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Vlog:带你们上天
挑完香水,跟热情的店主合了影,之后的购物就变得顺利了许多。
奢侈大牌的服装能在门店里买到的都是常见款式,一些当季的秀场单品除了预定几乎看不到,事实上偶像剧里的那些个霸道总裁为了让丑小鸭女主变成白天鹅,从而包下一整家店面所有服装的俗套情节,多少是有点降智的。
虽然嘴上从没承认,但心里还是对“OldMoney”这个词儿存在些许认同感的贺天然不会做出这种行为,何况温凉本身就是天鹅了,哪怕她以前事业不顺,但能花重金买下一辆川崎H2摩托车的,估计也不会缺这点平时逛街购物的钱。
所以真要在服装上面玩高消费,还不如去走高级定制,不过那玩意需要的时间成本比较久,讲究的就是一个延迟满足,远没有当下血拼来得舒爽。
贺天然那张黑卡能透两百万,这几乎就是国内信用卡能给予的最高额度,再往上走,那就只能是国外合作银行的富豪俱乐部邀请卡了,这种卡贺天然也有一张,是贺盼山给他的副卡,但几乎不怎么用,开玩笑,他自己的几张卡都花不完呢,而且他往日真用不了那么多的开销。
都说花钱容易挣钱难,但别说两百万,就算是一百万,在不买什么大件,不投资,不去赌的情况下,想要在一天花完也是一件极其困难的事。
陪着温凉跟阿柳逛了半天,衣服包包鞋化妆品,别说给两个姑娘买了,贺天然自己都买了一点东西,算下来也没用多少钱。
在路过LV门店的时候,贺天然让阿柳自己挑了一个包,价值五万块钱出头,这次她的编剧稿费由于是第一次参与到此类工作,所以要略低于一些一线编剧的薪资,但如果加上原著的版权费,那就已经很多了。
这种人情往来的必要花销一般都是姚青桃在做,不过贺天然碰上了自然不会小气。
温凉好像对包包这种女生必备的物件没有太大的兴趣,围着阿柳提了半天的建议也没见她给自己选一个,按她的话说,比起包包,她更喜欢买鞋。
贺天然原本以为是高跟鞋,没想到温凉拉着两人就冲到了Y3的专卖店里,买了一双高帮的黑色运动鞋,并说这双鞋跟她的摩托车绝配,哪怕是平时穿,也很符合自己的穿搭风格。
现在贺天然算是看出来了,温凉喜欢的穿搭风格就是那种飒爽里不乏一些小性感,露肩露腰露小腿,既舒适又利落的范儿,像什么高跟鞋、短裙、黑丝这样的组合基本就没出现在她身上过。
可能也是两人正式认识的时间太短,就一个半月多点儿,贺天然距今为止就见着这姑娘穿过两次裙子,一次是在陆Alan的酒吧唱歌,一次是在公司的晚宴,而且两次穿的都是同一条裙子,配的还都是马丁靴。
但话又说回来,现在有一米七的温凉作为女生,确实是很有压迫感,隋初朗也就一米八的身高,要是她再穿上高跟鞋,两人个头都差不多了,戏都不好搭,得亏不是现代戏,而且上次去电影学院,贺天然从温凉与龙老师的对话中无意得知,这姑娘好像对自己的身高还虚瞒了两公分……
不过这么一双性感长腿,不喜欢穿黑丝陪高跟,这还真是……啧~!
望着温凉在前领路的窈窕背影,贺天然脚下一停,顿了顿,说道:
“温凉……”
前方正在聊天的温凉和阿柳转过头。
“什么?”
贺天然一愣,话到嘴边还是改口道:
“没啥,就是突然想起这里有家日料不错,等会可以过去试试,现在都中午了。”
“可以呀~没问题!”
两个女生不疑有他。
其实贺天然原本想说的是,要不我给你买条裙子吧,看你在酒吧跟晚宴穿的都是同一条……
今天出门本来就是做这个的,但贺天然终究没有说出口,如果温凉自己想买,那就是最好的,如果男人主动提,那么难免会让温凉觉得自己有把关注的重心放在她身上。
如果两人之间没有那次告白,那么贺天然送自己员工一条裙子,就像送阿柳一款包一样,不会有任何心理负担,但现在嘛,情况变得有些微妙……
温凉可以自己买,贺天然也会从中给出建议,但是男人绝对不会主动提,要不然就真搞成暧昧对象了……
虽然他还是可以借角色之名,跟买香水的时候一样,再帮“余温”去挑一件裙子,但温凉那么聪明,懂得以退为进,一定会抓住这个机会发起攻势,因为她从始至终对贺天然问的都是“你觉得‘我’适不适合这个东西”,而非“你觉得‘余温’适不适合……”
显然,在她的概念里,这次改造购物,贺天然对角色的理解,就是对她的理解。
虽说本质上也确实如此,但分寸这个东西……
终归还是要有。
中午吃饭的时候,两个姑娘终于有机会继续了上午的那个话题。
“贺导,你说你能颠倒世界,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我今天一天可最期待这个了,你可不能说了大话就不兑现啊!”
阿柳一口将寿司塞进嘴里,温凉在旁瞥了一眼贺天然,轻笑帮腔道:
“对啊,这可是重头戏,跑不掉的。”
提及这个,贺天然仿佛真的到了自己的主场,终于有了发挥空间,他故作神秘,放下筷子沉声道:
“你们知道为什么我外号叫‘白头鹰’吗?”
“难道不是因为头发白吗?”
“哈哈哈,确实,说到这个,其实刚才我就在想,要不要给贺导你买点洗护用的东西,然后配合黑芝麻之类的口服补品,贺导儿,你的黑头发应该能养回来吧?”
本来是想放个好奇心的钩子,但阿柳快人快语,温凉哈哈直乐,一说起这个就想让贺天然的头发重新黑回来,话题跑偏,搞得男人都无语了。
“我的头发黑不黑……哎呀,这不是重点!”
“当然是重点啊!嗯,我改主意了,之前我都没有认真想,我不要世界颠倒了,我要你头发重新黑回来,行吗?”
温凉的突发奇想让贺天然翻了个白眼,就连一旁的阿柳都急的提醒道:
“阿凉,这根本就不难办,咱们让贺导儿去染个头发就行了,没有颠倒世界好玩。”
“也是……”
话都这么说了,大家兴头也都在这上面,姑娘终于是顺着话接着说:
“那贺导,你是打算怎么个颠倒世界法啊?”
节奏终于回归了正轨,贺天然顿时是起了个范儿:
“办法我有的是,那就看你们敢不敢看了。”
两个女生对视一眼。
阿柳一脸怀疑,“神神秘秘!”
温凉饶有兴致,“今天只要你做出来,我就敢陪你看!”
贺天然放下筷子,用手做出了一个向上的手势,淡淡说:
“这家商场的顶楼,有一家叫‘东部通航’的公司,这里的主要的业务呢,就是可以包直升机,低空游览港城的风光……”
说到这儿,两个女生大概都意会到了些什么。
“贺导儿,你是想……”
“不光如此,先吃饭,吃完我带你们上去……不,我带你们上天。”
……
……
中午13:30,NewMuse商楼顶层。
通航公司的工作人员毕恭毕敬地带领着三人前往天台的停机坪,一般来说客户前往这里,首先要在前台花费些时间办理游览业务,人多的时候还必须等待上一会,不过贺天然没有,看得出来他是这里的常客,两个女生最开始只以为他是VIP什么的,可以跳过这个步骤,不过很快,她们就知道了贺天然在这里的身份不止如此……
万里无云的碧空之下,空旷的停机坪上,一架水蓝色的罗宾逊R44直升机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工作人员拿来一份文件让贺天然签署,阿柳围着飞机拍摄,温凉很对这类东西的兴趣远比名贵的衣服和包包来的多,她朝贺天然不禁问道:
“这是……你的飞机?”
富豪有私人飞机这种事屡见不鲜,加上工作人员对贺天然的态度,这件事并不难猜。
贺天然签好文件给到工作人员,自豪笑道:
“对啊,我的。”
直升机这玩意儿其实相较一些名牌轿跑来说并不算昂贵,便宜一点的“蚊子”直升机如果加上税,五十万就能买到。
这架罗宾逊R44一切办完花了四百万,是去年贺天然拍完《心千结》后用公司的分红买给自己的奖励,也是他人生中头一次为个人爱好花这么大笔钱。
“那你怎么不停在南山甲地,反而要停到这儿啊?要是能在你家车库里看见这家伙,我是绝对不会选车的。”
温凉很是兴奋,贺天然耐心解释着:
“这玩意在飞起来之前,有些事儿是很复杂的,各种登记证、适航证、无线电台许可证,还有平日的维护和保养,而且我国低空空域就没有向民间开放,每次都要跟空管部门申请才能飞,所以一般玩飞行的人都是找通航公司代购,做一个全托,平时还能租出去挣点外快,手续之类的找他们搞定就行,方便太多。”
“这样啊……那咱们什么时候能飞?”
温凉长见识了,起飞的心情迫不及待。
“唉哟,你倒是挺积极,现在就行,通航公司的航线都是提前报备过的,上去吧。”
得到回答,温凉想也不想地登上飞机,阿柳虚长这个妹妹几岁,没她那么疯,多问了一句:
“我们是不是先要等飞行员过来啊?”
贺天然拍了拍自己胸膛,自得道:
“我就是。”
“什么?!”
阿柳非常惊讶,已经上了直升机的温凉伸出个脑袋,像是早就有了答案,笑嘻嘻道:
“哎呀,他又是说自己是白头鹰,又是买了直升机,铺垫了那么久,他要是自己不亲自开,这些不都垮了吗?”
“你倒是聪明嘿~!”
贺天然摸了摸鼻子,本来他是想着温凉的反应应该跟阿柳差不多,压一压她的气焰,但没想到这妮子野得很,一点都不怕这些,反而还很积极……
“……贺导儿,你真会自己开飞机啊?”
阿柳显得不安地问道。
富豪有私人飞机不稀奇,但富豪买辆飞机来自己开,这种事情她确实见得不多。
一旁的工作人员解答了她的这个疑惑:
“放心吧女士,贺总拿的是商业驾照,飞行时间有六百个小时、各种里程、次数这些都有记录,他拥有一个很标准的商业飞行员资历,这一点你不用担心,如果他愿意的话,完全可以来我们通航公司应聘,而且录取率很高,因为按他这个年纪,又不是退伍军人来算的话……在直升机领域的飞行经验可以说是非常丰富的了。”
有了专业人士的认证,阿柳原本的担心这才算被即将飞上天空的亢奋取而代之。
贺天然会开飞机这事儿,除了姚青桃、余晖等几个身边朋友外,主要还是珠光巷的一些同行们知道,因为曾经有个导演同行想拍几场直升机的戏,就是贺天然出面帮忙搞定的,在那个片场他还真的露了一手,带着那部戏的导演和几个主创飞上天体验了一把,从此“白头鹰”之名在港圈里算是被彻底叫开了。
鹰嘛,你不会飞,你叫啥鹰呢?
几人登上飞机,贺天然找出早已在舱里放置好的飞行员墨镜戴上,然后在顶部摘下航空耳机挂脖子上,他扭头看了一眼坐在身边副驾的温凉。
“你胆儿还挺肥啊,你坐这里,当是坐车了吗?”
“这里视野是最好的啊!不行吗?还是说等会要上来个另一个飞行员,从旁辅助你?”
温凉双眼之中只有兴奋和期待,整个人已经是跃跃欲试了,丝毫不见胆怯。
贺天然无奈一笑,从顶上摘下另一支耳机递给她:
“先戴上这个,一会螺旋桨转起来风噪太大,这个能保护耳朵,用耳麦沟通起来也方便。”
“喔~”
见到贺天然没有把她赶回后座,温凉乖巧地应了一声,男人扭头又对阿柳说了同样的话,在机舱后座同样是挂着两副耳机供人使用。
待到女生们一切准备妥当,贺天然启动了螺旋桨,正如他所言,随着旋转引起的风噪声越来越大,即便是隔着耳机,也能感受到那种由慢至快,由弱渐强的嗡嗡巨响。
一件事情你光说,别人知道也就知道了,是没有太大实感的,而当别人切身体会了你正在做这件事,那么感觉就完全不同了。
这架操作复杂,承载着人类对天空向往的航空器在贺天然有条不紊的操控下正常运行了起来,就算一直对此表现得并不意外的温凉,在看向贺天然时也多了几分崇拜和佩服,而且随着这阵动静越大,温凉就越能感知到自己的心脏跳动越快,血液咚咚咚地往上涌。
“起飞咯。”
等待了一会后,耳机里传来得到通航公司的起飞许可,贺天然嘱咐了一句,他将工装外套的袖子拉起,温凉的目光一下落在了他裸露出来的那一截精壮小臂上。
男人的五指修长,包裹住置于两人之间的总距杆,然后缓缓往上一提,手臂上的青筋浮现。
而随着他的动作,直升机也宛如旱地拔葱一般,渐渐抬升起来,温凉的脑中忽然蹦出一个叫做“如臂使指”的成语,用来形容现在这种情况再合适不过。
帅的嘞~
温凉的心里,对眼前这个男人由衷发出了一句赞美。
“啊——!!”
耳机里发出后座阿柳的惊呼,直升机抬升到一定高度,贺天然控制着机头向前朝下,旋翼往上,整架直升机以一个俯冲的姿态获得一个加速度,一下就飞出百米外,速度来到了七十节。
在起飞时的短暂颠簸之后,阳光下,鳞次栉比的高楼一一摊开,层楼叠影,接连不断,而等到直升机又一次拔高高度,整个城市的繁华,净收眼底。
尽管已经见过了许多次这样的场景,但是这种震撼感,贺天然每见一次,都会觉得身心愉悦,畅快至极。
这让他的脸上浮现出一种既享受又专注的微笑。
随着飞行的平稳,阿柳的叫声已经停息了,贺天然奇怪的是,从起飞到现在,身边却一直没有动静。
他侧目看去,正好撞上温凉那看向自己的灼灼目光,不过这次,却是对方率先挪开了视线,像是害羞了一样,指了指刚才他扳动的长杆,找着话题问道:
“这个……这个是什么呀?手刹吗?长得这么像,起飞前还要扳一下……”
贺天然一脸黑线。
“这个是总距,负责上升跟下降的,我不扳它,这直升机起不来啊……”
“那你现在握着的这个长得像卡车挡位的东西是什么呀?”
“这叫周期变距杆,用来控制旋翼角度,实现直升机前后左右飞行的目的。”
“就是方向盘呗?那你两只脚左右踩着的呢?不会是油门跟离合吧?”
“……这叫舵!控制左右转向还有掉头什么的,这三个东西都是用来控制方向的,相互配合才能达到一个我想要的飞行姿态。”
温凉眨了眨眼睛,看着贺天然,一脸小女人的姿态,害羞夸赞道:
“你好厉害呀~懂这么多~”
“……”
淦,这些我要是不知道,我们就坠机了好吧!
一时之间,贺天然都分不清温凉这是在真心夸他呢,还是在故意演他……
虽然贺天然一直想让自己的形象在温凉心里高大一些,可对方突然来了那么一下子,他还真有点适应不过来……
“咳……你还是看看外头风景吧,别看我了……”
“喔~”
温凉依言再次挪开目光转向机舱之外的风光,可不到一会,她的脑袋就会悄咪咪转一下,看上贺天然一眼,然后又快速转回去。
这种小动作天然哥当然也注意到了,只是他也没制止,那逐渐扬起的嘴角出卖了他内心的膨胀。
嗐,男人嘛,谁还没个虚荣心呢?
不管温凉是演的还是真的,起码这崇拜的小眼神确实是……
啧啧啧,到位了。
(感谢“李二壮”、“赤道等雪”、“十羽OvO”三位大佬的上盟,感激不尽!!)
(对了,本来是这章万字大章的,但后半部分的内容有点重要,所以我在磨一磨。)
本来是这章万字大章的,但后半部分的内容有点重要,所以我在磨一磨。
第七十一章 Vlog:Somewhere in time(上)
“贺天然,为什么你会想要学飞行呢?”
云霄之上,适应了高空环境的温凉收回俯览大地的目光,一开始激动的心情逐渐回归平静,心有所感,问了身边男人这么一句。
“为什么?出于兴趣呗,就像你喜欢摩托,大概率也是出于喜爱那种追逐速度所带来的刺激与享受,至于我嘛,是因为大四那年……”
“大四那年怎么了?”
贺天然说着一停,温凉追问,大概是阿柳在场的缘故让他略有迟疑,但想想说出来也无妨,于是便道:
“那年我临近毕业,对未来很迷茫,那时我老爸是想安排我先去一家投行实习工作几年,然后回到山海接他的班,其实我对此并没抱有什么反感或者抵触情绪,因为这是很多人都求之不得的机会,但你让我说多喜欢这份事业……也没有。
其实像我们这种人,欸,就是大部分的人吧,特别是男生,在年少时期对于‘父亲’这个词儿是充满了敬畏,甚至是带着一点阴影的,因为我的父亲在商业领域非常成功,所以我从小在这方面的压力和感知就多许多,人生头二十年的时光里,也一直听从这他的安排。
不过我知道,即便我在他这一行耕耘再多,可能一辈子也无法超越他了,这是导致那时我迷茫的因素,也是我在大学临近毕业时最为焦虑的事……”
想要直面回答这个问题,似乎就要牵连出了一些贺天然内心的复杂因素,他默默改变了直升机的飞行航道,期间都没有人去打断这个男人的思绪,只听他继续道:
“可能有人会说,你作为一个富二代,一辈子衣食无忧,安心享受就可以了,想这么多干嘛,但我终究是个人嘛,是人就会有情绪,就会思考。
我总想做出一点跟我爸不一样的事情来,取得一些成就,证明一下自己,诸如我爸喜欢航海,而我就选择了学飞行,这其中肯定是有想要去对抗父权的那么一种意思在的……”
后座的阿柳听他说着,中途插话问了一句:
“这算不算是一种……弑父情结?”
贺天然被这么点了一句,惊喜地回头望了一眼,然后又转了回去赞同道:
“对!阿柳老师你概括得很精准啊。
弑父情结不管是在文学领域,还是在宗教与心理领域,它都是一个很重要的母题,不管是俄狄浦斯的悲剧,还是整个希腊神话,再或者蜘蛛侠的叔叔,超人的养父,甚至是电影、电视剧、再到现在你写网络小说里的一些爽点套路,即便大家没有这个意识,但之于你我成长时反映出来的东西,无一都在潜意识里表达出了这种情结的普遍性。
一个男孩儿时对父亲有所畏惧又有所依赖,长大后开始对父权反抗,并开始叛逆;独立后,走向精神弑父的道路,想要去超越或是取代,直到……他真正成为一个父亲,这像是一个轮回,也像极了一条英雄的成长之路,不是吗?
而这种情结一言蔽之,就是每个人都有发自内心的对抗权威,成为权威的欲望。
只是有人成功了,有人中道崩殂,尽管每个人的原生家庭不同,欲望大小,思想道德也不尽相同,但在这一点上,多少有点殊途同归的意思。
对于我而言,不管是飞行也好,做导演也好,抛开我热爱这些东西不谈,从某些方面来讲,我是想从精神上或是在某些技能领域上超越我的父亲,即便我的起点,是我父亲给我划下的,但在这个过程中,我所获得的成功与结果,是靠我自己的能力得来的,这让我很有成就感。
我喜欢在高空之上享受飞行的乐趣,从而摆脱一种束缚;我在片场时掌控那些身处于光影之中的人物命运,获得一种类似于父权的权利,这些都让我心底里生出一种力量来,让我有了掌控自己人生的动力。
我想,这就是温凉你问我为什么会想学飞行的完整答案了。”
贺天然的一席话越是说,心里就越是兴奋,只是他的表面上依然沉着,这个不经意的发问和提醒,让他似乎捕捉到了一些自己那个剧本的灵感。
两个女生谁都没想到,一个简单的爱好问题,竟会被贺天然剖析得那么透彻,让人了解他的同时,也对他的表述能力、学识及袒露出的真诚态度与反抗精神,产生出了钦佩。
在Vlog发出后,贺天然的这一番话引起了网友的一些思考和讨论。
……
“我不太能跟一个富二代产生共情,他们在娱乐消费也好,在讨论艺术也罢,一我没有这种物质条件,二我也并不关心所谓的艺术创作,我跟他们的生活是天差地别的,我看这个视频就是在找乐子,但看到这里,我对贺天然的一些印象确实有了很大改观,因为作为一个跟父亲关系不和的儿子,一个即将而立还不肯回到故乡,仍旧在外打工的男人,他说出我心里一直想说,却无法表达出某种情绪。”
“很多星二代,富二代其实都长期生活在父辈的阴影之下,但他们大多都没有继承到父辈的才华,好像他们一出生,就注定会怎样怎样,所以在这个拿着放大镜的社会下,父辈的光耀就把他们身上的一些劣性照耀得无所遁形。
贺导儿能找到属于自己的领域,不管是飞行还是当导演,这些都不是有钱就一定能获得成功的,他有属于自己的天赋,我很欣赏那些在自己热爱的领域发光发热的人,而且我也很佩服贺天然这种敢于反抗,走上一条完全与父辈截然不同道路的勇气。”
“吕布:你小子是个爷们!”
“我看贺天然的谈吐与举止,觉得他真的是一个很有修养的人,在他身上很难发现公众人物或是有钱人那种令人厌恶的傲慢,前一阵刷到他在地下铁唱歌,给人感觉就是一个清爽的大男孩,很难让人讨厌起来。”
“我发自内心地觉得,贺天然未来一定能在自己擅长的领域获得成功,可能要二十年?十年?或者更早也说不定,这是我看这个人时,心中的预感。”
“好!有内涵的人说话就是不一样,换成别人问我为什么喜欢某样东西,我可能就只会说一句这东西贼拉炫酷,YYDS绝绝子,卧槽怎么有人会不喜欢之类的……像这么深层次的,能让人信服的理由,我确实说不出来,不愧是导演啊。”
“思路清晰,逻辑明确,这番自我剖析肚子里没点墨水的人还真不一定能随口说出来,他拍的东西我没看过,有没有才华就不谈了,但光就这一段,只能说贺天然真的是一个接受过良好教育,有思想,懂得自省,并且能够付诸行动的人。”
……
“你现在一定很爱你自己吧。”
就在网友们纷纷发出评论的下一秒,一直默默倾听贺天然想法的温凉,轻柔地道出这么一句。
这句话钻进贺天然的耳朵,一种异样的,暖洋洋的情绪骤然在他心间炸开,扩散到了四肢百骸,男人一下是侧目看向身旁的开朗女子,足足凝视三秒。
这样的感觉,在这个世界上,还有另一个女孩给过自己。
他曾以为,她会是唯一……
“……嗯。”
刚才还滔滔不绝的贺天然在面对这句话时只是浅浅地应了一声,仿佛两人在此刻心意相通,不需要过多的语言赘述。
“真替你感到开心。”
“谢谢……”
男人殊不知,温凉看向他的眼神中充满了欣慰,曾几何时,那个不够自爱的小甲,说着“无可无不可”的小甲,那个说着“自己像个大人了吗”的小甲,也终于脱胎换骨,找到了人生前进的方向。
忘掉从前的一些迷茫,也许对贺天然来说,也是一件好事?
这么一个念头在温凉心里升起,她细细想着,没再说话。
“……”
机舱里变得有些沉默,舱外嗡嗡地风噪不绝于耳,阿柳这时好奇问了一句:
“天上的风光好是好,但贺导儿,你这也没让世界颠倒过来啊,莫非你等一会要把直升机倒转过来飞啊?你……操作之前先通知我一声噢,我先做好心理准备。”
对方这种又怕,又期待的口吻让贺天然“噗”地一声,听笑了。
“这种高难度的操作我还没胆子做,你们别慌,等会有得你们刺激的。”
……
……
碧空如洗,白云漫游。
莫约又在天上飞了十来分钟,直升机缓缓下降,停在了距离港城北方三十公里外的一处飞行基地里。
这座基地很大,广场上足有两千米的跑道,二十几个直升机的停驻点,待到旋翼逐渐停息,机身安稳,两个姑娘意犹未尽,不远处可以看见基地里的工作人员朝这边走来,天上仍有几架飞机还在盘旋。
贺天然摘下墨镜挂在领口,说明道:
“这里是先前那家通航公司的飞行基地,我直升机就是在这里学的,而且之前NewMuse商城还没开放的时候,我的这架大宝贝就一直停放在这里,后来商城开了,离珠光巷也近,城市游览正好是他们公司每天的报备航道,所以我就把飞机飞了过去,没事儿下了班就去飞一飞,惬意得很。”
温凉问:“这么说的话,我们应该不是你第一次搭载的女生吧,贺导儿?”
贺天然笑而不语。
事实上,很多“未来制作”的员工,珠光巷一些同行都搭过贺天然的飞机,姚青桃及公司的几个小姑娘他都带过,拜玲耶一直吵着想来试试,但她工作很忙,约了几次都没有成行,至于曹艾青……
打开舱门,三人下了飞机。
六百小时的飞行时间足够让贺天然跟这座基地里所有的飞行教员搞好关系,几个穿着飞行夹克,贴着基地袖标的教员见到从直升机里下来的贺天然,纷纷走近聊起天来道:
“哟,这不是咱们的贺教练嘛,今年你们公司还搞飞行团建嘛?”
“不咯,今年计划是送那群家伙去东京玩儿,去年跳个伞把几个小姑娘吓得阴影都出来了,打死她们都不会来第二次了。”
其中一个工作人员递来一份文件,这是直升机的停驻条款,起飞降落都要签一次。
贺天然接过后签着名,其中一人笑道:
“那还真是可惜啊,不过咱们贺教练对员工的福利是真的好,搞得我都想跳槽去你公司了,欸,贺教练,你觉不觉得你身边缺个司机什么的?”
贺天然把签好的文件拍在那人胸膛上,往后一指自己的罗宾逊R44:
“这个啊?我自己都想天天摸一摸,哪能让外人染指?”
那人做了个操控方向盘的动作:
“不是,我是说四个轮子的!我开车也很强的!操作时间按年算!”
“那不是大材小用了?”
众人哈哈大笑,温凉悄悄问贺天然:
“他们为什么叫你教练啊,你还教人开飞机呢?”
“不不不,我没这资历,但我确实可以教人另外的一种空中项目。”
贺天然否认后补充着,一位教员接茬道:
“贺教练是可以教人跳伞的,当初他的飞行跟跳伞都是在我们这里一起学的,几乎把我们机构能发的证都给考下来了,去年他们公司来我们这里团建,奖励的竟然是一次最佳员工跟他双人跳伞的机会,当时那情景笑死了我们了。”
“是吗?谁啊?桃子姐吗?”
温凉一连三问。
贺天然摇摇头:“不是,去年咱公司的最佳员工确实是姚青桃,只是这姑娘当时死都不相信我,选了另外一个教练带着她跳,于是当时我就带着余晖一起跳了。”
说罢,今天的终极目标也终于揭晓,他对温凉和阿柳说道:
“怎么样,要不要体验一下从天而降,风在耳边呼啸,当身体受到地心引力垂直向下,就能看到一番‘颠倒’景象的跳伞运动?事先说好啊,这跟坐飞机里感受飞行是两码事。”
“如果是你带着我一起跳,我就跳!”
相比起阿柳的踌躇,温凉回答得干脆利落。
“喔——!!”
一帮看戏的飞行教员顿时发出一阵哄笑,阿柳似乎被这种果断所激励,当场也答应了下来。
贺天然跟几个教员商量了一下等会跳伞的事宜,今天净空环境优良,对方问着最后想跳降到哪儿,飞行基地几个跳伞活动的区域都是固定的,贺天然说还是老地方,朝霞路海滨乐园那边的海滩。
事毕,几个教员带着阿柳跟温凉填了一下个人信息,告知了一些注意事项,然后给她们发放了服装。
机库里,轻车熟路的贺天然正在检查着登机伞包。
有人在他身后拍了拍他的肩,他回过头,那是已经换上一身黑色伞服的温凉。
姑娘的玲珑身材被紧身的服装包裹得曲线婀娜,性感惹火。
“贺教练,你是不是也该教我一些在空中失重时应该保持的姿势啊?”
她指了指不远处正跟着别的教练学动作的阿柳,贺天然收拾完手头的伞包,拍了拍手道:
“等会你主要是谨记不要乱动,身体尽量放飘,你在空中大部分的动作要像这样双腿勾起,把手打开……”
贺天然说着也不介意旁人的目光,直接是趴在地上示范起了标准动作,看他略带滑稽的模样,姑娘忍不住“吭”地一笑。
“别笑,这很重要的好吧!趴下来跟我学!”
“……喔!”
贺天然又教了一会,温凉学得很快,等会阿柳也要跳伞,自然不可能帮他们拍摄下这有趣的一幕,不过等会跳伞的过程,会有飞行基地的第三方摄像陪同记录下来,贺天然手上也会装上一个运动摄像机,记录下两人的表情。
这些器材跟空中摄影师都是飞行基地提供的,这种记录摄影也算是他们的赚钱项目之一,毕竟很少有人想错过自己在高空跳伞时或淡定潇洒,或失声狼狈的精彩时刻。
“贺天然……”
“嗯?”
机库里大家都在各自准备自己事,趁着没人注意到这边,趴在地上的温凉看向身边还在一本正经示范着动作的贺天然,女孩原本打开的双手不知不觉合拢起来,撑着自己的下巴,勾起的双脚也不经意地上下摆动。
她悦色说:“谢谢你今天为了我的一句话,替我安排的一切。”
贺天然侧眼看向她,见到姑娘放松动作后的俏皮模样,一脸无可奈何。
“没什么好谢啊,无非就是你的要求,恰好撞上了我的爱好。”
“可你的爱好,给我带来了很大的惊喜呢~!我就是喜欢这些的!”
贺天然暗自苦笑,见到对方不跟自己做动作了,他也松懈了下来,翻了个身坐在地上,从口袋中摸出一支香烟点燃,仰起头,喷出一团烟雾。
他看向温凉顿了一秒,然后又扭头凝望住那团烟雾直至消散,欲言又止。
“你想说什么?”
看出了男人的迟疑,温凉问道。
“温凉,你……就没有什么怕的东西吗?”
“有啊,比如……”
两人的目光接触到了一起。
“我怕死。”
“那你还愿意来尝试这么危险的事,甚至还成了你的惊喜。”
“哈哈哈,因为我知道你不是那种志穷命短的人,跟你在一起安全着呢,何况要是出了什么意外,能跟我喜欢的人死在一起,也是一个……不错的结局啊!尽管我不想那么快就英年早逝就对了。”
“起飞之前说这话可不吉利啊。”
“呸呸呸,嘿嘿~”
“……”
男人一时无语。
“贺天然~”
“嗯?”
“你学飞行,学跳伞,有人阻止过你,告诉你这些运动很危险吗?”
“有啊。”
“是你父母亲戚吗?还是身边朋友?或者……是你那个喜欢的人?”
“……”
贺天然没有给出答案。
“不怕,我支持你做出这些超越过往自己的事情,这本身就是一种对于自我,对于命运的挑战,我觉得这些都很有意义,很高兴今天你让我见识到了更多的你,这也是我今天收到的最大惊喜!”
温凉神情振奋,秋水般的眼眸中烁烁闪着光。
这算是……一种认可吗?
贺天然不清楚,只是这番积极理解的态度,让他想起了自己生命中的另一个女孩……
曹艾青。
这两个姑娘是如此地极端,两人对于飞在天上的自己,态度更是截然不同的。
“加油,你还能飞得更高!”
“你必须马上降落,你已经快飞过临界点了!”
可想而知,这就是两个姑娘会对自己说的话。
一个催我奋进,一个保我平安。
毫无疑问,如果无关情爱,无论是哪一种,她们都是人生里最可贵的两种人。
“天然……”
“嗯?”
“你说这次跳伞,我们算不算是一起经历了生死?”
“拜托,你要是怕……”
“算不算嘛算不算嘛算不算嘛算不算嘛——”
“算算算算算……”
贺天然被她烦得不行,估计也是即将跳伞,搞得姑娘有些精神紧张。
温凉脸颊微红,本来勾起摆动的双脚也停了下来,嘴里踌躇着:
“那……如果我们平安落地了……你……以后就叫我‘阿凉’可以吗?你一直都叫我的全名,现在我们好歹也一同经历过生死,这样显得亲近些……”
“……”
一秒,两秒……
贺天然的沉默让原本欢愉羞涩的温凉,一颗心渐渐往下沉了下去。
“就算……就算不叫也没什么……”
她小声嘀咕着,声音越来越小……
贺天然掐掉手上的烟头,站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灰,低头看向趴在地下,垂着脑袋的姑娘,叹了一口气。
“起来了……阿凉,飞机要开了。”
原本是灰心丧气的姑娘一下骤然抬起头,看着对她一脸无奈的男人,她从地上一下站起,心中雀跃之情溢于言表,像是麻雀一样吵闹道:
“啊~!你怎么现在就叫了?我是说在我们平安落地后……”
“得得得,跳个伞而已,安全得很,照你这么说,我特么迟早都得叫啊。”
“可是这就不浪漫了呀~!”
“浪漫你个鬼啊,这都什么烂Flag,搞我们好像要出事儿一样,还经历生死,真当拍偶像剧吗?你要是害怕就直说,别把气氛搞得那么紧张好不好?”
“哎呀哎呀,这不是有点期待感嘛……”
“行行行,那我不叫了。”
“哎呀,别呀~!别~!”
Somewhereintime:在某一刻。恰好,它也是那首《爱人错过》的英文名字。
第七十二章 Vlog:Somewhere in time(下)
时间,先跳回一天前。
贺宅,会客厅。
“小温你叫我一声爸,这几天我让天然陪着你,让你亲自体验体验什么叫‘人间富贵花’不就得了,你觉得咋样?”
茶气氤氲,场面安静。
贺盼山的一个提议,让面前的两个年轻男女都惊愕不已。
毫无疑问,这个提议可能会开启温凉未来人生的一场大富贵,当然,这也可能是一场单纯的试探……
从贺盼山一开始讲的那个茶叶故事,温凉就感觉他是很有城府的一个长辈,虽然表面开明,但真正的心思无人知晓,或许女孩纯粹的性格真的有讨到了他的欢心,但这不代表贺盼山就接纳了温凉。
贺天然上次在法餐厅提过他的父亲,加之刚才在饭桌上,他把隋初朗跟顾乔蔓的话套了个光,这一聊之下就忘乎所以表示要当自己干爹,言下之意明显是撮合她与贺天然……
可这真的是单凭一席发自肺腑的表白,就能换到的大机遇吗?
答案其实在刚才的对话中,贺盼山已经点过温凉了。
他贺盼山不是温凉的伯乐,贺天然才是。
思索再三,女孩不卑不亢地答道:
“呃……贺叔叔,我很高兴你能给我这么一个机会,但这是我跟天然之间的事,如果他真的不想给我任何机会,我强迫让他喜欢我,这不是我的初衷,爱情应该让人感觉自在,而不是一种压力,关于工作还有私人感情,我想我能够拎得清,而且,对于自己可能会突然多出来一个干妹妹来,我也挺想知道天然这边是什么意思~”
温凉回答得很直接,意思也很明确,这事儿要先看贺天然的态度。
贺盼山眼角褶皱的笑容中闪过一丝真正的欣慰,谈恋爱找对象固然不像公司招聘人才,但两者亦有共通之处,没有人会喜欢总是因势利导,见风使舵的人,这不是什么变通,而是没有任何忠诚度狡黠。
不管是恋人还是人才,都是如此。
如果,贺盼山今天给了眼前这个小姑娘一点甜头,她就急不可待地顺杆往上爬,那就很大程度上说明她之前说的那些话都是瞎扯,经不起一点推敲,一段健康的爱情不会只考虑个人的感受,更遑论今后如果结婚,这会成为两个家庭的事。
今天饭桌上的这些人之所以能来到他贺盼山面前,不是因为他们腕儿多大,或是自己投资了他们这个片子要见一见这些主演,完全是因为自己儿子攥了这么一个饭局。
至于现在的场面,都是基于这个前提下发生的,所以就算贺盼山喜欢温凉这姑娘,如果对方不明白这一点,那小姑娘真正看重的东西,也就不言而喻了,贺盼山也肯定接受不了这么一个狡黠的儿媳。
贺盼山的识人准则是,人可以聪明,这能让好感加倍;但聪明人犯起了蠢,导致的恶感同样是加倍。
温凉的回答让贺天然有些意外,所谓当局者迷,一直在父亲安排下度过了二十来年的贺天然并没有第一时间意识到这一点,认为这依旧是父亲的一意孤行,而当温凉把这件事的决定权交给他时,才恍然醒悟。
从某种意义上讲,贺盼山确实是帮了温凉一把,起码在贺天然这里,温凉没有去借势让他为难,更没让场面尴尬,他怎么说都得给出一个不失体面的答复,也算是这位老父亲,变相给姑娘制造了一个机会。
温凉的识体让贺天然在父亲面前获得了一次难得的主动权,这是他一直想要的东西。
这应该得到一次回报……
贺天然思索了片刻,苦笑了一下,说道——
……
……
“昨天说是让你体验角色,肆意挥霍一天,我全程配合,那么接下来你还有什么想做的吗?”
四千五百米的高空之中,贺天然贴在温凉身后,系好两人之间的安全挂钩,目前飞机已经飞到了跳伞区域正在盘旋,贺天然在姑娘的耳边轻声问着,片刻之后,他们将从这里一跃而下。
“我能把今天的你,再延长得久一点吗?”
温凉侧过头,两人现在的距离是如此接近。
自打女孩告白之后,贺天然都是保持着一种距离感的工作状态,像今天这样逛街、聊天、吃饭、分享彼此爱好的日常,是温凉最最向往的关系。
他们就好像真正的恋人一样。
尽管这一天发生的事,加上了一层体验角色及Vlog的伪装,别人也不见得会那么想……
可哪怕是这样,对爱情充满了无比热诚,永远炽热,不知沮丧的女孩,也想这么贪婪的延长多一秒。
“当然不行。“
果断的口吻无情打消了温凉的这个念头。
“嘁,小气~!”
温凉抱怨了一句。
男人以为对方生气了,这也难怪,这样直接的拒绝,换成任何一个女孩,都会知难而退,选择放弃了吧?
可是下一秒,温凉却扬起了笑容。
“想到以后我追到你了,你对别的女孩也会是这样的态度,这样一想,我就放心多了~!”
她是不知道“放弃”两个字吗?
贺天然皱起了眉头,重复了一遍:
“我是说不行!”
“风好大呀——!!我听不见——!!”
此刻,陪同飞行的教员一把拉开飞机舱门,顿时狂风席卷而来,温凉选择性失聪,张大了嘴,两人挪步站在了舱门边缘。
“可以跳啦,加油——!”
“加油——!”
舱内传来飞行员、阿柳与几个陪同飞行的人员加油助威声。
天风漫卷,脚下离地万丈,眼前一望无际的地平线好像触手可及,所有的人与事,景与物,都变得渺小不堪,都变得那么的无关紧要。
两人的后背与前胸贴在一起,似乎都能感受到彼此加剧的心跳。
这种生命的跳动无比真实而清晰,以至于会让人无端产生出一种感觉,那就是……
死亡与爱情,在这一瞬间,是那么的相似。
所以,我们都能征服死亡了,为什么……
不能拥有爱情呢?
“贺天然——!!”
“啊——!?”
“如果我们以后真的不能在一起……”
“什么——?”
“那就记住这一秒吧——!”
迎风的女孩无所畏惧,用尽了全身的气力,她张开双臂,勇敢又张扬的呐喊出自己的炽热,灿烂且昂扬的她一步踏出,两人顿时身形一倒……
下一刻,他们拥抱了天空,如同飞翔。
“我爱你——!贺天然——!!”
此刻的呐喊,刺破了云霄,好像整个天地,都在替这个女孩见证着,他们厮守的这一秒。
我肯定在几百年前就说过爱你
只是你忘了,我也没记起……
这种被地心引力拉扯失重的感觉,耳边呼啸的风声,让温凉是那么的熟悉,她好像不是第一次体验这样的感觉了……
但可以肯定的是,这样的感觉……
皆拜同一人所赐。
“贺天然——!”
“危险!你别乱动——!”
她叫了一声他的名字,耳后,传来了一声担心的回应。
这是那些翻涌起来的熟悉感觉里,不曾有过的温暖与安心。
“我觉得我们上辈子绝对是一起殉情死的——!才不是什么被拉到菜市口被砍头的兄弟——!谁要跟你做兄弟——!”
两人的身体不断下坠,贺天然心里把握着开伞的时机,一听温凉到了这种时候了,还有心情说这个,当真是哭笑不得。
在这种灵魂飘荡天外,四下再无他人,刺激与危险并存的当口,热血上涌的贺天然也陪她疯了一把,吼叫回道:
“那这辈子呢?这辈子就别殉情了吧——?!实在不行,咱换一种死法——!”
“都可以,反正我都不怕,要是这次我们错过了,死了,老娘下次还来——!”
“你在胡说些什么呀——!”
“我是说——!就连死亡,都不会让我们分开——!”
走过路过没遇过,回头转头还是错
你我不曾感受过相撞在街口,相撞在街口
你妈没有告诉你,撞到人要说对不起
本来今天好好的,爱人就错过,爱人就错过……
两人的身影穿过了云层,身下是一片蔚蓝的海岸。
尽管不远处跟随飞行的教练已经打出手势可以开伞,但贺天然还是视而不见,他冒险调整了一下动作,使两人以一种俯冲而非将身体打横的飞行姿态不断下落。
“看——!我说了,你的愿望我能帮你办到——!”
随着贺天然的一声呼喊,护目镜里,温凉的双眸眼波流转,一幅无边壮观的城市边际线渐渐映射到她的眼中,宛如神迹。
在如此绚烂与癫狂的景色面前,温凉不敢相信,自己的一句玩笑话,真的可以因为一个人的出现,而颠倒了世界,换了人间……
“你都能让世界颠倒了,你那么厉害,那我想让你来爱我的这个愿望,你什么时候能帮我实现——?!“
“……”
我肯定在几百年前就说过爱你
只是你忘了,我也没记起……
“贺天然——!”
“啊——?”
……
“我现在在你眼中,是什么颜色的——?”
“……当然是彩色的啊!”
“……一直都是吗——?”
“一直都是。”
砰——
随着贺天然拉开伞包,红色的降落伞宛若一支在空中肆意绽放的花朵,缓缓飘落下降。
虽然男人已经忘了女孩口中的颜色,到底代表着什么意义,但似乎,女孩已经得到了一个与“我爱你”相等的回答。
这意味着什么呢?
前尘过往,两人都没再记起,温凉一句情之所至,也仅是当初在路上时,那个路人甲口中随意说起的一个关于黑白的“玩笑”。
但死亡不是玩笑,爱情亦然。
……
……
“不知道有没有人跟我有同样的感受,就是我好像……在几年之前,就看过贺天然与温凉的VLOG,他们是情侣,一起组过乐队,一起唱过歌,会分享一些很甜蜜的日常,让粉丝们每天嗑生嗑死……
怎么说呢,这就像是一场恍如隔世的梦,一场失忆后又觉得无比熟悉的曼德拉效应,但在现实里,我仔细的查了两人能在互联网上留下的资料,我臆想中两人的那种关系,并没有真实存在过。
但没关系,现在他们不是又重新认识了吗?可能是因为这样的缘故,我无比希望这两个人能在一起,希望这不仅只是我一个人的一厢情愿。”
三个月后,横店影视城。
在剧组片场忙着打光的空闲时间里,一个偏僻的角落。
一个古装扮相,灿若玫瑰的女孩正猫着头,坐在椅子上刷着手机。
这是一条在那支已经发布了许久的Vlog下,获得了高赞的留言。
女孩看着那条内容眉眼弯弯,手指在点赞的按钮上犹豫不定,如果现在一个手滑,暴露了心意,没准又会成为一条八卦新闻,给剧组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阿凉——!”
“欸——!”
就在姑娘犹豫间,不远处传来一声呼唤,她顿时抬起头。
那是一个手上卷着剧本,身材挺拔,五官俊朗,扎着一头白色头发的男人。
他朝着女孩招了招手,笑容和煦。
“过来了,跟彰文老师对下词儿,顺便来定个光,马上到你们那场戏了。”
“喔——来啦来啦~!”
女孩放下手机,拿起一旁的剧本,站起身,双手微微提着裙摆,一路欢快地朝着那个男人小跑而去。
未来未来,在这个真实的人间里,路上还有许多事,在等着他们……
但他们之间的爱,亦不会只能在颠倒的世界里,才能得到盛放……
你说呢?
在这一瞬间,我又感觉把这一章当成结局也不错……
第七十三章 遥远的她(上)
英国,伦敦。
2028年的最后一天。
“米娅,真好在新年这一天我还能在家里见到你,往些年的这个时候,我们只能通过视频相互分享快乐,今天你有什么安排吗?真喜欢你能来参加我们的跨年派对。”
曹艾青在塔维斯托克广场的租住的公寓里,打扮好的姑娘走出房间,客厅里的室友当即发来晚上一起跨年的邀请,不过显然,曹艾青今天已经有约了,而且看架势,这是正要出门。
“不好意思艾米丽,我晚上……约了一个很重要的人。”
一声婉拒,让白人女孩的脸上闪过一丝遗憾,不过当她上下打量了曹艾青的正式穿着,便笑道:
“难道说伱那个在国内的恋人又跑到伦敦来看你了?”
“不是。”
艾米丽一愣,迟疑道:
“那……你今天晚上还回来吗?”
曹艾青无奈一笑,“我保证你能在新一年第一天的清晨,看见我在家里帮你做早餐。”
听完这一句,艾米丽眉开眼笑,连连称好。
一件英伦风格的牛角扣棕色风衣,米白色的高领毛衣,走在玄关处的曹艾青蹲下身,将牛仔裤的裤脚一丝不苟翻折了一圈,站起身,她在玄关的镜子后拿出一顶白色的针织帽,戴上后在镜子前照了照,觉得这样的装扮多了几分的可爱和青涩,想到待会她要去见的人,又把帽子摘了下来,抓起脑后的一部分头发扎了一个低发髻,把剩余的部分塞进发髻或是盘到周围,最后整理碎发,拉出一些蓬松度。
这样看上去,就显得既正式,又不乏松弛与随性的韵味了。
“我这样看上去如何?”
从玄关处探出身子的曹艾青询问着室友的意见。
“简直就是从韩剧里走出来的女主角~!米娅,撒拉黑哟~!”
“啊哈,我虽然不是韩国人,不过你的赞美我也收下咯~!”
得到了认同的曹艾青对今天的打扮多了几分自信,她从门口的衣架上取下一条围巾,思量了再三之后,还是把那顶针织帽放进了自己的双肩包里出了门。
这个姑娘,其实是很怕冷的。
冬天的伦敦白雪皑皑,城市银装素裹,今天的气温只有零下四度,出了公寓下了楼,曹艾青望向天空种飘落的雪花,她朝手心呼出了一团白色的热气。
港城很少下雪,初来伦敦那几年,姑娘最期待的就是冬天,不过每年雪最大的时候,她反而又不在英国,可能这就是天意弄人吧。
不过这也不算什么遗憾,因为每当回国的时候,她总能被某人安排上一些比看下雪,更令人开心的事。
只不过今年嘛……
就算今年自己回国,那个人应该也抽不出时间像往年一样陪着自己吧?
听说那部剧的投资规模很大,阵容豪华,这对那个人而言是一次非常好的机会,如果剧集上线之后获得成功,那么他也算彻底在国内影视圈站稳脚跟了。
我可不能被他甩开太远,我也要加倍努力才好呀!
善良且上进的女孩在心里激励了自己一句,拉上一点围巾遮住嘴唇,将双手放进风衣的口袋里,凛冽的冷风吹得她的双颊微微泛红。
曹艾青找到一个还开着门的咖啡厅,要了一杯热可可一边喝,一边暖着手搭了辆的士,前往了公爵街。
这是伦敦西区最传统的艺术交易街,著名的白立方画廊就位于此处,由享誉世界的极简主义建筑大师克劳迪欧·西尔伟斯特林操刀设计,尽管展览空间略显狭小,却也是欧洲最具影响力的商业画廊之一。
这些地方曹艾青来过好多次,因为今天是新年的缘故,街上许多店铺都已经闭店休息了,不过街道两旁还留有前几日圣诞节的一些装饰,还零星营业着的店铺顾客不减,整条街虽然繁华稍褪,但倒也算不得冷清。
一辆小型卡车停在了道路的一边,几个工人来来回回搬运着一些装修耗材,这是一家还没有命名的画廊,也是曹艾青这次的目的地。
她跟随着工人们走了进去,这间画廊的整体面积不大,但在复式设计下的空间利用面积却很足,在这寸土寸金的爵士街开上一间个人画廊,那在整个欧洲的艺术交易圈子里,也绝对可以算作是“名流”级别的存在了。
“艾青,你来了啊。”
上方,传了一声招呼。
曹艾青抬起头,呼唤自己的是一个气质高雅矜贵的女人,她双手左右撑在由清水混凝土搭建的护栏上,一袭法兰绒大衣随意地披挂在肩,内衬一件修身的白色西服修饰出她整个人的沉着与利落。
此刻,她正面带微笑,向下俯视着女孩。
“白姐~”
“嗯,上来吧。”
女孩开朗地轻唤一声,得到回应之后沿着一旁的阶梯拾级而上。
这个女人就是曹艾青口中那个重要的人,同时,她也是贺天然的亲生母亲,白闻玉。
在这条时间线上,这两个女人的相识,是在曹艾青刚来英国的那一年,贺天然说起自己的母亲在欧洲工作,如果有机会,两人可以认识一下,让在海外无亲无靠的姑娘身边可以多一个能够依仗的长辈。
恰好白闻玉也早在与管家王妈联系的消息里知道有曹艾青这么一个人,对于这个儿子的心上人,她早就想见一面了。
白闻玉早年任职于苏富比拍卖行,是一名专业的拍卖师与策展人,五年前升为总监,就常驻在了英国,常年的艺术交易活动为她积累下了不少人脉与名望,去年她从拍卖行辞职,正式地成为了一名独立艺术品交易商。
这几年的接触下来,白闻玉愈发喜欢起曹艾青这个孩子,这跟她是否是儿子的女朋友反倒没什么关系,但若是硬要拉扯到这一层面上的话,可能就是这个跟自己年轻时象极了的女孩,在跟那时自己差不多的年纪里,选择了与自己相反的路。
白闻玉知道曹艾青为了留学,没有跟贺天然确认恋爱关系这一点,即便两人真心相爱。
对此,作为男孩的母亲,白闻玉没有给曹艾青施加这方面的任何压力,反倒对这样的做法报以肯定与支持的态度。
因为她太知道一个女人为了爱情,会放弃掉些什么……
她自己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特么……还没开始,我就已经痛起来……
第七十四章 遥远的她(中)
“夫人,需要的耗材都在这里了,那我们就先走了,祝您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
清水混凝土的画廊中,工人陆续将装修用的材料放置在中庭,盖上一层毡布后辞别离去。
新年期间这些工人们不会来上工,今天他们也只是工作半天,所以画廊的室内装修工作还要等到年后才会进行。
“艾青,难为你过年期间还要留在伦敦了。”
“见外了,白姐。”
白闻玉嘴上表达了一句歉意,这所的画廊她提供了概念,但室内设计全是由曹艾青独自完成,这是姑娘最近最为忙碌的事,而且白闻玉的工作习惯都是能够当面谈的事绝不会隔着电话或网络聊,这也是曹艾青今年会留在伦敦过年的原因之一。
至于其他原因的话……
“BDP事务所的邮件收到了吗?”
年长的女人从自己的手包里拿出一盒女士香烟,取出细长的一支放进红唇之中,抬手打燃火苗,举止之间散发着一种随性的优雅。
“昨晚收到了,兴奋了一晚上都没睡着~之前真是谢谢白姐你的引荐!”
聊起这个,曹艾青一脸喜悦。
BDP,全称BuildingDesignPartnership,是这个世界上最顶级的建筑设计事务所之一,之前通过白闻玉的引荐,曹艾青获得了一次面试的机会,如今她已经接到了对方发来的录取offer,年后将进行为期三个月的入所实习,如果期间表现优异的话,那么等到六月她博士毕业,就可以正式开启自己的设计师生涯。
这样的一个起点,无疑是非常高的了。
“不用谢我,我也只是碰巧认识几个他们喜欢收集艺术品的朋友,提了一嘴,人情都不算,能进去纯粹是靠艾青你自己的实力。”
白闻玉看向曹艾青的眼里充满了一种欣赏,她口中吐出一缕烟雾,这种女士香烟的气味做过淡化,即便是对二手香烟敏感的曹艾青闻上去也没有任何味道,而且这几年的接触下来,她也习惯了对方吸烟的行为,不过见状,她还是劝了一句:
“白姐,抽烟对身体不好的,能少抽就少抽一点吧。”
白闻玉对这个一贯善良心肠的小姑娘微微一笑,朝两人的身侧前方,也就是二层画廊的正中心抬了抬下巴,问:
“分得清是日出还是日落吗?”
曹艾青侧目看去,那里摆放着整间画廊里唯一的一幅油画。
画面中的太阳与大海交融在一起,在色彩上采用了大面积的昏黄辅以零星的蓝,从视觉感官上来讲,这种意象更像是在描绘日落。
“这是……白姐伱的作品?”
“对啊。”
曹艾青没有直接给出答案,她知道白闻玉年轻的时候是从港城美院油画系毕业的,嫁入贺家后就一门心思帮助贺盼山成立与发展山海集团,等到了离婚来了欧洲,在她当拍卖师的那段职业生涯中,大部分都是在跟绘画艺术品打交道,乃至于现在开建画廊,很大程度上也是受到了那段学生时代的影响。
不过比起她鉴赏艺术品的眼光和水平而言,白闻玉自己的作品就鲜有人知了,这主要还是她这些年没把心思放在这上面,出产且面世的作品非常少。
“日出吧。”
“怎么讲?”
女孩给出回答,女士饶有兴致地追问起判断的过程。
曹艾青转头看向她,没去从艺术技法的角度去分析,反而笑着说出了一个很实在的推理:
“因为港城大部分开放的海岸线,都只能看到太阳从海面升起,而不是落下,所以只有在日出的时候,才能看到这样的景象。”
白闻玉闻言一愣,然后忍不住轻笑了两声,断言道:
“看来你这孩子从前在港城的时候,一定在跨年那天去过朝霞路的海滩,看过新年的日出。”
对于这种港城本地人才能体会到的故乡习惯,远隔重洋的曹艾青心中思绪万千。
“白姐,你一定也去看过吧?要不然不会画得这么好。”
白闻玉敛住笑声,但嘴角还是回忆般地衔着笑意,将目光投注在自己这多年前的这幅画作上。
“年轻时……跟天然他爸去过,你呢?天然带你去了吗?”
“……嗯,高三那年。”
“呵,他们两父子还真是一个德性……”
说完这一句,两个女人不约而同地停顿了一会,各自回想着心事,待到片刻后,白闻玉这才缓缓道:
“艾青,港城能看见海边日落。”
“在哪?”
“在一个叫……南脂岛的地方,年轻的时候,我常去那里采风,不管是日升还是日落,那里都能无比清晰地看见,往往我在那里摆好了画架一坐就是一整天,所以我在画这幅画时,自己也不知道在画日出还是日落了,如果有机会,你也可以去那座岛上看看……”
白闻玉说着,缓步走在画框下,摘下自己的画作。
“送给你了,孩子。”
“白姐……这……”
“拿着吧,在这个位置上挂着的画作应该出自赵无极、林风眠,崔如琢,甚至是常玉,而不是白闻玉,只不过它们都躺在由曹艾青设计的画廊里,这是你应得的。”
这是一个对曹艾青极大的肯定,白闻玉将画作双手递交给对方,年轻的姑娘诚惶诚恐又十分感激地接了过来。
曹艾青心里想着,白姐的画作只能在画廊未装修好的情况下,默默带来放到最显眼的位置独自观赏,掩盖在这种行为之下的,应该是对当初放弃画笔后的一种遗憾吧……
“艾青,我有件事,想拜托你一下,当然,考虑到你自己的时间,你可以琢磨一下,过段时间再给我答复,不急。”
“白姐你说。”
“过完年后,等到画廊正式营业,我就要回港城一段时间,大概两年也许三年,应该会是很长一段时间,如果伦敦画廊这边发生什么事,我想请你代为处理一下。”
白闻玉说得轻描淡写,但曹艾青心头却一震。
“白姐,你……”
看出姑娘脸上流露出的疑惑与欲言又止,白闻玉顿时心领神会,笑道:
“吃午饭了吗?”
感谢“妖精小口袋”老哥的上盟,感激不尽!!
第七十五章 遥远的她(下)
伦敦过年期间还在营业的餐厅并不好找,但在唐人街,无论何时,都有在开门营业的酒楼馆子。
一家名叫“蔡记”的中式酒楼人满为患,其实过春节的时候这边会更热闹一些,会举行各种舞龙舞狮的传统活动,场面热闹非凡。不过在外国人眼中反正都是过年,不管是一月一还是每年都在改变日期的中国年,这里总少不了吃饭玩乐的活动。
酒楼三楼包间,白闻玉撑着下巴,看着楼下游人如织的街道,开着玩笑道:
“其实在唐人街过年的氛围,反而要比国内好一些,可能也是思乡的情绪作祟,在国内平时司空见惯了的东西,到了海外,产生了距离,反倒更加珍视了起来。”
坐在对面的曹艾青开口问道:
“白姐,你这次回去,以后重心都会放在国内了吗?”
白闻玉的事业在欧洲耕耘多年,艺术品交易的市场环境在国内也远不及欧洲这么庞大,两三年的时间不短,所以这个决定让熟悉白闻玉的姑娘看来,多少是有点突然。
“一半一半吧,前一阵天然他爸打电话给我,说天然在影视行业的生意做得越来越大,问我有没有兴趣回去给儿子帮个忙,我考虑了很久,最后答应了这件事。”
“具体是做什么呀?”
曹艾青一点都不怀疑白闻玉的个人能力,只是她原本从事的行业跟贺天然现在在做的事情相差巨大,姑娘难免有几分好奇。
门外的侍者敲了敲门,一桌好菜陆续上齐,热气腾腾。
白闻玉将一双筷子递给曹艾青,反问道:
“艾青,你知道英国的当代艺术与市场为什么那么繁荣吗?”
女孩思索了一番,“因为……十八世纪英国政府大力推广与赞助了艺术运动?”
白闻玉点点头,但还是补充道:
“这只是其中一环,是环境,而非市场,造就艺术市场繁荣的,是同一时期苏富比与佳士得等现代拍卖行业的诞生,如今的艺术品高高在上,缺不了下头真金白银的堆砌,艺术这种东西的好与不好,不是所有人都能分清楚,所以它的价值,就需要像我这样的人来定义,甚至……来包装,来背书。
换而言之,人也是一样的,一个人的潜力如何,价值几许,从某种意义上而言跟艺术品差不多,不同的只是把‘拍卖场’换了一个更人性化的词,天然不是收购了一家经纪公司吗?他爸给我看过财务报表,他们旗下真正能创收的艺人还很少,我想我应该能帮到他点什么。”
尽管女孩知道对方说的这些都是很现实的真相,但不知怎地,白闻玉的一席比喻还是让曹艾青有了一种……别扭的感觉。
她低头夹起一块咕咾肉中的菠萝,放进嘴里细细咀嚼,掩饰着自己的神情。
对面的女人没有动筷,而是凝望着女孩,看出了对方心中所想,徐徐道:
“给一个人贴上价码确实很奇怪,对吧?这个时代就连广告都在告诉你要追求独立和自由,你有多么地与众不同,不要物化自己。但是物质才能决定生存,每个人在标榜自己特立独行的同时,又暗地里拼了命提升自己的价值,哪个打工人不想拿一份高薪?哪个艺术家又想死了之后才成名?
那些被包装成‘自由’与‘格调’的东西,无一不充斥着金钱的味道,因为这是一个功绩社会,大家每天都在鞭策自己,压迫自己,在这种行为的背后,是我们很难从感情关系上获得满足感和安全感,于是打着幌子,宣告着自己渴求从独立的精神之上寻找一种寄托,可本质上,却是在金钱地位上实现一个认知中更可能被喜欢、被关注、被恋慕的自我。
所以,在这样的大环境笼罩之下,我们一直追求的东西被拆穿了之后,往往就很难接受。
这是城市现代化所带来的弊病,也是我们生活在当下社会里,不得不去面对的一个主题,身处在时代洪流中的你我,不过是被裹挟着向前的沧海一粟。
孩子,你不是那种宁愿活在蒙昧里的人,有些事情早点明白,不见得是坏事。”
两个女人相视无言,曹艾青闻言思索着这番对自己价值观颇有冲击力的论调,片刻之后,她忽然说道:
“白姐……我一向很敬重您为人处世的风格,对于人生的态度,自从认识您之后,我一直把您当成我的榜样,但听您刚才的话,我产生了几个疑惑想要请教。”
“你问。”
“你觉得对于我们女人而言,爱情重要还是事业重要?”
“都不重要。”
对这个问题,白闻玉的回答起来没有一丝一毫的拖泥带水,不过为了教导后辈,她还是补充道:
“当然,这只是我这个年纪的回答,其实我们大多数的选择都是因时而异,我年轻的时候觉得爱情比天大,后来离婚之后觉得自我的成功才是把握人生的关键,但现在你问我这个,我只能回答都无关紧要了。
不过艾青,当你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心里是否就已经开始权衡起了利弊呢?毕竟选择一件东西,往往就意味着放弃另一个。”
对面像被这个反问给问楞住了,白闻玉笑了笑:
“孩子,你不必对此介怀,我不会因为自己是天然的母亲,就跟你强调爱情的重要性,我跟天然他爸的结局你多少也知道一些,所以作为一个过来人,让你去相信爱情这种话我是说不出口的。”
曹艾青对是否在权衡利弊的问题避而不谈,而是追问了一句:
“那亲情呢,白姐?或者说,你怎么看待天然?”
“……”
白闻玉的脸上难得露出一种难言的迟疑。
其实,答案也并不难猜……
结合方才白闻玉对人性跟社会的那番见解,曹艾青大胆作了一个比喻道:
“我能否……把天然比作是您送给我的那幅作品?”
“……怎么说?”
白闻玉眉头一挑,除此之外脸上没有什么强烈的情绪,双眼直视对面那个蕙质兰心的通透姑娘,只听对方继续道:
“他固然是对您有着非凡的意义,是那种可以摆在最显眼位置的珍贵之物,但这也只是一时的,因为在那个位置上,还有更多比他更合适的东西,比如您与贺叔叔的爱情,比如您的自由,这些想必在当时,都比……贺天然这个‘作品’要来得重要,所以权衡利弊之下……白姐你就作出了当初的选择,选择成全自己,放弃掉贺天然。”
“……”
雅座之中,寂静无声。
楼下的唐人街放起了鞭炮,元旦的游行活动已经开始,那些锣鼓喧天,人声鼎沸传到这间包房里,飘荡在半空中,久久不散。
“天然……比我送你的那幅画,还是要重要一些的。”
此刻的不置可否,像是一种变相的承认,年长的女人再次从包里拿出一支香烟点燃,只是这次,动作里少了几分的优雅,多了一些无奈。
她再次转头,看向窗外的人群,平静道:
“艾青,我跟天然他爸爸这一代人,出生在一个快速发展的时代,我们的父母给了我们物质上的富足,时代提倡着我们要勇敢创造自己的价值,这对当时还年轻的我们来说,无疑是一句金科玉律……
对了,艾青你上学的时候,你们老师有没有说过一句类似于‘你们生在最好的时代’这种话?”
曹艾青轻轻点点头,白闻玉感慨道:
“当初我们老师也说过,而且,我一直都信以为真。
没有战争与饥荒,生活在富足安定的和平社会,当苦难与奉献的精神成为一种文字,人们不再向外求,开始向内取,对待世界的看法与面临的问题注定会发生变化。
我母亲二十几岁生我的时候,她已经是可以顶住半边天的一个女人了;而我二十几岁生天然的时候,我还幼稚地认为自己是个孩子……”
说到这里,白闻玉自嘲一般地笑着。
“我母亲那个年代,她会为了家庭牺牲很多很多,在我看来,这种牺牲完全就是天方夜谭,怎么可能会有一个精明能干,未来大有可为的女性,受到一个孩子的约束,宁愿困在一个随时可能坍塌的‘家庭’环境里,坚持二十几年呢?
我无法去定义这样的‘牺牲’究竟是愚蠢还是仁慈,但如果没有这种‘牺牲’,我也不会是现在的白闻玉。
无私的奉献、厚重的慈爱、温暖的陪伴,印象中,好像这样的人才能称之为‘父母’,可当这样的身份降临在我们这代人身上时……
说是自私也好,说是残忍也罢,起码对我来说,我不会重蹈上一代人的覆辙,时代让我们更加关注于自身,同时,也让我失去了这样的觉悟,做不出这样的牺牲,这是我的选择。”
如今,离白闻玉口中他们“这代人”的时间又汹涌地前进了二十年,物质生活更丰富了,面临的选择也更多了,可人们的精神状态,真的可以匹配当今的社会环境吗?
越来越“功绩”的社会导致许多人生出一种“倦怠”感,之于感情,尽管年轻的女孩尚没遇到对方所遭遇的处境,但确实也走到了一个相同的路口。
当下的每一个选择,根据所处的环境,当事人的性格,造就了每个人不同的命运分叉口,而对年轻的曹艾青而言,爱情与事业,天平的两端,到底哪一边更重一些呢?
在细细思索之后,年轻的姑娘无比认真地说道:
“白姐,我没有当过母亲,所以我不能去评价你当时的选择,我问出这些问题,确实是想知道你的想法,但这不代表我心中没有答案……
我想,这是无关权衡的。
追求热爱的事业,实现人生的价值,这是一件很热血的事;拥有一段或平淡,或跌宕的爱情,组建一个新的美满家庭,这也是一件能让人感到无比幸福的事。
这两件事,无一都会贯穿我们的一生,我庆幸命运不是单线程,它是一张相互交织的网,没有说你选择了这一个,就必须放下另一个,它们都是共同的追求,我们应该倍加珍惜才对,怎么现在还要放在一起比较孰轻孰重呢?
我想,这或许就是你之前所说,在这个时代,我们过于关注了自己利益,觉得自己最重要,从而忽略掉了他人的感受所导致。
但是事业里的朋友、同事、伯乐;感情中的伴侣、爱人、孩子,这些都是织构起这张命运之网的重要部分啊,放弃掉他们,你人生的这张网,真的能编织好吗?
诚然,在每个不同的时代下,人们对成功的定义,对追求的目标不尽相同,但‘幸福’的概念,从古至今都不是单指一个人可以享有,它总得是在爱情里、友情间、事业中乃至在父母这些他人身上,才能获取到的一种精神养分,这是单靠个体,无法去完成的。
所以,我不会去把事业跟爱情相互权衡,去成就一段成功的人生,因为我追求的,一直都是一段,幸福的人生。”
酒楼下的新年游行依旧持续着,说完了这番话后,曹艾青也望向窗外,将视线投入到那些热闹的人群中。
跟白闻玉的自嘲却又保持着清醒与距离的微笑不同,年轻女孩的笑容,更像是因为看到了人们的热闹与欢笑,不带一丝杂质的,跟着喜悦而喜悦。
简单、纯粹、且美好。
她是不懂一些现实的道理吗?
不,她很明白,而且非常明白。
曹艾青,曹艾青,犹怜草木青。
今天感慨颇多的白闻玉默默想着,这个女孩的父母,给她取了这样一个名字,一定是有着什么很好的寓意吧……
“艾青,你相信天然……会给你带来你想要的幸福吗?”
对自己儿子可能还没对面这个小姑娘了解得多的白闻玉这样问出一句。
“我相信他有给人带来幸福的能力。”
曹艾青没有任何迟疑。
“有点回避了喔,我不关心我儿子能不能给别人带来幸福,我只关心他能不能让我眼前的这个小姑娘,继续这么无忧无虑下去,得到一个她应有的美好结局,毕竟只有这样,才配得上你刚才说的那些话啊。”
白闻玉温柔说道。
“白姐……”
曹艾青有点惊讶,一下不知该说什么好。
两个女人都是聪明人,这也是白闻玉第一次对曹艾青与贺天然这段感情长跑的表态。
“艾青你是知道的,我很支持你们这种两地分离后,没有冲动确认关系的做法,这很明智,你给你们之间的这段感情留足了退路和体面,我完全相信,经过这几年的时间,等你回国后,你们的爱情会无比坚贞,牢不可破。
但这是为什么呢?你那么相信天然,却又给你们之间设下这么一道长达好几年的考验。”
曹艾青想了想,摇摇头,有些不自然道:“也不是考验啦……其实可以说是一种……惩罚呢。”
“惩罚?”
“对,我们……大学那会,他背叛过我这件事是真的,爱我也是真的,我这人气性比较大,冷落了他大半年才开始原谅他,可他表白时最后又说了一句什么……让时间来证明一切,这可是一句承诺呢,我心想好哇,那你这么说,我就要罚你……多等我一会了。”
说起往事,少女独有的那种幽怨与羞涩爬上了脸颊。
这种只有在爱情中产生出的无理性与略带赌气的心理,让原本有些超脱气质的曹艾青多了几分这个年纪该有的真实,得知是这么一个理由,白闻玉都听笑了。
“也不知你是要惩罚天然,还是惩罚你自己,说到底,你还是不相信天然能够始终如一,怕他重蹈覆辙,但你又格外珍惜你们的感情,所以给彼此留了退路,我可以这么认为吗?”
曹艾青再次摇头,“正因我相信他,所以才不想让他有什么负担,但他给过我的承诺,我不会忘记。”
“让时间证明一切?”
“是的……”
“你相信这个?”
“嗯……”
“他不是有过一次前科吗?”
“但他从来没有在这种事上骗过我,我们认识这么多年来……一次都没有。”
“……”
白闻玉一瞬间有些无所适从,她沉默了很久,只因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曹艾青垂下眼眸,脸上挂着她所说的那种“幸福”般恬淡。
半晌后,思考了良久的白闻玉,终是吐露出这样一句:
“时间固然能证明一切,但你也阻止不了别人,闯进他的生活啊。”
曹艾青抬起眼,一时分不清这句话是说给她的,还是白闻玉自己说给自己听的。
“艾青……我给你一个建议吧。”
“什么?”
白闻玉正色道:
“傻孩子,在爱情这方面,你需要更自私一点,以己度人对旁人来说可能是贬义,但对你而言,就是对旁人的宽容,这种宽容,是不应该出现在爱情里的。”
……
……
在远方的她,此刻可知道
这段情在我心始终记挂……
远隔万里的横店片场,剧组的转场间隙,贺天然耳朵上戴着耳机,正靠在导演椅上闭眼小憩。
一首《遥远的她》在陈奕迅从低沉逐渐转向高亢的歌声演绎中,像极了一个当事人的如泣如诉。
就在贺天然的思绪渐渐飘远之际,他的耳机忽然被人摘掉了一只……
“贺导儿,你听什么呢?”
一句俏皮嗓音在耳边响起,贺天然睁开眼,眼前是一张明媚娇艳的脸。
“别闹,找灵感呢,前几天音乐老师那边告诉我,现在可以着手咱们片子的几首OST制作了。”
贺天然无奈伸出手,想从温凉手里拿回耳机,谁知对方小手一缩,躲过男人的爪子,顺势就把那只耳机塞到了自己的耳朵里。
“那一起找啊,我也能给点意见不是~”
温凉笑嘻嘻在蹲在了贺天然的身边,就像一只兔子守着自己的萝卜坑。
因为这次女孩会负责插曲与片尾的演唱,所以贺天然也没拒绝,两人都专注起了耳里的音乐。
遥遥万里,心声有否偏差?
正是让这爱试出真与假……
……
“咦,我以为会是古风曲,没有想到是这种风格啊。”
“……这是音乐软件的今日推荐随机随到的。”
“这种苦情歌会不会不太适合我?”
温凉挺翘的小鼻子皱起,一脸深思状。
贺天然瞪眼了她一眼,一下摘到她的耳机,挥了挥手,不耐烦地驱赶道:
“去去去,就你事儿多,让我好好休息一会。”
“哼,就知道你在偷懒,还说什么找灵感!那你好好眯一会吧,开始了我叫你啊。”
温凉做了一个鬼脸,剧组拍戏大家都很累,见对方确实疲倦,她也不再纠缠,站起身在贺天然的不远处找了个位置,自己拿着剧本,琢磨起了接下来的戏。
姑娘走后,贺天然躺在椅子上拿出手机,看着屏幕中那一行行高亮的歌词,双眼迷离,不知想着些什么……
最后,他点下了单曲循环的按钮,闭上眼,手机息了屏,连同手掌落在了自己的心口,任由耳中的歌声在脑海之中弥漫。
遥远的她,仿佛借风声跟我话
热情若没变,哪管它沧桑变化……
第七十六章 剧组日常:欢欢喜喜过大年
随着时间的推移,《心中野》剧组正式开拍已经三个多月了。
本来预计有六个月拍摄时间,成片原本定在冬季上线,有足够时间完成后期的《心中野》因为企鹅那边另一部原创剧集里的男一出了点儿问题,都拍好了的剧整个都播不了了,排期产生了空档,所以对方想把《心中野》这部同级别的剧集,提到今年火热的暑期档来救火补缺。
为此,企鹅没少给贺天然这边施压,一直催促着拍摄进度,为了这事儿,贺天然直接在一些会议上破口大骂,而最让人糟心的是,作为他本家人的山海,竟然也默许了这件事。
因为冲浪线前不久正式上线了长视频的业务,购买了许多影视剧与电影的版权,但因为一直没有自己的原创剧集,视频部分还处于免费的增量阶段,在这条赛道上跟别的视频网站比起来根本没得打,所以这部由他们和企鹅联合出品的《心中野》自然就越早上线越好。
在这件事上,两家公司出奇地合拍,于是搞得夹在中间的贺天然每天都很焦虑。
不过这种状态也没持续多久,因为剧组前期的准备十分充分,所以拍摄阶段进行得非常顺利,按照目前的进度来看的话,最快四个月,想稳当一些就五个月,完成杀青绰绰有余。
这么算下来的话,影片在暑期上线虽然时间紧迫,但在制作上也完全足够了,无非就是时间上没了那么多余地了而已。
剧组遇到的大环境大致就是这样了,回到剧组本身,一个剧组百来号人,在一起要相处小半年时间,每人各司其职,层次分明,相当于一个小社会,每天除了正常拍摄,狗屁倒灶的趣事跟八卦可没少发生,这里可以先挑几件趣事说一说。
这头一件事就不得不提,因为现在已经来到了二月份,大家在赶进度也得过年呐,作为我国的头等节日,过春节这事儿是怎么都绕不开的。
剧组一旦运转起来,每天人员支出都是大几十万,要像一般公司单位那样放长假回家是不可能的,但完全不休息就纯属反人类了,所以按照行业传统,初一、初二这两天就会定为了休息日,除夕这天也只会上半天工,拍一些零散不复杂的小戏。
姚青桃半个月前就在横店城里订了一家酒店的宴会厅,到时整个剧组会在那里举行一场新年联欢晚会。
其实在这个行业里混久了的人,留在剧组过年这事儿几乎都得经历几次,毕竟一部戏一开机就是小半年的光景,不想撞上也挺难的。
不过《心中野》的主创团队大多都是年轻人,大多碰见这种事都是第一次,是既新鲜又高兴,一个个是积极得很,早在二月初的时候,被贺天然从公司里带来剧组里学习的小姑娘们就把新打印出的剧本封面给改成了《欢欢喜喜过大年》。
这个在行业里也算是个带着点恶趣味的传统了,因为剧组本身要做保密工作,为了防止剧本外泄,所以通常都会取上一些就算被路人捡到了剧本,但一看名字都不想翻开看上一眼的剧名。
对了,之前剧本上写得名字叫《和谐一家人》。
别说,这次剧组的春节联欢弄得阵仗还挺大,现在都还没开席呢,一个偌大的宴会厅已经坐上了七八成,像是导演这些重要人物都还没来呢,场面就已经热闹不已。
“嘶,这还真没想到哈,咱《欢欢喜喜过大年》剧组所有人凑一起,原来这么多,搞得跟参加婚礼似的。”
今天特地梳了个油头,刮掉下巴小胡子的胡岳左右看了一眼,随手抓起一把桌上的瓜子磕了起来。
“那肯定啊,谁像你啊,没事儿了片场都不用去,一天到晚闷在酒店里睡大觉,而且你们编剧组才几个人呐,加上你和阿柳老师,然后两个跟组的小姑娘,一共才四个,也就能凑桌麻将,你瞧瞧别人场务组的,司机少说都二十几个了,加上场工都快七八十号人了。”
坐在他身边,脖子上挂了一条红围巾,捯饬得很有过年氛围的蔡决明一边拿着手机发送过年问候,一边用余光瞟了一眼这个狗犊子,嘴里吐槽着。
胡岳呵呵一笑,问道:
“你们组老大呢?没见着啊,等会我一定要好好会会他。”
“钟哥跟贺导今天还要拍,现在估计是拍完了正往这边赶呢。”
蔡决明答了一句,手上发完消息后抬起头:
“你用什么会啊?”
“这个啊!”
胡岳示意了一下自己的面前的今世缘对开,今天的春节联欢,他们属于主创团队的男宾都会领到一瓶酒跟一包软中,意思可以算是很明显了。
“嗨哟卧槽~不愧是你啊胡编,你这隔三差五的不去厕所里打个灯笼,你就浑身不舒坦是吧~”
见到胡岳那熟悉的狗样子,蔡小爷当即是委婉发出了一句嘲讽,并且开始好言相劝,试图让对方明白这件事的严重性,只听他补充道:
“钟哥那可是正宗的俄罗斯人,这玩意他跟喝水一样,你还是歇歇吧命要紧,可别搁这儿丢人现眼了,我可不想大过年的还要背你回去,怪晦气的,没准还要吐我一身。”
他口中的“钟哥”就是这次《心中野》的摄影指导兼总摄影,是个俄罗斯来的国际友人,因为原名太长,谁都没记住,所以组里都叫他的中文名字钟子期,据他所说是因为很喜欢伯牙子期,高山流水的故事,所以才取了这么个名儿,他本人中文也说得贼溜,而且因为他老婆是成都的,所以还带了一种微妙的方言口音。
本来一部古装剧找一个外国人来担当最重要的摄影指导,这多少让人觉得别扭和担心,但很快这种疑虑就被实力所打消。
开玩笑,这可是当初贺天然通过自己的导师才联系上的业界大手子,一开始担任B组摄影师的蔡决明还不服气,但很快就对这个顶头上司的摄影能力佩服到五体投地,学到了不少东西。
现在蔡决明所在摄影组有四套机器,分了A、B两组同时在拍,偶尔会抽出一支C组来,贺天然率领的A组主要拍摄一些主戏,而B组由余晖带领,蔡决明作为摄影,拍一些枝干戏份,像大助二助三助,跟焦员,现场剪辑加起来,也是三十几人的豪华配置了。
“这么能喝啊,有……顾乔蔓能喝吗?”
胡岳故意刺激了一下蔡决明,后者脸色一变,皱眉沉声道:
“我警告你啊狗贼,大过年的我不想骂人啊。”
蔡决明跟女一号顾乔蔓大学期间是情侣,这件事整个剧组只有少数几个人知道,但知道这件事的人,个个都看着戏呢,虽说蔡摄在的B组不会去拍主角的戏,但剧组也不是一直要分组拍摄,在一些重要的大戏上一直都是合组四个机位一起上的。
所以每逢合组拍摄的时候,对这件事知情的人都会抱着一种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心态,就连没啥事儿的胡岳,每逢这种时候,都会跑到现场去凑凑热闹。
不过这种事两个当事人对待起来都比较谨慎,作为当红小花旦的顾乔蔓根本就不会提,蔡决明也懒得声张,现场当彼此跟空气一样,至今都没有任何互动,让一群想吃瓜的人失望不已……
不过过几天,不知是不是贺天然想给余晖一些考验还是故意为之,把一些主演的戏份分给了B组,其实也没什么内容,好拍得很,都是些男女主互动撒糖的日常桥段……
这些戏份大多还是胡岳临时加的……
好家伙,这可太损了,知道这个消息的蔡决明差点是眼前一黑,莫名其妙感觉背后被人插了两刀,他还不好发作,只能在最近疯狂申请调去A组几天,美其名曰跟着钟哥多学习学习,搞得不知内情的B组导演余晖都纳了个血闷了,心想自己是不是导演能力不够,平时没注意,在一些事情把蔡摄给委屈了……
这不,说曹操曹操到。
只见余晖在门口迎宾那里领了酒和烟,手里拿着就往这边走,他跟导演组的同事隔着好几桌打了个招呼,然后看到蔡决明,就径直就走到了他身边坐下。
“哟蔡爷,你这是怎么了?”
“甭管,心情不好。”
由于刚才胡岳提了一句顾乔蔓,导致蔡决明的视线不由飘向了坐在制片组那桌的女主角,此刻对方一脸的巧笑嫣然,熟稔地跟一些企鹅和山海特地出席这次春节联欢的管理层谈笑风生。
他越看,心里就越不是个滋味,所以给余晖的回应就生硬了很多。
这态度,余晖一听更是觉得是在无形中惹到蔡决明了,在剧组,导演跟摄影不合就像夫妻吵架一样,要是严重了日子都没法过的,而且他还不像贺天然有那么大的实权,摄影可以说换就能换了。
于是这还没开宴呢,余晖就拆开酒,连忙举起酒杯,也没弄清楚自己是哪里出了错,当即就告罪道:
“那个……蔡爷,咱们先走一个,咳……我这人平时片场脾气可能会有点躁,但大家都是为了工作,平时要是我说话做事有什么地方觉得不舒服了,千万别往心里去啊……”
蔡决明终于是回过神,一见对方突然这么一个姿态,人都傻了,立即是手忙脚乱拿起酒杯。
“别别别,小蔡小蔡小蔡,余导儿你别那么说,我没什么疙瘩呀,我们不存在这些的,你突然这么一下真是哈……折煞我了,这杯酒我敬你,我先干为敬。”
两人就这么开始推杯换盏了起来,一旁的始作俑者胡岳表面上云淡风轻,实际心里都笑嘻了,眼角差点没憋出泪花来。
知道不能在蔡决明面前谈论顾乔蔓,刚才这么刺激一下就行,胡岳眼睛一转,想着是时候给大家伙说些都感兴趣的话题了。
想罢,他也给自己斟上酒,岔开话题八卦道:
“欸,你们说贺导来跟咱喝酒的时候,会不会还带着他那个泡枸杞保温壶呢?”
这话一出,哥几个脸上都露出了一个有点猥琐的笑容。
在整个《心中野》的剧组,上上下下的人几乎都知道一件事儿,他们的一把手,珠光巷的白头鹰,年仅二十五岁的贺天然贺导儿,几乎每天都会带着一个大号的不锈钢保温杯,里面就泡着枸杞,在片场有事儿没事儿就嘬上一口,倍儿有那种没事儿也得补一补的养生范儿。
而且男人嘛,对这个实在是太敏感了,真要补都是偷摸的,谁还光明正大啊,要不别人是导演呢,格局大,明目张胆就不在乎世俗的眼光。
“你们说谁呢?我可听见了啊。”
忽然,几人身后冷不丁传来一道阴恻恻的声音。
发起话题的胡岳后背一下就挺直了,就差没直接一个立正。
几个人纷纷扭头,脸上挂起一道谄媚与遮掩的笑容。
站在他们身后的贺天然没好气地瞪了哥几个一眼,手里提着个大号保温杯“啪”地一下往桌上一撂,哥几个双眼看着那大号的家伙事儿,嘴角差点没绷住……
这位白头鹰脱掉自己的外套挂在椅背,身上就单穿了一件黑色的高领针织毛衣,他在胡岳身边坐下后捞起了衣袖,索性打开了那个保温杯,给几个人看了一下。
原本的枸杞已经换成了黑芝麻和其他的东西。
“看清楚了啊,这里头是给我生黑发用的,妈的,你们几个老爷们别听风就成雨了好吧。”
“啊,对对对……”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贺导你早说呀~我还以为你真的……嗐~”
一桩剧组悬案就这么真相大白,几人纷纷应声附和,对此贺天然也没什么好脸色。
“贺导儿,你白头发挺酷的呀,怎么想着现在要养黑发了呀?”
胡岳拍着马屁道。
贺天然眼睛一翻,“那是因为白头发没长你头上,所以你觉得酷把?”
虽说白头鹰的一句反问堵住了几人的嘴,但他要养黑头发这事儿,还真不是他的想法……
这事儿要怪,得怪温凉。
自从上次拍Vlog的时候,温凉随意说起想让他头发变黑后,姑娘就一直把这事儿放在心上。
从剧组开机的第一天起,这丫头就给他送一些何首乌,党参,当归什么的,然后是一些中成药,贺天然觉得真是绝了,这他肯定不会吃啊,还跟温凉噼里啪啦说了一顿,意思是说到位了,姑娘表面也答应得妥妥的。
可这不久后的某一天,贺天然拿起自己保温杯喝水的时候,忽然咂摸着这味道不对呀,定睛一看,自己装的凉白开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人放了一小把枸杞跟其他东西,看摸样更像是什么汤剂,但几乎没有药味,反而还甜甜的,挺解渴,应该是加冰糖什么的中和了一下味道。
这事儿不用想都知道是温凉那小娘们趁自己在拍戏时没注意给水里下的料,这匹野马不光做演员到位,还有一股子当刺客的天赋,这搞得神不知鬼不觉的……
最主要的是贺天然都不止啐了她好几顿,小娘们表面表现得可配合,可乖巧了,答应再也不做的保证回答的可快了,但奈何她嘴上答应的跟实际表现的不一样啊!
每当贺天然说了之后不到两天,温凉立马又给他安排上了,搞得男人是防不胜防啊。
最后,这位二十五岁的白头鹰实在是没办法了,本来导演工作就忙得他人都麻了,只能私下找到这匹胭脂马,无奈妥协道:
“你要不嫌麻烦你就弄吧,但咱们打个商量,你别往里头加枸杞了,我真用不着这个。”
彼时,被抓个正着,双手抱着保温壶,喜得眼睛眯了起来的温凉,用最狡黠的表情,说着最人畜无害的言辞道:
“好呀好呀,我不嫌麻烦啊,可我问了,那个老中医说肾脏功能不足的人,就是会出现脱发,白发这种现象的呢~”
“我特么……”
于是,贺天然这个二十郎当岁的年轻小伙子,每天被这一把一把枸杞给补到直接炎上,天天憋着一股子邪火呢,这还好是在剧组,工作强度大,那段时间他天天熬大夜,别人都累瘫了,他这人还精神到不行,简直就像个尼玛铁打的超人。
本来企鹅那边来驻组催进度的人,一见他每天都保持这种状态,好家伙,当即给视频部门的领导拍着胸脯自信保证道:
“贺导的剧组实在是太敬业也太专业了,而且他的责任心和执行力都极强,这次《心中野》的提档保证没问题!”
今天是书友群管理“听雪”的生日,感谢他这一年来对书友群的付出和敬业的态度,也感谢像是大鹅老师,逍遥哥,香香等本书运营官与书友群的管理,能遇见你们这帮牲口,骚骚真是……倒了个血霉了~祝听雪这个哔生日快乐~么么哒~(本月尽量保持爆更)
第七十七章 剧组日常:露相不当人
“贺导儿,等会开席了,咱们剧组那么多好演员,是不是有什么节目啊?”
胡岳贼眉鼠眼地问着,在座几个人眼睛齐唰唰一亮。
剧组嘛,那么多好看的女孩,主演什么的都不用说,这次贺天然的经纪公司就来了好些来做特邀的小姑娘,都是大学生还没出道,那是一水的青春靓丽,寒假没课就带来剧组涨涨世面,即便角色不大,但有钱赚啊。
导演是自家老板,戏也是自己公司投的,剧组非常正规,不可能碰上什么潜规则,腌臜事儿,待遇也要比她们去别的组跑龙套滋润太多,多在贺天然面前晃悠会没准还能多留下一个印象分,索性有几个过年了也不想回家,就留下来。
不过贺天然一天到晚统筹全局,忙到要死,压根就注意不到她们,但胡岳、蔡决明、余晖几个就不一样了,胡编剧现场改完本子几乎就没事了,B组的拍摄工作也轻松,拍摄间隙或者结束了,跟这些小姑娘逗个趣那是再正常不过。
而且这几个狗犊子,也不知道是怎么混的,目前全是单身,一提这事儿,眼睛能不亮吗?
当然,就“单身”这件事上,贺天然其实也没什么发言权……
“你们……最期待谁啊?”
贺天然意味深长地问了一句。
开个新年联欢会,表演组的人弄个节目那肯定是跑不掉的,隋初朗等会都要上台献唱一曲,因为这次不管是山海还是企鹅,来的管理层大多都是女的,人家坐台下看着呢,这必须得亮一嗓子。
没办法,就连贺天然这个导演,之前都还被撺掇着上台表演呢。
不过这几个牲口凑一起,也没什么外人,那关注点肯定是要好好下下头的。
贺天然首先把目光聚焦到了余晖身上,这一个眼神射过去,对方立马就不好意思了,挠挠头,嘴里嘿嘿道:
“嘿嘿嘿~哥,你是了解我的,我……我肯定期待是苏小桐呗,我这个人没别的,就是喜欢给新人表现的机会。”
之前苏小桐的戏一直是B组在拍,两人估计也熟了,不过最近拍皇城的戏份,苏小桐作为丫鬟都是跟温凉的角色一起出现,所以就调来了A组。
贺天然又把视线转到了胡岳身上,对方嘴里突然是“啧”了一声,搞得好像自己被小看了一样,说道:
“导儿,小看我了吧,这茬虽然是我提的,但你是知道我的,我一向是冰清玉洁,对拜玲耶老师那叫一个一心一意,现在三个月了啊,我面都没见着,这不一直等你安排呢嘛。”
懒得看他这副贱兮兮的模样,贺天然淡淡道:“放心,别人年后就来窜场,估计能待个两三天吧。”
胡岳喜不自胜,竖起大拇指:“还得是您呀,靠谱!”
然后,贺天然看向蔡决明。
对方不徐不疾地从桌上拿起一块奶糖扔嘴里,咀嚼着对上贺天然的目光,做作地抛了个媚眼。
“爷们,你还不懂我吗?我俩啥关系啊,我能把注意力放在女人身上?我肯定是最期待你呀,咱天生就爱吃这口荤的好吧!”
“我可去你大爷吧!我还不知道你期待谁?”
贺天然被恶心坏了,忍不住破口大骂。
“嗐,都过去了过去了,来来来,走一个走一个。”
众人乐不可支,这么看来,这四个人里属余晖最老实,他们举杯相碰,响音清脆。
一饮而尽后,贺天然咂摸着嘴。
“晖子就不说了,欸我说你们两个货,大学开始就跟温凉是朋友,你们就不给老朋友捧捧场啊?”
蔡、胡二人对视一眼,面露为难之色,一前一后分别道:
“凉姐那肯定不用说呀,那上台之后肯定是技惊四座,只是吧……”
“只是以前读书那会,livehouse的演出看太多啦,就稍微少了一丢丢的……期待感,要是等会凉姐唱歌唱劈叉了,我肯定是拍手拍得最欢的那一个,但这种事肯定不可能,凉姐的恐怖之处就是在这种事上,从来就没出过错。”
贺天然想想也是,毕竟大家都是熟人,于是他好奇问,“那……她万一这次不唱歌呢?表演些什么会让你们觉得惊喜啊?”
蔡决明一愣,胡岳的反应就快极了,单手一拍桌子,几乎是脱口而出——
“跳舞!”
他这一下反倒整的贺天然有点迷糊。
“……就着?这很惊喜吗?很意外吗?”
胡岳的嘴像是倒豆子般,开始如数家珍地解释道:
“不是……就是呢,咱也不求跳什么大摆锤之类的,就稍微跳正规一些,什么《上和下》呀,《一分一秒》啊,《猫步轻悄》《No.9》之类的,实在不行整个什么《yesok》都行……”
蔡决明恍然大悟,嘴都咧到了耳后,激动附和道:
“对对对对对!整点性感女团跳得那种,露出两条大长腿,走走性感路线,跳一跳什么AOA,T-ara,少女时代!我一早就觉得凉姐去组个女团出道,怎么说都得是个门面担当~!可惜啊,凉姐一心组乐队,你说你搞摇滚,你搞它有啥用啊!”
这两个畜生啊,到后面余晖也加入了进去,三个越说越是激动,好像人家舞还没跳呢,这几个光是幻想起来,DNA都开始动了……
听他们讨论得欢,贺天然的脑子里也不禁闪现出一些旖旎片段,他扶额哭笑不得,无奈道:
“你们几个可……太庸俗了呀。”
三人一听这话,讨论戛然而止,脸上都有点不好意思,男人嘛,凑到一起谁还没个下头的时候。
贺天然剧组话事人的身份摆在这儿,人现在是大导演,大老板,是艺术家,对这种低俗的话题理所应当是避而远之,嗤之以鼻。
胡岳几个也不敢多说啥,好好的聊天氛围被一句话搞得有些败兴,这几个人还得绞尽脑汁,想点别的高雅话题来缓解尴尬,谁知贺天然这厮却话锋一转:
“我其实是想说,提到这些,像是《提线木偶》《威风堂堂》这种曲子没有入围,我是不认可的。”
蔡决明跟余晖两人都还有点纳闷,各自在脑中思索相应的记忆呢,唯有胡岳一听,眼镜上都映出热烈的光彩来了,双手抱拳,激动道:
“哎哟卧槽……这是真人不露相,露相不当人啊贺导!行家呀!难怪您不参与我们的讨论,原来是您这一张口就过不了审呐!失敬失敬!”
贺天然何许人也,早年间在小破站关注了大半个舞蹈区的人,三个人在他面前讨论这些,那不是关公面前耍大刀么。
得,既然都选择不当人,那就都别装了,下头的话题继续,几个牲口蠢蠢欲动,正准备拿出一些真本事,360度展开一些深入探讨时,自觉盯梢起来余晖突然打断提醒道:
“欸别说了!温凉老师来了!”
其余几人一个激灵,顿时闭口,然后视线朝着一个方向看去,只见温凉跟几个演员朋友有说有笑地进入了宴会厅,路上碰到了隋初朗公司的女经纪人,两人站在原地聊了几句。
姑娘穿了一件很肥大的黑色羽绒服,身材被裹得严严实实,跟别人聊完之后她举目张望,然后看到贺天然这边后立即是高高抬手打了一声招呼。
唉——
然而,视线里那边看向自己的四个男人竟然像是不约而同地叹息了一声,神态表情是出奇地一致,宛若霜打了茄子般,这把不远处的温凉搞得一头雾水。
看来美好的事物终究存在于幻想之中……
“话说回来,横店冬天还是挺冷的哈……”
“确实,贺导你给咱们发的摄制组羽绒服真是厚得实在了些,穿在身上,心里暖暖的。”
“咱们剧组福利确实好……但缺点有时候也是过于好了……”
几人一下就没了讨论的兴致,话题开始逐渐正经起来。
温凉走了过来,满脸疑问:“你们刚才怎么了,大过年的,感觉不是很开心的样子。贺导儿,是不是你又啐他们了?”
贺天然挤出一丝尴尬的笑容,否认头:“没有啊,我们不是好着呢吗,来,哥几个给温凉老师笑一个!大过年的,笑口常开。”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三个男人开始笑得还很尴尬,但后来笑着笑着是被彼此的笑声给戳到了笑点,是真的笑了出来,搞得跟一群神经病似的。
温凉在旁捂嘴忍俊不禁,“真搞不懂你们几个男的一天到晚在傻乐些什么。”
随后,她又对贺天然问道,“你等会坐这儿吗?你不带着两个主演陪陪资方的人啊?”
“人都还没到,一会再过去吧,先跟哥几个聊聊天儿,对了,一会你要表演啥啊?”
贺天然借机反问。
温凉一开始还很单纯地回答着,“我表演还没定呢,这不是即兴的嘛,青桃姐说节目这些都随便就行,又不强制。”
说着,她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眨了眨眼,微微侧过头,玩味道:“怎么了贺导儿,您这是想要给我下任务是吧?说吧,你想看什么呀?”
事不关己的三个牲口听到这一句话,瞬间又是燃起了方才的那份火热,他们看向贺天然,而这种夹带着希望的视线沉甸甸的,以至于贺天然都觉得身上一沉,似乎耳边都能听见这三个货色心中的呐喊——
“说呀~说呀~给把子劲儿啊贺导儿!你说出来温凉保管照做!”
然而,让他们失望的是,贺天然对他们的期望是置若罔闻,又是端起了那个正人君子的架子,打着哈哈,一本正经地说道:
“哈哈哈,温凉老师说笑了,哪还什么任务,我最讨厌的就是大过年的让别人给自己表演一个,这就是个纯纯的陋习,咱们年轻人可不兴这个……哦对了,刚才胡编剧说是想看你跳舞来着,胡编,你刚才想说让温凉老师跳什么来着?我没听清,你再说一遍呢。”
温凉眨眨眼,“胡岳?”
“没……没啥没啥……就、就就想看凉姐你跳一个《我为祖国献石油》,实在不行就唱一首《难忘今宵》,你瞧这大过年的,多喜庆啊……”
胡岳被逼急了,鼻梁上的眼镜都开始在抖,话更是说不利索,其余人等听他这么好不容易蹦出一句,脸都憋红了,如今胡秀才心中恨只恨,贺天然这厮真是的露相之后两面都不当人!!
感谢”pokari_8023“老哥的上盟,感激不尽!
第七十八章 剧组日常:女人之间无硝烟(上)
剧组新年联欢会的节目都是大家图一乐,欢乐为主,谈不上什么正式不正式,但看这些成名了的明星艺人跟自己一起嘻嘻哈哈过年,上台唱歌跳舞表演节目还不收票钱,这要是被他们各自的粉丝们参与进来,场面不得疯咯,所以从这方面讲,这确实也算是一种在剧组工作的福利了。
作为配角,在这种时候就享有了配角的轻松,起码坐在主桌上的那伙资方不会过度关注他们,能够充分享受节日的欢乐。
所以温凉想不想表演都随她,贺天然完全不会去强求,何况在这种场合,顶层人物的社交任务要大于一切,传杯弄盏,筹光交错,没几个人会真正把心思放在表演上。
这就像是什么呢,反正对贺天然来讲,这就像是小时候过年,一堆不认识的叔叔阿姨来家里给贺盼山拜年,饭间说起什么种种工作啊,事业上的新年规划,还是小孩的自己觉得特没劲儿,听都不想听,跟着王妈和那些人的子女就屁颠屁颠地出门放爆仗去了,觉得过年真有意思。
至于现在嘛,这种快乐在如今的场合就反了过来。
开宴之后,贺天然很快就换了位置,拿上酒杯去到了主桌,学着印象中当年贺盼山的模样,招待起了来自企鹅跟山海来的同事领导们。
片刻后,企鹅那边的负责人跟贺天然各自代表着背后的集团,上台发表了一番对《心中野》剧组的新年祝愿与感谢,期间不断有工作人员负责给在场的剧组全体分发着红包,这让每个人的脸上都喜气洋洋。
结束发言后,贺天然给全组同仁带来了一份惊喜,随着宴厅的灯光逐渐暗了下去,他身后的投影大幕上,惊喜地播放起了《心中野》的第一支预告片!
这支预告片就是由前几个月的拍摄素材剪辑而成,这件事都是贺天然跟后期默默在搞,除了阿柳跟几个高层外,包括演员、编剧跟摄影等主创团队,还有台下众多的幕后工作者都是第一次看到自己这小半年的工作呈现在眼前。
诚然,一支预告片不足以证明最后成片的质量,但亲身参与到拍摄任务中的工作人员们太明白其中的苦辣酸甜,而这支预告片不管是画面剪辑,特效调色、配音配乐完成度都已经非常高了,而且区别于市场上同类古装竞品影视剧的流水线气质,这支预告片有着一种肉眼可见的高规格质感与强烈的导演个人色彩。
前期大漠的辽阔壮美,中期江湖的潇洒写意,后期庙堂的波诡云诡一一呈现在众人眼前,能用实景的统统都是实景,贺天然是很喜欢那种自然的,又有着强烈视觉对比的导演,大漠中牵着白马拖着尸体的黑衣女仵作,瓢泼大雨的市井中,跟随百姓躲在屋檐下避雨的落难女千金,还有那个混迹在避雨人群中,跟她相隔不远,已经感受到危险,手按剑柄,准备伺机而动的游侠儿。
不管是对人还是对景,预告里每一帧似乎都到了能单独截出来当壁纸的程度,而贺天然的执着也有目共睹,本来大漠的戏早就应该杀青了,但随着季节入冬,天气的光照达不到他预期的程度,所以整个剧组就提前来到了横店,打算提前将皇城里的戏都拍完,等到三、四月份暖和开春了,又要转回大西北。
原本只存在于剧本上的文字故事,到最后真正呈现惊艳效果,哪怕只有一分钟,但这一刻无疑也是让人兴奋的。
影片所散发的光影映入大家的瞳孔,照射到每一个人的脸上,台下坐着的阿柳眼眶湿润,身边不时有人说出祝福的言辞,她一一回谢,然后抹干泪水,又快速投入到预告片的内容里,身为原著作者与影片编剧,她此刻的感受尤为强烈。
主桌上的顾乔蔓也是目不转睛地看着预告,那片中女仵作的表现让她的内心澎湃不已,嘴里不由说出一句旁人不可闻的低语:
“我从来都没有这么漂亮过……”
贺天然很会拍美人这件事从上一部《心千结》时就被拜玲耶的粉丝们津津乐道,但与其说是会拍美人,更不如说是像上述的一般,他只是坚持了自己的审美要求。
拍摄大漠戏份的时候,他要求这一时期的角色需要一些晒伤与粗粝感的妆容,给出的理由是身处在这样环境下的女孩,脸上是不可能白嫩到掐出水来的。
这其实是一个非常正确且符合逻辑的要求,但实际上除开一些现实题材外,属于偶像剧范畴里的片子,几乎是没有哪个女主演会去这么做的。
因为即使演员愿意,包装设计她形象的公司也会把这个要求否决掉,而这次的接受,完全是靠着贺天然作为投资人代表的强硬态度和顾乔蔓迫于拓宽戏路压力下的孤注一掷,如果贺天然光是作为一个导演,他真不一定能让顾乔蔓身后的资本松口,冒险一试。
毕竟这姑娘就算不转型,她仍旧可以靠着一成不变的甜美人设,继续圈上好几年的热钱。
而事实证明,这次牺牲自身形象的铤而走险,换来的成果绝对是正确的,因为随着剧情场景的推进,人物在妆容打扮上的变化,就给人一种很明显的层次与真实感,加之贺天然与摄影师钟子期在灯光的运用上十分下功夫,这就导致本就演技平平,外形跟角色原型都不算契合的她,竟然是依靠后天修饰的形象,让角色多了几分鲜活与立体!
顾乔蔓在心中感叹的同时,有意无意地看向了坐在不远处的温凉,此时她也正专注于预告片的播放。
在片子里,这位大学班长的镜头跟他们两位主演比起来并不多,但那几个短短几秒,一闪而过的镜头里,她都是宛如惊鸿一瞥,足够地惊艳。
跟自己这种需要后天修饰的女演员不一样,温凉她……就是那种不用刻意打扮,坐在那里就会让人感觉到赏心悦目的女孩。
她的身上散发出的,不是那种精致却死气沉沉的美,而是一种自信且意犹未尽的魅力,很漂亮,但又会让人觉得很不简单,一眼难忘,具备了十足的吸引力。
最直接的证明就是每当温凉的画面出现时,自己这桌的几个资方高层,都会不自主地扭头朝她那个方向看上几眼。
顾乔蔓还发现一个细节,就是在这一分钟的预告片里,角色们虽然各有表现,但她与温凉从没出现在一个镜头里,甚至是连接在一起的琐碎镜头都没有……
这其实很说明一个问题……
一个容貌诱人,气质强势的女孩,她注定会给人留下一种带有攻击性的强烈印象。
“能遇到贺导捧你,真是算你的运气了……”
似乎感觉到有什么异样的眼光看向自己,温凉略一转头看去,扫望了一圈没什么发现,心想可能是自己多心了。
影片放完,宴厅的灯光重新大亮,剧组全员们响起了一阵雷动般的掌声久久不息,赞扬与捧场欢呼之声不绝于耳。
这次预告片的放出无疑就是一支兴奋剂,没人会乐意看到自己辛苦付诸的心血与时间,到最后换来的是一支烂片。
虽说在商业剧组里,是片酬和工作让大家走到了一起,但这种心灵上的成就感,才是真的能让一个人保持长期热情,由衷投身到工作中的最好方式。
在这一点上,作为导演统领全局的贺天然,确实让大家体验到了一次,哪怕现在剧组还处于“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须努力”的这么个阶段,但通过这一下,大家都知道了《心中野》这部片子的前景无疑是光明的了!
随后,贺天然又说了几句总结性发言就鞠躬下了台,之前他可能还因为年纪轻,会被剧组的一些老油条用来戏谑打趣,二十五岁的导演想要让这几百来号人的团队全都信服显然不现实,但经过今天之后,应该不会再有人去质疑他作为一个导演的能力。
“小贺导演真是年少有为,才华横溢啊,虽说跟贺总行业有别,但你们差不多都是在这么年轻的时候就领导了这个大个班子,不得不说,小贺你真是颇有乃父之风!”
“过奖了王叔,我还有许多事要向您和爸爸这样的前辈们请教学习。”
带着七分笑意与三分淡然的贺天然走回了席间,夸奖他的人是山海那边负责冲浪线视频业务的主管,一个五十岁出头的中年男人,同时,他也是一员跟随贺盼山征战多年的老将了。
入座、举杯,在接受着四周传来赞扬与褒奖后,贺天然也熟稔地逐一行起了酒来,一些工作人员看完预告后激动地过来向他敬酒,他也是来者不拒。
舞台上音乐鼓动,隋初朗上台表演了一曲歌舞,他本就是男团出道,如今算是暂时回归老本行,潇洒俊朗的外表与利落干脆的动作引起台下的女同事们尖叫连连,就连酒店的一些女服务员,都凑到了宴会厅的边边角角,拿着手机,脸上带着狂热窃窃私语。
不远处,看了一眼主桌这边情景胡岳重新扭过头,端起碗“窣窣”地刨了几口饭,嘴里含糊着抛出一个话题:
“欸你们知道吗?贺导其实酒喝多后会有一个很明显的陋习。”
温凉好奇道:“什么呀?”
“晖子你知道吗?”
胡岳不答,反问了余晖一句,这里头跟贺天然相处最近的就他,聚会喝酒次数肯定也最多,只是问到这个问题,余晖也只能模模糊糊地给出一个不确定的答案来:
“就是会放空吧?别人喝多了就话多,会上头,但天然哥的话……好像喝多了之后还挺安静的。”
“你能喝多少啊?”
“我?啤酒就半件的量吧。”
“那你不行,这肯定不到位啊,你天然哥比你厉害多了,放空只是他的第一阶段,你要是见过他醉后真正的酒态,你肯定不会说他安静了。”
“是吗?”
余晖不可置信,一旁的蔡决明看不下去了,厌声道:
“胡秀才你可拉到吧啊,你个啤酒三瓶就开始要上房揭瓦的人才,怎么好意思说人家余导?而且这‘晖子’是你叫的吗?你得叫晖哥!没大没小的。”
“是是是,我的错,来来晖哥,走一个。”
“嗐,不用,你们怎么舒服怎么叫。”
见几个男人又开始喝起酒来,本来对那个最初话题很感兴趣的温凉急道:
“欸欸欸,你们别光顾着喝啊,话倒是说完呐,贺天然喝醉了会怎么样?”
“贺导喝麻了就喜欢净说些大实话,而且还是你问他一句,他就老实巴交答一句,太有意思了,上次他都把他的微信支付密码告诉我们了。”
正在夹菜的蔡决明替正在喝酒的胡岳回答了温凉的问题。
“什么时候的事儿,我怎么不知道?”
听姑娘继续问,蔡决明开始眉飞色舞,仿佛快乐的情景就在昨日,一块肉放到碗里都没着急吃,补充道:
“就是我们剧组开机的前一周吧,当时凉姐你们演员们还在武校训练,贺导就叫上了我们这些幕后的哥们聚餐,熟络感情,当时我,胡岳,钟哥,还有几个做特效,做剪辑的哥们,全员罗汉局,就在贺导小区那边的一家大排档,烧烤龙虾配啤酒,喝得那叫一个昏天黑地,日月无光!”
温凉一下就想起跟贺天然相遇的第二天,姑娘假借生日之名到他们公司调查拍摄素材,晚上公司的一众员工给自己过生日,那时自己、桃子姐还有阿柳老师都喝多,贺天然反而是屁事没有,反而还送她们几个女孩回家的情景。
“贺天然应该……挺能喝的吧……”这么一回想起来,温凉半信半疑道。
“没错啊,贺导儿是挺能喝的,哎呀他做这一行应酬多,又是这么一个酒后吐真言的性子,不练点小酒量怎么行?上次我们一群人差不多是喝了两米才把他给喝到位了,属实是伤敌一千,自损一千二。”蔡决明煞有介事。
温凉不解,“两米?两米是多少?”
蔡决明用手比划了一个大致高度,“一件装啤酒的箱子,这么高,里头酒有十二瓶,喝完了的箱子叠起来,两米!”
温凉一听大惊,“你们怎么让他喝这么多酒?!”
“哎呀,不是让贺导一个人喝,我们一起的!”
“那也太多……”
温凉说着遥望主桌那边络绎不绝有工作人员来给贺天然敬酒,本来嘴里还说着担心话语的她顿时是止住话茬,然后计上心头似的眼珠滴溜一转,试探性问道:
“你们今天……能让我见识见识贺导那种状态吗?”
这句话一说出口,几人都楞了一下,胡岳挠了挠脸皮,扭头看了一眼贺天然那边的战况,还算有点良心地说道:
“这……不好吧?贺导儿今天这算是六大派围攻光明顶了,我们做兄弟的再去凑热闹,就有点不讲究了吧?”
温凉一听,眯着眼睛撺掇道:“这哪算什么六大派围攻光明顶,这分明就是五霸岗群雄设宴令狐冲,喜庆得好吧!嗯……还是说,秀才你不行啊?”
“不行?喝个酒我哪有什么行不行的!不就是一口闷嘛~!凉姐你看着啊!”
刚跟余晖喝了一杯,正是逐渐上头的胡岳一听“不行”二字,想也不想,拿着酒瓶站起身就朝贺天然的方向走了过去。
众人被他经不起刺激的模样逗得不行,温凉看向蔡决明。
“蔡小爷,你……”
没等姑娘话说完,蔡决明当即是挥手打断了她的发言,大义凛然道:
“甭说了姐,要不是因为你的关系,我也不会认识贺导,然后才有了现在的机会,弟弟我是懂你的,不就是今天你不想演黄蓉了,想当一把任盈盈嘛,行!弟弟今天我豁出这条命,都帮你把贺导儿给办到位咯!您瞧好吧!”
“靠谱!”
温凉笑意盈盈。
说完,蔡决明表现得像个慷慨就义的壮士一般,也是拿着酒杯朝贺天然走去。
“余导?”
随着温凉一声轻唤,坐在原位的余晖顿时是如坐针毡。
“呃……温凉老师,我突然觉得我现在不应该坐着,我也去敬天然一个吧。”
“好呀,一起啊。”
两人拿上酒杯,纷纷起身。
贺天然刚好送走一波敬酒的人,没想到胡岳就急冲冲地走过了,而且身后还带了一支小部队,他差点没一下骂出来,这帮子牲口是真的不懂事啊,这是敬酒吗?这分明是看准了时机想要灌自己啊!
本来今天喝的白酒就让贺天然感觉有点五迷三道了,而在经过胡岳、蔡决明、余晖几个犊子的车轮之后,更是有些吃不消,他正想歇歇时,就见温凉这野妮子端着酒杯,一脸狡黠地出现在自己眼前……
“贺导儿,新年快乐,这几个月真是辛苦你了,感谢您对我的信任和帮助,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我也会积极配合你对我一如既往地高要求,严标准,我不会让您失望的,我敬你一个~!”
“……温凉老师你还真……嗝儿……说笑了……新、年、快、乐!”
见到温凉主动给自己举着的空杯里倒酒,脸上带着虚假的感恩与做作的乖巧,贺天然打了个酒嗝儿,然后咬紧了后槽牙……
“哎呀,咱们剧组的氛围真好啊!”
“那是啊,别看小贺导演年轻,但是他工作专业,态度严谨,剧组里好多人都很佩服他呢!”
“没错,贺总有这么一个好儿子,真是不得了啊。”
主桌上的资方们见到贺天然在剧组深得人心,嘴里纷纷是不吝溢美之词,贺天然被这么架着,更不好拒绝温凉的敬酒,只能是强撑笑容,有苦说不出。
而正当他暗暗做了个呼吸,准备再次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时,同样身在主桌的顾乔蔓忽然是举着了酒杯,挡在他的身前,说道:
“温凉,刚才贺导儿喝得有点多了,这一杯酒我来帮他喝了吧,大家高兴嘛,心意到了就行,新年快乐啊。”
“嗯——”
突然杀出这么一个拦路虎,还是自己曾经的闺中密友,温凉鼻中拖出一个标志性的长音,脑袋微微歪向一侧,脸上的笑意更浓了。
“新年快乐。”
她嘴上回应着,只是两个女人举在半空中的酒杯,丝毫没有一点要抬起来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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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九章 剧组日常:女人之间无硝烟(下)
“新年快乐。”
温凉嘴上回应着,只是两个女人举在半空中的酒杯,丝毫没有一点要抬起来的意思。
作为演员的顾乔蔓帮导演挡酒这件事儿,虽然行为上属于是意料之外又情理之中,但在这样的情景下,多少让知道得太多内情的贺天然有些冒冷汗……
即便剧组在封闭训练和开拍后,贺天然一直都在试图缓和温凉跟以前这些老同学的关系,但“破镜重圆”这事儿本身就不是通过个别人的意愿就能达到的,何况还是在剧组这样阶级分明,利益凸显的环境下。
剧组个别人之间表面的和谐,完全是因为有贺天然在压着,而诸如为什么当初同一部戏选了温凉,到最后会改成顾乔蔓;面对旧爱在现场把彼此当成空气,现在还着对方的面给导演挡酒,这些旧怨过节依旧存在,不是代表着大家一起工作了,这些就过去了。
毕竟驱使现在这拨人在一起的是利益,是机遇,而不是和解。
两个女人之间的气氛略显凝滞。
贺天然首先看向刚才敬了酒站在一边的蔡决明,对方望着顾乔蔓的眼神中带着一缕复杂与陌生,默然不语。
在停顿了几秒的心念电闪之后,贺天然撇开了顾乔蔓的酒杯,佯装醉后的大气,对她笑着说落道:
“哎哟小蔓,这才哪到哪儿啊,小看我了啊!你家导演还没到要躲酒的时候。”
说着,他像是要证明自己的酒量一样,迫不及待跟温凉砰了个杯,对方还没反应过来,他就扬头把酒喝下。
如此还不算完,他兴致昂然,扭头对着整个会场放声豪迈道:
“各组还没跟我喝酒的,赶紧过来啊,领红包的时候怎么不见你们装死啊,今天过年,大家一定要喝好玩好——!”
“来啦来啦,贺导牛哔啊~!”
“导儿,就等你这句话呢!”
“来来来,哥几个站起来把贺导今天给伺候好了!”
……
这番“豪言壮语”一出,会场顿时是四方应声,本来看完预告片后大家都心情激动,但见贺天然在主桌坐着陪投资人,一时半会都没来得及去敬酒感谢,现在这个年轻导演都开始催了,本来就有这番心意的人,特别是各组的老大那里还坐得住?
一时间贺天然面前又一拥而上了十来个人,而且一直的陆续都有人过来,就连时常混迹在这类场合中的老家伙,都夸赞起这个年轻导演的好酒量。
好在是贺天然率领的导演组也有二十来号人帮忙挡着,大家站着相互推杯,说着新年的祝福与对方在工作中的表现,一时间宴会厅热闹非凡。
“这家伙,真把自己当令狐冲了……”
温凉看着被众人簇拥下的贺天然,眉头皱起,嘴里轻声埋怨了一句。
随后,她也喝下自己的杯中酒。
本来站起的顾乔蔓被逐渐拥挤的人群挤得再次坐下,这阵仗,她想挡都挡不下了……
人群中,一道视线让顾乔蔓感觉如芒在背,她略一转头,只见站在人群中的蔡决明正有些失落地盯着自己……
她下意识错开视线回过头,可对方的目光让她如芒在背。
过了片刻,她面色如常地对身边正在陪酒的经纪人说了一句什么,然后施施然离席,朝门外走去,而蔡决明见状,亦是相隔着一段距离,跟随而去。
人群外的温凉侧眼瞧着两人这一幕,微微叹了一口气,返回了自己的座位。
新年联欢的氛围在贺天然的引领下来到了高潮,时间不知不觉来到10点多,剧组的人们都在等着凌晨新年的到来,恰好横店这边规定的烟花燃放地点就在酒店外的广场上,到时正好赶上一场烟花秀。
酒足饭饱的温凉看到不少人在把酒言欢的同时偶尔拿出手机看一眼,这才意识到晚上还没来得及给家里人拜年,也就白天的时候在家族群里聊了一会,除夕这么重要的日子真是罪过。
于是她也拿出手机,宴会厅太吵,她打通老爸视频后就朝室外走去。
因为自己没通告的时候就一直住在家里,出来拍个戏顶了天就是半年,加之没遇到贺天然之前她的通告真不算多,所以这几年家里待得久了,老爸老妈好像也没那么想自己……
几个月前因为想要解约的缘故,温凉家里的气氛还紧张过那么一阵子,但自从贺天然收购了温凉的经纪公司,危机解除,这段时间,温锐安还带着温母一起去海南度蜜月,至今未回港城……
“喂宝宝,我和伱妈正在逛夜市呢,你瞧,一会我们要往酒店海滩那边走,晚上有新年篝火晚会。”
视频里,一个五大三粗的大爷们一手捧着个插着吸管的椰子,一手拿着手机转了个圈,对面的夜市人流攒动,由于温锐安身高的缘故,镜头里净是拍到别人的头顶,他的身边,一个同样捧着椰子的中年女人一脸嫌弃的看着他……
“妈爸,新年快乐啊……”
这两个人竟然丢下自己结伴出去玩儿!
温凉嘴里好不容易挤出一句。
“快乐快乐,你要不要跟女儿说句话?”
温锐安转头问妻子,温凉只听镜头之外的老妈说了一句:
“不说了,你随便打发几句得了,这逛街逛的好好的,差不多就挂了吧。”
“妈——!”
温凉忍不住冲着手机叫了一句。
女孩老娘最终还是接过手机,视频里出现了她“母仪天下”的严肃面孔,看了一眼女儿后开口第一句便问:
“温凉,你一个人啊?”
“不然呢!”
“贺导儿呢?”
“妈,是我在跟你视频电话好吧!”
“我看见了啊,哎呀我问你什么你就答什么了好了嘛,跟你这姑娘说话怎么这么麻烦呢,我问你贺导儿呢?”
“……在酒店里跟人喝酒呢!”
“那你就没去敬个酒啊,别人那么照顾你,一个人偷偷跑出来。”
实在是忍无可忍的温凉,怒道:“唐眠月,你就关心关心你女儿吧……”
“你叫我什么?”
“……妈。”
“我要不是隔着手机,我非一巴掌把你拍飞了你信不信……这个大个人了……哎呀我知道你的心意,你老爹跟你老娘好着呢啊,在剧组呢要好好工作……人要知道感恩……你瞧人家贺导儿那么看重你,别让人失望了……嗯,新年快乐,爸爸妈妈也想你……别别别,下次出来我们也不带你,你人大了,该自个男朋友带你出去玩了……实在没人你试试约约贺导儿啊,没准呢……好好好,你自己看着办吧,我们可没催你……在剧组东西带够了没有,要不要我回去后给你寄一些过来……恩,得了,挂了吧。”
一开始赶紧挂掉电话的温母在接过电话后却陆陆续续说了许多,视频电话最后定格在了父母同框的画面,温凉挂掉电话后心中温暖无限。
最从上次贺天然送酒后的自己回家,父母对他的印象就蛮好的,特别是老妈,每次都会隔三差五的问一问,可想来这也很正常,毕竟后来还发生了那么多事,在事业上,自己更是因此开始腾飞……
想起贺天然那次在自己家里又滑稽又狼狈的模样,温凉还是忍不住嘴上挂上一抹浅笑,“嘿”一下笑出了声。
“我说过了,我们之间已经结束了,你不用再管我现在变成什么样,这个我比你清楚!我们已经出来很久了,你回去吧,我想一个人静一会,谢谢。”
一道女人的冷淡的声音将温凉的思绪拉回。
她恍过神,发现原来自己在打电话的时候,不知不觉间已经走到了酒店外。
这家酒店的地基打的很高,门前的一二十的台阶,两边修有围栏,门前的马路因为是除夕夜都没什么车辆与行人,显得有些很清冷,而在这不远就是一个广场。
温凉循声望去,看到一个女人凭栏而立,她的身后有一个人影原地顿了几秒,然后转身远去。
是蔡决明与顾乔蔓。
谁能想到这对从大学就在一起的璧人,如今会落得如此结局呢?
温凉望向蔡决明失魂落魄离去的身影,唯有发出一道无声的唏嘘……
她想了想,还是缓缓上去,走到了顾乔蔓的身边,对方发现她的到来后表情微微有些动容,但是在这阵寒冷的夜风之中,两个姑娘都是凭栏而望,彼此沉默了一会。
过了半晌,还是顾乔蔓垂着头,轻声低语道:
“当初我能挤掉你,确实用了一些手段,但你没资格笑话我……”
“……”
温凉侧目看向顾乔蔓,她没有说话,只是脸上挂着的同情说明了一切。
“还记得当初在电影学院,我们一起出晨功的日子吗?”
“……记得。”
“每天都是你叫我们起床,然后寝室里几个姑娘总是磨磨蹭蹭的,那是我们还开着玩笑,开口闭口就叫你‘老公’,把班上的那些男同学羡慕到不行……”
温凉微微一笑,顾乔蔓在回忆的神色中继续道:
“印象中,每次的早功你都主持的很棒,你也是唯一一个从大一到大四,都坚持出功的班长,那是我不仅把你当成朋友,更是把你当成榜样……”
“玲儿,我们可以一直是朋友的……”
本名叫作顾玲的女孩摇了摇头,“如果我们一直是朋友,我走不到今天。”
“……”
“记得当初龙老师给我们推戏的时候,总喜欢在我们出晨功的时候来找人,所以我从来都不敢缺席一次,可那些选角的导演、制片人从我面前走过,总在你面前驻足时,我就会想,为什么不能是我呢?为什么每次都是这样呢?
就像一部戏,在那个时期你就是主演,老天爷都会给你打光,而我们站在你身边,就像是一群没化妆的配角,是陪衬。”
“玲儿,人生没有什么所谓的主角和配角……”
“所以我不想跟你做朋友了……”顾乔蔓抬起头,直视着温凉道,“所以我也不想站在你身边了。”
说完这两句,她像是吐露了心中积蓄已久的怨气,脸上轻松笑着,“好在,那个幼稚的时期已经过去了,出了学校之后,我有了更多的机会……”
温凉皱着眉,“你说的机会就是那些见不得人的伎俩?”
“我说了你没资格笑话我,温凉!”
顾乔蔓忽然恼怒,但马上又恢复了轻松的神情,放缓道:
“这就是这个圈子里的一些规则,这几年你难道体会的还不够吗?温凉,不是所有人都要围着你转了,进来社会之后我们各凭本事,你看当初班上跟你交好的同学,有几个还在跟你联系?
对了,隋初朗在大学的时候那么喜欢你,你见过他这几年帮过你吗?现在在同一个剧组,除了拍戏,他还跟你说过话吗?
说实在的,你这几年闹出的黑料我原本不信的,因为我太知道你的为人了,你要是有这种觉悟,那么当初那戏的主角就不会是我了……
不过,你现在觉悟得也不算晚。”
温凉听出了对方话中的意有所指,“你以为现在我们是一样的人了?”
顾乔蔓傲慢道:
“难道不是吗?你跟贺导儿是什么样的关系,你以为剧组那么多人看不出来吗?以你之前的境遇,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部剧里,又为什么会获得这么重要一个角色,你应该比我心知肚明啊。
只是我唯一想不明白的是,温凉你运气真的很好,总能在不同的时期遇到那些偏爱你的人,大学的龙老师是这样,现在的贺天然也是这样。”
面对这些讽刺的话语,还出自曾经好友的嘴里,温凉闭上眼,压抑着情绪,吐出一口浊气……
“玲儿……不是我运气好,你也曾有过偏爱过你的人……”
顾玲一愣。
“只是你放弃了。”
温凉重新睁开眼,说出了一句让顾乔蔓宛如面对梦魇的一句话:
“顾玲,我不管你现在怎么想我,但我还是要奉劝你一句,既然你也知道我们人生各有各的路要走,那你就更不能把我归类成和你一样的同路人了,因为以前那条路你觉得有我在,你待在我身边认为此路不通,那么现在你又把我拉到了同一条路上,你觉得……你还有路可走吗?”
第八十章 剧组日常:酒后大丈夫(上)
顾乔蔓脸色铁青的走了。
两个女人喝的酒都不多,在新年的寒风中争吵显然不是什么明智的选择。
临走前,那位曾亲密无间的密友,只是恼怒地丢下了一句——
“既然我们又成了一路人,那么看来至少我没有误会你。”
温凉没有为此去争辩什么,这几年事业的低潮让她看清了一些行业的险恶,人心复杂,她的性格依旧飞扬,只是也懂得了该有的视而不见,充耳不闻。
或许,历史真的是无比的相似又重复。
那个曾经说着捂着耳朵坚定心意的女孩,当忘记一切又重新开始后,再一次通过生活,逐渐学会到了这些。
不过逐渐学会与重复了千万次的坚定还是有很长的一段差距,说现在的温凉完全没被顾乔蔓那些直白的言辞扰乱心绪是不可能的。
其实,她也很在乎会怎么看自己,特别是……
靠男人上位,这么一件事。
毫无疑问,不管是何种时期的温凉,她都是一个很骄傲的女人,只是如今,那个不存在的九月消失于真实的岁月中,她的心灵中有了更多的空间容纳自己,去思考这一路来自己的得与失,去看待她与贺天然这一次新的相遇。
原本公司给她塑造的黑红策略与面临的高额违约金显然不是她一个人能够解决,这是温凉举全家之力,都化解不了的难题,而贺天然的出现无疑是对她有了一场再造之恩,哪怕自己对他的爱慕之心不是由此而起,可这看上去,终究是弱了一头呢……
一向争强好胜的姑娘对此颇为苦恼。
“要是在飞来寺的时候多跟他接触一下……或者乐队解散那天多留他一会,估计也没现在那么多事了吧?”
温凉的身躯伏在栏杆上,口中喃喃自语。
而这句话说完之后,她又笑了。
因为妄想回到过去这种事简直就是天方夜谭,这种事情光想想就知道,如果这世上真有什么后悔药,那么副作用也不见得是她能承受得起的。
所有命运的馈赠,总是在暗中标好了价码。
这个道理,温凉刚才已经在顾乔蔓的身上亲眼见证过一次了。
那么贺天然呢?
这个男人那么帮自己,但好像什么都不缺,他心智成熟,家境优渥,并且有着比之同龄人中少有的非凡执行能力与才华。
有时候温凉会想,正因为现在的贺天然如此优秀,所以自己的追爱计划才会进展得如此缓慢,因为没有缺点的人是很恐怖的,哪怕他只是表现得没有缺点。
就像那天贺叔叔用茶来做出的一番隐喻一样,而贺天然对自己,是连“喜欢茶叶”这些的突破口都没留下一点……
如果现在的贺天然要还是高中时期的那种形象,那么温凉起码有一百种方法让他第二天就喜欢上自己。
现在嘛……
唉,真是头疼。
晚风不解愁,温凉待在原地默默思考了许久,待到回过神时,前方的广场已经有人聚集,酒店里也陆续有人走出来,想必是准备等会要开始放烟花了。
温凉转过身,终于想起回酒店悄悄贺天然酒喝的怎么样了,而且与顾乔蔓聊过之后,她也想看看蔡决明这位老朋友的情况,今天这个场合大家都喝了不少,希望不要闹出什么不好看的情况才好。
而就在此时,她的耳边传来一阵断断续续的干呕声响,她举目望去,声音来自酒店门口的侧方的小道上。
一种来自女人的强烈第六感驱使着她挪动了脚步,站在巷口,她看到不远处有个黑影站在垃圾桶旁,正仰着头往嘴里灌着矿泉水,那道剪影熟悉的身高与体型轮廓让温凉下意识喊了一句:
“贺天然?”
那黑影放下手中的矿泉水,传来一道低沉的嗓音:
“是我。”
温凉一愣,这人怎么喝了酒之后,说话的腔调还比平常正经,直接低了个八度呢?
随后,贺天然走动了几步,酒店的灯光从他的发顶蔓延过他的脸庞,照亮了他的模样。
温凉这才发现,尽管对方还端着个清醒的样子,但双眼迷迷瞪瞪的,显然已经是醉了……
但是听他刚才说话的语气……
“你……还好吧?”
温凉不确定地问道。
贺天然身体微微晃动,朝着一旁的座椅晃晃悠悠,脚下走了个函数曲线,温凉见状赶紧上去,扶着他坐下。
“我很好,你呢?”
贺天然坐下后沉声回答,嗓音非常有磁性,一点没让人感觉是醉了……如果不是他双目涣散,答非所问的话。
温凉被他问得是满脸的问号,什么叫我吗?我又没跟你喝多少。
“我……一早就出来了,给我父母打电话呢,”
“啊,这样啊,他们身体还好吗?”
“……还……还算健朗。”
“那就好,那就好,余晖,我虚长你一岁,算是你哥哥,你要是生活上有什么难处,尽管跟我说,千万不要自己憋着,大家都是好哥们,好朋友,没有什么……”
“……我是温凉。”
“啊,温凉啊哈哈哈,你父母身体还好吗?”
“……”
姑娘被贺天然搞得哭笑不得,见到他低着头,半眯着眼,矿泉水随意掉在地上后翻滚出一小段,双手缓慢又不自主地开始在身上的口袋中摸索。
见他摸了几圈,温凉看不下去了,从他上衣口袋里拿出香烟,抽出一支来塞进他嘴里。
“啊……唔……”
他迷迷糊糊做了一个打火的动作,又开始找打火机。
“啪——”
温凉在他眼前打着火,火机冒出的火焰离烟头故意隔开了几厘米,贺天然这个时候都还知道要双手护着,以表对打火人的敬意。
他熟练地连吸了几口,烟头是一点都没点着,身体后仰,满意地吐出一口气来,好似眼前真的有一团看不见的烟雾……
见他这副享受的滑稽酒态,温凉在旁憋着,心里都笑麻了。
这真是可以荣登电影学院表演教科书的无实物表演片段啊!
“你出来多久了?”
“有了一会了,记不太清……”
“你为什么要降着嗓门说话?”
“这是我的习惯,因为这不是……嗝儿……这不是显得清醒吗?不能让人……嗝儿……看笑话呀!要体面!”
“哈哈哈哈……”
听一本正经的打着酒嗝,温凉是真的忍不住在旁低声笑了出来,这贺天然喝醉了之后是真的……既是死要面子,又感觉诚实到不行。
想起一早胡岳他们说起的那个传言,温凉顿时是心血来潮。
“贺天然!”
“啊?”
“贺天然你看着我。”
“喔。”
贺天然恍恍惚惚扭过头,取下嘴里的烟夹在双指间,温凉让他看着自己,但他的眼皮已经耷拉下大半,这可能应该是他现在睁眼看人的极限了……
“贺天然,你……”
话到嘴边,温凉还是犹豫了一下,然后才小心问道:
“你……喜欢温凉吗?”
因为怕对方酒后认不清自己,温凉还特意加上了自己名字。
谁知,贺天然回答得却很清楚。
“我当然喜欢你呀……”
“你看清我是谁了吗?!”
“温凉嘛,我知道啊……我喜欢你呀……”
与耷拉着眼皮的贺天然完全不同,此时得到回答的温凉瞪大双眼,眼眸中溢彩流光。
第八十一章 剧组日常:我不想杀死一个浪漫的理想主义者
“不是那种什么所谓兄弟之情喔!我不可能让你在这种节骨眼上打马虎眼的!”
没有被贺天然的醉后回应冲昏了头,有过了什么“上辈子是菜市场一起被砍头的兄弟”这种让人无语的搪塞经历后,温凉吃一堑,长一智,赶紧再次补充确认道。
贺天然半眯着的眼睛似乎看了看温凉,醉态可掬,傻傻笑道:
“哈哈……就是……男女之爱啊,谁会在你这样的姑娘面前,说喜欢你这种话的时候,还会辩解是什么朋友情谊啊……温凉,你太小看自己了……”
“——!!!”
温凉闻言是又惊又喜,一时都有点说不出话来,这是贺天然第一次没有用“同事、朋友、同学”等字眼来定义他们之间的感情,这更是姑娘一直想从对方那里,得到的一个心声。
从去年九月到如今,两人重新认识已经有了半年的光景,温凉的告白宛若吹响了进攻的号角,但贺天然内心的城池似乎坚不可摧,尽管姑娘已经做好了打持久战的准备,可这几个月下来,每一次的主动换来的都是拒绝,即便她再有自信,说一点都不沮丧,那是不可能的。
如今贺天然酒后吐真言,对待温凉终于有了一次很明确的回应,这如何让她不欢喜呢?
可……
这个回应来得太突然,太直接了……
经过这半年来的接触,温凉知道贺天然是一个很有责任感,很有担当,并且很有道德底线的一个男人。
他很好,太好了。
而阻挡他们之间感情发展的,也是因为这些的“好”。
所以,贺天然一下说出这些话来,让温凉惊喜之余,仍留有一种诧异。
而果然,像是为了印证温凉心中对自己的形象,醉醺醺的贺天然带着一种酒后就要对人掏心掏肺的醍醐感,他双眼失焦,缓缓开了口:
“……你那么漂亮,那么主动,那么热烈,是好多人心目中的完美恋人,我也是一个男人,我怎么可能不喜欢你,不心动呢?
说实话,那天在地铁站里,你说喜欢我的时候,我感受到了一种来自于欲望本身的窃喜与欢愉,但随后,便是内心的谴责与惶恐。
抛开我对你一些出于商业考量上的目的,单以感情而论,你的出现对我来说,是一个好坏参半的事儿呀……”
贺天然晕晕乎乎捡起地上的水瓶,仰头喝了一口水,擦了擦嘴。
温凉凝视着他的动作,问:“怎么个好坏参半?”
“你的出现就像一只恶魔,并且可能会一直伴随在我身边,引诱我违背一些我曾经一直坚定不移的事……”
这个比喻让温凉挑了挑眉,“那好的那部分呢?”
贺天然的背靠着墙壁,他仰着的脑袋前后晃动,后脑轻轻磕在墙上撞了那么几下,似乎想要自己清醒一点。
但这些动作于事无补,片刻后,他停下这个略带愚蠢的举动,嘴角浮起一抹苦笑,嗟叹着打趣道:
“坏消息,我被恶魔缠上了;好消息,缠上我的是尼玛个魅魔……”
“吭——”
温凉忍不住笑了出来。
他还真是什么时候都不缺幽默感。
尽管这句话表面上是一句玩笑,但温凉还是察觉出了对方心里的那种矛盾与纠结,他好像不是不喜欢自己,只是出于道德、责任以及对远方那个人的爱,让他们之间的关系不能再前进一步了。
这个世界上无时无刻不存在着诱惑,面对金钱、权力、肉欲、感情,不是每个人都会像贺天然这般坦诚地面对自己的欲望,并且还能坚守住自己的底线与诺言。
在这一点上,温凉觉得贺天然很了不起。
至少,这让她觉得坐在自己身边的是一个活生生的,有着世俗欲望的人。
“……贺天然,你真的会为了一句承诺,坚守好多年,等一个人吗?”
温凉也抬起头,仰望着漆黑的夜空,有感而发地问道。
“正因为当初我也不知道答案,所以我才想试一试……”
“这么说,你……算是一个理想主义者咯?”
“……如果我回答‘是’,你会不会觉得我很蠢?”
温凉仰着的头微微侧目看向这个酒后的男人,两个人目光对视,她说:
“不会。”
贺天然微微一笑,随后各自转头,默契望向了无边的黑夜。
片刻的安静后,男人的耳边,传来身边女人轻声低语:
“我只会觉得我喜欢上了一个很少见,又很优秀的人,哪怕到了最后,我的这场喜欢不会如我所意,但我想,我也不会后悔这趟旅程的……”
说话间,天际间忽然有一颗星星闪烁了一下,就像是对地上的人儿眨了眨眼,散发出的星辉也更为强烈,但这种情景转瞬即逝,星河霎时复归寂静。
“你看见了吗?”
温凉急问。
贺天然点点头,如是道:“看见了,没准是恒古之前一颗星球的爆炸,经过无数光年后给我们发来的最后一点光芒。”
“……”姑娘有点无语,“大过年的,别说什么爆炸、毁灭之类的东西,你就不能说点好听的?”
男人挠了挠头,双手摸索了一下,拿出手机,打开手电筒,对着天空照射了两下。
温凉不明所以,“你在干嘛呀?”
贺天然严肃道:“给外星人传递信号。”
“……”
得,就这举动,没喝进去一斤白酒还真做不出来。
不过姑娘也没有为这种幼稚的举动感到气恼,反而配合地追问了一句:
“能行吗?”
谁知贺天然还真是一本正经地解释起来:
“理论上手电筒产生的光子是可以穿过地球大气层,只需要两秒就可以到达月球,如果有侥幸的光子没有被吸收,那么它们就能一直在太空中漫游,当然,这样的概率是很小的。”
这个解释就很浪漫了,温凉不禁是大开脑洞道:
“那你说……刚才那道光芒,是不是也有人像你一样拿着手机对着天空挥舞而出的呢?”
“虽然这样的概率无比接近于零,但是……嗯,有可能吧。”
“那你说那人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或许是碰上了一些烦恼。”
“比如说?”
“比如……心爱的姑娘不在他那个世界了,所以想通过这种方式追思也好,纪念也好,毕竟有些光,总能照见一些常人无法抵达的角落,无论是浩瀚的宇宙,还是我们凡人的心灵……”
这样的故事,显然让温凉提起了讨论的兴致。
“那你认为……刚才那束光,有传达到他找到的那个女孩那里吗?”
“所以我一开始就说,我在给外星人传递信号啊。”
“什么?!”
温凉是万万没想到这样天马行空的对答,还能给贺天然给圆回来,他放下手机,缓声道:
“虽然只是些聊胜于无的举动,但又何妨一试呢?如果在这个宇宙中,真的有人像我刚才说的那样,那么我也算是隔着无数的时间与空间,传递出了那么一点微不足道的回应了;而如果宇宙里没有那么一个人,就当是我给我们刚才编造的故事,点上一个句号好了。”
“宇宙这么大,肯定会有这么一个人的,而且他发出的光亮,也一定会被他那个心爱的姑娘看见的。”
姑娘的嗓音轻柔且坚定,贺天然不禁转眼看去,“你真的相信这些啊?”
温凉嗤笑道:“那确实是有人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啊,比方说,刚才的你就是活生生的例子嘛。”
贺天然瞬时哑然,然后报以一笑。
“贺天然……”
“嗯?”
“你到底醉没醉啊?”
“吐过之后又被现在的晚风一吹,清醒了不少。”
“那你刚才说的那些话……”
“那些话我就算没喝醉,你来问我,我也会对你这么说。”
“嗯——”温凉鼻中发出质疑的声响:“真的没有酒壮怂人胆的部分吗?”
贺天然尴尬地耸耸肩:“或许……清醒后我会说得委婉一些。”
“这样啊……”
温凉不再去看他,两人沉默着,他们好像回到了原点,可对彼此,又都多了几分的了解。
“咻——啪啪啪啪啪——”
正此刻,一道烟花骤然升上了天空,绽放出一圈美丽的焰火。
新年到了。
烟花的绚烂倒映在温凉的眼眸中,将她白皙的脸庞照耀得光彩动人。
“贺天然,我曾以为,你那个喜欢的人远在国外,这是我接近你最好的机会,可是我现在才发觉,这才是我在追求你的过程中,最大的劣势,因为在这个过程里,你对那个女孩的情谊有多重,你对我是否心动,这些都是次要的……”
女孩站起了身,洒脱地双手一背,仰着头,慢慢走出去了几步。
“最重要的,是你要坚守自己的承诺与信念,你说过要等她回来,甚至于当你说出这句话的时候,都不知道未来会遇到什么样的际遇。
对,这在一些人的眼中看起来是很傻,但这个,就是对你来说最重要的事情,因为你是贺天然,你在这个讲求趋利避害的世界里,还顽固地保留着一些不属于大人世界的幻想,你在做着自己……
这么看起来,我其实就不是在跟那个女人争什么了,我的那些热烈追求在这一时期,可能更多的,是一种让你内心煎熬与苦恼的存在,因为你的每一次心动,都是在否定那个还抱有幻想与美好的自己……”
一道道烟火接二连三地在两人面前的天空中升腾,炸开。
“贺天然,新的一年,我想放弃追你了,我想好好搞事业了,或许这样,会让你更放松一些吧……”
焰火之下,温凉抬起双手,舒服地伸了一个懒腰。
贺天然望着她舒展的背影,他们眼前的烟花勾勒出了这个女人的轮廓,她的面前,是一幅五光十色的光景。
“……怎么想通的?”
男人笑问。
“因为,我不想看到一个浪漫的理想主义者被我用爱情亲手杀死啊……”
温凉转过身,脸上露出的笑容,比烟花灿烂。
“正如半年前你没有眼睁睁看着我被现实压垮一样,你出手救了我,所以我也才有了做自己的机会,因此,我更不能在这件事上,阻止你了。”
“你能这么想,真是……嘿~”
贺天然摸了摸鼻头,一时间心中竟是五味杂陈,失落也有、庆幸也有,如释重负也有,说不清,道不明,最后只能道出一句:
“谢谢。”
谁知,温凉的下一句话,又把他的心给提了起来。
“不用谢,这只是暂时的。”
“什么意思?”
温凉微微歪下头:
“我陪你等那个女孩回来吧,我让你全须全尾地完成你的承诺,等到那时,我再真真正正地跟她掰一掰手腕!贺导,你看我这么懂事,这个机会,多少还是要给一下的吧!”
感谢“疯吟”老哥的私下上盟,感激不尽!这章之后,接下来的一章可能会有点怪,虽然也是发生在剧组时期的事,但不知道是用在番外好,还是正文好,因为算是给下本书的一个埋坑(并不一定写),权当是上一章番外《贺胜我寻亲记》的另一种形式。
第八十二章 剧组日常:灵异事件(上)
(这几章大家可当番外看,出现的人物不会影响到后文的发展。)
新年过后,剧组的拍摄工作重新回到了正轨。
在大年初三时,《心中野》的第一版预告片已经在放出,在网上收获了海量粉丝的好评,毫无疑问,像这种顶流小生花旦参与的剧集,又有精良制作的加持,只要内容上没有拉胯,那么上线后无论如何都会收割一波热度。
流量明星的好处在这个时候就体现了出来,这大年还没过完,不少赞助商在这个时候闻风而动地找来了。
影视项目的赞助跟一般的项目还不太一样,无论是在哪个时期,可以操作的空间很大,诸如某知名零食与化妆品集团就想在剧情中加入一点主角团使用旗下产品的情节,也不用很麻烦,就是几句话的事儿。
对此企鹅那边倒是没什么意见,这些广告方他们都有经常合作,许多企鹅投资的片子里都有类似的小桥段,剧还没播就已经赚钱了,这种事儿对他们来讲自然是多多益善。
不过贺天然不喜欢这种在正片里插入生硬台词的设计,他选择了另一种方案,就是单独在正片的转场间隙,放一段十五秒到三十秒的广告小剧场,由剧组角色来演绎,既扩大了客户产品的题材需求,也不至于让观众太跳戏。
能想到这种中插类衍生广告创意的人真的是个天才,想想这种广告平均一条的报价是二十万到五十万不等,一集影片会插1、2条,就按《心中野》原定40集的量来算,这笔广告费赚下来真的是足够回波血了。
而且这种广告拍起来不要太简单,剧组现成的人都是码齐的,场景费都能省下来不少,就这样贺天然还嫌麻烦,要知道,就这些小剧场广告里随便摘出一两条出来放给外面的广告公司,那都是需要苦苦修改好几版方案,追着客户好几月才弄得完的项目了。
当然,以上那个报价都是针对剧中配角出演的价码,像是隋初朗或者顾乔蔓这类主演,他们身上本来挂有代言,有些广告不宜拍摄,而且真要请他们,片酬方面就需要广告方自己找他们谈了,反正剧组这边二十万的中插门票钱是不会变的。
横店,春秋唐园拍摄地,晚上十点。
《心中野》B组今天还剩下最后的一场戏,没有主角参与,主要是拍摄几位皇子在苏景澈与余温的大婚之夜这天,私下密谋商谈的一些情景。
“余导儿,饰演八皇子的特约来没来啊?要是来了让他过来试个光,你跟我说下等会是怎么个调度啊。”
蔡决明让下头几个助理架好轨道,取出一支烟放嘴里,走向有些略带疲倦的余晖。
刚才他对着一个经纪人助理一顿吼,现场几十号人手中工作不停,但都暂时没敢上前,这种情景几乎天天发生,大家都见怪不怪,只是蔡决明作为B组摄影得推进一下自己的工作,要不然他也不会这个时候过来。
余晖没好气道:“本来演八皇子那男生没能来,说是回家过年,公司的经理人联系他,这狗哔刚才发了一大串小作文,说是听了家人建议,不想做这一行了,要解约,槽!”
蔡决明嘴巴一张:“啊?你们公司经纪人没提前沟通好吗?这都开拍了人还在老家。”
“别说这个了,想着解决问题吧。”
余晖揉了揉眉心,这个问题有点复杂,这些特约演员的通告跟群演不太一样,都是自家公司的艺人,出了这么一个家丑,肯定不能外扬啊。
“要不……我联系一下群头,让他帮忙从群演里挑几个形象好的,咱们看看呢。”
“要不久?”
“平常别说这个点儿了,就算是凌晨三点,这些群头都能给你招呼来百来号人,但现在过年,大部分横漂都回家了,而且还要挑形象,这就有点……啧,真不好说了。”
“先试试吧,费用可以往上翻一番。”
“嗯……制片老师,你过来一下。”
蔡决明通过对讲机叫来现场制片,知道这件事后对方也是面露难色,只能先试着摇人找一找,这件事情暂时没人声张,灯光组的吭哧吭哧架着灯,几个化完妆的演员已经在一旁默默候场背词儿了。
“蔡爷,轨道铺好了,你要不要试一下啊?”
不远处,摄影组的二助对蔡决明喊道。
“不用,等灯爷把光弄好,哥几个不急啊,弄好了抽支烟。”
蔡决明将手里的软中一把丢了过去,哥几个一接,随后就散了出去,纷纷开始吞云吐雾。
“余导儿……今晚……确定要拍是吧?”
对于摄影发出的疑问,余晖沉默不语。
剧组所有的排期都是定好了的,不光是人,也包括场地,像现在这个场景,早上八点他们就得退,费用都还好说,主要是因为明天还有别的组要进来拍摄,而且一用就是好几天。
如今《心中野》在横店的拍摄临近杀青,今天贺天然的A组早些时候就已经收工了,要是B组这边进度赶不上,拖了戏,余晖作为负责人,压力还是很大的,特别是现在,在场的场务都在忙碌,要是今晚真不拍了,现在发句话,他们手头全部的工作都可以停下。
但怕就怕,说停了之后,一会制片那边真找着人了;可要是找不到人,大家通宵达旦白忙活这么久,也是十分招人厌的。
拍大夜戏,大伙精神疲倦,都比较暴躁,要是告诉大家演员这边砸锅了,咱们再等等,要重新找,免不了又是被几个剧组的老油子一顿啐,说些什么“一个导演,演员都安排不好,算个求的导演”这种话张口就往心窝里戳。
遇到这事儿还不能轻易怼,要是把这些干活的人惹毛了,整个剧组都别拍。
余晖没有贺天然在剧组的那种统治力和信服力,剧组就是这样,现实得很,骂人都是怎么损怎么来。
所以说,影视这行,特别是当导演的,要是没颗大心脏,真的当不了。
余晖在这方面还是要差一些的。
“余导,蔡摄,光差不多了啊,你们该调度可以调度起来了啊。”
屋顶上,灯光组的老大架完了灯,把手上的手套摘下来别在腰间,就那么在房顶一坐,翘起个二郎腿。
蔡决明见余晖绷着个脸没说话,坐在导演椅上一直在抖腿,想来这一时半会也是拿不定主意。
“灯爷,你这光估计得改改。”
这时,已经摸透了余晖心思的蔡小爷站起身。
“啥玩意?”
“刚才我给导演提议了一下,这场戏逻辑不太对,那古人都是下午黄昏的时候结婚的,所以想把灯光改成夜转日,他们A组拍婚礼时也是下午,洞房才是晚上。“
灯光组老大一听要改光,顿时脾气就上来了,一组灯光要吭哧吭哧做很久,那灯光又重,加上爬上爬下的,历来剧组拍戏,最累的估计就是他们了。
“我槽你大爷蔡决明!你他么有没有谱?这事你不早说?!我们都架完了你搁着放屁!这戏晚上白天不都能拍吗?!”
蔡决明“呵呵”笑了两声:“找我大爷是吧?买张机票飞京城去,他老人家在八宝山墓地里头等你呢,赶紧改了,要是这场戏出了效果,我帮你报销机票,行了吧!”
对于这种脸都不要的人,灯光组老大骂骂咧咧的也没招儿,只得是不情不愿重新改起了灯光。
为了保全余晖作为导演的脸面,蔡决明也是豁出去了,但这事儿他来出面也是正确的。
毕竟一般灯光组最不想招惹的就是摄影师,因为有时候一些画面就是缺那么一点光的事,摄影随手调整一下光圈就解决了,但要是人不爽了,不想动弹,一句话又得让整个灯光组的人忙活起来。
“……谢了,蔡爷。”
这时一直绷着的余晖终于说了话。
“没事儿,本来我刚才过来就是想跟你说一下这情况的。”
蔡决明丢掉手里的烟头,最近广告商要进来了,贺天然把小剧场广告的事儿分了出来,胡岳那边已经在攒小剧场的剧本了,不出意外的话,他们B组也会拍摄一部分。
这些广告的钱都是另算的,多拍一条就多拿一条的钱,不管是出于这份利益还是出于对剧情本身在逻辑上的负责,蔡决明帮余晖顶这个雷都不算亏。
“只希望制片那边给力一些吧,希望能找着人,不然今天还是拍不了。”
虽然争取到了一些时间,但余晖的一颗心还是悬着的。
“我算一卦吧。”
余晖眼睛一亮,“对啊,你给算算!”
蔡决明抬头看了看天,又看了一眼远处西南方向正在打电话的制片了,然后左手抬起,拇指开始掐算起来。
蔡小爷会算卦这事儿,剧组里很多人都知道,而且非常灵,据说还是家学,一般丢了个什么东西,找他准没错,不管是方位,还是什么,甚至是一个人几个小时前吃的东西,他都能给算出来。
掐算完毕,蔡决明的拇指停留在无名指的指尖处,神情怪异道:
“赤口?”
余晖忙问:“什么意思啊?”
“……有人要来。”
蔡决明五指一握,但脸上疑色不减。
“这不是好事儿吗?现在不就怕人不来吗?”
余晖不解,蔡决明没有回答,只是朝西方看去。
话音刚落,就见那个方向正在搬灯的灯爷忽然大喊:
“哎哟卧槽……什么人……欸,贺导儿!你怎么来了?你穿着这样吓我一大跳,哈哈哈哈哈,嗐!”
只见西方隐约走来一个人影,立在灯光下的小兄弟一听自己老大的叫喊,第一时间就把灯光摇了过去,昏黄的灯影里,只见“贺天然”身着一袭古制的黑衣长衫,头发上还扎了一根红色的发带,束成一根马尾垂到背后,颇有一种古装剧里的侠客风范。
“贺导,你这是戏瘾上来了,在你们组客串了几个镜头是吧?”
“别说嘿,贺导这扮相,感觉比隋初朗还帅些。”
“就是,贺导你以后也别光做导演了,你这不去自导自演拍点什么,都白瞎了你这张脸好吧!妥妥也是个顶流!”
剧组里的工作人员见到贺天然用这个形象来到片场,纷纷是张口打趣起来。
这里本来就是影视基地,这种造型实在是太正常了,而且拍自己的片子,导演想要客串一下,大家都见怪不怪。
余晖见到贺天然来了赶忙是迎了上去,唯有蔡决明留在原地,望着被众人簇拥的贺天然,眉头紧皱,呼吸渐渐急促……
他的心中,有一个恐怖的念头横亘着。
只因这个“贺天然”……
可不像是个活人呐……
第八十三章 剧组日常:灵异事件(中)
“贺导儿,你怎么过来了?”
迎上前的余晖刚开始神情里有几分紧张,但很快取而代之的又是一阵放松,如今贺天然这个话事人来了,那意味着遇到的问题很快就能解决。
而就在他情绪提上来又放下去的这个间隙,余晖丝毫没有察觉到眼前这个贺天然,在看向他时,眼中的那份陌生……
“我……”
贺天然嗓音冰冷,然后缓缓环视了一圈围观的众人,几个好事的瞬间是背脊一凉,以为导演是看他们凑一起聊天不干活,顿时是散开忙碌起来。
“我找人。”
见到众人离去,一副古装扮相的贺天然这才淡淡说道。
“谁啊?”
贺天然明显停顿了一会,嘴里说出一个不确定的名字:
“贺……温凉。”
余晖一愣,回答道:“她不是今天在你们组拍着呢嘛,贺导你收工时没见到她啊?你们不是才收工嘛,这个点儿应该在她应该在化妆间卸妆吧?”
今天两个组的拍摄都在影视基地里,相距很近。
贺天然闻言后站在原地面露思索,余晖这时接着道:
“天然哥,你也别忙着找人啊,我们这边遇到个事儿,你正好来了,等会你正好也把演员定了。”
“演员?”
“哎呀,对,你先过来坐……”
余晖一把手将贺天然拉到了监视器后面的导演椅上坐下,本来蔡决明还搁在原地掐着手算呢,见到贺天然过来后下意识就退后了两步……
而这个贺天然也是第一时间发现了对方的举动,目光先是盯了一眼他的手指,然后抬起望着蔡小爷的脸,微微一笑。
“小六壬啊?”
蔡决明紧张得一下是把手藏了起来,一脸警惕道:
“你知道?”
“小把戏罢了,找找东西还行,算大事儿不能用,我吃过亏。”
“……”
好家伙,这个古装贺天然一句话给在剧组颇有“神棍”之名的蔡决明给噎无语了。
“哎呀,这个时候你们就别讨论玄学了,天然哥,情况是这样的啊……”
余晖打断二人看似无意义的交流,将面临的情况详细说完,蔡决明跟两个人保持了一米半多的距离没有插话,贺天然听完之后神色古怪,道:
“现在才找演员来得及吗?”
“悬……”
余晖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实话实说。
“那……你看我行吗?这个皇子的角色我来客串。”
余晖跟蔡决明闻言同时是一愣,片刻后前者回过神是惊喜不已,当即大喜道:
“行啊!太行了!天然哥你要来串这场戏的话我现在就跟制片说让他不用摇人了,我还担心找来的演员演不了皇子这么贵气的角色呢,要是你来的话,哇,那可真是太稳了……但是你这一身衣服……你在你们组串过角色了是吧?”
贺天然挥了挥手,站起身:“无碍,来个人陪我去化妆间吧。”
这人换了一身衣服,说话都古里古气的,这是入戏了吧?
余晖喜笑颜开也没往心里去,高喊一声,叫在现场的化妆老师,让她跟贺天然一起去化妆间化妆。
本来余晖也想一起跟着定下妆什么的,但贺天然此时却开口道:
“你不用跟来了。”
“啊?”
“你不用来,就留在这儿吧。”
“……啊好。”
想到贺天然自己就是总导演,什么事儿他自己说了就算,自己过去自讨没趣,余晖也就停下了脚步,转过身重新回到导演椅上。
蔡决明本来目送着这位贺天然跟在化妆师后面离去的背影,谁知就在这么一瞬间,贺天然的背后像是长了眼睛一样知道有人在看他,只见身子上的那颗脑袋突然是生生扭转了一百八十度,朝着蔡决明露出诡异一笑!
“卧槽——!”
乍见这般恐怖情景,蔡决明大惊失色,心头猛地一跳,一句国骂那是脱口而出!
刚坐下的余晖也被他这一声大叫给吓得直接从导演椅上蹦了起来,现场工作人员被这一声动静惊扰,纷纷朝他们这边望来。
“不是……老蔡你搞屁啊!这一惊一乍的,你见鬼啦?”
被他吓到的余晖也是惊魂未定。
蔡决明深吸了几口气,暂时说不出话来,只是右手哆嗦地从口袋里拿出电话,好不容易翻找出贺天然的号码给打了过去,只是忙音没接。
“槽!”
骂了一句给自己壮了下胆,随后他又找出贺天然的微信,用颤抖的手指发了一句:
“你在哪,速回!”
弄完这一切,蔡决明的脸色已经惨白,余晖被他的反应给吓得不轻,等到他弄完,这才小心翼翼问了一句:
“老蔡,你这是……怎么了?”
蔡决明上下唇齿还打着架,好不容易整出一句利索话来:
“化……化妆间……有其他人吗?”
……
……
随着剧情的推进,温凉每天都需要化妆两个半小时,特别是来了横店,进了皇宫,人物身份愈发尊贵,她的妆容也愈发复杂起来,今天A组最后一场是她的戏,所以她也是最后结束的。
来的时候化妆间刚好碰到同公司的几个特邀演员,他们很早就来剧组候场了,温凉作为前辈鼓励了两句,不久之后几人就被助理叫去了片场。
化妆师小姑娘帮温凉拆了发型,换掉戏服,至于卸妆什么的,她一般喜欢自己弄,所以就让小姑娘去B组片场帮忙。
今天A组收的早,这个时间点温凉暂时没有什么睡意,索性就在位置上刷起了手机,看看在冲浪线上大家对《心中野》预告片的评价。
“贺导,感觉你这身衣服咱们剧组没有啊,是你后来又找服装老师订做的嘛?”
贺天然?
他怎么来了?
化妆室门外有脚步声由远及近,一道人声传进正在网上冲浪的温凉耳中,姑娘立时是一个小兔子抬头,看向门口,然后她又立马放下搁在椅子上的脚,探出身子在化妆镜前理了理头发,打量了一下自己的面孔。
还好妆卸得晚!
就在温凉心中庆幸的同时,房间门被打开了,姑娘立马是正襟危坐,背对着来人。
“温凉老师,您还在啊?”
看着化妆镜里贺天然跟化妆师走进来,后者打了声招呼,温凉应了一声:
“嗯,刚才玩了会手……机……”
温凉说着说着,忽然发现情况不太对,这镜子里的贺天然,怎么突然就换了一个造型?
头发更长了,像是把隋初朗的古装发套拿来戴上了一样,而且那身衣服也不对啊!
贺天然一个小时前收工的时候还跟自己说了说明天要拍的戏,之后自己就一直在化妆间,演员们今天拍摄的服装几乎都在这里,他上哪找到的这些东西?
温凉以为是自己眼花了,飞快扭头真切地看了一眼刚坐下的贺天然,就在对方要与自己对视的时候,她又快速把头转了回来。
“贺导,这么一看你皮肤的状态是真的好啊,估计等会多余的妆都不用上了。”
“谢谢啊。”
望着镜子里贺天然与化妆师的交流,温凉心中疑惑,保持着警惕,她问道:
“贺导,你这衣服……什么时候换的啊?”
镜中的贺天然淡定道:“之前换的。”
温凉又问:“之前我们不是在一起吗?”
“分开之后换的啊。”
“……”
听到对方回答得如此的理所当然,脸上甚至还带着笑意,换成一般人,可能真的会认为自己多心了,但是温凉的反应却是默默抓拢自己长发,扯下手腕上的发圈两三下扎好,然后扯了扯衣袖,默默站了起来。
她对一旁的化妆师道:
“小丽,你先出去一下,我跟贺导有点话要说。”
正在准备化妆品的小姑娘一惊,顿时是手足无措。
剧组里关于贺导儿跟温凉老师之间有暧昧关系的传闻可不少,可是工作的时候两人都很正常,从来都没有什么出格的举动,这下温凉一下提议她要跟贺天然在化妆间单独待一会,这让想入非非的小姑娘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
“麻烦回避一下吧。”
这时,贺天然也柔声对小姑娘说了一句。
“好的好的。”
回过神的化妆师化妆箱都来不及收,低着头就往门外走了。
温凉来到了贺天然的身后,保持着一段距离,一脸狐疑与警惕地又叫了一声:
“贺天然?”
男人盯着镜子里出现在身后的女孩,笑道:
“怎么了?”
“你过年那天答应过我要跟你那个在英国的女朋友分手,你要我等到什么时候?”
温凉蹙眉而问。
这句话一说,自打出现以来就一脸风平浪静的贺天然终于是有点不淡定了,他的嘴角微微抽搐了两下,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但又要强压着,不知道怎么回答才好……
“我……嗯……这个……呃……我再考虑一下吧……”
终于,贺天然站了起来,转过身。
而映入眼帘的姑娘,竟然已是双手紧握,平行竖立于面前,她身下的脚步微微拉开,明眸里透露出一种凶悍,目光死死盯着贺天然,摆出了一副很标准的拳击架势!
“这就……不必了吧……”
眼前的这个贺天然嘴里哀叹,温凉也不跟他多啰嗦,只道:
“你不是贺天然,你究竟是谁?我给你三个数!”
“我……我……”
“一!”
一个数刚出口,贺天然还没斟酌好说词,只见温凉一记直拳打来,拳头裹挟着风声,直击对方面门!
男人反应迅捷,一个侧身堪堪躲过,拳头从他鼻尖擦去,若非如此,这一拳要是真中了,估计他那挺立的鼻梁就已经塌下来了。
“不是三个数吗?你才数到第一声……哇——”
男人正在抱怨温凉偷跑,谁知姑娘一个扭身,一脚凌厉扫出,就听“砰——”的一声闷响,小腿死死撞击在男人的小腹之上!
这个古装贺天然当场被踢得后退了好几步,肚子里那是翻江倒海,剧烈的疼痛让他捂着小腹,俊俏的五官皱在一起,一脸痛苦,双腿不由自主地蹲跪了下去。
温凉见状没有松懈,反而是拉开了两步的距离,担心对方突然暴起。
她是谁?
练拳将近二十载,比她艺龄还长了,剧组里的龙虎武师都得管她叫上一声“温师姐”,如今心上人被人冒充,这事儿她能忍得了了?
只听她厉声问道:
“刚才叫你一声贺天然,你答应得还挺快,说!你到底是谁!”
本书如果有战力天花板的话,真下死手打起来,温凉排第二,她爹排第一,哪怕是练过拳的天然哥,也要往后稍稍。
第八十四章 剧组日常:灵异事件(下)
“我……我……我是贺天然的……唔哇——”
蹲在地上的男人捂着肚子一声干呕,虽然什么都没吐出来,但说到重点时,脸上痛苦更甚,就连温凉都有些纳闷,她对自己出手的轻重很有自信,自己这一脚下去应该也没有伤到他肺腑什么的呀……
不过对方既然都那么说了,显然就不是贺天然,温凉皱着眉,凌厉问道:
“你是贺天然的什么?”
“我……我……我是他亲戚,他爷爷叫贺海清,他爸叫贺盼山,他妈叫白闻玉,后妈叫陶微,还有个跟他没有血缘关系的弟弟叫赵元冲,不……现在应该叫贺元冲才对,没错吧?”
地上的男人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擦了擦嘴,缓了一口气后,将贺天然家族成员的姓名跟报菜名一样地说了出来。
这其中信息量过于巨大,贺元冲不是贺天然亲弟弟这种家族辛秘知道的人少之又少,这让姑娘瞬间都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去消化这些信息……
姑娘嘴里不确定道:“你……你真是他亲戚?”
“……我跟贺天然长这么像,难道就不能说明点什么吗?”
地上的男人仰着头大为不忿。
他说的这个倒是事实,两个人的长相如此相似,说是没点沾亲带故的关系,反而还不好解释了……
不过,这两人未免也太像了些吧?
温凉放松下紧绷的神经,走到男人近前,伸出手,一把将他拉了起来。
知道自己这次打人的举动有点过了的女孩有些不自然,但嘴上是一点理儿都不想亏的说道:
“伱……你是他亲戚你早说呀,叫你贺天然你还答应得挺快,我还有以为你意图不轨呢,你们既然是亲戚那么贺天然怎么没跟你一起来呢?”
“……他不知道我过来,本来是想给他一个惊喜的。”
被拉起来的男人犹豫了两秒,挪动身体走到了刚才化妆镜前的椅子上坐下,没让温凉看见自己说话时的表情。
“惊喜?惊吓才对吧!我还没完全信任你啊,你现在疑点太多了!不行,我要给贺天然打电话。”
温凉拿出手机,作势要拨通号码。
男人见状,忙阻止道:“别别别,你现在告诉他了,那我准备的惊喜不都白费了么?要不你可以再问我点什么,我都可以给你解释。”
“那……你叫什么名字?”
温凉暂时息掉手机屏幕,环抱双臂,一副审问的态度。
男人挠着头:“我……我叫贺胜我……胜利的胜,自我的我。”
“嗯——”温凉一脸狐疑与不信任,拖出鼻音后质疑道:“这是真名吗?怎么感觉……是你临时取的呢?”
名叫贺胜我的男人赶紧解释道:“没有啊,我爸是希望我长大后超过他,所以才给我取名叫‘胜我’,不过我名字里还有另外一种释义的方法,叫……”
“啧,得得得,就你这说法我也行啊,照我看,你父母也是心大,‘贺胜我’谐音‘何生我’,你小时候肯定没少被同学取外号嘲笑。”
“……”
贺胜我顿时愕然,神情中多了几分落寞。
感觉气氛被自己弄得有些不对,温凉轻咳了一声,转移话题道:
“那什么……你是贺天然家的那支亲戚啊?你们这么像,应该是直系吧?”
贺胜我面带苦涩:
“我……不能说。”
“为什么?”
“你刚才不是有答案了吗?”
“什么答案呀,你就说了你的名字,贺……”
温凉一下想到对方名字里不太吉利的谐音,又联想到他能知道像贺元冲身世这种家族辛秘,没准他也是贺天然老爸年轻时候在外头留下的风流债也说不定啊……
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这种事确实不太好开口了……
“其实关于我的身世,等老……老贺来了,你问他就好,也不差这么一时半会。”
贺胜我将问题推给贺天然,对方说得很隐晦,温凉也不好追问,只能道:
“那你衣服怎么解释?”
这个问题对方倒是回答得很快,“我其实也是个演员,也是赶了巧了,我这两天来横店拍戏,知道老贺也在这边工作,今天正好在一个片场,所以我拍完衣服都没来得及脱就赶过来见他了。”
“那你头发原本就这么长啊?”
温凉仔细看了看对方的鬓角与额头的发际线,没有黄胶黏贴的痕迹,显然都是真头发,不是发套。
“嗐,为了拍戏特意接得呗,不想戴发套,太闷了。欸,别说这个了,我跟老贺长这么像,你怎么分出来的啊?”
虽然对方的言辞里还有许多疑点,很难让人信服,不过想到贺天然来了一切都能迎刃而解,何况对方好像没什么恶意,温凉也就点了点眼角:
“你这里差了一颗痣。”
贺胜我愕然,不由摸了摸眼角同样的位置,“这样啊,你观察得真是仔细啊……”
温凉摇摇头:“其实这也不是重点,毕竟你刚才进门的时候我也看不了那么清楚。”
“所以你后来用话来诈我?但那个时候你已经发现我不对了吧?”
“对,所以更多的还是感觉,你跟贺天然在我看来……差别还蛮大的。”
温凉又仔细凝视了一番对方的面容,竟是从对方的眉眼处咂摸出了一些不属于贺天然,但又让她很熟悉的感觉来,特别是那双眼睛,让温凉似曾相识,但一时又说不上来在哪见过。
“你……小时候如果常常被同龄的小男生取外号的话,那么他们多半是因为嫉妒你异性缘比他们好。”
温凉蛮认真的给自己刚才的冒犯找补了一句。
“嗐,都过去了。”
“……说你胖你还喘上了是吧?”
“哈哈哈哈哈。”
瞬间,刚才还略带紧张跟局促氛围的化妆间里,一下充满了欢乐气息。
温凉拉来了椅子,坐到了贺胜我的旁边。
“胜我,你这次来就是为了给贺天然惊喜?”
“主要还是想……见见他,对,想要见一面,我很也高兴见到你,温……温凉。”
“你认识我?”
“你这么大个腕儿,说不认识才奇怪吧?”
“说笑啦,十三线的小演员而已啦~”
温凉彻底是放下了警戒,手里摆弄着手机,心里想着给贺天然发条消息过去,这时就听耳边男人道:
“对了,刚才听你说,让老贺跟他英国的女朋友分手……”
“哎呀不是……那不是诈你的嘛!”
这下,局势瞬间是颠倒了过来,轮到温凉解释了。
“喔,原来是这样啊,那你们是什么关系啊?”
“我跟他……我跟他当然是暧昧关系啊,我们……我们彼此是喜欢的你知道吧?只是现在还缺一个在一起的契机,还没戳破窗户纸呢!”
温凉虽然表面上回答得理直气壮,但心里却心虚得要死,就她的一些作为,别说窗户纸了,她已经是把窗户都拆下来了,生怕爱人看不见她的心意。
“嗯——”
贺胜我不由拖出鼻音,饶有兴致地看着温凉的反应,姑娘被他盯得恼羞成怒,眼睛一瞪,没好气道:
“你学我干什么?!”
男人被她这么一吼,气势瞬间是弱了下来,缩了脑袋道:
“咳……那什么,据我所知啊……老贺英国那个女朋友应该是指的……曹……曹艾青吧?”
温凉一惊,“这个你也知道?!”
如果说,在此之前温凉对贺胜我是贺天然亲戚的说法还有疑惑,那么现在算是完全信了,因为这件事,不是贺天然身边信得过的人压根就不可能知道,而且见对方表现出来的反应,应该还认识曹艾青本人!
果然,贺胜我点了点头。
“认识。”
“熟吗?”
“呃……”贺胜我的眼睛有些发飘,“算是……很熟……吧?”
好不容易逮着一个知道情敌底细的身边人,温凉怎么会放过这个机会?
她问:“你觉得她人怎么样?”
突然间贺胜我感觉自己就不应该提这茬,现在只得打着马虎眼道:
“人……挺好的呀……”
“我是说,她在女性魅力这方面。”
温凉严谨追问。
“那……嗯……也是没得说的嘛,要不然老贺也不会等她这么久,对不对?”
“那跟我比较起来呢?”
“呃……”
温凉不依不饶,贺胜我绞尽脑汁只能憋出这么一句,当即甩锅:
“我觉得谁好又不重要对吧,等老贺来了你问他呀,他肯定知道,他可太知道了!”
温凉也觉得这么问有点小家子气了,听到对方的回答,她默然不语,就那么直勾勾地盯着贺胜我看一会,直把对方看得心里发毛,惴惴不安道:
“怎么,我的回答……你不满意呀?”
姑娘摇摇头,“不是,只是刚才看到你这张脸,突然想到一个阴招。”
“阴招?”
“嗯,你说你跟贺天然长这么像,等会你帮我录个视频,就说要跟那个曹艾青分手,以后别联系了,互相拉黑吧,那我觉得我这边就能省下许多事儿。”
“……”
贺胜我听完一脸黑线,就听温凉继续道:
“不过一来你说你跟曹艾青本来就很熟;二来这么做也有点胜之不武,不是我的作风,所以这事儿说说就算了,这事儿你别跟贺天然提啊,我也只是一时间胡思乱想,免得让他误会了。”
贺胜我闻言笑道:
“本来以为你要走坏女人路线,但这么听下来,你倒是挺磊落,那曹艾青要是回国了呢?”
温凉无所谓道:
“过年那天晚上我才跟贺天然聊过这事儿呢,反正我想着回来不正好嘛,我可以跟人家当面竞争啊,像现在我跟贺天然这关系不上不下的,我也不想让他难做,毕竟他这人很重视一些承诺,这对他很重要。”
“……那你有没有想过,如果对方回来后,你半点机会都没有了呢?”
温凉叹了一口气,“那就是我自己的问题了,没能力去挖别人墙角,也没能力让贺天然更爱我。”
贺胜我宽慰道:“都是公平竞争,光明正大的,不算是挖墙脚。”
“你到挺会安慰人。”温凉笑了笑,又问:“欸胜我,你有喜欢的人吗?”
“我……”贺胜我垂下眼眸,像是陷入了回忆般停顿了一会,“我有。”
“在一起了吗?”
“……在我心里。”
“噫——”
听了这种“走心”的话语,温凉双手交叉,揉着自己的胳膊,一脸被弄麻了的表情:
“没在一起就没在一起嘛,你不要把自己搞得很有故事感,很沧桑好不好?男生说这些有时候很矫情的,与其把自己弄得黯然神伤,还不如痛痛快快地做一些实际上的事,你明白吗?”
似乎她的建议真的被贺胜我虚心接纳了下来,男人重新抬起眼睛,一脸诚恳地点了点头,回答道:
“我明白了。”
别说,这种坦诚的神态与举动,还真与贺天然相似无比,就连温凉在这一瞬间都有些分辨不清他到底是谁……
“你这人……倒是蛮谦虚的,态度也实在。”
贺胜我被夸赞了这么一句,嘴上挂起一缕笑容,情不自禁说出这么一句:
“爸妈教得好。”
“……”
“……”
温凉一下感觉不太对,对方应该也注意到了,如果他的身份真的不好说出口的话,那么对方的家庭关系应该挺紧张才对,可在这种情况下还能说出“爸妈教得好”这种话,或许实际情况,并没有姑娘想象中的那么糟糕?
最后,温凉还是按捺不住心里的好奇,小心翼翼地多问了一句:
“你……爸妈是什么样的人?”
这种事情不好说,本来温凉也只是试探性一问,可贺胜我此时却真的作出了回答。
他缓缓说道:
“我爸其实你看我就能看出来,我有些原则性的东西就比较随他,不过我在性格方面更随我妈一些,她是一个……我很难用三言两语概括的女性,但毫无疑问,她是一个很优秀的母亲。”
“……”
“……”
“没了?”
温凉一心想要吃瓜,而有个大瓜就在这里,但就是不开瓢儿,这多少让她有点堵得慌。
贺胜我眼神逃避似的转悠不停。
“没了呀,你还想听什么……”
“比如你妈妈是个什么样的人,你说点细节咯,没有哪个母亲想被儿子评价的时候,被这么笼统略过去吧!”
温凉引导着,她觉得此刻自己像个侦探,脑子里浮现出上次去贺天然家里见过的他那个后妈,还有平时通过贺天然的只言片语,构织起来的白闻玉形象,想要以此寻找一些线索。
“我妈……我妈……”
贺胜我眼睛眨得飞快,然后想到了什么,一下变得特别认真,望着温凉沉声道:
“我妈是一个下雨天不喜欢出门的人。”
“……”
“……”
两个人眼对眼,下一秒温凉也学着他的样子,沉下声道:
“我也是个下雨天不爱出门的人……”
她说着,没憋住,终是被贺胜我这个过于抽象的回答给逗笑了:
“不是……哈哈哈,不是,我就想知道,谁下雨天没事儿爱出门去淋雨啊?你当这里是哥谭吗?装谜语人跟我打哑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