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就是一个干
棠意礼回到学校之后，疯狂的补了几天的作业，才赶上教学进度。
快期末了，很多课程开始陆续考试，像服装设计这种专业，更看中实操，棠意礼改了好几版设计稿，都被打了回来。
她有点焦头烂额。
荀朗休假回来，他们也是匆匆吃了一顿饭，后来不知道怎么，逛街的时候荀妙云女士出现了，荀朗的脸拉得老长。
约会不欢而散，后来，她连荀朗什么时候回的津市也不知道。
亚运会是四月开幕，是国际大赛，荀朗又开始新一轮封闭集训，时间更长，强度更大，棠意礼准备期末考完，就去津市租个房住下来，寒假给荀朗当陪练。
毕竟，异地久了，感情容易出问题。
转眼时间到了一月中，棠意礼终于熬完了所有考试，出了教室门，当时就觉得天也蓝了，阳光也灿烂了。
她徒步往宿舍走，路过行政楼时，看见个大高个的背影。
“沈浪？”
沈浪回身，他也看见了棠意礼，停住脚步。
棠意礼穿着长款的白色羽绒股，脖子上咖色Logo的围巾，缠了好几圈，显得脸更小更精致了。
她笑着问：“你回北市了？荀朗回来没？”
沈浪抱着一箱东西，耸耸肩，“他还在津市集训，我回来办退役的手续。”
棠意礼一愣，很快反应过来。
“你退役了？！”
“嗯，退役了，”沈浪笑着叹了口气，一团白气遮住了他的眉眼，叫人看不清他的忧伤。
沈浪反过来安慰棠意礼。
“你不用替我难过，那天雷教练的话，你也不是没听见，我这个年纪，再游也游不出名堂了，不如退了。”
“总不好占着后来人的位置吧。”
棠意礼确实有点惆怅，抱着书本，站在冬天的暖阳下，还是觉得阵阵发冷。
她忘不了全运会赛后，最后一个离场的人，背影寥落。
“你遗憾吗？你们教练是不是有点太无情了？”
沈浪摇头。
“你只是在卫生间听到雷教练骂我，其实他是特别好的人，”沈浪从纸箱最上面，拿出一封信，递给棠意礼。
“是聘书。”沈浪感慨一笑，“全国蝶泳第五名，在赛场上是没什么，可要是去中小学谋个体育老师的工作，还是很吃香，你看，人家都主动给我发聘书了。”
棠意礼翻到最后，看见市重点高中的落款，也有点明白了。
“所以，你参加全运会，是雷教练特意安排的？”
“嗯，雷教练是给我一个机会，得个名次，以后退役好找工作。”
要不然，沈浪连这个参赛机会，都没有。
这倒是有点刷新了棠意礼的认知。
她还以为雷朋深是个只看成绩下菜碟的俗人呢，哪知道，他骂骂咧咧的外表下，对弟子们还是挺有心的。
能游的，就狠命操练；
游不出来的，他也不愿意耽误人家青春，都给安排好了后路，就叫退役了。
雷朋深是个小太阳吗？
棠意礼竟然有被暖到。
她笑着恭喜沈浪，“以后要叫你沈老师了吗？”
沈浪也笑，“你可能要叫我沈浪老板了。”
“为什么？”
……
既然碰见了棠意礼，沈浪倒也不客气，直接把人给带到了一处关张的商业门面房里。
“你不找我，我还要找你呢，”沈浪搬开叠在一起的椅子，腾起一片灰尘。
两人不停地扇动空气，还是被呛得直咳嗽。
沈浪：“你是千金大小姐，玩过见过，我想让你帮我参谋参谋，我在这开个酒吧怎么样？”
棠意礼小心迈过脚底的碎玻璃，四处环顾。
这个门面的地址，就在A大外面，面积挺大，有个三四百平，就是门脸稍偏，沈浪说以前这就是个酒吧，后来老板打架，给抓进去了，所以店铺转手。
可棠意礼经常从这经过，都没发现过它，可见这家店从前生意就不怎么样。
至于说什么老板打架，她猜完全是托辞，就为了糊弄涉世不深的沈浪。
棠意礼简单转了一圈，问：“聘书都下来了，你真不去当老师啊？”
“穷惯了，我还是想干点来钱快的。”
果然是干体育的，就是简单、直白、雄心壮志。
棠意礼笑了下，凉飕飕地说：“干这个赔钱也快呢。”
“所以，才叫你帮我看看，除了你，我也不认识第二个擅长吃喝玩乐的人了。”
棠意礼抱臂，歪头看着沈浪，目光透着一个不乐意。
沈浪挠挠头，笑着走上前，“我这是夸你。”
夸个头！
棠意礼也不跟憨子计较，大致看清楚之后，实话实说。
“灯光音箱的，没测试过，不评价；单就装璜看，还有点老，你要接手，再装修估计少说得百八十万；还有外头大门口，让隔壁的便利店挡了一部分，别人路过都看不见，怎么上客？”
“要我看，你要真想干这个，不如换个地方，再找找。”
沈浪沉吟，面露为难。
棠意礼：“怎么了？”
沈浪眨着他天真的大眼睛。
“可，我已经盘下来了。”
……
沈浪给酒吧前老板接连打了十几通电话。
刚开始，人家还接，后来干脆就不接了，直接把沈浪拉黑。
总之，就一句话，人家不退钱，酒吧爱要不要。
沈浪这回是真发愁了，比让他退役，还发愁。
这回投资酒吧的钱，是他当运动员这么多年，攒下的所有的家底，一下全扔进去，就为了自己做点营生，这可好，还没开张，就感觉钱都打水漂了。
真是愁得都吃不下饭了。
棠意礼陪着沈浪，坐在隔壁便利店的高脚椅上，听他哀声叹气。
“你说怎么办啊？”
“那可是我全部积蓄……”
“这老板不是骗子嘛！”
“不行！太气人了！我得报警！”
沈浪念念叨叨的，刚要拿出手机，一看棠意礼只手托腮，做发呆状，他更上火。
“你们这些富二代，太不知道人间疾苦了，棠意礼，倒是说句话！”
棠意礼平静看他，“你终于让我说话了。”
“我怎么不让你说了！”看着棠意礼要变的脸，沈浪：“说，说，姑奶奶您说。”
“我说，干。”
沈浪：“你骂我？”
棠意礼差点没背过气去，体育生的脑回路都是怎么搭的？！
“我是说，这个酒吧，咱们一起干。”
沈浪立马来了精神，“你说真的？！你也加入？怎么干？”
怎么干？
“拿钱干。”
第47章 西天取经
在得知棠意礼入股了沈浪的酒吧之后，荀朗半天没说话。
“我可没逼她啊！”沈浪很熟悉荀朗的严肃脸，“你自己问她。”
视频电话对准棠意礼时，她拿着图纸，正跟装修工人比划，一听沈浪叫她名字，她人有点暴躁。
“等会！”
沈浪转回镜头，笑：“她自己说寒假没事做的，干个酒吧玩玩，以后省得给别人送钱去了。”
棠意礼终于交待完，提着宽大的工作服裤腿，跑过来，不看脸，她这一身打扮，和工地上工人没有两样。
“荀朗。”
她冲荀朗笑了一下，可却没得到回应。
荀朗低沉着声音问她：“你说你寒假没事做？”
棠意礼支支吾吾的，只有干巴巴地微笑。
是谁说，寒假要去津市找他？
是谁又说，要在津市住下来，当他的全职陪练？
怎么一拍脑门，全忘了，还敢说寒假没事做，开个酒吧来玩？！
隔着屏幕，都能看见荀朗的眉头拧得有多紧。
沈浪不知情，可棠意礼知道自己惹到荀朗了。
她拿着电话，走到卫生间，用软到不能再软的态度，哄他。
“酒吧是副业，用不了我多少精力的，就是简单修改一下装璜，耽误几天，我弄完就去津市找你，好不好？”
荀朗：“你准备耽误几天？”
“一二三四五六七……”
“棠意礼。”
“半个月。半个月之后，我肯定去。”
……
半个月后，酒吧的装璜终于完成了。
黑曼巴的装饰风格，哑光黑色的吧台、黑灰拼接的墙壁地板，既有简约流畅感，又带着点奢华高冷。
为了省钱，水泥吊顶只是简单装饰了一下，原始工业风，竟然也意外的和谐。
沈浪进门，一眼就大厅正中的打碟台，宽敞豪奢，他都已经能想象到人浪聚集时的热血场面。
他是发自内心的赞叹。
“棠意礼，你是有点艺术细菌在身上的！”他怕棠意礼马屁，“你爸培养你没少花钱吧？”
明褒暗损。
棠意礼和沈浪早已熟到，每天不杠几句浑身难受的地步了。
棠意礼正在监工，没空理沈浪，只是瞪了他一眼，没等说话。
沈浪溜溜加入十几个工人的退伍。
大家在抬一块液晶巨幕，正往墙上安装，这是硬装的最后一项工作了。
沈浪一边帮忙，一边问：“这个多少钱？”
“四十多万。”
沈浪吸一口凉气：“不愧是败家子中的典范。”
他盘下这个店也才花了三十多万，这次装璜都是棠意礼出钱，两人协议股份一半一半，可到目前为止，所谓的简单装修，已经前后花了将近百万。
“这账怎么算？”
沈浪不想平白占便宜，干完活，第一时间跑过来想确认一下。
“放心，”棠意礼看他一眼，“我多花的钱，从第一年分红里扣，剩下的咱俩再分。”
“痛快，就这么说定。”
沈浪这下彻底没有心里负担了，背着手像个老板娘一样，给安装巨幕的工人，指指点点。
过了会，他又转回来。
“我说棠意礼，你觉得咱们一年能赚回这块屏幕钱么？”
棠意礼对这个无产阶级出身的合伙人，感到无语。
“就这点钱，有什么难度。”
……
A大校园外，开了一个酒吧，名叫夜魅。
听名字挺带劲儿，可知道的人不多。
学生们已经放假，学校里几乎没人了，而过路的客人，都是寒风里的赶路人，谁会心血来潮进来坐。
沈浪一语成畿，这酒吧照这么下去，别说一年，十年也赚不回屏幕钱。
他裹着游泳队的大棉服，发传单回来，冻得鼻水流老长，看着实在有点惨。
棠意礼问：“发了几张？”
“十多张吧。”
“那还行。”
沈浪一边脱衣服，不咸不淡地附和：“是还行，收破烂的阿姨，说咱的传单是什么重磅纸印刷，特别压秤，还让我再多给她几张呢。”
棠意礼彻底熄火。
是谁说的至理名言，你若盛开，蝴蝶自来；你若精彩，天自安排。
全是狗屁！
酒吧都装修好了，老天安排的客人呢？！
两人一站一坐，在吧台一内一外，面对面。
没过一会，沈浪沉不住气了。
“你说怎么办，完全没客人啊。”
“过了寒假，等开学了，可能就好了吧。”
棠意礼心里也没底，不过她不像沈浪那么急。
她对着小镜子，正往脸上薄薄地压了层蜜粉，然后补了一个牛血红的唇色。
顿时气场全开。
生意差成这样，沈浪对大小姐的不急不躁，是非常服气了。
“天都黑了，你打扮的跟妖精一样，干什么去？”
棠意礼媚眼如丝，啪的一声，合上小镜子。
“我去西天取经。”
她挎上链条包，抱着咖色羊绒大衣，往外走。
“取经？！”沈浪不屑，给自己倒了一杯小啤酒，自言自语。
“我看你是去吃唐僧肉。”
……
一到过年，各式各样的同学会，全都冒出来了。
什么幼儿园同学会，小学同学会，一年倒头都联系不了几回的人，突然热情的凑在一起，把酒言欢，甚至还要洒一把相逢的热泪，实在太矫情。
所以，棠意礼很少参加同学会，一般这种吃吃喝喝的群消息，她都设成免打扰。
但，今年，略有不同。
棠意礼的高中同学会，今年地点选在了A市最负盛名的酒吧，她是冲着人家豪奢的卡座去的。
棠意礼说是来取经，一点没错，以前，她去泡吧，光顾着玩，根本没留意过酒水价格什么的，棠意礼现在作为同行，今天就是过来看看人家高大上的酒吧，倒底是怎么个高大上。
棠意礼赶到同学会时，气氛已经炒热，包厢里正在玩真心话大冒险。
棠意礼推门而入，有人热情朝她喊：“阿梨，坐这里！”
所有人停下动作，齐齐转过头。
上高中时，棠意礼算是班里一个特殊的存在。独来独往不说，甚至连宿舍都没住过几天，殷实的家境和高冷的个性，自动帮她屏蔽了同性，同时，又莫名其妙获得异性缘。
所以，此刻棠意礼的出现，让一众男女同学，心里各有滋味。
第48章 解心渴
棠意礼提步入内。
毕业两年年，好多面孔，她已经快叫不出名字，但毕竟是老同学，一起抛过青春洒过热血，她还是客气地和所有人打了个招呼。
棠意礼刚落座，立刻有男同学过来倒饮料。
这时，一旁被女同学围坐中央的人，突然发声：“棠意礼，你现在有男朋友了吗。”
棠意礼抬眸，果然是付知雯。
她爱跟自己对着干的习惯一点没变，唯一有变化的，是她今日穿了通身的香奈儿套裙，最后一次见面，还是高中毕业典礼上，清汤寡水的付知雯简直换了张脸。
全是高科技的味道。
棠意礼看着对方，并没有搭腔。
她知道付知雯肯定有后话，果不其然，跟付知雯交好的一个女同学——杨贝贝顺着话茬说。
“棠意礼听说你叫兰黛集团的公子给甩了，是不是真的。”
这才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棠意礼端起一杯苏打水，堪堪抵挡打探过来的目光。
而转过头，杨贝贝又对付知雯咧着一笑，“倒是咱们班花，付大美人最近刚刚领证。”
还上大学就领证，这算个大新闻。
马上就有起哄吹口哨，还有人开始打听，新郎是什么人。
杨贝贝用手压了压气氛，接着说道：“你们猜猜付知雯老公是谁。”
大家安静。
有人着急：“猜你妹，快说！”
爆笑声一片，杨贝贝笑骂回去，然后才神秘兮兮地说：“付大美人的老公，可是国内有名的家具大王，顾家太子。”
一颗雷，顿时把氛围炸开了花。
“真的假的，顾家，这可是豪门啊！”
“不愧是大美人，轻松拿下霸道总裁。”
“厉害啊，以后要叫你顾太了……”
场面推向新的高潮，各种恭喜，围着付知雯，让她添了一抹得意之色。
“哪有那么厉害。”
付知雯谦虚了一下，可脸上的倨傲神色，却掩盖不住。
她红润着脸庞，说：“到时请大家喝喜酒，都来啊。”
付知雯有意无意看向棠意礼，只见她目光浅淡地笑了一下。
“那恭喜你了。”
以优越家境和美貌，笑傲高中三年的棠意礼，也有不如人的时候，付知雯和杨贝贝相视一笑，各自心里都有点痛快。
而男同学们，比幸灾乐祸的女生，要务实得多，他们把注意力，全部转移到付知雯身上。
他们比较在意的是能不能搭上顾家的人脉。
结识贵人，平步青云，是很多男人梦的起点。
也是油腻的起点。
棠意礼最受不了这种，她仿佛看见了她老爹生意场上，那些大腹便便的老板们，虚与委蛇、迎来送往。
二十岁而已的男孩子，好好的什么不学，偏学这一套，她心里不喜，脸上就越发冷漠。
周围人也不是傻子，看得出棠意礼比从前更难靠近，干脆把她孤立。
棠意礼起身去洗手间，刚离开。
男生开麦，直接嘲讽。
“看不起谁呢，就她家那几个钱，也当自己是豪门大小姐呢。”
下面的人一阵大笑。
“就是，就棠意礼那个臭脾气，正经有钱人，谁能看得上她。”
“难道娶回家供着么。”
付知雯笑着说他们：“你们别这么说阿梨，好不好，大家都是同学。”
“也就付知雯，你人美心善，不跟她计较。”
男生们对付知雯又是一顿恭维，气氛重新和谐。
棠意礼洗手回来，男生们默契一个眼色，有人喊一声，抽烟去。
于是，三三两两勾着肩膀，走出门，连看都没看棠意礼一眼。
棠意礼坐下来，发现女生们都冲她吃吃地笑。
……
酒吧门外的吸烟区，棠意礼班上的几个男同学，相互递烟，点火。
等一簇簇腥红火苗燃起来，大家又开始调侃棠意礼。
按说顶尖高中的重点班，哪个不是学霸，但可惜家境限制眼界，他们是混得不怎么样的那群人。
自然也见不得别人好。
“……要我说，棠意礼那脸，那身材，没毛病，就是脾气臭，不然我也可以追一追她。”
有人打趣他，“我怎么记得你当年就追过棠意礼呢？！”
“放屁！老子爱当舔狗是这么着！”
大家哈哈一笑，这时，有人说。
“哎呦……我去，看那车。”
话音落下，大家顺着目光转头。
街对面，一辆锃亮光洁的车，开入视线，那车标让几个男同学，瞬间眼神一亮，盈光下透着难掩的羡慕。
有几个男人不爱车？
一辆好车，就像行走的名片，光是从里面走下来，不用备注，就能让别人敬畏几分。
更别提，还有司机前来开门的那种。
衣着矜贵的男人，长腿迈步下来，司机微微躬身后，开车离开。
几个男同学，烟也不抽了，盯着从豪车下来的男人。
男人看男人，也有暗自眼红的时刻，有人小声说。
“我草，这是哪家大少爷出来泡妞了。”
“这要是睡姑娘，一睡一个准。”
男人扬起眉梢，看了一眼酒吧招牌，穿过马路，他冷峻的面目，逐渐清晰，一双锐目，扫过角落里的男同学时，几个人突然噤声，不敢再放肆说话。
那明显是自己得罪不起的权贵阶层。
长腿男人没有更进一步，往酒吧里走，而是抬手拨了一个电话，戴着黑色皮质手套的另一只手，自然垂蜷。
他很有耐心地说了几句，然后挂断。
很快，就听见大门口，响起脚步声，由远及近，又渐渐慢下来。
“荀朗。”
棠意礼绽出笑容，给美艳的一张脸，添了少见的娇羞。
男同学们从来没见过这样的棠意礼，震惊之下，站在原地。
棠意礼喜欢耍单，多数时候大衣都是抱在怀里，很少会穿。
这次也一样，棠意礼来到荀朗跟前，他先伸手拿走大衣，帮她撑开。
棠意礼左右递手，套进衣服里，裹着毛茸茸的领口，自知理亏，她笑得像只小狐狸。
“你回来了。”
荀朗还是冷着脸，果然问的就是这一茬。
“我等了半个月，都不见你人影，棠意礼，你之前是怎么说的？”
第49章 你值得拥有
“我等了半个月，都不见你人影，棠意礼，你之前是怎么说的？”
荀朗的质问，要是放在君胖他们听来，绝对能引起炸头皮的效果，可到了棠意礼这，她没心没肺，笑得更灿烂了。
“对不起啦，明天带你去看我的劳动成果。”
“走吧。”
棠意礼去拖荀朗的手，却被避了过去，她以为是荀朗气没消，还在生气，扁着嘴，刚靠过去。
條然，腰身一紧，棠意礼就被高大的男人给扯进怀里。
黑色身影笼罩下来，和雪松凛冽的气息交融在一起，男人的拥抱，带着强悍的蓄意，把她牢牢箍住。
两人紧贴着，透过身体弧线，他们都听得见对方如擂鼓一样的心跳。
荀朗也说不清在这长达半个多月的等待中，倒底经历了什么，或者说是，明明什么都没有经历，为什么他却有了度日如年的焦灼感。
此刻，人抱在怀中，心里的渴，好像才刚刚缓解。
城市灯火的阑珊里，几个男同学面面相觑，没有人做声。
不远处，身体线条重叠在一起的两个人影，慢慢分开，男人脸上的表情看不清，年轻冷峻线条，只有在面对棠意礼时，能看出一丝柔和走向。
两人并肩往停车场走去。
付知雯站在酒吧门口，不知道已经站了多久。
金碧辉煌的匾额下，她披了件白色的貂绒大衣，好一番光彩照人。
可她脸上却透着暗沉。
很快，又来一辆豪车，又是司机拉开车门，但却没人下车，而是得到示意的付知雯，快步走下台阶，重新绽放笑脸，叫了声，老公，赶紧钻入车子里。
在暗处围观的男同学们，俱是惊讶表情。
透过大开的车门，他们看得清清楚楚，里面坐着的、传闻中的顾氏太子爷，头发已经花白。
……
好像已经成了习惯，有荀朗在，车子就是他开。
棠意礼坐在副驾驶，脱掉高跟鞋，娇气抱怨，“幸好你来，不然，今晚的同学会我要早走，还得找借口。”
荀朗淡淡地说：“不喜欢参加，为什么还去。”
“我是来考察的，”棠意礼自恋地说，“作为一名优秀的酒吧老板，我当然要考察一下春节期间，各大夜店的营销活动，以应对即将到来的客流高峰期。”
荀朗觉得好笑：“老沈说你们从开业到现在，一共就接待了一个客人。”
就那个人，还是进来借卫生间，出来发现全店就他一个客人，觉得不好意思，所以，才买了一瓶矿泉水。
就这，也能迎来客流高峰期？
“棠意礼，就要过年了，你准备所有时间都耗在那上面？”
荀朗的问题直击要害，虽然他一句反对的话都没说，可棠意礼还是觉得超级沮丧。
“我和老沈，花了那么多钱，弄了这一摊，总要弄得像点样子吧。”
荀朗：“那通过今晚的考察，棠总你觉得怎么弄，才像样子呢？”
还提考察呢，今晚棠意礼就跟一帮庸俗男女闹气了，根本没来及体验顶级夜店的好处，本来，她还觉得今晚完全是浪费时间呢，但荀朗出现了。
他还叫自己棠总！
一句棠总，搔到棠意礼的痒处，她爽得就差伸个懒腰，喵喵直叫了。
“荀朗……你再叫我一次棠总，好不好。”
荀朗瞥了一眼棠意礼，收回目光，继续开车。
棠意礼不干了，压低安全带，探身过来抱荀朗结实的大臂，“荀朗……”
“再叫我一次，叫我嘛……叫我嘛……”
荀朗握紧方向盘：“棠意礼，我在开车。”
棠意礼早就不怕荀朗的冷脸了，不过安全起见，她还是笑着收手。
这时，荀朗的电话响了起来，就放在中控台上，上头赫然写着“君胖”的名字。
棠意礼示意荀朗开免提。
这是正牌女友查岗的一种方式。
荀朗笑了一下，纵容地按下通话键。
君胖上来就问：“哪儿呢？回北市没？”
“刚回来。”
“放假了？”
“嗯。”
“干嘛呢？”
“开车。”
君胖忽地一笑，“棠意礼在旁边吧。”
“庞君时，你可够奸的！”
棠意礼对这群男人之间的默契，多少有点开眼了——我女朋友在身边听着，你别乱说话——这个潜台词是怎么传递出去，她都没发现。
君胖竟然猜到了荀朗的处境。
棠意礼看着荀朗的笑意，有点来气，撇过脸去。
荀朗语调如常，问君胖，什么事。
“玩呗，还能干什么，你什么时候有空，我攒个局，叫几个朋友一块，帮新科蝶泳冠军庆祝一下。”
荀朗不喜欢这种热闹，刚要拒绝，棠意礼又凑了过来。
“那你们地址选好了没。”
君胖：“还不就是常去的夜场。”
棠意礼：“那你太土了，A大附近新开张了一家，装修奢华，妞儿还特正，你叫你的狐朋——你的兄弟们来这玩啊！”
“哪家啊，我怎么不知道？”
棠意礼用主播腔调，道：“夜魅酒吧，你，值得拥有。”
荀朗皱眉：“……”
……
两天后，夜魅酒吧，终于迎来传说中的客流高峰。
晚上六点刚过，就来了一波奇装异服的女孩子，以此为前哨，一波一波的人，就跟约好了一样，涌进场子。
棠意礼跟临时请来的DJ，正商量今晚的曲目，沈浪带着亢奋跑过来跟她说，“来了来了，大爷们来了。”
“把特制的酒水单准备好。”
“好。”
沈浪去准备。
棠意礼扶了扶白色衬衣的大领口，摇曳着裙摆，往外走，正好碰上君胖领着一票二世祖往里走。
这些人里，有不少都知道荀朗和李骄阳争女人这事，今天亲眼见到棠意礼，都忍不住多看了两眼这瓢红颜祸水。
棠意礼穿得漂亮精致，领着人，走过沉稳黑色调的走廊，直奔最大的卡座里，这一路上，劈开俊男美女的海洋，顿时给人一种这地方贼高级的错觉。
等人一落座，沈浪趁机把酒水单递给君胖，君胖看了一眼，又传给刘宸硕，刘宸硕没接，张口就要了常喝的几样。
君胖搂着姑娘，问棠意礼，“怎么没见荀朗？”
棠意礼：“我也不知道。今天我们还没联系过。”
第50章 是一块当红颜祸水的料
棠意礼为了今晚，又是临时突击买酒，又是布置，忙得焦头烂额，哪顾得上荀朗。
棠意礼录好酒水单，被沈浪叫走。
刘宸硕翘着二郎腿，咧嘴一笑。
“竟然对自己男人去向一问三不知，这位是装的还是真的，傍上荀朗这种绝世大腿，她还不看紧了。”
君胖笑骂他，“荀朗喜欢的，你少逼逼，上次你跟李骄阳在墓园都打起来了，还不长教训。”
荀朗不比李骄阳，那可不是谁都能来上两句的主儿。
在圈子里，荀朗光靠自己的能力，就已经完全弹压这群公子哥了，遑论出身。
刘宸硕收敛了笑。
没一会，荀朗来了。
他先走向吧台，和沈浪聊了两句。
棠意礼正和客人说话，没有注意，荀朗一直站在旁边，耐心等着，等棠意礼聊完，发现了他，两人仅仅是一个对视，就算打过了招呼。
不止棠意礼不黏人，荀朗还有点就着她的意思。
远观的二世祖们，直接看傻了。
“看来这妞是真长荀朗心坎里了。”
刘宸硕这回是心服口服。
荀朗走过来，君胖站起来，让出中间位置。
所有人以荀朗为首，一起跟他喝了一杯。
荀朗坐下来，君胖给他另倒一杯苏打水，两人一齐看向棠意礼那头。
天摇地晃的音乐，操控现场，所有人都近乎癫狂的在玩乐，棠意礼低头却在抄写，可能是酒单，也可能是别的什么。
许是灯光太暗，她的眼睛贴得很近。
“这酒吧，是你家棠意礼开的？”
荀朗微微晃动矮杯，说：“不是。”
这个问题，棠意礼早有交待。
对外，一律宣称酒吧是沈浪的开的，跟棠意礼一毛钱关系都没有，这样才好方便棠意礼带人来杀熟。
更绝的是，今晚满场下来，只有君胖这一桌是付费的，其他人都是棠意礼在学校论坛发帖请来的，人家算陪玩，不用付酒钱。
荀朗不拆穿。
所以，喝着九十八一瓶的矿泉水，君胖纳闷——
“不是棠意礼开的，她那么卖力。”
……
时间很快来到晚上十点，往往是夜场迎来第一个高潮的时间。
可台上打碟小哥那软绵绵的节奏，实在让人无语。
先有几个美院的同学，跟棠意礼打了个招呼，先撤了，然后沈浪过来跟棠意礼耳语。
“怎么办，金主好像要换场了。”
棠意礼看过去，确实有几个人已经站起来了。
她有点着急，那一桌的消费，如果不够抵全场酒钱的话，那她们今晚就是赔本的，所以君胖他们不能走，不止不能走，呆的时间，还要越久越好。
因为——
“我还叫了几个搞自媒体的同学呢。”棠意礼说。
“自媒体？你叫他们来干嘛？”沈浪不解。
棠意礼勾勾手指，把沈浪的海拔拉下来，然后用下巴点了点。
“看见没，庞君时，当红流量小花的前前男友；”
“刘宸硕，他上八卦新闻的频率，比老头上厕所还高；”
“还有那个，穿得跟张扑克牌似的，人称娱乐圈三太子，他爸刚得了一个导演奖。”
妥妥都是流量啊！借着爆料这群公子哥的私生活，顺便把酒吧带成网红款。
这是当下最流行的营销手段。
沈浪不住点头，伸出大拇指。
“棠意礼，我发现你，不止人美，还心坏。”
这边，棠意礼安然收下了沈浪的夸奖。
另外一边，情况已经变得危急了，君胖那边，有人穿外套，刘宸硕抬起手，正在叫人买单。
沈浪犹豫，转头去看棠意礼，“这个单，让不让他们买啊。”
棠意礼问：“倒底还差多少钱才能回本啊？”
“也差不多了吧，”
沈浪数学不好，今晚又是第一次招待这么多人，他早就搞昏头了，卖了多少酒，又白送了多少，不看账单，他完全心里没数。
所以，与其磨磨唧唧，棠意礼已经开始行动。
棠意礼准备一不做二不休，来一招釜底抽薪，开始解衬衣纽扣。
沈浪有点看不懂：“你干嘛？”
“给场面加加温！”
棠意礼把衬衣一脱，里面只剩件墨绿色的抹胸，雪白的肩膀上，勾着极细的带子，若有似无。
未等沈浪反应，就见这一身妖精打扮的棠意礼，冲上了打碟台。
她与上面的小帅哥耳语几句，音乐转瞬之间，就飙上了高速，带着风噪，夺命冲击耳膜。
棠意礼跳上操作台，藕臂举起，伴随音乐，开始领舞。
场面一瞬间被带动起来。
动感的音乐，有力的节奏，黑色的裙角，在如幻的灯光里，低回破浪，如同它的主人，沉湎于身体的纵溺。
黑暗里，棠意礼皮肤白的惊人，那小小的一块摸胸，勾勒神秘的形状，台下的男人们就像疯了一样地吹口哨。
正应了音乐里唱的那句：“年轻得碰着谁，亦能像威化般干脆，快活到半日，也像活尽一百万岁……”
舞池里的人，一片沸腾。
卡座里，君胖和刘宸硕沉迷于棠意礼的劲爆，眼神迷离，可不超过三十秒，马上回神，他们齐齐去看荀朗，然后赔笑了一下。
他们像是给自己台阶下似的，说：“差不多了，散了啊，散了。”
君胖：“我，我去买单，别跟我抢，我来我来。”
确实没人与他争。
大家的注意力，都在荀朗和台上那位祖宗身上，来来回回。
很快，结账回来的君胖捞起外套，招呼哥几个，“走了走了。”
“荀朗，走了啊。”
几位少爷很有眼色，呼啦啦的走了。
荀朗没动地方，饮一杯苏打水，却像高度烈酒，品无尽辛辣滋味，他将杯中物一口饮尽，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走到大门口的君胖，不放心地回头，刘宸硕一把将君胖的肩膀勾回来。
“还看，小纪先生的妞，是你的眼睛能消受起的？”
君胖：“操，我像你那么猥琐，刚才是你没少看吧。”
刘宸硕毫不掩饰地笑：“你别说，那小腰摇的，带劲。我看棠意礼，是一块当红颜祸水的料。”
君胖：“要没点料，怎么哄着荀朗，差点把李骄阳给废了。”
第51章 要是后悔了，可以告诉我
棠意礼从打碟台上下来，一身热汗，沈浪尽量错开视线，把衬衣扔给她，“赶紧赶紧穿上。”
都是男人，他看了棠意礼这出，都替荀朗上火。
棠意礼是酒吧常客，玩得比这野，妇德那套，她最不屑，套上衬衣，她把衣角打了个结，松松落在腰间。
甚至连扣子都没系。
棠意礼只顾着问，效果好吗，人留下来没。
“人走了，钱留下来了。”沈浪调出酒单，递给她。
“那桌一共消费了三万多，庞君时临走又买了两瓶茅台预存在咱们这，两项一加，基本拉平今晚的成本了。”
买预存酒，是常客的玩法，一是为了再来饮酒方便；二也算是提前付费，给老板捧场了。
棠意礼：“庞君时很懂事嘛。”
她又拉来自媒体的师兄，询问他们的偷拍成果。
沈浪实在看不下去，“你先别忙活了，去看看荀朗吧。”
“荀朗？”棠意礼扭头去看，荀朗坐在暗处，独自喝酒。
她不认为荀朗有什么问题，可还是拗不过沈浪，穿过舞池人海，走了过去。
空荡荡黑色沙发，扔在零星酒瓶，激光射灯，一遍一遍的扫过来，有种狂欢后的凌乱感。
荀朗就坐在那里，手里捏着杯沿，目光锁定棠意礼，跟着她靠到身边。
“你眼神好凶哦，”棠意礼双手抱着荀朗的一只胳膊，想用撒娇浇熄醋火。
荀朗却收回目光，“玩够了吗，玩够我送你回家。”
他先起身，顺势收回了胳膊。
棠意礼手中一空，也跟着站起来。
荀朗往外走，棠意礼站在原地，有点别扭，沈浪见状，赶紧把棠意礼的大衣和皮包塞过来。
“快走快走，我来善后。”
棠意礼扁嘴，迈步跟上，沈浪在她身后提醒。
“那是个老古板，你别呛着来。”
棠意礼走出酒吧，先打了个喷嚏，迎面冷风刺骨，她刚出了汗，两边一冲，吹得她太阳穴突突的。
她加快几步，跟上荀朗，一起上了车。
荀朗开车，往容景公馆的方向开，两人谁都不说话，棠意礼耐不住，先说话。
“我不就是脱了一下衣服嘛，你要不要这么吃醋，以前去夜店，我脱得更多，也没掉一块肉啊，还是，你觉得我粗俗放荡，有伤风化？”
“我对你喜欢脱衣服的玩法，实在不敢恭维。”
这话不阴不阳的，一下就引爆了棠意礼的坏脾气，她一晚上都在看人脸色，为了卖酒，伺候那群少爷们，卖身卖笑卖才艺，怎么到了荀朗口中，就成爱好了？
“那你呢？！”
棠意礼反唇相讥。
“你游泳的时候不脱衣服吗？！你脱得只剩底裤，给那么多女人看，我说什么了？！”
荀朗盯着前方的目光，阴沉着。
“棠意礼，你不要无理取闹。”更不要诋毁我热爱的事业。
但荀朗终究没把后半句说出来。
体面的男人，对待女人的方式，是远离而不是较真，较真多没意思，说了她又不懂，既浪费了口舌，又撕破了脸。
你有你的立场，我有我的底线，争不如不争，算了。
荀朗不想吵，便不再说话，棠意礼有种无处下嘴的挫败感，车子差不多要进小区，棠意礼抱怨了一句。
“荀朗，你真的挺无聊的。”
握住方向盘的手，不自觉地紧了紧，一直到把车子泊进车位，荀朗看向棠意礼，“我是无聊。”
他露出自嘲，“可我从一开始就告诉过你了。”
棠意礼忽然有点承受不住这话，她猛抬头去看荀朗，又看不出什么。
荀朗拍拍她的头，淡笑：“要是后悔了，可以告诉我。”
棠意礼突然有点慌，她明知道荀朗说的后悔，指的是什么，可还是装傻似的打了个哈欠，避过这个话题。
“困了，我要上去睡了。”
“嗯。”
荀朗把车钥匙还给棠意礼。
每一次，他都是开棠意礼的车把她送回去，然后自己再打车回，幸好这个冬天没有雪，不然夜晚打车是个问题。
棠意礼想到这一点，问荀朗，这个春节是回苏省，还是在北省过。
荀朗问：“什么事。”
用什么来证明我喜欢你，我不后悔呢？
除了砸钱，棠意礼想不出来第二个方式了。
“我送你辆车吧，代步用，你还要在津市训练很久呢，方便你回来看我。”
棠意礼亮晶晶的眼睛望向他，花钱的人，都这么期待，接受的人怎能不领情。
荀朗笑了一下：“好。”
……
荀朗提前春节两天走的，他老家在苏省，自然是回苏省过年，棠意礼没送他去机场，只是跟他吃了个送别饭。
关于那天晚上的争吵，他们谁也没再提起过，这件事，就像普通小情侣吵架一样，吵完就过，不存痕迹。
棠意礼跟荀朗约好，等他春节回来一起去看车，但后来，还是按捺不住，她自己去4S店，选了一辆。
白色运动款四驱车，不是非常贵，但开起来动力十足，内饰是红色皮革面料，又高级又酷。
女朋友送这个当情人节礼物，应该不会有哪个男人不喜欢吧。
棠意礼知道自己拿游泳来说嘴，犯了荀朗的忌讳，所以，弥补的心理就更强烈了，选定车款，她当场就交了定金。
棠意礼忙完这一件事，就等过完年，这辆进口车，通关入店。
她已经迫不及待想要把礼物送给荀朗了。
而忙了大半年的棠丰，最近也终于不用早出晚归。
他早起跑了五公里，回来吃早饭，一身清爽精健的棠丰，看见棠意礼睡肿的眼，还笑她。
“你怎么看起来比我还累。”
做生意的人就是这样，客户放假，他才能做最后一个休息的人，不过今年有纪南昀提携，生意不错，棠丰累，却也容光焕发。
再保养得宜，酒色财气并没有把棠丰掏空，反而年纪大了，有了沉淀，让他看起来更加儒雅高洁。
这会，打了一夜的游戏的棠意礼，自然比不上。
她垂着头，搅着碗中热粥。
“打起精神，”棠丰捏捏女儿的脸蛋，笑容神秘，“爸爸送你件新年礼物。”
“什么？”
棠意礼并不是特别感兴趣。
棠丰信心十足，“你这个小财迷，肯定喜欢。”
第52章 除夕
吃过了早饭，棠丰带棠意礼进书房，隔着书桌坐下来，棠丰递过一纸合同。
棠意礼抱着腿坐在转椅上，一页一页地翻看，直到看完最后一页，她露出娇俏的笑容。
“20%的公司股份，给我？”
“是呀，”棠丰满足地笑，“今年公司计划上市，到时候，爸爸还让你进董事会。”
那意味着，这20%甚至都不是代持，而是真正领导公司的话语权。
棠意礼光脚绕过书桌，从身后抱住棠丰肩膀。
“你简直就是全世界最棒的爸爸！”
棠意礼越过键盘，去笔筒里抽了根签字笔，按照棠丰的引导，每一处都签上自己的名字。
股份转赠的合同，早已加盖过公章，棠意礼签字既是生效。
办妥这件大事，棠丰反而犹豫起来，但木已成舟，他总要叫女儿知道，至少，这件事，女儿要从自己嘴里听到。
“阿梨，你长大了，不是小孩子了，以后也不能总是围着爸爸转……”
棠意礼看棠丰笑，贝齿微露。这张漂亮的脸，与她十岁那年的样子重叠。
她还像是个孩子，爱笑爱闹也爱哭……
棠丰一狠心，“爸爸希望，以后可以有自己的生活。”
“你要赶我出家门吗？”棠意礼开了个玩笑，只逗笑了自己。
棠丰：“阿梨，爸爸再婚了。”
这世界的背叛，只会发生在情侣之间吗？
拥有血缘的骨肉之情，就一定牢不可破吗？
那一刻，棠意礼觉得时间，好像一瓶静置的水，在剧烈摇晃之后，再也分不清清与浊，只有等待、沉淀、然后慢慢接受。
棠意礼缓缓地又问一遍。
“你是想再婚，还是已经再婚了？”
棠丰停顿片刻，艰难回答：“阿梨，我知道……瞒着你和另一个女人领证，你很难接受，但我保证，她不是个坏女人，你从此多一个亲人，甚至，你们也许会成为朋友……”
“你放心，爸爸永远最爱你。”
那份股份赠与合同，就是证明，棠丰自问，他为女儿已经考虑周到，20%的干股，公司一旦上市，棠意礼今生都会衣食无忧。
而且，他也不准备再要孩子，等自己晚年，公司仍旧给女儿掌管，他发誓，再婚，绝不会影响女儿的利益。
棠丰：“我和她有过充分沟通，爸爸的一切都是你的，她绝对不会分走你什么。”
棠意礼望着棠丰，忽然陌生起来。
父亲嘴里一口一个的她，倒底是谁？是这个家缺失了十几年的女主人，是她父亲的妻子，却唯独不是她的母亲。
棠意礼有点难过，却不想让父亲比她更难过。
“好吧，”
再婚的消息，虽然有点突然，可她说不，已经没有任何意义。
“好吧，如果爸爸觉得幸福快乐，我愿意试着和她相处。”
棠丰大喜，“阿梨果然是长大了。”
他很欣慰。
……
除夕当天，说好了，棠丰把新婚妻子带到家里来，引荐给棠意礼认识，也算是这个家的新年新气象。
棠丰没叫司机去接，而是起了个大早，自己亲自去。
棠意礼在家里等着，她第一次觉得这个等待的滋味，是如此煎熬。
她先给荀朗打了个电话，问他除夕怎么过。
“和往常一样过，也没什么特别。”
荀朗的声音，温和淡然，有种力量传递过来。
有一瞬间，棠意礼想要把家里发生的事，跟荀朗吐吐槽，转念一想，自己还没见过新来的继母，就贸然说人家不好，怕荀朗觉得自己不懂事。
这个想法，在脑子里转了一圈，还是作罢了。
棠意礼换了个老少皆宜的话题。
“我听说你们苏省春节，不吃饺子，吃年糕是吗？”
“可能是吧。”
纪南昀和荀妙云，一个是北方人，一个是南方人，凑在一起过的春节，荀朗也分不清是哪里的习俗。
反正从小都是那么过来的。
棠意礼又问，“现在，南市大街小巷，是不是都在卖年糕？”
“你想吃？”荀朗很快明白棠意礼的小心思。“我回来的时候，给你带。”
棠意礼“嗯”一声，甜蜜冲淡阴霾。
这是她与荀朗在一起，过的第一个年，与其说她想吃年糕，不如说，棠意礼想拥有一份荀朗送的礼物。
再娇贵的女孩子，都越不过喜欢的人送出的礼物。
结束通话，棠意礼高高兴兴去厨房观摩，阿姨满手面粉在帮桂鱼裹面糊。
阿姨侧目：“我们阿梨刚才还阴沉着小脸，怎么突然放晴了？”
“没什么！”
棠意礼抓起一颗樱桃放在嘴里。
油锅已经开始起小泡泡，阿姨下鱼，哗啦一阵油爆声，吓得棠意礼，后退了一大步。
等油面平静了，棠意礼又站回阿姨身后。
“你见过我爸爸的新娘子吗？”
月姐盯着锅，摇头：“我天天都在家，我没见过，那应该今天是第一次带回来吧。”
“唔……”
“阿梨你不用担心，棠总有多爱你，我在你家干了这么多年，全看在眼里，棠总那么好的一个人，找的太太也错不了，放心吧。”
月姐翻动鱼身，然后又揭开锅盖去看花胶炖鸡，忙得不亦乐乎。
棠意礼帮忙把菜一样一样端上去。
刚布好碗筷，门铃就响了。
一直响了好久，都没人去开，月姐走出厨房，看见棠意礼站在餐桌旁，就是不动，也知道她还别扭着。
“你啊。”月姐擦干手，笑着去开门。
棠丰对自己女儿还是很有数的，知道初见这一关，最关键，他没用钥匙开门，就是不想让女儿觉得领地被侵犯，所以，他按门铃一直按得很有耐心。
一开门，看见是月姐来开，也不恼，棠丰笑着先把妻子让进来，一边问，阿梨呢。
“在餐厅，今天是阿梨帮我传菜的，可乖了，她一直等着你们呢。”
门厅里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拿拖鞋、挂外套，等一切都弄好了。
那个陌生、清悦的女声突然扬起：“新年快乐，月姐。”
“给我的吗？”
新太太一进门，先给保姆阿姨送礼物，这是什么天大的面子，月姐受宠若惊。
她忙忙接过名牌纸袋，“谢谢，谢谢棠太太。”
第53章 难以心动
月姐的一句“棠太太”，让棠意礼神经一紧。
一上来就玩收买人心那套，这个“棠太太”可见是个厉害角色。
这一瞬间，这个房子、这个家，所有人都围绕“棠太太”，结成了新的阵营，只有棠意礼觉得自己被排除在外了。
听着外面的脚步声，逐渐靠近，棠意礼故意扭头，看向窗外，看似冷漠的背影下，她自己知道，手心里已经都是汗了。
“阿梨，你看看谁来了。”
很快，这一刻，终于到来。
棠意礼深吸一口气，回身，然后就看见一张熟悉又陌生的笑脸，然后整个人惊立在原地。
“阿梨。”
赵美伦笑吟吟地脸，像一部惊悚片，写满了诡异的开端，和恐怖的高潮。
至于结局，是棠意礼无法接受的荒诞。
“为什么是你？！”
“你”指代赵美伦，问题却是问的棠丰。
“你娶了赵美伦？！她……是我的校友，我们一样的年纪！”
棠丰脸上的尴尬，一闪而过。
“阿梨……这种事，也不能光讲年纪——”
“那讲什么？！讲爱情吗？！她！”棠意礼手指赵美伦，“她能给你爱情吗？！”
“阿梨，你倒底在跟谁没大没小？！”
棠丰已经隐隐带着怒色。
赵美伦的手轻轻搭在棠丰肘弯，温柔安抚。
“别怪阿梨，之前她对我是有一些误会的，但我现在就可以保证，我对棠先生真的、真的非常敬仰，他是比我大，可我很满意，这样温柔有担当的男人，同龄的男孩子里，是绝对没有的。”
“我对棠先生，是发自真心的喜欢。”
“阿梨，我知道你看不起我，但可不可以放下成见，至少为了我们共同爱的男人。”
棠意礼怒而发笑：“我们共同爱的男人？！”
“我怎么不知道你说的是哪个啊？！我身边的每个男人，你都爱。连李骄阳那种垃圾，你都要抢，你教我怎么看得起你？”
赵美伦一下被噎住，神情古怪又狼狈。
赵美伦慌忙去看棠丰，虽然自己与李骄阳那段，她没瞒着棠丰，但也特别怕被棠意礼一提，自己在新婚丈夫眼里变了味。
“棠先生……”
赵美伦今天穿了一件中国风的盘扣连衣裙，垂手站在那，自带楚楚可怜的气质。
棠丰已经头大，他没想到女儿对赵美伦这么抵触，好好的除夕，算是过不成了。
他敛气宁神，拿出一家之主的威严，呵斥棠意礼。
“美伦和你一样，都是小女孩，有过男朋友很正常，你现在和李骄阳也没有瓜葛了，往后不许在家里再提他的名字！”
“听到没有！”
“棠意礼！”
棠意礼耳根一震，很久没见父亲发过这么大的火，而且还是叫她全名。
后妈进门，果然是鸡飞狗跳的开始。
两人眼神里厮杀千万个回合，直到棠丰电话响了，她们齐齐扭头去看棠丰。
棠丰哪里顾得上别人，毕恭毕敬地接起电话——
“是纪先生啊……应该我给您拜年，没想到您先打来……是……是。”
“哦……您今年在北省过年，那我肯定要上门叨扰了……”
棠丰走到书房，关上门，彻底隔绝声音。
赵美伦一直看着棠意礼的反应，然后又震惊于她没有反应。
能被棠丰如此对待的纪先生，除了纪南昀不会再有第二个人。
而棠意礼听见纪南昀打来电话，竟然无动于衷。
赵美伦立志做捞女，这一点聪明，还是有的，她马上想到其中关窍，然后激动得无可抑制——
棠意礼竟然不知道荀朗跟外婆姓，他不止是纪南昀的独子，还是赫赫元勋翟庆鹏的外孙。
棠意礼不知道。
荀朗竟然也没有告诉她。
真有意思。
赵美伦此刻的心情，像上了牌桌的人，压上身家赌一场，发现对手连哪一张是王牌都不知道，她庆幸极了。
赵美伦心花怒放，脸上仍然保持了淑女的矜持。
“阿梨，我们讲和吧。”
棠意礼怎会看不出对方的虚情假意，她回房换了身衣服，抱着羽绒服走出来，撂下狠话。
“我和你之间那点事，在今天之前也许还能和解，但，加上你今天精心策划的这一笔，我跟你这辈子都没完！”
棠意礼甩门离开。
赵美伦悠然坐下，看着餐桌上的上等菜色，飘然道。
“好啊。”
……
走出家门的一刹那，棠意礼的眼泪就掉了下来，咸涩的滋味，混着这座城市的风，酿造了这个除夕夜特有的味道。
棠意礼觉得自己像孤身作战的英雄，失去了让她引以为傲的千军万马，只能在这个街头，苟延残喘。
终于日暮落了下来，她走到A大校园的广场上，红红火火的春晚片头，已经热闹的舞了起来。
有人驻足观看，有人匆匆归家。
只有棠意礼想了很久，才发现，今晚的自己无处可去，最后只能去夜魅酒吧。
得益于自媒体时代的伟大传播力，夜魅最近的生意有了起色，不少潮流男女，把那当成了名流打卡地，纷纷过去喝一杯。
但，除夕夜还来喝的人，几乎没有。
棠意礼走到门口，看到正门已经拦上，看样子是沈浪要打烊了。
棠意礼拿自己的钥匙，开了后厨的门，走进去，一路摸黑，到后台，远远看见吧台处亮一盏小灯。
温暖幽亮的一束光，落在男人的肩头，荀朗坐在高脚椅上，长腿从容触地，像一个人的寂寞独白。
棠意礼停住脚步，有说不出的震惊
她没想到会遇上荀朗。
他不是说自己回苏省过年，为什么此刻在这里，在北市！
他为什么要说谎？
棠意礼掂着一颗心，缓缓靠在凌乱的冰箱柜门上，后背一阵一阵渗出凉意。
“试试，我最近在学调酒。”沈浪说。
调酒器是一个暗刻花纹的金属瓶，空荡的酒吧里，只听一阵哗啦作响，打开盖子，一股幽蓝色的液体，潺潺流出，透着清冽的香气。
沈浪给荀朗倒了一杯，剩下一半，倒进自己的杯中。
荀朗端起，目光平视，他的侧颜有着坚毅的线条，棠意礼一直看着荀朗，他就和自己第一天见到时一样，目标明确，果断决绝，以及，难以心动。
第54章 理想型
沈浪家里没什么人口，只有一个大伯在北市，他就走一门亲戚，年就算过完了，之前还跟棠意礼说初二一起去上香拜佛，今天荀朗过来，他也吓了一跳。
沈浪问：“大家都以为你回苏省了，干嘛，躲着棠意礼？”
荀朗没作声。
就在几个小时前，他还和棠意礼通过电话，伪造了一切看似平静的日常交流，但他知道，两人最近有多别扭。
好像是从棠意礼脱衣服跳舞那天开始。
但又好像不是。
“我想让大家都冷静冷静。好不容易过一回年，不希望她不开心。”
沈浪明白：“咱们和棠意礼那样的姑娘，确实不是一类人，她那么张扬、活泼，而且还漂亮，理应活得精彩。”
“咱们日复一日的，就是泳游，脑子都要被水给泡坏了。”
“不过啊，你比我强，起码游泳这件事你干出成绩了，我呢，游也没游好，开个酒吧，还差点赔个精光，要不是棠意礼给盯着，估计我这会都上街要饭了。”
荀朗：“所以，你也觉得咱们这种人，对棠意礼来说，有点无聊吧？”
“嘿，我说新科蝶泳冠军，你是在自卑吗？”
沈浪笑着打趣，荀朗黯然一笑。
不过，沈浪又不得不说，“凭我对你的了解，棠意礼那种欢脱的个性，是不是也不太对你的胃口？”
荀朗没有说话。
“唉，”沈浪替棠意礼遗憾，“你和棠意礼在一起，大家其实都挺意外的，当初我们还以为俞晴才是你的菜。”
当初选修课里那么多女生，就属俞晴游得最好。
她一看就是有些底子的，虽然比不上专业女队，但那舒展的姿势和有力的蹬水，看着就是下过功夫的。
而且，俞晴是真的喜欢游泳。
再加上，她哥哥是国内率先搞游泳俱乐部的那批人，很有理想，也算和荀朗的理念，不谋而合。
所以，他们私下有些来往，顺便跟俞晴也算认识了。
但朋友就是朋友，荀朗说：“我对俞晴没有什么想法。”
他也从来没想过拿棠意礼和俞晴做比较。
沈浪：“我知道。我只是说，你的理想型应该是俞晴那种，温温柔柔，最重要，是和你有共同的热爱，大家没事聊聊体育，聊聊人生……而不是一言不合就撒钞票。”
“不过，这种爱撒钞票的女孩子，可以给我来一打，我是很高兴的。”
沈浪这话纯是打趣，荀朗扯出一笑，饮尽杯中物。
半晌，棠意礼听见荀朗用轻而不能再轻的声音说。
“棠意礼，确实不是我的理想型。”
那一刻，棠意礼感觉四肢百骸的血液，都往心口涌。
这么久以来，她隐隐察觉到的、想问又不敢问的，梗在心中的所有疑问，终于找到了答案。
就是这句话——
“棠意礼，确实不是我的理想型。”
过去不是，现在不是，可能未来，也不是。
……
棠意礼回到家中的时候，是凌晨一点，外面的天空，焰火闪烁。
所有人都在庆祝新的一年。
于棠意礼而言，这却是一场盛大的悼念，就在同一天，她赖以信任的人，都有了更好的选择。
而她被排除在外。
棠意礼进门，脱鞋，光脚路过客厅时，看到棠丰还没睡，一直在等她。
“阿梨，你去哪里了，打你电话，也不接。”
棠意礼视若无睹，往房间里走，棠丰追上去。
“我不明白，你倒底还想怎么样，赵美伦已经是我的妻子，阿梨，你就不能收起孩子脾气，好好为爸爸想一想吗？”
棠意礼拉开衣柜们，拖出两只硕大的旅行箱。
棠丰警觉之下，更是怒不可遏。
“你要离家出走？！”
棠意礼迎向棠丰，终于开口。
“不，是为爸爸着想，给你和赵美伦腾地方。”
棠意礼卷着叠得整整齐齐的衣物，一件一件塞进去，先是收了衣物，然后是床头柜里的杂物，最后，她去卫生间的梳妆台，把所有瓶瓶罐罐都敛了起来。
旅行箱合拢时，只听叮叮当当的玻璃脆响。
棠丰气得脸色发白，说不出话。
棠意礼拖着两只大箱子，笨拙地往外挪，路过棠丰时，她说了句让让。
棠丰哪里肯。
“你要去哪？”
“另外那套房子还空着，我去那住。”
棠意礼站直身体，对父亲对视，是前所未有的冷静。
“我不是闹脾气，也不是心血来潮，本来那套房子就是给我独立用的，现在正好是个机会，以后我从学校回来，就住那里。”
“月姐可以定时过来帮我打扫，但你不可以随便来，指纹锁，我也会删掉你的信息。”
“还有，属于我母亲的遗产没有分割过，以后你处置你的婚前财产时，我需要有知情权。”
棠丰微微讶异，没有想到，女儿还有这样果断干练的一面，他一直当她是小女孩，生怕她总是长不大，哪知道，做父亲的多年期盼，突然实现了。
此刻，棠丰也不知道是该骄傲，还是该难过。
“阿梨，你想自己住，爸爸不反对……你说的，爸爸也都答应，只是……”
只是，他希望女儿能像从前一样。
棠意礼没有回应，一个人推着大箱子，往门厅腾挪，棠丰失落了好久，才反应过来，急急跟上脚步，帮棠意礼把皮箱抬上电梯，最后送到小区里的另一栋楼里。
棠意礼守在门口，看着不舍离开的父亲，平心静气道。
“回去吧，有事我会打电话的。”
棠丰揉揉女儿的头，却发现她倔强的连一个拥抱也不肯给他。
“钱不够花，一定要告诉爸爸。”
墨色的雕花大门，慢慢关闭，棠丰站在原地，才发现，养了二十年的女儿，很轻易地就离开了家门，不适应的，好像是他自己。
从前那个欢声笑语的家，好像变成了陌生的地方。
棠丰踌躇了很久，才往回走。
……
送走了棠丰，棠意礼也用尽了勇气。
任由箱子堆在卧室门口，她无暇顾及，合衣躺在床尾塌上，眼泪又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第55章 俞晴是个大方的姑娘
过完年的这几天，棠意礼一直忙着收拾新家。
房子将近二百平，就她一个人住，还是觉得空荡荡，冷清清，所以，把行李归位后，棠意礼去了趟酒吧。
大白天，酒吧还没开始正式营业，沈浪从办公室里的弹簧床上拎起来，一脸懵逼。
“大小姐，现在是过年期间，我还不能给自己放个假。”
“我搬家了，陪我去趟家装市场买点东西。”
不由分说，棠意礼把人拉出来，直奔商场。
大街上张灯结彩，到处都在营销，沈浪以为所谓的买点东西，就真的一点。
哪知道逛了一上午，他这个练体育出身，都有点吃不消了。
沈浪把一大卷的窗帘布，从肩膀上卸下来，然后又把手里提的吊灯灯罩，支在地上，走在前面的的棠意礼，正在选购健身球。
那么大的球，双臂合抱都抱不拢，沈浪不得不求饶。
“真拿不动了，你的车里也塞不下了，我不是你的驴，求放过吧。”
棠意礼连头都没回，刷卡买下一个玫粉色的，然后跟老板说。
“给他。”
沈浪头往后仰，翻了个白眼，重新把窗帘扛起来，在保持好平衡后，抓起灯罩，最后才接过套在大袋子里的球。
曾经的游泳运动员，摇身一变，成了杂技团演员，走在路上，像走钢索，摇摇晃晃，奇奇怪怪。
引来路人各种微笑。
等逛完，回到家，沈浪又跑了十二趟，才把所有东西搬上楼，最后，他躺倒在门厅的地板上。
像被钉在十字架上的耶稣，安静、绝望。
棠意礼蹲下来：“沈浪，你真棒，真有本事。”
沈浪“哼哼”两声，豪言壮语道。
“我当然棒了，我专业运动员出身，我壮如牛，我的肌肉是白练的，我得都能——”
沈浪忽觉哪里不对，挣扎着坐起来，可棠意礼已经起身往厨房走。
“喝什么？”她头也不回地问。
沈浪：“呃，矿泉水。”
“好。”
棠意礼拉开双开门的大冰箱，探身取了两瓶水，合上门，走过来，递给沈浪。
沈浪仔细研判棠意礼的神色，心里暗自嘀咕——
刚才是我看错了吧，这位姑奶奶眼神里，怎么透着个狠呢。
嗯，应该是我看错了。
这不挺正常嘛。
……
城市的另一边。
今天是俞可的游泳俱乐部开业的日子。
他的俱乐部，有点类似欧洲的足球俱乐部，俱乐部之间进行联赛，通过比赛、造星、转播，多重行销，然后将游泳这项运动商业化。
国内的游泳俱乐部，尚在起步阶段。
荀朗对这条商业模式，十分感兴趣，所以过来看看，顺便当一回嘉宾。
剪彩结束后。
俞可很兴奋，拉着荀朗，一直在介绍俱乐部前景。
最后，他干脆游说起荀朗。
“你现在是在役运动员，可能有些事，做起来不太方便，但也该筹划一下，这是一条长远的路，对国内泳坛的现状，有巨大影响力，将来的收益，一定很可观。”
“荀朗，你日后可以考虑加入我们。”
荀朗没有直接回绝俞可。
甚至，他也为这个想法动心过，把自己挚爱的事业，成功商业化，推广全民游泳运动，确实是个宏大的梦想。
可这种半商业半公益的事，对于看惯了纪氏体量的纪南昀来讲，也就算小打小闹，日后他要真的做，可能跟家里还有的吵。
所以，现在定什么都为时尚早。
荀朗：“我会考虑，不过，目前还是要以队里的训练为主。”
“那当然，等你拿了奥运冠军，影响力就大了。”
荀朗笑笑摇头。
俞可：“我对你有信心。”
这时，有人来叫俞可，说有来洽谈，俞可跟荀朗打了招呼，走了。
有记者过来：“可以做个专访吗？”
全运会的热度还没降下去，自然荀朗就被认了出来，但他却不太感兴趣，委婉拒绝。
“队里有规定，不可以单独接受采访。”
记者遗憾离开。
“荀师兄，我在旁边等了好久，才逮到你一个空档。”
俞晴笑着走过来，手里还拿了个玩偶。
“送给你，我哥哥俱乐部的吉祥物。”是一个带着游泳圈的兔子。
荀朗没有接。
俞晴似是意识到什么，大大方方道：“要不，就算我送棠意礼的，你帮我转交。”
荀朗又看了一眼那只雪白的、戴了一身游泳装备的兔子，它笑得那么开怀，应该是一只喜欢游泳的兔子吧。
他垂眸，扯唇笑了一下，“棠意礼不会喜欢的。”
棠意礼不喜欢游泳，自然也不喜欢会游泳的兔子。
俞晴是个很大方的姑娘，被拒绝，也没有不高兴，反而自己给自己铺了个台阶——
“棠意礼那么漂亮，肯定看颜，这个兔子这么丑，我猜她也不会喜欢。”
俞晴笑笑，收回玩偶，好像还有点不好意思，又把玩偶背到身后。
那一刻俞晴的窘迫，让荀朗有点自责。
可能是有种补偿心理在作祟，临走前，荀朗跟业内的朋友打完招呼，又特意跟俞晴说了一声。
大家有意无意回头，去看俞晴。
她站在人群里，不好意思地朝荀朗挥挥手。
“荀师兄，再见。”
荀朗都走了好远，俱乐部门口的人也散了，只留地上一片拉花纸屑，五颜六色。
俞可走过来打趣妹妹。
“你的荀师兄，早都没影儿了，还看啊！”
俞晴笑着说了句，不看了，行了吧。
她扭头往屋里走，俞可背着手，跟上来。
“荀朗在泳坛，绝对未来可期，这个妹夫，我也很喜欢。”
“哥！”俞晴突然严肃起来，“荀师兄有女朋友。”
“有女朋友了？看着不像啊。”
“荀师兄的女朋友，是我们选修课上的同学，人长得超漂亮的，所以，你别乱说话。”
俞可想笑，这个丫头，她明明是妹妹，怎么说起话来，比他这个哥还正经？
俞可还想逗逗她：“我不信，现在的女孩子，一个比一个会化妆，要论漂亮，我看都比不上我妹妹，清水出芙蓉，那才是真漂亮。”
“连真漂亮假漂亮都分不清，荀朗肯定眼睛有问题。”
俞晴简直受不了了，“哥！”
俞可笑着，看妹妹跑掉。
第56章 男朋友对棠意礼意味着什么
荀朗从俱乐部出来，直接回了家。
准确的说，是回西山的翟府。
荀朗开车，还是走那条盘山路，经过哨卡，放慢车速，守卫认出他，立正敬了个礼，赶紧放行。
继续往上开，路过第一栋宅邸时，荀朗不自觉地多看了两眼，那是他带棠意礼来过的地方，也是他们确定了彼此心意的地方。
那一晚，篝火映照，暖暖的松木味道，融化了人心……
沿着盘山路，再往山里走，很快就能看见一处更幽静巍峨的建筑，白墙红瓦，风格古朴，立在山林间，有种世外桃源的氛围。
这是翟老爷子住的地方。
今年，荀朗他们一家人，就在这里过的年。
大门口挂了两只红灯笼，硕大圆润，整齐的穗子，都快要拖地了，荀朗沿着台阶走进大厅，遇上仇伯。
他笑着说：“真巧了，纪先生前脚刚回来，小少爷您也回来了，快进去吧，正好开饭。”
荀朗把外套递给仇伯，穿过花厅往里走。
小客厅里，传来荀妙云的惊呼声。
“真的假的？！”荀妙云还有点不信，追着纪南昀身后，“老纪，别人的八卦，可不能随便乱说呦。”
“我是传八卦的人吗。”
纪南昀坐下来，瞪了荀妙云一眼，当着岳父的面，纪南昀也不好意思打荀妙云的屁股。
他自斟自酌一杯香茗，不理妻子。
翟老爷子是行伍之人，喜欢直来直去，女儿女婿的耍花枪日常，他实在看不下去了。
“南昀，倒底怎么回事？”
老爷子发话，纪南昀放下茶盏，微微坐正，说。
“今天去应酬，碰上了棠丰，他带了女孩子一块出席的，我还纳闷是谁呢，后来他亲口介绍的，新婚妻子——”
纪南昀看见荀朗走进来，突然卡顿，荀妙云和翟老爷子，侧头去看，也是一瞬间的哑口无言。
名门贵胄的三个人，背后议论别人家的桃色故事，有点尴尬哈。
但论心理素质，还得是上过战场的翟老。
老爷子也不遮掩了，直接问荀朗：“你爸说的棠丰，是上回你让人搜山，找的那个小姑娘的她爸吗？”
荀朗：“是。”
荀妙云有点惋惜：“阿梨有后妈了诶，可怜的小阿梨……以后要吃苦了呢……”
她又问儿子，“阿梨跟你说了吗？”
荀朗没说话。
纪南昀拦妻子，“棠意礼那丫头那么作，怎么可能不告诉他，搞不好天天打通宵电话，给你儿子哭诉呢。”
这话，里外透着酸。
翟老爷子见纪南昀无故招惹荀朗，不乐意地说。
“作怎么了，女孩子就是要作一点，这才招人疼，当父亲的就是要把女儿养作……”
荀妙云：“就是，作怎么了……”
身后的三人，分成两拨，迅速展开辩论。
荀朗无暇顾及，一个人默默上楼。
……
刚才，得知棠丰再婚的消息时，荀朗的震惊不亚于棠意礼，他的第一反应和荀妙云是一样的，棠意礼应该会很难过吧。
平时他看得出来，和父亲相依为命的棠意礼，对父亲的感情，远胜过一般儿女，那不止是生养她的人，也是棠意礼的底气。
她那么明媚、快乐，一定是棠丰用心的结果。
现在棠丰的心里有了新的寄托，棠意礼往后会怎么样呢。
荀朗仰靠在沙发上，深深地叹了口气，突然觉得疲惫。
上一次和棠意礼通电话，还是除夕那天，她听起来一切正常，根本没提过父亲再婚的事。
那说明什么呢？
再婚，是这两天发生的吗？
可即便是刚刚发生，棠意礼连给自己打个电话的时间，都来不及吗？
想到这里，荀朗觉得无力，他被一股巨大的负面情绪笼罩住。
连纪南昀都知道，以棠意礼的个性，出了这种事，就应该哭一哭，闹一闹的，为什么到现在，还没有一点动静。
一通电话，一条短信都没有发给他。
倒底，他，这个男朋友，对于棠意礼意味着什么？
这时，佣人来敲门，荀朗起身开门。
“请小少爷下楼吃晚饭。”
“叫他们先吃，我一会下去。”
荀朗关上门，终于耐不住，给棠意礼拨了个电话，听筒里响了好半天的盲音，他立在落地窗边，看着山中落日，像一场盛大的谢幕。
过了好一会，电话终于接通。
“荀朗。”
棠意礼的声音依旧，只是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荀朗问：“你在做什么？”
“收拾收拾东西。”
“怎么想起收拾东西了？”
棠意礼笑了一下，“买了太多新东西，旧的不喜欢了，就扔掉呗。”
旧的包包，配不上新的流行，扔掉。
旧的鞋子，不搭新的裤子，扔掉。
当初喜欢，后来觉得无聊的男友，又在不在扔掉的范围内呢？
荀朗也跟着笑了一下，眼中光芒，随着山中太阳掉入地平线，彻底熄灭。
原本，荀朗给棠意礼打这通电话，是想问问她最近怎么样，哪怕她的回答有片刻的凝滞，他都会不顾一切，立刻出现在她面前。
他想拥抱她，给她安慰。
可电话里的棠意礼，太自然了，荀朗听着她轻描淡写地说购物、说美食，像往常一样，无懈可击。
她说，他听，根本没有给荀朗多问一句的机会。
最后棠意礼终于没得说了，匆匆找了一个快递来敲门的借口，挂掉了电话。
荀朗听着电话里嘟嘟嘟的盲音，举在耳边，听了好久，直到手机自动挂断。
……
这个年，终于过完了，沈浪松了一口气。
他终于不用再往棠意礼的新家跑，去当免费苦力了，棠意礼还想叫他，沈浪正好以酒吧生意忙，给推托掉。
A大开学在即，不少学生陆续返校，酒吧的生意，比春节前还要好，沈浪忙进忙出，也不算说谎。
游泳队的兄弟们，选了一天齐齐来捧场，沈浪更是精神百倍，一会往卡座里上酒，一会端零食。
程准嘴里不停地嚼着，一边说，“二师兄，你这地方高大上啊，想不到，你不当运动员了，改经商了，牛逼！”
第57章 谎
祁东和赵佳腾不住地看姑娘，最后也不得不赞叹。
“还是你滋润啊！”
“你说你，在学校外面扎了根，天天看我们操练，累得跟狗一样，是不是特别爽。”
沈浪谦虚：“一点爽，一点点爽啦。”
另外三个人扑上去拧他头，闹成一团。
荀朗坐在那里，不说话，也不参与，只是捏着杯沿，像入定了一样。
沈浪稳住兄弟们，往荀朗身边一坐，跟大伙说。
“说真的，我能开起这酒吧，得感谢棠意礼，要不是她，我不仅没钱装修，可能连盘下店的钱，都得打水漂。”
“人家姑娘仗义。”
程准张大嘴，“我学姐这么飒呢，都能包养男人了？！”
“屁！”沈浪踹他一脚，“我和棠意礼是合作伙伴啊，别瞎说，这坐着人家正主儿呢。”
大家哈哈一笑，在他们印象里，棠意礼和荀朗自然是理所应当的一对。
沈浪当着荀朗的面，忍不住吐槽棠意礼。
“就他家那位姑奶奶，太能折腾人了，搬家找我帮忙，就帮忙呗，也没什么，哪知道她光窗帘就订了四种颜色，我一个钩子一个钩子地穿窗帘，挨个挂了一遍，最后你猜怎么着？”
“人家说还是第一个好看，又让我换下来。”
沈浪当场自闭。
其他人已经笑喷，除了荀朗。
他问：“棠意礼搬家了？”
沈浪：“是啊。”
沈浪靠近荀朗，在他旁边小声说，“她不知道你没走，她要知道你春节在北市，肯定折磨得就是你。”
“她为什么搬家？”
沈浪一愣，这才想起来，好问题啊！
大过年的，棠意礼为什么搬家？
“可能有钱烧的吧，她新房子可漂亮了，那装饰得，跟仙宫一样，连抱枕都是香的……”
沈浪眼中漾出少女心：“我也好想住在那……”
荀朗起身，外套搭在手臂上，大步往外走。
“怎么走了。”
沈浪在他身后，仍旧浑然不觉。
……
棠意礼收到荀朗短信的时候，她在美院的版室里，正在裁剪一块呢料。
这间教室，是她们平时用来打板制样衣的，棠意礼问高老师借了钥匙，最近都泡在这里。
偌大的房间，中间是一张一张的大桌子，靠墙的地方挂满半成品和布料，缺胳膊断腿的模特，随意倒在角落。
有种阴森的空荡感。
棠意礼看了眼手机，荀朗问她在哪。
棠意礼随手发了个定位，然后低头继续，粉块随着粗木尺，走出一条线，领口与肩膀的弧度，恰到好处的勾勒出来。
棠意礼拿笔在旁边的本子上，做了一个标记。
荀朗过来的时候，大门开着，他看到的棠意礼，就那么站在长桌前，上半身俯在桌面，认真地画着什么，额间刚好落下一绺碎发，棠意礼抿唇，想了一下，添上一笔，才把头发别到耳后。
然后，棠意礼也察觉到什么，抬头，她的视线，从眼镜片的上方，直视过来。
一个春节过去，虽然还不至于产生什么变化，但两人都觉得对方好像哪里不一样了。
阳光充满房间的每个角落，尘埃飞舞，棠意礼和荀朗的对视，好像隔了千山万水。
荀朗终于跋涉归来，他走到棠意礼身边，把手里的袋子放在桌上。
棠意礼去看，是个牛皮纸的食品袋，上面写着，白记年糕，南市老字号。
袋子的下面还有几行小字，都是白记年糕的店址，南市某某路某某号，根正苗红的本地产品。
从未走出过南市。
此刻，它就放在了棠意礼的面前。
原来，他还记得自己想吃年糕。
“谢谢。”
棠意礼放下粉块和笔，拍拍手上的粉，从袋子里取了一块，白糯的年糕，滚着花生糖粉，入口又香又甜。
是女孩子喜欢的那种零嘴。
这一刻，她多希望除夕的晚上，自己没去过酒吧，如果她什么都不知道，是不是会觉得年糕更好吃呢？
棠意礼吃完了一块，冲荀朗耸肩笑了笑，又拿了一块。
“你什么时候从南市回来的？”棠意礼不经意地问。
荀朗垂眸，英朗的五官，第一次组合出艰难的表情。
食物是不会说谎的，这袋年糕从制作到棠意礼的手上，时间不超过五个小时，他要怎么回答棠意礼的问题——
承认自己根本没回南市，年糕是托人买的，那接踵而来的另一个问题，就是他为什么骗棠意礼自己在南市过年，告诉她，自己不想看见她吗？
还是，干脆把这个谎说倒底。
倒底哪种说法，可以帮他把棠意礼留在身边，倒底自己要怎么做，才能让他快乐。
棠意礼：“不是查岗的意思。”
荀朗在犹豫的一瞬，棠意礼已经替他做了选择，“年糕很好吃，下次我去南市，一定要尝尝刚做出来的。”
“棠意礼……”
“我知道，不用抱歉，你回来晚了，错过了情人节，但你带礼物了啊。”
她笑着看他，举了举手上的年糕，是前所未有地温柔，温柔的注视里，有化不开的浓稠。
荀朗就站在她身边，都能感觉得到，她没有真正的快乐。
棠丰再婚的事，她不主动说，荀朗连问的借口都没有。
因为他根本无法解释，他的消息是从哪来的。
所以，只能由棠意礼主动提。
棠意礼迟迟不说，那只能说明，要么是事情不重要，要么是男朋友不重要，两个原因，总有其一。
马路上，路灯渐次亮起，春天的风还有点料峭的寒意，荀朗问棠意礼，冷不冷。
棠意礼摇摇头，过了好一会，棠意礼问他。
“你什么时候回津市训练？”棠意礼问。
“开学就走。”
棠意礼点点头，默数两人还能见面的次数。
感情这种东西，距离太远，时间太长，自然而然就走向消弥了，最后这几天，谁又知道是不是他们最后相处的日子呢。
棠意礼有点意兴阑珊。
荀朗送她到停车场，棠意礼说：“回去吧，不用你替我开车了，我可以开回去就好了。”
荀朗：“你回家？”
“嗯。”
话，已经说到无话可说的地步，再耗下去，他们都怕有谁会忍不住先提出那三个字。
像往常一样，简单的说再见。
棠意礼上车，荀朗往校园里走，谁也没有再回头多看谁一眼。
第58章 权贵的玩法，果然不一样
城市的晚高峰，悄然降临，公路上的车子，大排长龙，亮起的尾灯串成了一条红色河流，把棠意礼的孤寂，载浮载沉。
花了比往常多一倍的时间，棠意礼的车子才开进小区。
棠意礼的手机响了，还以为是荀朗，她拿起一看，是棠丰。
棠意礼接起来，问，什么事。
棠丰：“阿梨，你在家吗，爸爸有事想和你谈谈。”
“别了，我过去找你吧。”
棠丰叹了口气，“好吧。”
他应该是没想到女儿的拒绝这么直白。
其实，棠意礼对父亲并没有多少怨恨，只是单纯的不喜欢，自己的领地被他人入侵。
所以，她不想棠丰过来。
棠意礼现在最缺的就是安全感，曾经口口声声说爱她、喜欢她的人，又一起对她说了慌，这种难过，这种伤害，一时半会还缓不过来。
棠意礼把车停在棠丰的楼下，捏着包她刚买的春季新款手拿包，按门禁上楼。
她还是很有分寸感的，先通知主人，才以客人的身份进去，哪怕哪里是自己曾经的家。
果不其然，来开门的是赵美伦。
棠意礼搬走第二天，赵美伦就以照顾棠丰的名义，搬了进来，房子里的陈设，也花了她好几天的功夫，全部换了一新。
棠意礼弯身换鞋，赵美伦笑着拿出一双客用拖鞋，“穿这个。”
棠意礼原本的拖鞋早就被扔掉了。
善良后妈，演的得就是演的，棠意礼一点都不意外，她看赵美伦，笑了一下。
“以后，我要叫你阿姨吗？还是叫妈？”
“叫什么妈，”棠丰正好听见，皱着眉，“你爱叫什么叫什么，不要阴阳怪气的。”
棠意礼昂然从赵美伦面前经过，飘然扔下一句。
“那我还是叫你赵美伦吧，过几天开学了，总不好一口一个赵阿姨，让同学听见了，肯定要说闲话的。”
赵美伦强迫自己，一定要笑，一定要表现得大度，她都已经嫁给棠丰，自然不怕闲言碎语。
这个世界，从来都是笑贫不笑娼，她也不过是想过上更好的生活，又没偷又没抢，不过就是嫁了一个死了老婆的老男人。
没什么不敢让人知道的。
赵美伦想通这一节，神色从容地去厨房榨果汁。
棠意礼跟着棠丰去书房。
家中毕竟多了一个人，棠丰懂得避忌，等关上了门，棠丰流露出心疼，问女儿，最近心情好点了吗。
棠意礼看见父亲眼角似乎又添了皱眉，倒底没再使性子。
“我没事。”棠意礼坐下，问：“找我什么事？”
棠丰斟酌了一下，从抽屉拿出一沓A4纸，上一次父亲递过来的股份转让的合同，这一次，却变成了某某银行的流水明细。
棠意礼一直拿的都是棠丰的副卡，这么多年随便刷，大手大脚惯了，棠丰也不是不知道，也不是没查过，以前觉得她花销大，顺口说两句，就算过去了。
今天突然坐在书房，郑重其事的样子，棠意礼已经隐约知道怎么回事了。
“女儿，你一个人在外面住着，爸爸实在是不放心，所以才查了你的消费记录。”
棠意礼根本没有接过纸页，而是冷静道：“爸，直说吧。”
棠丰还以为女儿的脾气上来，肯定要闹，却没想到，棠意礼竟然平静得像他谈判桌上的生意对手。
棠丰放低声音：“阿梨，你看啊，每个月你都有一笔额外的转账，五万，这个人是谁？还有上个月，你刷了将近百万，这个钱是做什么了？”
“我和朋友一块做生意。”棠意礼回答。
“你还在上大学，谁会拉着你做生意？！倒底是什么生意，需要这么多钱，你别被人骗了！”
棠丰的劝说，已经到了苦口婆心的地步。
“现在的男孩子，不止会骗你感情，还会骗你钱，你长得又漂亮，阿梨，要多长个心眼啊！爸爸不是心疼钱，是怕你受伤害，还有——”
棠意礼忽然打断他，冷冷凝视棠丰：“赵美伦跟你说什么了？”
“什么……说什么了？”棠丰卡顿了，想了一下，“不是她，她没有插手你的事。”
棠意礼也不纠结赵美伦的问题，而是直接问：“叫我来，应该不只是为了规劝我吧。”
虽然棠丰是生意人，但并不是一个杀伐果断的狠角色。他对女儿有愧，很快气势就矮了下去。
“爸爸怕你在外面遇见坏人，零用钱会每个月定量打给你，你看看多少合适，咱们父女两个商量一下。”
棠意礼立刻就明白了，父亲是要收回她的副卡。
棠意礼也不犹豫，从手包里翻出信用卡，黑色的卡面上泛着幽幽的光泽，按在书桌正中间。
然后，她站起身，拉了拉帽衫裙的后摆。
“每个月给我多少零用钱，你跟赵美伦商量就可以，不用跟我商量。”
棠意礼转身推门出去，棠丰狼狈，坐在那里，一时发怔。
棠意礼走到客厅，看见赵美伦贤妻良母一样，在桌上摆了果汁和点心。
看到棠意礼，她扬起无辜的笑脸。
“父女俩聊完了？过来坐啊。”
棠意礼脚步放慢，还真的踱步到茶几旁，每一片水果上都插了一只粉红色的果签。
棠意礼笑了一下，“我也挺佩服你的，一步一步走过来，终于挤掉了我，花上了我爸的钱。”
赵美伦：“我真不是为了钱，嫁给你爸的。”
“无所谓，你别后悔就行。”
棠意礼走了。
赵美伦站在明亮温暖的顶灯下面，有一阵胜利者的爽快感。
这种爽快，不仅是她说动了棠丰，掐住了棠意礼的经济脉，而且赵美伦通过家里的关系，拿着棠丰的资料，还找人查过了棠意礼每月五万块的去向。
不查不知道，一查，竟然还有意外之喜——原来，棠意礼不仅不知道荀朗的身份，而且还不知天高地厚地把人家给包养了。
赵美伦不得不佩服，权贵的玩法，果然不一样。
荀朗对自己一直表现冷淡，原来是不喜欢直球，而是喜欢捉迷藏。
这会，他正在享受女人倒贴的快乐，看着棠意礼傻傻蒙在鼓里吧。
如果有一天，等她得知荀朗家世，知道他把自己耍得团团转的时候，棠意礼还能像今天一样趾高气昂吗。
真相大白那一天，当真让人期待呢。
赵美伦都觉得有点等不及了，可又要耐心的等，她还要看看，没了经济来源的棠意礼，是怎么纠结挣扎的，就像自己当初那样。
而这次围观棠意礼，不止有自己，还多了一个荀朗，就更有意思了。
第59章 棠总搞钱
从棠丰家出来，棠意礼站在楼下，迎着料峭的春风，缓了缓情绪。
可能是最近糟心的事太多，失去钱，对棠意礼而言，反而没什么痛感了。
着眼当下，才是最要紧的。
棠丰说是给她每个月定额的零用钱，但棠意礼觉得，还是得做最坏的打算，万一以后一分钱进账都没有，她难道喝西北风吗。
棠意礼先回了自己家，换上家居服，卸妆、洗脸，中途停下来，湿淋淋的脸上还滴着水，她望着镜子里的脸，有点发怔。
这时电话响起。
棠意礼去看，这么晚打过来的，是一通陌生号码。
“你好？”她按下免提。
“你好，棠小姐，我是4S店的，您的销售，三个礼拜前，你在我们这里订的车，今天刚刚到店，想和您约一下时间，您看什么方便过来取车。”
顺便把尾款付了。
棠意礼顿时无奈，这个电话，早不来，晚不来，她刚刚把信用卡给还了，钱窟窿就来了。
刚刚从棠丰家出来时的潇洒，烟消云散，她咬唇，想了好半天，试着问。
“这辆车……如果，我是说如果，我不要了的话……”
销售很老道地接上：“不要是可以的，但您的定金就不能退了，我看您的定金高达十万呢，这损失可就大了……”
棠意礼深吸一口气，“好吧，我知道了，那我去取车的时候再联系你。”
“好的，那您尽快，车子留在店里超过一个月，也算您违约的。”
电话挂断之后，棠意礼纳闷，销售人员的声音，又甜美又无情，如此分裂的人格，是怎么做到的。
棠意礼敷着金箔面膜，抱着笔记本坐在沙发里，银行账户的页面，数字的部分，加大加粗，可即便这样，棠意礼还以为自己看错了。
“1245.04元。”
连美元都不是。
棠意礼心都碎了，原来伤她最深的不是男人，而是银行账户。
她平时刷信用卡，手机支付也绑信用卡，反正都是棠丰还款，她根本没有存钱的意识，现在才是月中，真等棠丰给她打生活费，那她岂不是要饿死。
“唉！”棠意礼把电脑扔到一边，往后躺平，反正让她先向棠丰开口要钱，她肯定拉不下脸。
棠意礼第一次为钱发愁，她躺在那，翻来覆去，突然灵光乍现，想到了救命稻草。
棠意礼一个鲤鱼打挺，重新坐起来。
“对啊！我现在是棠总，我有酒吧啊！”
……
第二天，棠意礼起床就去了一趟夜魅酒吧。
大早晨的，自然还没营业，沈浪刷着牙，从后面储藏室走出来，诧异道。
“大小姐，今天这么早。”
棠意礼解下脖子上厚厚的围巾，放在吧台上，“我来看账本。”
“哦，那你等会。”
为了省房租，沈浪最近把家都按在酒吧了，后面一个储藏室，一般用来存酒和食物，另一半，让他收拾出来，搭了张窄床。
沈浪漱了口，进去从枕头下面，拎出一个薄薄的笔记本。
棠意礼接过来，一页一页翻看，一边看，一边暗自叹气——
真是个粗人……
账本用手写……
字还丑……
这是什么啊，3400+4000等于3800？！
合上本子，棠意礼问他：“要不是我入股了，你是不是都不准备记账？”
“对啊。”沈浪很仗义地说，“这账本就是专门为你写的，怎么样，很专业吧。”
棠意礼如果不是现在缺钱用，可能确实会感动一下下——被沈浪的空空的大脑，给感动——现在她只想，敲开沈浪的脑壳，看看里面倒底兑了多少水。
再说这本账，从账面上看，这些天，酒吧也就盈亏相抵，几乎可以看做没有利润。
反正，今天，棠意礼是拿不到钱了。
棠意礼想从酒吧里弄钱的愿望落空了，失落了几秒钟，但她还是打起精神，交待沈浪。
“市面上有记账软件，你去找找，和咱们的收银系统接在一起，然后每月账目会自动生成，也不需要你自己算账了。”
“哦。”
“还有，你现在的账，只记了流水，根本不是净收入，到最后怎么分账呢，对不对，你总不能把流水分我一半吧。”
“哦~”
“所以，以后每个月进货，你也要在系统里录入好，成本是多少，卖多少钱，咱们也好准确控制成本。”
“哦！”
棠意礼看着他。
沈浪眨眨眼，信誓旦旦地保证。“你放心，我肯定都做好。”
棠意礼继续说：“我每个月三号来查账，然后五号之前，咱们分润，你看行吗？”
“可以可以，当然可以。”
沟通一切顺利，棠意礼终于露出笑脸，临走前，棠总如法炮制画大饼。
“那就辛苦你了哦，沈总。”
一句沈总，美得沈浪，差点没归西。
棠意礼飘然离去。
沈浪后之后局，半天才反应过来。
“这女人，给我安排这么多活，一个沈总就把我哄废了，啧啧……”
……
暂时拿不到钱，但棠意礼还是庆幸。
至少投资了酒吧，歪打正着给自己留了条后路，目前流水有点惨，但生意上了轨道，长远来看问题不大。
就是当下，下了定金的车，还在4S店里停着，这笔钱还悬着，要怎么办呢。
棠意礼有点发愁。
虽然她和荀朗现在两人关系降温了，但棠意礼觉得答应了人家，突然反悔实在不磊落。
棠意礼的面子，比那几十万，还是贵那么一点点，所以不能丢。
既然坚持要送车，酒吧这边没有弄钱的办法，棠意礼又想了一个新招儿。
棠意礼开车先回家，一进门，就直奔衣帽间。
这些年，什么皮包手袋的，棠意礼没少买，钱也花了一大堆，自然存货满满，翻翻捡捡的，总能找出一些可以卖二手的。
棠意礼甚至自我安慰，旧的不去，新的不来，有的早晚要过时，不如趁现在，利益最大化，卖卖二手，既可以换钱，又能清理衣柜。
也算一举两得。
从下午开始，棠意礼就扎在奢侈品的海洋里，挑挑选选，这个也不舍，那个也喜欢，最后，狠狠心，棠意礼装了一箱子的东西。
第60章 半夜警局见
棠意礼有一阵子喜欢古着，认识不少二手商贩，对比了几家的报价，她选了一家把货出给他。
联系好时间地点，棠意礼把这一箱子的东西，先搬到楼下车里，好好地摆在后备箱里。
她双手合十，冲着那堆心头爱，说。
“对不起了，等我有钱了，再带你们回家。”
生离死别一样的场面，棠意礼差点哭出来。
时间不早了，已经入夜，棠意礼在车里跟这些“老朋友”一一话别，关上车门，准备上楼。
哪知道沈浪的电话打了过来。
棠意礼一接，那头乱糟糟的，忽听有个人喊，出人命了，棠意礼吓了一大跳。
沈浪吼她：“你能不能安静！”
棠意礼：“沈浪？老沈？”
沈浪略带歉意，对棠意礼说道：“你能不能来警局一趟。”
……
棠意礼飙车上路，一路上都在想，沈浪倒底出了什么事，电话里，就听女人在吵，他没说几句就挂了。
一直以来，棠意礼都太依赖金钱给她的安全感。
现在兜里没钱了，棠意礼心里突然也没底了，她也不知道自己去了警局，能不能把沈浪给捞出来。
警局不远，开车也就十几分钟，棠意礼惴惴不安地赶到，看见警局接待处，走过去。
“你好，我找沈浪……”
男警员上下打量棠意礼，还没说话，旁边又来一位胖胖的警员，“你是沈浪领导吧，正好程准他们的领导也来了，一俩一块办手续吧。”
啊？
棠意礼有点懵，跟着胖警员往里走，进了一个小屋，荀朗竟然也在里面。
深更半夜，不期而遇。
好几天没联系的两个人，俱是一愣。
棠意礼出来的急，根本没来得及换衣服，身上裹着泰迪大衣，里面穿了件真丝吊带睡裙，就跑了出来，这会两条纤细白嫩的腿，在丝滑飘逸的裙底，格外晃眼。
荀朗扫过棠意礼，脸色不霁。
胖警官不知道从哪翻出两张表，递给棠意礼和荀朗，一人一张。
“是这样啊，沈浪，纠集程准、赵佳腾、祁东三人，酒后闹事，打了隔壁便利店的女店长，人家报的警……你是棠意礼是吧。”
棠意礼震惊之余，点点头。
胖警官：“那你就是荀朗了……叫你们两位来呢，就是看看这事怎么解决。”
棠意礼一脸懵，问警官：“怎么解决？”
大概是美女的反应有点萌，胖警官一下就笑了。
“这得问你们呀，沈浪他们四个，死活不赔礼不道歉，这才叫你们当领导的来，你们给他们四个做做工作，看怎么把这件事给处理了，最好让对方愿意和解。”
“不然按治安管理处罚条例办，这四个小伙子要吃亏呢。”
棠意礼还是不解，她抬起双手，慢慢消化刚才那一堆信息，可她还是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好端端的，沈浪他们打女人干嘛？
而且——
“我怎么变成了沈浪他们的领导了？”
荀朗来得早，他语气森凉地接过话，“沈浪是开酒吧的，人家问他领导是谁，他就说是你了。”
“哦……那你？”
“程准他们不敢通知雷教练，所以，就说领导是我。”
棠意礼哭笑不得——这四个人还真是上天赐予的活宝啊——这种情况下，都能把自己和荀朗给凑一块，什么圆粪。
荀朗已经填好表，起身出去，棠意礼坐下来，看着高大的身影走出房间，他背对窗子在打电话，雄伟的背阔肌，透过烟灰色的衬衫突显出轮廓。
棠意礼看着他。
荀朗侧过身的时候，她怕被发现，又赶紧收回目光，偷偷把桌上的表格拉过来。
那是荀朗的字，字如其人，一横一竖，自带劲力，锋锐飞扬。
曾经，她给这个男人发过多少肉麻短信，他的回复都是又短又平，但今晚，看见了他的字，就知道他的那些回答，兑换成字，简直是打着禁欲的旗帜，玩弄的性感招式。
好想强他。
这个念头一入脑，棠意礼瞬间醒了。
这是警察局，她这是什么邪恶念头？！
棠意礼继续抄作业，不自觉地，再次魔音入脑，好像身后有个小恶魔在乱飞。
水留成河，你也吃不着，吃不着，吃不着……
别爱了，你不是他的理想型，他的理想型是俞晴，是俞晴，是俞晴……
“嘶……”棠意礼笔头一顿，本该签自己名字的地方，竟然签成了俞晴。
蠢透了！
棠意礼左看右看，发现没人注意，偷偷把纸团放进口袋里，又拿了一张重新写。
她差不多写完了，荀朗也进来了，他问警官，“可不可以见见两边的当事人。”
“当然可以了，你们能把事情压下来就最好了。”
“棠小姐，你也一块来吧。”
胖警官带着棠意礼和荀朗，走到隔壁的屋子里，这里就比较正规，比较大了，上面坐着几个值班警员，下头的塑料椅子上，一边是沈浪四个，一边是一个蓬头垢面的女人。
女人身穿制服，胸前印着便利店的Logo，这家便利店就在夜魅酒吧的隔壁。
一看进来人，原本蔫头搭啦脑的沈浪和程准，都站了起来，那身高，齐刷刷，遮天蔽日的。
“干嘛！坐下！”后面有警察在喊。
沈浪不服，刚要吵，荀朗一个眼神过来，两人又老老实实坐下了。
旁边的女人冷笑：“看来是有人来收你们了。”
棠意礼问：“倒底怎么回事。”
一提沈浪更生气。
今晚，他早早打烊，想按照棠意礼的要求，升级一下收银系统，无奈软件买了，却不会弄，他正研究着，就听见店外一阵嘈杂声音。
沈浪出去一瞧，发现自家店的门头，让隔壁便利店给卸了，他去找店长理论，也就是那个女人，那女人也横，说，当初我们订做新牌匾的时候，你们还没开店呢，现在新牌匾运来了，总店要求挂上，我也没办法。
“你们的招牌挂到我们头上，我们怎么生意啊！”
沈浪当即就不同意，拦住现场工人，不让他们继续干下去，正好程准他们出去玩回来，碰上了，一看自己二师兄被人欺负，还是敌众我寡，一个个全都撸胳膊挽袖子要往上冲。
女店长就是在撕扯中，撞到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