惊呼之余,只得手忙脚乱的赶过去充当他的肉盾。一个个被撞得鼻青脸肿,狼狈不堪。
江大牛见此情景,心都快碎了。
眼见着诸葛亮过关斩将,接连冲翻了三个小厮后,站立不稳,仰面扑向院子当中的假山。
来不及思考,他一个箭步冲过去,挡在了假山的前面。
“叭”,诸葛亮结结实实的撞了上来。
江大牛被冲的往后退了一小步,后背撞在突兀的石头上。满眼金星乱舞,钻心的疼。
“滋”,他猛吸一口冷气,牢牢把人扶住:“先生,小心。”声音抖得厉害,极度失真。
诸葛亮明显怔了一下,扑在他的肩头用小的不能再小的声音说道:“别怕,我没事。”
电光火石之间,江大牛全明白了。狂喜的心险些破膛而出,尽量稳住自己,他哭诉道:“先生,莫急,您先好好睡一觉。明天一早,我们就去找神仙。”
反复说了好几遍,诸葛亮慢慢的安静了下来,顺从的跟他进了屋。
院门外,飞快的闪过一个模糊的影子。有一个家丁模样的壮汉鬼头鬼脑的摸出了后门……
“看样子,诸葛亮真的是疯了。”听完飞鹰的汇报后,刘备背负着双手,独自在屋子里走来走去。
对于诸葛亮,他素来矛盾得很。他很清楚,他能有今天,诸葛亮功不可没。如果没有诸葛亮的扶佐,他还不知道在哪里寄人篱下,有如丧家之犬,惶惶不可终日。但是,话又说回来,有这样一个厉害角色当下属,真的让他这个当老大的心很难踏实的下来。
一把推开窗户,潮湿的冷空气扑面而来。他远眺阴沉沉的天边,心莫名的躁动难安。
右手紧握成拳,狠狠的砸在窗棱上,他用低声咆哮道:“哼,孤才是真龙天子!离了他,孤照样能呼风唤雨。”
黄初二年春,刘备终于如愿以偿的坐上了皇帝的宝座。他在成都称帝,国号汉,改元章武元年。以蒋琬为丞相,许靖为司徒。置百官,立宗庙,祫祭高皇帝以下。五月,立吴夫人为皇后,立刘禅为太子。
消息传来,司马懿很是意外:蒋琬怎么当上丞相了?据他所知,刘备的丞相是诸葛亮才对啊。
诸葛亮出什么事了?司马懿一边让长子司马师亲自带领最顶尖的暗探潜入成都查探,一边急急给远在兰溪总舵的黄硕写了信,想请凤二先生用最快的方式送出去。
谁知,凤二先生火急火燎的能他送来了黄硕的急信。
“什么,硕儿于一个月半前不见了?”司马懿惊得两个眼皮直跳,顾不得许多,当着凤二先生的面打开盛信的锦囊,取出里面的白色锦帛,展开,飞快的浏览起来。
诸葛亮果然出事了,很有可能是双目失明,再加疯疯癫癫。他的心瞬间沉至谷底。他的蝴蝶翅膀到底还会扇出些什么来?
诸葛乔去东吴搬救兵,在半道上,被阿仇“劫”了下来。听说诸葛亮受不了这个沉重的打击,变得又瞎又疯,黄硕悔恨追加,随便收拾了点细软,恨不得跳上火箭下一秒钟就出现在诸葛亮身边。
是闻讯赶来的蒯棋劝住了她。理由是,从小到到,诸葛亮是在一连串的打击中长大的,其生命力的顽强指数堪比小强,不可能这样的脆弱。
这一次,连诸葛大姐都坚定不移的站在了自家老公一边。
“况且,应该是孔明装疯把小弟一家和乔儿全逼离了成都。他可以说是我一手带大的,以我对他的了解,他一定是在谋划什么了?所以,弟妹还是不要急着去成都的好,免得破了孔明的布局。”诸葛大姐分析的可圈可点。
蒯棋摸着一尺来长的大胡子,赞许的点头称是。兰溪的水土不错,老妻越来越聪明能干了。
这样一来,本来叫嚷着要和黄硕用最快的速度赶去成都的宝宝姐弟俩都调过头来,反而劝她要稍安勿躁。
可是,黄硕还是不放心。当天晚上,她房间里的灯亮到天明。
第二天清早,宝宝过来给她请安,却发现屋子里一个人也没有。黄硕留书出走了。身边一个侍卫也没有带。
阿仇、毛头还有木乔等人连早饭没吃,第一时间带着人马出谷去追她。可是,他们一口气追出了五十里,一路上都没有看到黄硕的影子。
她在哪儿啊?从这一刻起,青龙会彻底失去了黄硕的消息。
担心她遇到了什么意外,青龙会的弟兄们在东吴境内展开了地毯式的搜查。
可惜,黄硕就象人间蒸发了一般。诸葛乔三兄妹都快急疯了。
木乔只得派人火速去向尚且远在洛阳的凤二先生求救,同时送去的还有把黄硕留给他的信囊。
“会长明明说她是去成都,可是,沿途的各分舵弟兄们都没有回报。”凤二先生着急的看着司马懿,“侯爷,您说会长还有可能去哪里?”
司马懿的眼光扫过跟前的几案,眼光落在一卷半摊开的竹简上:“也许她会去阳平山。”前不久,他收到暗线的报告,说阳平山上有人白日飞升。但是,他却认为那极有可能是一种比现代还先进的高科技。也许,正和现代许多科学家猜测的一样,地球上早就有客人来访过。
“对,她肯定是去找青云道长了。”司马懿大叫道。现在想来,这个青云道长真的很不简单。而诸葛亮是很清楚黄硕的来历的。如果他只是装疯的话,绝对会以为青云和他们一样,都是来自于未来的现代人。他一定会想方设法赶去阳平的。所以,黄硕只有去阳平才能最快的见到诸葛亮。
阳平山上的离奇事自然也没有逃过青龙会的耳目。凤二先生也有所耳闻,他惊住了:会长这个时候还有心情去寻仙访道吗?
见司马懿这样肯定,他信了一半:“在下这就去安排人手赶往阳平山。”
司马懿拦住了他:“犬子已经出发了。只要硕儿在阳平山,就一定能找到。”
孙权虽然俯首称臣了,但是他的贺礼姗姗来迟,似乎心不甘情不愿。曹丕强忍着满腹的不满,还是封了他为吴王,领荆洲牧。可是,孙权的谢恩使迟迟没到。这下,曹丕终于动怒了,决定带着大军去亲自教训教训一下这个不知好歹的家伙。
为此,这段时间,洛阳城内调兵遣将,兵马动作频繁,已经处于半戒严状态了。而青龙会早就进入了曹丕的视线,司马懿不想让他们在这种时候有什么大的动作,免得招来不必要的麻烦。
凤二先生明白他的意图,长揖谢过,自去写信把这一情况告诉木乔。
阳平山下,张飞正亲自带着一千人马伐木取道。刘备登基称帝的当天,诸葛亮主仆二人居然乘着热闹偷偷跑掉了。
张飞带了骑兵,沿着飞鹰留下的暗号一路追来。最终在阳平山的山脚下发现了一辆无主的青布小马车。
他掀开车帘一看,只见飞鹰胸前插着一支利箭,仰面叉着两条腿躺在车厢里,浑身僵硬冰冷,已经断气多时了。
“大哥,我们被诸葛亮这小子给骗了!”自认为他们弟兄待诸葛亮不薄,张飞哪能容忍这种“背叛”!狂怒之下,他集中人马气势汹汹的扑入树林,欲把诸葛亮揪出来问个明白。
不想,这片茂密的树林看似风平浪静,却诡异得很。兵士们进去后,只听见隐约传来几声惨呼,眨眼的功夫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怪不得村里人说这片树林接近不得。张飞看出了这是一个相当复杂的树阵,只好收兵。
他蹲在林子旁想破了头,也没想出破解之法。依他的脾气,早就想一把火烧光了这破林子。可是,担心诸葛亮藏在里面,会被烧死。他只好放弃了。
冷静下来后,张飞以为诸葛亮只是受不了家庭剧变,找神仙避世而已。只要好好的劝一劝,他坚信诸葛亮会回心转意滴。这是一个难得的人才,他们弟兄能有今日,多亏有他。他再鲁莽、冲动,也知道不能做杀鸡取卵的蠢事。
张飞把自己的想法请示了刘备。刘备的回复是: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兴许大哥是被恼怒了,一气之下才说出这样薄情的话。张飞还是不肯放弃。无法进去,他就分兵封锁了入山的所有通道,守株待兔。
可惜,半个月过去了,山上一点动静也没有。
张飞的耐性终于全给磨光了。关羽的仇还没报呢,他哪有闲工陪诸葛亮这小子瞎折腾!
正好,刘备又派人来催了。尽管他第一时间封锁了消息,但是,诸葛亮偷跑的消息还是泄露了。一时间,称病告退的荆洲派官员有如过江之鲫。尤其是马氏兄弟。由马谡带头,一个不落的全上表辞职了。
刚开始的时候,刘备还很高兴的。这些人都是诸葛亮的心腹,走了也好,省得他还要花费一番心思去清员。所以,他毫不犹豫的批准了。
可是,辞职的人一旦多了起来,他就有些吃不消了。一来,动摇民心,影响不好;二来,一个萝卜一个坑,匆忙之间,让他去哪里找那么多萝卜来填坑啊。
为今之计,只有全力把罪魁祸首揪出来。
张飞被逼得狠了,只得来硬的——伐山取道。砍光了它丫滴,看它还怎么故弄玄虚!
黄硕是在进入益州地界的时候听到阳平山的传闻滴。心念一动,她决定赌一把,直接去阳平山找猪哥。直觉告诉她,猪哥只要没疯,就一定会去阳平山。
这一路上,为了躲避青龙会的弟兄们,她大部分时间都化装成了一个又老又脏的老乞婆,风餐露宿,吃尽了苦头。可她一点儿也不觉得委屈——这都是她应得惩罚啊。夫妻之间,有什么不好能好好商量的呢。非得跟仇人似滴,把老公逼到这种绝境。她现在是肠子都悔青了。
当她终于赶到了阳平山下的时候,却意外的看到张飞领着上千军士正疯狂的砍伐树林。
看那架式,她根本就无法靠近。
眼前的阳平山完全没了她当年看到的那份神秘。常年笼罩的浓雾早就散了,山上覆盖着葱葱茏茏的树林。
“怎么办?怎么办?猪哥一定是跑进树林里了。”黄硕远远的看着军士们砍树,嘴里急得都有要起泡了。
那片林子的厉害,她是领教过的。当初来寻访青云道长的时候,她还险些着了道呢。幸亏,同来的黄老爹精通奇门之术,一眼就看出了林子的诡异,一把将她从马上拉了下来。
她的座骑因此而受了惊吓,闯进了伸手不见五指的树林。传来几声嘶鸣之后,就无声无消了。她当时惊出了一身冷汗,不敢越雷池半步。
事后,黄老爹严肃的劝她放弃寻找青云道长。相比于草庐外现的竹林,这个树林不只是规模大上百千倍,同时危险系数也超过上千倍。他是连门道都看不懂,更不用说破解了。
黄老爹的劝告还在耳边响起,可是,黄硕却打定主意,就算是十八地狱,她也要闯一闯。是她害了猪哥。如果他有个什么闪失,她也不愿意独活了。
她耐着性子,趴在山脚的一处草丛中,耐心的等待天黑。
只要天一黑,她一定能找到机会通过军队的封锁,钻进树林里。至于树林里有什么,她现在已经完全顾不上了。
突然,身后传来一阵细碎的“索索”声。她机警的回过头去。除了密密层层的草丛,她什么都没有看到。
是蛇吗?很有可能。经过一个冬天的冬眠,现在正是它们出来活动的时候。
黄硕悄悄的从身上摸出了一小袋硫磺粉。
眼前飞快的晃过一道人影。
她本能的把硫磺粉洒了出去,同时,抬腿对着来人的下身狠狠的踢去。
“是我,大牛!”江大牛偏头躲过“硫磺雨”,就地一个前滚翻,上前捂住她的嘴巴,两只眼睛比天上的星星还要璀灿明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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