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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月隐画屏     我带团队在位面中工作txt下载     我带团队在位面中工作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零一章 争执

    不知过了多久,罗梓悠然睁开眼睛,鼻孔中喷射出两道浊气,整个人精神一震,体内的灵气又壮大了一圈,而且精纯无比。

    这残缺的无名仙诀在吸收转化天地灵气方面绝对是堪称顶级功法的存在,这让罗梓的心中更加渴望无名仙诀的其余部分,只是现在他还没有什么头绪,况且自身实力也不够,只能暂且作罢。

    门外已经响起一阵敲门声,金不换用他那都有的奸细嗓音喊道:“上仙,我们是来送早饭的。”

    这时距离罗梓震慑金不换他们时间已经过去两日之久,这几日金不换他们两个早就将药材凑足,只是罗梓的房间没有动静,罗梓之前的表现,金不换他们不敢敲门,怕打扰了罗梓。

    不过在等了两天后,金不换终于耐不住找借口敲门试探了,不过也正巧罗梓从入定的状态醒过来。

    吸纳天地灵气,修仙者可以渐渐的达到辟谷的境界,不过现在的罗梓却远没有这般本事,可是连着两日不进食,倒也没有太大的问题。

    “进来吧。”罗梓跳下床舒展了一下筋骨说道。

    因为无名仙诀的吸收利用灵气的效率极高,所以罗梓并不是特别挑地方,灵气浓厚是否,差距不是特别大,只需要普通灵气浓度即可。

    这也是这一世罗梓不在乎灵气浓度,呆在富阳县这种灵气浓度一般,人口密集的地区的原因之一。

    金不换带着侯三小心翼翼的推开房门,侯三还提着一个红木食盒,里面盛着的是武陵郡最好的酒楼太白楼的早饭。

    “若是我这边事情了结,我会留给你们一人一份好东西,在这之前我不会再给你们任何的报酬了。”罗梓看到金不换他们小心翼翼的模样,开口说道。“把药材都搬进来吧。”

    金不换立即一扯侯三说道:“上仙说怎样就怎样,侯三你亲自去将那些药材拿过来。”

    侯三放下食盒,立即后退离开。罗梓也没有客气,直接打开食盒,扫了一眼食盒内的东西,一碗洁白的稀粥和一根油条,在食盒的下一格还有一笼热气腾腾的小笼包。

    罗梓两天没有进食,虽然肚中不是特别饥饿,可是一看到面前的这些东西也不由的食指大动,三下五除二就将面前的食物全部吃完。

    “我看你们的样子似乎也知道修仙者的事情,你说说你知道有关于修仙者的事情好让我参考一番。”罗梓心满意足的打了一个饱嗝说道。金不换将桌上的碗筷收拾掉,马上换上一副讨好的笑容将他所知道的事情都说出来,武陵郡本来就由修仙者统治着,有些东西根本就是常识性问题,金不换自然乐于讨好张墨,虽然罗梓说不会付给他们金钱,可是承诺会给他们一个好东西。

    修仙者的好东西,那可是江湖中那些先天高手抢破头的至宝,金不换可不傻,俗世的金银财宝终究只能图个名誉地位之类的虚名,却不能延长寿命,脱胎换骨。

    这里面孰重孰轻,金不换清楚地很。金不换说完之后,侯三也将装药材的麻袋全部搬进房间,同时侯三也插了几句他知道的有关于武陵郡修仙者的各种事情,前前后后一共花了两个时辰。不过罗梓修炼的无名仙诀在提升实力的时候也会对记忆和思维有提升,所以他硬是将金不换二人说的话全部囫囵记下。

    “你们先退下吧,我要一个人静一会儿。”罗梓下逐客令道。“有事情我会叫你们两个的。”

    金不换和侯三两人闻言立即毕恭毕敬的提着食盒,小声的退了出去,顺手还将门轻轻的带上。凌霄阁、三清拍卖行,罗梓得到最有用的消息便是这两个名词。

    凌霄阁是道门控制的一个出售和收购修仙者所需的各种功法、丹药、法器之类的全国连锁商铺。而三清拍卖行同样也是道门控制的一个全国都有的连锁拍卖行,专门拍卖一些奇珍异宝,甚至一些顶级功法和上品丹药,也会有一些威力巨大的法宝拍卖,不过以罗梓现在的实力,恐怕拍卖行里没有什么他能买得起的东西。

    为了计划的顺利进行,罗梓准备去凌霄阁看看。不过他并不打算让金不换他们知道,同时他换上了一套不起眼的白色长袍,从窗户上跳了出去,身形模糊下,片刻就出现在客栈的外面,随后再次身形模糊,再次消失在原地。

    青龙大道,武陵郡的四条主干道之一,这里有一座气势恢宏的九层阁楼,这楼四角都有四个古朴式样的小铜钟吊着,风一吹,铜钟嗡嗡作响,听到钟声的人无不面露微笑,心生善意。

    阁楼的最底层,大门口赫然是一对通体黝黑的麒麟塑像,这一对麒麟塑像张牙舞爪,看上去凶恶异常,冷不丁看见还能吓人一跳。

    越过麒麟塑像便可看到一扇朱红大门,门上有一块大匾,匾上龙飞凤舞的写了三个字‘凌霄阁’。

    这便是金不换口中的凌霄阁,光看这架势和气派就已经让人心生敬畏了。

    罗梓面无表情的直接走向大门,在跨过麒麟塑像时,罗梓明显感到一阵寒意,不由的多看了一眼门口的麒麟塑像。

    不过并没有看出任何不妥,罗梓摇了摇头继续往前走,在迈进大门的一瞬间,罗梓觉察到一到波纹从身上扫过,转瞬就消失。

    凌霄阁门口设有禁制,若是没有灵气修为的人是不能进入其中,只有身上具有灵气的修仙者才能进入。

    罗梓跨进大门之后便听到一波嘈杂的声音响起,这第一层的人数最多,整个大厅都是熙熙攘攘的人群,里面有许多柜台,每一个柜台上面都相对应的写有标识。

    法器、符纸、灵兽、灵石……找到了,丹药!罗梓环顾四周,在中心位置看到了写有丹药的柜台,他想去问问洗髓丹的价格,这样他也能心里有个底,若是配置洗髓液也不会被别人坑了。

    正当罗梓抬腿想要往丹药柜台方向走去时,一团香风扑鼻而来,罗梓只觉得两团比馒头还柔软一百倍的软肉从他的肩膀上蹭了过去,顿时让罗梓波澜不惊的心情起了一阵涟漪。

    “无赖!”伴随着一声娇叱,一只粉嫩的手掌拍向罗梓的脸颊。

    罗梓虽然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不过他也并不想莫名其妙的挨打,所以身形一动轻松的避开了这一巴掌。

    “姑娘你干什么?”罗梓退开一步问道。齐眉发,大眼睛,小巧的嘴唇,精致的五官,身材却是好的不像这个年纪的少女正怒气冲冲的看着罗梓。

    “我想干什么?”少女听到罗梓话顿时冷笑着说道,“你不觉得自己有些掩耳盗铃么?大色鬼!”

    “这位姑娘你休要乱说,我可没有做有伤风化的事情!”罗梓义正言辞的说道,只是周围的人瞬间就将目光聚焦到罗梓和少女两人身上,对于罗梓的话,所有人都是持怀疑态度的。

    “嘿,这小子看上去挺老实的,没想到竟然是个色中恶鬼,竟然在凌霄阁内动手,真是胆子不小,啧啧。”

    “斯文败类,说的就是这种假装老实的人。”

    周围的人纷纷跟着起哄,这让罗梓的脸色有些难看。

    少女一挺那发育得过好的胸脯,趾高气扬的说道:“你想私了呢,还是官了?”

    罗梓将拳头捏的咯吱作响,却是没有任何动手的心思,他知道凌霄阁内每一层都会有一个实力超群的人坐镇,若是胡乱动手惹事,轻则扔出凌霄阁,重则直接当场打杀。

    “私了是怎么说法?”罗梓并没有直接答应,而是开口问道。少女一见罗梓服软,立即露出一副甜美的笑容说道:“灵石、法器或者符纸,只要你身上的东西能被我看中的,我挑一样就行。”

    “姑娘可否随在下到边上详谈?”罗梓皱眉说道,此时的他即使再没经历过外面的修仙界也该明白自己是被碰瓷了,只是旁边围观的人似乎并没有人想要出手帮一把的意思,一个个都以看好戏的心态围观着罗梓和少女,而罗梓最不喜欢的就是这样被人看猴戏般的看着。

    只是碰瓷的是一个长着漂亮脸蛋的少女,这让罗梓有种无语的感觉。“好吧,你可不许耍赖,若是敢偷跑我就大喊。”少女的眼中露出一丝狡黠的神色说道。

    罗梓伸手摩挲着自己的额头说道:“我那敢啊。”

    两人找了一个僻静的角落之后,罗梓立即摊牌说道:“下阶符纸一张,要就有,不要就没有了,我身上没有灵石,更没有法器!”

    上一次在船内杀了那个顾家的子弟,张墨收获颇丰,不但得到一件降魔杵,而且还有各式丹药和一些下阶符纸,当然灵石也是不可或缺的,只是在武陵郡顾家势力颇大,罗梓暂时没有用的打算,否则一旦被人认出来就麻烦了。

    出乎张墨的意料,少女并不在意的说道:“老实说我是看中你异于常人的神识,想请你和我一起去一个地方,弄点东西回来,不过你放心,那地方没有太大的危险,而且事成之后,我也会给你足够的好处。”

    罗梓楞了一下,随即苦笑着问道:“你怎么就觉得我一定会答应你的请求呢?”

    “因为你看上去比较老实,而且应该不算是那些有靠山的纨绔子弟,所以你会在乎我的好处,当然我给的好处即使那些纨绔子弟也会心动。”少女信心满满的说道,“还有一个,人家的身体都被你摸了,你难道就不应该负责任么?”

    罗梓闻言,顿时有些痛苦的伸手摸额头,当真是点背什么事都能遇到。若是在外面,罗梓对于少女这种同为练气三层的修仙者可以说是手到擒来,甚至高上个一两个等级的人也无法给张墨造成太大的危险,他拥有的打斗经验和法术掌控都是寻常炼气期弟子无法企及的。只是在这凌霄阁,罗梓明显就感受到很多异常强大的气息在一层盘桓,估计都是练气十八层后期的高手,这些人都距离筑基期仅仅一步之遥,实力已经不是一般的炼气期能相比较的。

    不过少女也没有过分的要求,只不过是想请自己帮个忙而已,而且少女也没说要张墨白帮忙。

    罗梓略微思量了一下问道:“你能回答我两个问题,我就答应你的要求。”

    “你问吧。”少女再次露出两颗小虎牙说道。“你要去的地方有什么等级的灵兽?你给我的好处是什么?”罗梓一口气就问出了两个问题。

    “一阶三级灵兽。”少女不假思索的说道,“我给你的好处是一颗中品灵石,或者你可以选择一株灵杞子做为报酬。”

    灵兽分为九阶,每一个等阶对应人类的一个等级,一阶等同于人类炼气期的存在,一阶三级的灵兽便是等同于练气三层实力的人类修士,只是一般来说灵兽体质强悍,皮糙肉厚,而且一般的灵兽都会具有一些自带的攻击手段,所以相同等级下,人类修士的实力反而要弱于灵兽,不过随着等阶的提升,人类修士的实力暴涨,灵兽的优势就没有那么明显了。

    “灵杞子!?”罗梓心中一动,立即想起了珍珠灵目的主材料上正好有一样是灵杞子,传闻这灵杞子是难得一见的明目灵药,若是吞服一颗便可使人远视百米之外的细小东西,只是年份越长,效果越明显。

    “多少年份的?”

    “两百年。”少女笑着说道,“我手上的灵杞子虽然年份不长,可是效果绝对好,因为是新鲜摘的用鲜树的树枝做的木盒存放的。”

    鲜树的树枝做的木盒能保持灵果新鲜,用来保存一些不易储存的东西极为有效,只是因为修仙者过度砍伐,现在已经数量不多了。

    “两百年……也罢,我就随你走一趟,不过在这之前我还有点事情要做,你打算什么时候出发?”罗梓虽然想要年份更久的灵杞子,可是现如今修仙界灵药匮乏的状况下,想要一些年份长久的药材十分不容易,莫说两百年,即使是一百年的也是极为罕见的,除非在人迹罕至的森林中才会有上了年份的药材,只是那些地方,一般都有极为强大的灵兽存在,想要采摘药材,就必须有足够的实力,否则你只能给那些灵兽当点心,最后为森林贡献一分肥料而已。

    见罗梓答应自己的要求,少女立即手舞足蹈的说道:“我打算在七天之后出发,我叫韩馨,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黑土。”罗梓并不想随意暴露自己的名字,所以延用了之前的假名。“拿好这个鸦风手环,七天后我会通过鸦风手环联系你。”

    韩馨扔给罗梓一个黑色的手环说道。

    鸦风手环?罗梓好奇的打量了一下这黑色的手环,非金非木,摸上去软软的,戴在手上有一丝凉意,好像是某种灵兽的身体一部分制成的。“这是用天鸦的灵丹制成,说好了,这是借给你的,用完要还给我。”韩馨颇为不舍的说道,“在百里范围内,你我都可以联系得到。”灵兽的体内一般都会有灵丹,而且无论实力高低,他们只有在化形为人时才会将体内的灵丹碎开散入新的躯体内。

    罗梓试着将灵气注入鸦风手环,手环上顿时浮现一组黑色的玄奥符文,随即化为一抹四方虚影,在虚影上有两个格子,一个格子写着文字,另一个格子写着对话。

    罗梓用手轻点一下对话的格子,虚影顿时一闪而逝,片刻韩馨的鸦风手环便开始震动起来,同时一组玄奥的符文闪烁之后也同样立即出现一个虚影,韩馨一点击虚影上的一个绿色的格子,罗梓只觉得自己的鸦风手环也传来一丝震动。“这东西真是神奇。”

    罗梓被彻底震撼到了,他前一世一直避世不出,苦苦修炼,根本不知道外面的修仙界有这样神奇的东西。

    “这东西真是神奇。”同样的话音也出现在韩馨的鸦风手环上。韩馨笑着点了一下虚影上的红色格子,关掉了对话,随后好奇的打量了一番罗梓说道:“你是真不知道还是装糊涂,这鸦风手环虽然珍贵,可是早就在用了,这是咱们这些低价修仙者在野外时最好的联络手段,看来你应该是个不出山门的散修吧。”

    “在下的确是散修。”张墨也不在意的说道,“既然如此,那就此告别吧,七日后再见。”韩馨也没想到罗梓说走就走,一时间竟楞在原地,她自认为姿色过人,那个男人见了她不是神魂颠倒,任由她呼来喝去,却没想到这个看上去颇为老实忠厚的家伙却好像看不上她一样,这让韩馨心中微微有些失落,同时也泛起了一丝好胜心。

    我定要让你迷上我!

    韩馨的心中突然冒出这样一个想法。正走到丹药柜台的罗梓没来由的感觉背脊一寒,有些莫名其妙的自言自语道:“怎么好像有种被人盯上的感觉?”坐在丹药柜台里的是一位面色红润的老者,罗梓随意的一扫,对方竟然拥有练气八层的修为,不过看老者的年纪,应该也没有机会筑基了,除非他有特殊的机遇,而炼气期只不过能增加个两百年的寿命,一旦到了时间没能筑基,那么就只能化为一撮黄土,魂归地府了。老者感觉到罗梓的注视,立即转身笑着招呼道:“这位小哥有什么想要的么?”罗梓看了一眼柜台上面的一块块洁白的玉牌,每一块玉牌上都刻有一种丹药的名字,他随手拿了一块刻有筑基丹的玉牌,随后闭上眼睛,接着将神识浸入玉牌中,立马就浮现了一切有关的消息。

    “筑基丹:价格十万下品灵石,亦可用等价物品交换。此丹可用于练气期突破至筑基期时使用,能增加三成的筑基成功率。”

    十万下品灵石!罗梓看到价格之后还是倒吸了一口凉气,这筑基丹也太贵了吧。

    “有没有洗髓丹?”罗梓回过神来问道。老者看到罗梓拿起筑基丹的玉牌,原以为大生意来了,不过在随意一扫罗梓的修为只有练气三层之后,当下也没了讲解的兴趣,毕竟练气三层到练气十八层相差十五个境界,谁也不能保证自己就能一直挺到最后,而且很少有人会那么早就准备筑基丹,通常都会在练气十层以后才会着手准备。

    “喏,这是洗髓丹的介绍,我们凌霄阁的洗髓丹是经过改良的,服用以后不会导致使用者经脉碎裂的情况。”老者从众多玉牌中抽出一块玉牌信手递给罗梓说道。罗梓不动声色的接过玉牌,老者立即转身去应付其他人去了。

    在浸入神识之后,洗髓丹的相关介绍也立即浮现出来。

    “洗髓丹:价格,一千下品灵石,亦可用同等价位的物品交换。此丹已经经过改良,效果为未改良洗髓丹的一半,服用此丹可洗经易髓,改善使用者的体质,不过每人只能服用一颗,服用之后,再次服用此丹即会失去效果。”

    在看到价格的时候罗梓的眼皮跳动了一下,一千下品灵石,这也就是说如果他配置出洗髓液,基本上也可以买这个价格,而且他的洗髓液拥有的效果却是有未改良的洗髓丹的九成。

    罗梓强捺住心中的狂喜,默默的将玉牌放了回去,柜台后的老者只是匆匆瞥了一眼之后便给一名络腮胡子的人解说去了。得到自己想要的信息之后,罗梓便准备离开凌霄阁了。只是在张墨跨出凌霄阁之前,忽然被一名精瘦的男子拦住了去路。

    “阁下是否第一次来武陵郡?”精瘦男子开口问道。

    “你有事么?”罗梓往后退了一步问道。“你若第一次来武陵郡,那么定然不知道除了这凌霄阁,还有一个地方绝对会适合阁下前去,那里面有各种你意料不到的好东西,甚至运气好的人能淘换到一些上古之物,甚至是顶阶功法。”精瘦男子口沫飞溅的解说道。

    “哦,你领我去是不是要问我要报酬?”罗梓颇为警惕的问道。

第一零二章 分魂

    精瘦男子连忙摇手否认道:“道友尽管放心,我只是九龙坊市的佣客而已,我赚的是坊市给我的灵石,只要我介绍你过去,他们就会按照说好的价格付灵石给我。”

    罗梓沉吟了一声说道:“好吧,那你在前面带路。”

    罗梓扫了一眼,精瘦男子不过练气二层的修为,而且在武陵郡有道门驻守,基本很少会发生杀人夺宝的事件,再加上罗梓也心中好奇,想看看坊市,所以就答应下来。

    精瘦男子立即面露喜色的在前面带路,同时开始解说这九龙坊市的来历。

    这坊市据精瘦男子说是由武陵郡的四大家族掌控,设立在九龙大道上,若是想要在坊市摆摊,只需要缴纳一颗下品灵石即可,四大家族靠的还是他们自己设立在坊市的各种商铺出售各类物品的收入。

    在罗梓和精瘦男子走出凌霄阁之后,从凌霄阁中也跟出来两个人。

    “韩馨那女人竟然找了一个帮手,这样一来我们会有些麻烦了。”其中一名带着浓重鼻音的家伙说道。

    “嘿嘿,以你我二人练气六层的实力,难道还惧怕这两名练气三层的人么?”另一人面带不屑的说道。

    “这倒也是,不过到时候我们怎么才能跟上他们呢?”浓重鼻音继续问道。

    “我早就在这两人的身上留了影虫,嘿嘿,此虫是我花了大价钱弄来的,用来跟踪他人最好不过。”另外一人面露得瑟的说道。

    “你竟然弄到了号称连金丹期修士都无法察觉的影虫!啧啧!”浓重鼻音有些讶异的说道,眼中闪过一丝异色说道。

    “没办法,为了那东西,不得不出点血了,好了,你我先分开吧,若是那女人一出发,我会通知你的。”这两人说完之后便各自匆匆离去。

    而此时的罗梓却已经身处一条并不宽大的街道中,这街道人声沸腾,街道的两旁都摆满了摊子,若不细看,还以为是俗世的普通集市,可是随着罗梓走近看了一眼之后,却发现摊子上出售的都是修仙者所需的一应事物:符纸、法器、灵兽、药材、功法……各种修仙者所需要的东西几乎都有。

    有一些摊子甚至摆出了一些看不出模样的东西出来,精瘦男子在一旁解释,这是摊主因为不能发掘手中宝物的实际用途,所以只等有人看中,谈好价格就出手。当然有些是真的宝物,有些则是毫无用处的垃圾,买不买由你自愿,这便是坊市!

    精瘦男子带着罗梓来到了一间店铺面前说道:“还请**友赏脸进去看看,买不买都随你,只要进去转一圈出来就可以了。”

    罗梓不以为意的点头跟上,在武陵郡这样的秩序森然的城市中,罗梓并不担心精瘦男子会坑害自己。

    只是在看到店铺的名字时,罗梓的眉头不经意间跳动了一下,最后还是跟着精瘦男子进了店铺。店铺的招牌上写着一个斗大的‘顾’字,这间店铺赫然就是四大家族中的顾家开的。

    这家店竟然是罗梓在船上杀的那个顾姓子弟的家族所开店铺。

    一进店铺,精瘦男子立即邀功般的上前对柜台上的一名白须老者说道:“顾老,我带了一位道友过来,你看……。”

    白须老者扫了一眼罗梓,发现罗梓的修为不过练气三层,顿时有些不满的闷哼了一声,随即拿出一个小袋子扔给精瘦男子道:“下次用心点,别想着蒙混过去,我们顾家虽然答应给你拉人来我们店就给你灵石,可是也不是随意拉个人就能凑数的。”

    白须老者的话音虽然不大,可是却也能让罗梓听见。精瘦男子面色尴尬的接过灵石,转身和罗梓告罪一声就走了。

    罗梓随意的转了一圈之后,自顾自的离开了店铺,他可不想在顾家的店铺里呆太久。

    白须老者见状,更是吹胡子瞪眼暗恼精瘦男子的不负责。

    一出店铺,罗梓就被在外面候着的一干人围住。

    “来我们虞家的店铺,上好的丹药随你选咯。”

    “道友来我们鲁家看看,上阶符纸任你挑。”

    这些人都露出一副渴望的神情看着罗梓,他们都是替四大家族拉客的人,只要罗梓被他们拉过去,在店铺买了东西,这些人就有抽头。

    灵石这种战略性物资几乎都是掌控在道门、佛门和儒门三家手中,偏偏修仙者都以灵石作为交易货币,所以就有了精瘦男子这些专门为了争取灵石奔波忙碌的修仙者。

    罗梓笑着说了一句话,这些围着他的人便一哄而散。

    “我身上没有灵石。”

    这句话一说出,围着罗梓的人便一下子全部散开,不过最后却还有一个人站在罗梓面前没有离去。

    这人竟然是之前就和张墨有过约定的韩馨,两人有些讶异的对视了一眼之后,同时开口说道:“你怎么来这里了?”

    “你是想来这里弄点法器护盾吧。”韩馨轻叹了一口气道:“随我来吧,外面的摊子里虽然会有好东西,不过以你现在的眼力恐怕很容易被骗,还是去店铺里会比较稳妥。”

    罗梓有些哭笑不得的点头说道:“那就有劳韩姑娘了。”

    以自己曾经金丹期修为的眼光,自然不会被骗了,不过韩馨自然不知道罗梓的情况,她这样做也是出于一番好意,罗梓自然拒绝不得。

    两人便在这种有些小尴尬的气氛中走进了陆家店铺,陆家是四大家族中专门经营法器,他们家产出的法器质量可靠,价格也实惠,深受一些散修和同道中人追捧。

    韩馨驾轻就熟的进了陆家的店铺,陆家的店铺外挂着的是一柄青色小剑,陆家所依靠的正是道门,也是武陵郡明面上最有实力的家族。韩馨一进门,原本在柜台后面的紫脸大汉立即走出柜台,笑吟吟的上前打招呼道:“韩道友来了,这次带了什么大主顾来了呢?”

    紫脸大汉说话的同时,自然也注意到跟在韩馨身后的罗梓,不过在扫了一眼罗梓的修为只有练气三层之后,当下就不再理会了。

    罗梓见状并没有露出不快的神色,反而神态自若的在店铺里转了起来。紫脸大汉看见罗梓的反应不由的轻咦了一声,他原以为以对方的年龄,自己这般轻慢他,一定会恼羞成怒,不过现在看来,对方竟然毫不在意,这让他有种拳头砸在空气中的感觉,心里面也顿时有些不爽。

    韩馨黛眉微皱,有些不快的对紫脸大汉说道:“怎么,陆道友难道信不过我么?如此怠慢我带来的客人?”

    紫脸大汉听到韩馨语气中的不满,顿时有些惊慌的说道:“我那敢如此,这些道友,先前是我陆斌的不是,我在这里给你道歉了。”虽然嘴上说着道歉,可是语气里却没有丝毫的歉意,只是罗梓也不会和一个傲慢的家伙过多计较,随意的摆了摆手道:“没事,陆道友无须在意,我可能只是看看而已。”韩馨见状,心中也有些不悦,陆斌明显就是看不起罗梓,可是罗梓却是自己带来的人,他看不起罗梓,摆明了也看不起自己,当下就拉着罗梓直接出了陆家的店铺。

    “不过是一介散修而已,有什么好嚣张的?若不是看在你有几分姿色的面子上,爷我还不想和你多说话呢。”陆斌在韩馨走后面带不屑的说道。

    罗梓心中哀叹这事情弄的,好端端的逛个坊市,根本没看什么东西就两次被人看不起,还真是有些无语。

    只不过罗梓也不在意这些,人的脸面是靠自己挣的,不是靠别人吹捧起来的,更不是家族能给的,像先前的那个顾家的白须老者和现在陆家这个陆斌,他们都以为自己是四大家族中人就可以轻视他人。这也注定了他们只能在自己家族的店铺里当个掌柜,若是真正有能力的子弟,必然不会因为自己的家族身份而骄傲,他们真正骄傲的必然是自己本身的实力,以及自己努力得来的名誉。

    若是四大家族的族中子弟都是这幅模样,罗梓根本不会害怕,不过显然四大家族的精英弟子定然不会如此不堪,否则这四大家族早就被其他人顶替了。

    “哼,家族,家族!”韩馨有些愤然的说道,“整天以为自己顶着个家族的光辉下就狗眼看人低,其实大部分都是草包,一群只会自我炫耀的傻蛋!”

    罗梓有些诧异的看着韩馨在一旁发泄,看来这女人似乎也颇有来历,不过罗梓一向来不喜欢过于探究他人**,所以只在一旁静待韩馨发泄完,这才上前说道:“韩道友不必在意,人活一口气,树活一张皮,争气是靠自己的。”

    “哎,你说的是不错,可是像我们这样的散修,一没背景,二没资源,想要修出一番成就来,会比那些家伙辛苦百倍千倍!”韩馨忽然长叹一口气说道。“我曾在山中修炼时发现,若是在大树底下生长的小树苗必然在一开始长得茁壮异常,而且一应事务都有大树抵挡,可是却始终无法超越大树。”

    罗梓收敛笑容,十分认真的说道,“可是那些没有大树遮挡的树苗,一开始必然经受风吹雨淋,雷劈火灾,历经重重磨难,只要能存活下去的,在最后必然都成为参天大树!”

    “好了,我还有事情要忙,你我就此分手吧。”罗梓说完之后便转身离开,他已经耽搁了太长时间,这会儿他还要在坊市转一下,看看有没有好东西,最主要的是他还要回去弄一批洗髓液出来,弄点灵石才能买些法器防身。

    韩馨听完罗梓的话,一时间楞在原地,眼中更是闪过丝丝精光,似乎在感悟着什么。

    片刻之后,韩馨面带笑容的看着罗梓远去的背影喃喃自语道:“这家伙真的只有十几岁么?我怎么觉得他不止这个年龄。”

    在坊市转了一圈之后,罗梓是发现了一些不错的东西,只不过他现在手里头没有灵石,从顾家那个倒霉家伙身上拿来的灵石罗梓暂时是不用的,万一对方有做了什么手脚,被发现了就麻烦了。所以罗梓打算看一圈就走,熟料在临走前他却被一个摊子给吸引住了。摊子的主人是一个身穿一件黑色长袍,一脸落寞的中年男子,这家伙也不像之前的摊主一样热情叫卖,也不弄点介绍,就这样默默的蹲在地上,眼睛直愣愣的看着摊子面前的一个漆黑如墨的圆球。

    这圆球看上去有成人拳头大小,通体漆黑,光凭肉眼绝对无法看出什么,即使是罗梓用了天眼术也没用,根本看不出任何的端倪来。

    “哎,你这个东西怎么卖?”一名头发花白的老者指着摊子上圆球问道。“要么拿我要的东西过来,要么就拿五千下品灵石来换。”

    中年男子头也不抬的说道。“这是什么东西能值这个价格?”老者倒吸了一口凉气问道,“你莫以为我是不懂行的冤大头,哼。”

    “买卖自由,我只说一句,这东西曾经经受过金丹期修士全力一击而毫发无损!”中年男子不咸不淡的解释道。

    “能承受金丹期修士全力一击!?”老者有些意动,“能不能让我看看?”

    “不能,如果你出灵石买下了,随你看,否则免谈。”中年男子有些生硬的说道。

    “你这不是想蒙我吧!”老者有些恼怒的说道,同时身上气势大开,一股强大的灵压冲向中年男子,这老者竟然拥有练气十三层的修为,不过看他的岁数,应该没有机会再筑基了。

    中年男子的嘴角浮现一抹讥笑,随即也站了起来,一股更为强大的灵压冲天而起,这股灵压让周围的人都站立不稳,就连罗梓也感受到这一丝压力中的霸道,往后退了几步。

    练气十八层大圆满境界!中年人男子的修为距离筑基期修士仅一步之遥。

    老者脸色发白的看了一眼中年男子,随即咬牙说道:“山不转水转,道友好之为之吧。”

    中年男子不以为意的说道:“如果没有诚心要买我的东西,趁早滚开,我的心情不好,很可能会出手伤人!”老者一听中年男子的话,立即转身就走。在中年男子的扫视下,其他围观的人都一哄而散,不过唯独一个人留了下来。这人便是一直在一旁看着老者和中年男子的罗梓。“你怎么还不走?”中年男子有些不耐烦的说道,“难道你想买这件东西?”

    “这是一件上古修士的遗物吧?”张墨蹲下来仔细的打量了一番之后发言道。

    “你是何人!?”中年男子眼中闪过一丝骇然,身上灵压再次如山般压来,“阁下莫非是来找事的?”

    “难道以你的实力还要如此担心么?”罗梓毫不在意中年男子的灵压,有些感慨的说道:“我只是猜猜而已。”

    中年男子再次恢复了平静,蹲下来说道:“没事别瞎猜,你走吧。”

    显然中年男子不觉得罗梓有能力拿出五千颗下品灵石,这件东西他也是机缘巧合下得到,只是他尝试过无数的方法都无法打开,最终只能拿来卖掉。

    罗梓并不在意,不过心中已经将中年男子的容貌记下,准备在将洗髓液配制出来之后,弄到灵石再做打算。

    主意打定之后,罗梓便直接回了金不换的客栈,然后让金不换他们不要打扰他,关起房门来配制洗髓液。

    房间内,偌大的玉质水盆中此时正盛满了黄澄澄的液体,这液体散发着一股股的奇香,噢耶从储物袋中拿出一堆的小玉瓶,接着就开始灌装那玉盆中的黄色液体。

    这正是罗梓耗费了两日心思配制出来的洗髓液,比普通洗髓丹效果差些,却比那些改良版的洗髓丹效果好上许多。在看着桌子上放的整整齐齐装满洗髓液的小玉瓶,罗梓仿佛看到了无数的灵石落入自己的口袋。有了灵石,罗梓便可以买点好的护身法器和攻击法器,这样一来在几日后和韩馨约定也能更稳妥一些,罗梓总觉得这一次会有什么危险。

    青龙大道上,一座和凌霄阁不相上下的阁楼,罗梓在门口凝视了一眼牌匾,上面就两个字,三清。

    正是道门所控制的三清拍卖行,噢耶刚想要进去,就有人拦住了他的去路。“这位道友请出示你的牌子,若是第一次来拍卖行的,请随我登记一下。”

    一名口齿清楚,头脑活络的年轻人笑着说道。

    罗梓随意一扫,对方竟然也有练气二层的修为。

    “我有点东西要放在你们拍卖行卖掉,不知道该怎么做?”噢耶开口问道。“哦,道友是想卖什么东西呢?”年轻人眉头一跳,随即问道。

    “丹药之类的。”罗梓说道。

    “嗯,还请道友随我去丹堂,我们会有专人鉴定道友的丹药,给出底价,若是拍卖出去之后,我们会抽取拍卖所得总数的两成的灵石作为佣金。”年轻人一边在前面走,一面解释道,“而且道友在我们三清拍卖行拍卖物品之后,我们会赠送道友一块黑铁令牌,有了这块令牌之后,道友以后去其他拍卖会都可以畅通无阻。”

    在年轻人的解说下,罗梓只觉得自己还没走几步就到了丹堂。这是一个古色古香的房间,里面坐着一个花白头发的马脸男子,这男子正捧着一块玉简津津有味的参悟其中的内容。一见年轻人带着罗梓进来,这马脸男子不得不放下玉简,面带不愉的问道:“你有什么丹药要拍卖,直接拿出来让我看看吧。”

    年轻人见状十分识趣的退了出去,罗梓从储物袋中拿出一瓶洗髓液递了过去。马脸男子一脸不耐烦的接过洗髓液,然后打开瓶口不经意的问道:“这里面装的东西有何功效?”

    “洗髓易筋,效果和洗髓丹差不多。”张墨老实的回答道,他还有一个方子是固本培元液,不过这个配方是能一直使用到筑基期的,而且效果更佳,不过张墨现在不打算拿出来,毕竟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这个道理张墨还是知道的。

    “哦,怎么是丹液呢?”马脸男子晃动了一下玉瓶说道,“你在这里等一下,我去测试一下,马上就回来。”马脸男子说完就带着罗梓的小玉瓶离开了房间,不过罗梓还没等多久,马脸男子就急冲冲的跑了回来,他的手里攥着罗梓的小玉瓶,有些激动的问道:“这丹液是你配的?”

    “嗯,我无意中弄出来的。”罗梓随意的说道。“道友的这瓶丹液效果竟然比改良版的洗髓丹要好上许多,我估价,底价为一千五百块下品灵石。”马脸男子的语气已经缓和了许多,一个炼丹师绝对是能让人尊重的,即使罗梓拿来的是丹液,可是只要罗梓实力提升,到时候便可炼制丹药。炼丹师一直都是修仙界的香饽饽,因为炼丹讲究天赋,同时也十分的耗费药材,没有一定的基础是培养不出一个好的炼丹师,修仙界有句话形容的很贴切,每一个炼丹大师的成功背后,都有一座高山般的药材被废掉。

    前一世的罗梓也是靠着山中药材颇多和上古修士的丹方,一步步的将炼丹术提升到高手级别,所耗费的药材自然也是惊人的多。

    炼丹最讲究的便是对丹药火候的控制,而火候的控制便需要强大的神念,上一世罗梓的神念便不够强,不过这一世,张墨兵解转世之后,竟然意外的获得了两倍于他人的神念,所以张墨自信,日后的炼丹成就必然会超越前一世的自己。

    “那就请你们帮我把这些都拍卖掉吧。”罗梓随即从储物袋中拿出所有的玉瓶,一下子就将柜台铺满。

    马脸男子眉头抽动了一下,说道:“道友是打算现在拍卖呢,还是再过几日拍卖?”

    “现在拍卖和过几日拍卖有什么区别么?”罗梓有些不解的问道。

    “现在拍卖的话,可能价格只能在底价上提升一点而已,如果过几日拍卖,我们可以为道友的丹液宣传一番,到时候价格就会上涨许多。”马脸男子耐心的解释道,他已经完全的没有了不耐烦的神色。

    毕竟一下子能拿出那么多洗髓液的罗梓绝对是一个炼丹方面有天分的人才,而马脸男子虽然一直钻研炼丹术,只是可惜天分不够,只能炼制一些下品丹药,而这已经是他的极限了,而罗梓虽然看起来现在还不如他,可是日后成就必定会远超自己,这也是马脸男子放下身段的主要原因。

    “好,那就放几日再拍卖。”罗梓想了一会儿说道。

第一零三章 父女

    在罗梓离开三清拍卖行之后。

    没多久,武陵郡中有名有姓的修仙者和四大家族分别收到了一个三清拍卖行的拍卖清单,其中便有了罗梓的洗髓液。

    玄武大道上,一座明黄色的建筑傲然挺立,正是四大家族的顾家。

    顾家的家主一脸恼怒的看着一群身穿黑色劲装的子弟喝骂道:“你们这么多人过去,连个线索都没有!真是没用的废物!”

    一干顾家子弟噤若寒暄,没有一个敢出声的。

    “去把那条河上的所有船夫都集中起来盘问,一个都不能落下!”顾家家主神色俱厉的说道。

    “是!”那些顾家子弟立即如释重负的领命离去。

    哎!顾家家主重重的叹了一口气,若不是死的那个是有望进入护国寺的族中子弟,镇守族中的老祖也不会如此在意。

    而这个担子只能由他这个家主承担,老祖虽然震怒,却不会为了追凶的事情忙碌。

    “家主,这是三清拍卖行送来的下次拍卖物清单。”身材臃肿的管家拿着一份金光灿灿的单子走了进来。

    顾家家主伸手接过清单,手中灵力输入,金色的清单顿时焕发出一阵金色的亮光,随即上面便浮现出一样样东西,有法器、丹药、功法……一应俱全。每一样东西都有底价和介绍,用途和效果都写的明明白白。

    咦!顾家家主忽然轻呀了一声,一旁的老管家顿时上前问道:“怎么了家主?”

    “你来看看这个。”顾家家主指着清单的末尾上说道:“这东西虽然对一些已经在修炼的修仙者没有用,可是却是培养后辈的好东西,恐怕一些小门派和我们的老朋友也会抢着要。”

    老管家扫了一眼末尾的那样东西,上面赫然写着一行字:洗髓液,底价一千九百九十九块下品灵石,功用,洗经易髓,可供初入修仙大道的普通人洗经易髓,剔除体内杂质,效果堪比洗髓丹,却无洗髓丹的副作用。

    这三清拍卖行竟然直接把底价从一千五提升到一千九,当真是坐地起价。

    “这东西家主可要拿下来,这对日后顾家的发展可是很有用处的。”老管家看完之后说道。

    顾家家主手指轻弹一下清单道:“嘿嘿,全部拿下怎么可能,别忘了这武陵郡是谁掌控的?即使是陆家也不能独吞,最后的结果就是我们四家平分的时候陆家多拿一些罢了。”

    就在顾家家主接到清单以后,鲁家、虞家和陆家的家主也同时收到拍卖清单,他们都同样收到了清单,当然所有的家主也都注意到了清单末尾的洗髓液。其中看似和道门关系最为牢靠的陆家家主自然是信心满满,而鲁家家主和虞家家主则和顾家家主一样,颇感无奈,他们知道在最后平分时,恐怕陆家又会趁机多要一些。

    这一日,三清拍卖行门口人来人往,所有人的腰间都挂着一块令牌,令牌的颜色却各有不同,大部分是黑色的和罗梓收到的那块一样,一小部分是铜质的黄色令牌,偶尔有一两个银色令牌,不过已经是凤毛麟角般的存在。

    原来这三清拍卖行所发的令牌暗藏玄机,黑铁令牌最为普遍同时也是最不值钱的,不过即使是这样,寻常散修和其他门派弟子想要进入三清拍卖行也需要在三清拍卖行消费满一万下品灵石方可得到一块黑铁令牌。而黄铜令牌则是需要消费满十万下品灵石才能获得,至于白银令牌则是需要认证,必须有三清拍卖行的大掌柜认可才能发放,而传说中的黄金令牌在武陵郡根本没有出现过,

    甚至有人说三清拍卖行根本就没有黄金令牌,黄金令牌只不过是一个噱头而已。而三清拍卖行如此煞费苦心的弄出这样的等级,无非是想要给那些可靠的大买家一些超越普通买家的享受,令牌等级越高,能享受到的东西也越多,白银令牌已经可以免去所有的佣金,否则你在三清拍卖行买东西也要被抽取一成的佣金。

    在看到诸多人都挂着黑铁令牌走进三清拍卖行之后,罗梓也准备将储物袋中的黑铁令牌拿出来,之前他一直躲在金不换的客栈内苦修,只可惜收效不大,虽然无名仙诀的修炼速度奇快,可是也不能一步登天,所以现在的罗梓在琢磨以丹药来提升实力的法子。

    只不过他打算在赴韩馨之约后才考虑丹药的事情,而且想要炼丹,他还需要一个上好的丹炉,另外药材也是十分的重要,前一世张墨在深山潜修,虽然药材的质量上乘,年份够足,可是却不够齐全,而在武陵郡中,只要你有灵石,什么样年份的药材都能买到。

    “闪开,闪开!”一个十分粗暴的声音响起,一辆华丽的马车横冲直撞的从大道上冲向三清拍卖行的门口,声音正是马车上的车夫发出的。

    所谓狗仗人势,有时候狗腿子比主人更嚣张,即使如此。

    莫要小看车夫,马车的车夫便是最贴近主人的小人物,若是你要见一个大人物而又没有熟人引荐,那么你可以试试去找大人物的车夫,没准就能见到那个大人物了。

    马车的车夫此时浑然不顾罗梓还呆立在街道中,竟然想直接冲撞过去,若是罗梓是一个普通人的话,恐怕这一撞就会直接要了他的小命。只是罗梓不是。车夫刚刚露出一丝狞笑时,面前那个穿着普通,看上去颇为忠厚老实的少年竟然突兀的消失在原地。车夫有些惊讶的揉了揉眼睛,还没等他反应过来,马车忽然失去平衡直接往前一倾,整个马车斜着砸在地上,车夫被马车的冲击力震的生疼,摔在地上直接吐了一口鲜血。

    车夫刚回过神就看到拉马车的大宛马已经睁着眼睛躺在他的面前,顿时吓得往后一退。罗梓有些恼怒的看着车夫,刚才若是换一个普通人来肯定避不过去,幸好他用移形换影及时避开,同时出手直接击毙了拉马车的大宛马,给了车夫一点教训。

    “你的身手不错。”一个声音淡淡的响起,罗梓看到马车上走下一个两鬓斑白的中年人,这中年人一下马车就拿锐利的眼神盯着罗梓看,仿佛要将罗梓整个人看透了一般。

    这种如剑刺般的眼神让罗梓心中骇然,不过他也知道对方肯定是用某种神念秘法在刺探自己,当下也将自己的神念固守不让分毫。而在一旁吓的有些丢魂的车夫则完全被中年人无视了,看来是有其主必有其仆,这主仆二人都是无情冷漠之人,车夫漠视他人性命在大街上肆意驱使马车,而他的主人则无视自己仆人的伤势。

    “阁下的马车似乎有些不受控制啊。”罗梓感受到中年人的目光之后并没有在意,中年人那两道如剑光般的眼神在寻常人看来可能压力很大,会有一种被刺穿的错觉,不过依仗着神念比寻常人强一倍的罗梓自然不可能中招。

    “嗯,有些门道,不过少年人还是收敛点好,否则很容易半途夭折。”中年人见罗梓轻松应对自己的神念秘法,顿时心中有些惊讶,一时间拿不准罗梓的底细,只好带着一丝威胁的说道。

    “多谢阁下教导,不过我想年轻人还有夭折的机会,年纪大了,恐怕连机会都没有了。”罗梓反击道。

    中年人的眉头浮现一抹煞气,在武陵郡有多久没人和他这样说话了?这个看上去仅仅十几岁的少年竟然敢如此嚣张?中年人倒是有些忘记了,是他的马车先冲撞了罗梓,现在他倒反过来认为罗梓嚣张了,真是反咬一口的典范。

    “哟呵,陆兄你的马车怎么散架了?”一个幸灾乐祸的声音在一旁响起,随即一个身材魁梧穿着一层黑色纱衣的人出现在罗梓和中年人面前。

    罗梓一看到穿黑色纱衣的人就眉头微跳,这武陵郡中只有顾家的人才会如此。来的正是顾家家主,而之前两鬓斑白的中年人正是四家中实力最强的陆家家主。

    陆家家主一见顾家家主出现,脸色就变得有些难看,没好气的一甩衣袖就转身离开了。

    罗梓自然也不想在原地多呆,从储物袋中拿出黑铁令牌就匆匆走进了三清拍卖行。

    “有趣,陆家的家主竟然被一个半大的小孩子折了威风,若是在其他地方,恐怕这小屁孩会被他直接弄死吧,不过在这里,他可不敢这样做。”顾家家主颇为兴奋的说道,陆家家主受挫,对他来说就是好事。

    “这里是怎么回事!”一声带有震慑性的声音响起,一个身穿道袍,头上盘着发髻,手中握着一根拂尘的中年道士出现在门口,其他人都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出现的。

    “郡守大人来了。”顾家家主一看到这道士立即上前施礼问好。这道士竟然是武陵郡的郡守李修远,道号一清,一身修为已经是金丹初期巅峰。

    他怎么会来这里?顾家家主有些惊讶的在心中暗道,往常三清拍卖行拍卖什么东西都不会惊动这位郡守,难道是为了洗髓液?一想到这里,顾家家主的脸色顿时变得异常难看起来。

    “嗯,顾家的小子,你们顾家的那个老秃子呢?”李修远颇为随意的问道。他虽然看上去只有四十岁左右,实际年龄却有几百岁了,因为驻颜有术,这才看上去不显苍老,所以他称呼顾家家主为小子也不算过分。

    顾家家主的嘴角抽动一下,敢叫他家老祖为老秃子的恐怕就只有这个郡守了,不过他却不敢有所不满,反而更加恭敬的回答道:“老祖身体尚好,现在都在灵堂静养。”

    “老秃子本来有机会……哎,可惜了。”李修远欲言又止的说道,“你找人收拾一下,门口是脸面!”

    “是。”顾家家主毕恭毕敬的答应道,只是李修远已经化为一阵清风消失在原地了。

第一零四章 流言

    夜色中。

    凄雨迷蒙。

    南京的繁华夜色,是灯火阑珊的喧哗。

    还有车水马龙,美人纤秀的腰身,和雪茄的味道。

    这是南京。

    七朝古都,千年繁华,国之历史,一座杂糅了江南水乡的秀美,与古都磅礴大气的规整的庞大城市,这座古老的城市,在近代来临之后,立时焕发出了年轻的光彩!

    在这青苔覆盖青石板,青砖盘着爬山虎的安静小巷。

    一个秀颈白璧、扶风摆柳的身姿、贴身艳丽的旗袍、踩着高跟鞋于是格外美的长腿,再加上古色古香的细细一把画着一枝梅花的油纸伞悠悠踏过……

    玉墨。

    赵玉墨。

    她这个人就像是她的名字一样幽美如画,令人痴醉。

    单单那美景中剪裁下来的一撇惊鸿,就足以让人在睡梦中回味良久,她美得优雅,美得动魄,见过她的人会在心中想象她也许会有高高在上、难以企及的家世,才能养出这般优雅的身姿,这般令人回味无穷的魅力……

    然而,她不是。

    所有人都不知道她的过去,就算是帮忙将她带离上海的“闺中好友”都不知道,她那短短的几天内到底经历了什么。

    可是她自己却清楚地记得。

    自从那个漆黑的晚上,她像个丧家之犬一般,易容易装从上海罗家宅的花园角门逃离,辗转之间来到南京,已经相隔不短时间了。

    有时子时猛然梦醒,也许心中会一闪而过,那抹一见面就将自己宠到骨子里的清俊面容,想起了自己一时矜持不住捧出的真心,但那就像是天边一闪而过的焰火,只是那时绚丽、那时温暖,接着就只留她一人在花楼中寂冷的漫漫黑夜里咬牙坚持,矜持住眼眶中流溢的水汽。

    而到了白天后,她淡妆浓抹后,依旧是那抹人们风景中的最亮色的剪影。

    她是赵玉墨。

    翠玉楼的新头牌。

    人们口中的秦淮河女人中,最美、最有才、最好的那一个……

    但是安静一人的时候,耳边仿佛又响起了在罗家时候听见的声音——

    “小玲姐!小玲姐!听说那俞家的悦童小姐又来找少爷了!真的吗?”

    “嗯,这俞小姐好像说是过两天要去南京,怎么都想在临走之前见少爷一面!”

    “啊?——可是少爷不是前天就离开上海了么?据说是因为京城的生意。”

    “对啊,可是不管齐管家怎么解释那俞小姐就是不听,说少爷就是想躲着她,连她要走了都不肯见她……”?

    “什么啊,少爷为什么要躲着俞小姐?我们少爷又对俞小姐没做什么!”

    “嘘——!小声些!真是的,一惊一乍做什么。你过来,我悄悄地跟你说啊……听说俞小姐是在外头听了少爷的同学们讲,少爷带了……带了那个人回来——所以俞小姐才……”

    “啊……?”

    “当时招待俞小姐的小晶姐跟我说啊,齐管家好声好气跟俞小姐解释的时候,俞小姐一时忍不住都气哭了,眼泪啊倏地就落了下来嘞,说:‘侬骗我!侬骗我!阿梓就是在家!他就是在家!呜呜呜……我杂道(知道)他带了一个淮上女人费来咯(回来了)!侬不要骗我!他这几天都不刻(去)学校,一定是躲着我……我要见他!我要见他!’齐管家之后还特意封了大家的嘴,说不许说给那个人听呢……”

    “这……可是……小玲姐,你说这俞小姐是不是喜欢我们少爷啊?不然为什么齐管家不许我们讲?”

    “那可不是!要不是喜欢我们少爷,人俞小姐都快去南京了,怎么又会不在家里,同俞部长、俞夫人招待来道别的客人,却死活待在我们罗家要见少爷,还哭了呢!”

    “俞小姐……确实是……看来很喜欢我们少爷啊……”

    “那是!我以前少爷生日办派对的时候,听见那些招待的少爷学校同学们说啊,俞小姐从国中的时候开始就一直盯着我们少爷呢!还特意为少爷剪掉了头发——以前俞小姐可是留着长发的!只是听人说少爷说喜欢短发的女孩子!少爷学校里还有好多女孩子喜欢,也剪了头发!”

    “啊——?那、那俞小姐不是……可惜了,俞小姐这么好的人——要是少爷没有把那个人带回来就好了,俞小姐那么好的人,对我们这些下人也好——”

    “嘘!你是要死啊!说什么呢!别说了!”

    “哼!小玲姐,你说难道不是么?少爷带了那个人回来之后,我们罗家全都不好了!——你知道的,因为那个人,少爷发了大脾气,齐管家还赶走了那么多的下人,外面也在流传我们罗家的少爷娶了、娶了一个女支女!”

    “女支女”这个词狠狠地砸在门后偶然路过,无意听见的玉墨的耳边,接着就像是空投弹一样“轰”的一声突然在玉墨的身边爆炸,顿时使得佳人遍体鳞伤、鲜血淋漓……

    玉墨愣神在门后,听见那个词之后顿觉手脚冰冷,嘴唇发白,什么都不知道该怎么做,什么都做不了了……然而门对面耳边的对话依旧还在进行——

    “外面也在流传我们罗家唯一的少爷娶了一个、娶了一个女支女!就连街边求讨的乞丐、市井厮混的混混都能肆意议论我们罗家——小玲姐!你说是不是!我们家少爷曾经是那样高高在上的一个人,那么爱干净、就连衣服上沾上点灰都不能忍受的人,却带回来一个不知道多脏的女支女!”

    不知道多脏的女支女……这就是自己在罗家其他人眼中的形象么……

    “嘘——!!!”

    “我不!小玲姐,少爷、少爷、少爷一定是被那个人蛊惑了、下药了!才会失去理智的!我们少爷、少爷、呜呜呜呜……”

    “好了!!住嘴了!你难道忘了齐管家说过的话么?!”

    此言一出,顿时低声嘈杂的门后面安静下来,安静地诡异。

    齐管家说的?齐管家说了什么?玉墨脸上血色恢复了少许,脑海中浮现出一个不苟言笑的中年人的脸,那是一个一言一词都严谨的人,是这个偌大的宅院的管理者,为这个宅院的主人处理宅院中所有的事情,无疑是主人不二的心腹,也是唯一一个让她觉得不是讨厌她存在的人。

    “我知道了小玲姐,少爷是少爷,少爷喜欢那个人,所以那个人就成了少爷的人——可是我们不能成为少爷的人,所以我们是我们,下人不能议论主子这是齐管家赶他们出去的时候,齐管家下过的命令,我们不能谈论少爷,同样的也不能谈论少爷的那个人……可是,我就是不愿意我们的少爷被外面这样疯传!”

    “……你知道就好,谁又愿意自家少爷被外面这样的名声污蔑呢,只是……他们说的,却也不都是流言啊……走吧……别说了……”

    …………

    “齐管家……听说,你……”

    那天夜里,她方才沐浴,穿着那罗家少爷罗梓为她准备的珍珠白丝绸睡衣,明黄的床前灯下,那珍珠白的睡衣衬得她明艳不可方物,发丝上还垂着未干的水渍,夏日的夜里,她的肤色凉玉一般细腻,透着娇嫩的粉白。

    她本性不是个懦弱的人,终于鼓起勇气让女仆叫来这个家的管家——

    这个家最大的管家:齐管家。

    那时她半盖着薄衾,只见齐管家敲门进来,抬头瞥了一眼之后顿时身形顿住,却脚步停在门口,不肯再上前一步恭谨地站在那里,她不明所以,疑惑问道:“齐管家,为什么不进来?”

    那齐管家双手把握交叠在腹前,低着头所以她看不清这个管家的眼色,只能看见稍圆润的下巴,只能听见稳厚的嗓音带着点尖韧,隔着薄薄的床帏,透过缝隙传到她的耳朵里:“这是礼仪,赵小姐,‘仆不视主寝’。”

    被提醒的她那时才脸颊泛着微红,带着羞耻——礼仪,她不懂,因为她进了这家之后并没有人教她。

    “哦……”

    这时回到上文的一句话:“齐管家……听说,你……”

    她咬咬牙,硬着心问出这句话来:“听说近日有人找罗少爷……”

    “是、俞小姐么?”

    齐管家好像听见她说出这个称呼很惊讶,身形微微颤了一下,头低得更低了,让她更难以看得清齐管家的脸色了,只听见齐管家道:“是有谁在赵小姐耳边乱嚼舌根子了么?”

    她向来眼尖,发现齐管家这话一出,身边奉茶的女仆脸色慌张恐惧了一瞬,即使眨眼间脸色恢复,但那端着茶水的手脚依旧在微微地颤抖着,告诉她这并不是幻觉。

    她爱上了这个家的主人,所以她很在乎一些本不需要她在乎的东西,见到那女仆的反应,她慌张答道:“不、不!不是的!是我自己发现的!”

    齐管家抬起头来瞥了她一眼,意味不明,但旋即又低下头来,视线从她一丈以内移开。

    她口干咽了一口口水,才心虚地答道:“因为这两天有许多的下人出入前厅……”

    “赵小姐,我会帮您换更听话的下人们。”

    但是那她一直以为站在“公正客观”地位的齐管家,却语气直接地打断她的话,直言道……

第一零五章 翠喜楼的新人

    “赵小姐,我会帮你换更听话的下人们。”

    守礼、严谨、持重的齐管家开口打断了她的“辩解”,原本在她耳中听着稳厚的长者声音再次传来,这次却听起来平白带了三分冷意,齐管家说道:

    “这是规矩,赵小姐。”

    …………

    “这是规矩,赵小姐。”

    这句话在玉墨的耳边像是开了无限循环,在小巷中不断回声。

    美人漆红的高跟鞋不小心踏在青石板中凹陷的水洼中,水渍溅起,染污白袜,但玉墨却睁着剔透的美眸,无意识地望着被凄雨薄雾遮住看不见的尽头,仿若什么都没发生,继续前行——

    “是啊,这是礼仪,这是规矩,这是她生来直到现在都不知道的‘常识’……”

    就像是一辈子的屈辱都在罗家受够了,但人家明明没有对她说过一句重话。

    一句诬蔑,一个带有侮辱性词语的话都没说过,也没有对她哪里不好——事实上,她用的是当时上海最好的香水,吃的是上海最好餐厅的料理,穿的是上海最时髦、最漂亮的衣服……

    过的是在花楼里的时候,从未想过的物质生活,是那种甚至比上海九成以上的女人们过得,还要好上数分的物质生活,能够让别人羡慕嫉妒的享受生活。

    但玉墨觉得,自己该过的不是这样的日子……

    别人说自己优雅,在罗家被否决;

    别人说自己矜持自重,在罗家被否决;

    别人说自己不近人情,在罗家被否决

    ——不是被罗家否决,而是被自己否决!!!

    再次回想起,自己当初说过的所有的话、做过的所有的动作,居然都历历在目!

    在花楼时就连面对客人自己都是吝啬的笑,仿佛都只是省了下来,都露给了罗家的人们看;在花楼时最坚持的自我,仿佛在罗梓温柔的每一项细致到妆容的安排下,也失去了坚持的动力……

    她成了另一个人。

    另一个人,另一个叫做“茳夏”的人。

    罗家少爷就算是盯着她眼睛的时候,都能喃喃地说出这个人的名字,想来是真的很爱那个人了——茳夏唇舌间尽是苦涩,美人脸上的神情也同这笼罩在南京城上的薄雾一般,变得凄迷起来,握着伞柄的纤纤细手紧了,指节发白。

    “罗梓……”美人双目无神,但是嘴唇却轻启,无意识地喃喃道……

    要是你是真的爱我的话,就算只有一点点,我也自愿失去自己,无视周围所有人的攻击,待在你的身边啊……你知道么?

    可是,我只是一个替代品……

    不知道什么时候,玉墨已经踏出了这条安静的小巷,迎面而来一座木制结构、眺望九曲回廊、空阁毗邻的花楼,彩绸沾湿了雨水,湿哒哒地颓废在柱子上,但打着的大彩色灯笼却照开迷蒙的薄雾,热热闹闹的,灯笼下许多男子嬉笑着,各自怀中都紧紧地抱着一名浓妆艳抹的媚笑着的女人,女人们就似那无骨的蛇蔓,将男人们半扶半拖着领进了门内,而那些男子们也有不少看来都是熟手,也不抗拒女人们的动作,只脸上挂着恨不得将整张脸都塞进那深沟中的笑,他们上下其手毫不在意是不是还在外面,就随着女人走进那“翠喜楼”的牌匾下,道路两旁摆着花红柳翠的青楼妓馆中。

    玉墨的身影在巷口顿住了,双眼也复又还神,清亮的眸子里闪过一抹浓郁的鄙夷与厌恶,但是深埋在这抹鄙夷和厌恶之下的,却诡异地藏着一层坚硬的安全感,和在刚刚那迷茫的记忆中,此时渐渐清晰的自我——

    “呀!玉墨姐!”

    翠喜楼门下刚刚因为没能成功揽到客人的一个姑娘正懊恼地回头擦汗,结果就正好看见了玉墨,立时眼睛一亮,快步上前来就要拉她,玉墨却也不躲,笑盈盈地任由那苹果肌、上围出众的姑娘拉住自己的手,玉墨操着一口短短数日就练得标准的南京话,调笑道:“美花,咋个咯(怎么了),有闲心来里个(这里)特地来接我咯!”

    实话说,玉墨来南京确实是没多久,但她的确语言能力不错,短短数日就从上海话与南京话中辨认出了区别点,并迅速融入了这个语言体系的人群中。

    身材丰满、上围超人的苹果肌姑娘看来很喜欢玉墨这般同她说话,明明是被玉墨调侃了,但却丝毫不介意,还喜笑颜开地拉着玉墨的手不放,正想说些什么,身边却又传来不和谐的声音——

    “哎呦呦,介不四(这不是)玉墨么!咋个啦(怎么啦),从李老板屋里头(家里)回来啦,咋个(怎么)没有车子送嘞?那李老板不四(是)很宝贝你嚒?”

    边儿上有一个浓妆艳抹异色招摇的女人看过来,嘴上不带半点好气的,一开口就是尖牙利刺,一双狐狸丝儿长的利眼直冷冷地刺在玉墨身上,满是敌意。

    这个从上海来的女人一来翠喜楼,妈妈就宝贝得要死,不但用红牌的手段宣传她,还把优质的客人们先让她选——简直不可容忍!

    猫可忍她都不可忍!

    听见这女人刺玉墨,那见到玉墨开心地很的姑娘立时炸了毛似得,刺皮道:“小蚊子你收了自噶(自己)的臭嘴吧!玉墨姐那是……”

    “好了美花。”玉墨将莽莽撞撞想替她出头的美花轻轻拉住,唇角勾着优雅宠溺的笑容,轻轻地勾了美花一眼,看的那苹果肌姑娘顿时心尖儿上就是一酥,不由自主地收敛了浑身的尖刺垂下眸子来,那玉墨又看向那小蚊子的女人,道:“蚊子,我帮你的‘宝贝’带了上鱼坊最好的猫毯子。”

    说着玉墨将手抬起来些,示意了一下那里拿着的一个纸包:“你的宝贝前几天不是生病了么?换一张更好的床养养总是好的。”

    玉墨才来到这个新的地方,从浦上女子,转化成了钓鱼巷女子、秦淮河女人,不能总是立敌人……

    软硬兼施,才是良计。

第一零六章 蔻儿

    在距离翠喜楼不远的地方。

    准确的来说,是距离钓鱼巷不远的地方。

    就是南京城的贫民区。

    (钓鱼巷:看过《金陵十三钗》的亲们应该明白,指的是青楼,背靠一条秦淮河的活支流而建造的建筑群。)

    城中富人们家宅里养着的低等下人们、大酒楼的杂役、甚至是混迹市井的混混瘪三、拉黄包车的车夫等,大都住在这里。

    正是“一墙之隔,云泥之别”。

    三尺巷道,却泾渭分明,一方日夜笙歌、挥金如土,日日夜夜道不完的酒池肉林;一方朝夕劳碌、五谷不足,锅内残羹冷炙,朝朝代代说不尽的糟糠咽菜……

    最靠近翠喜楼的这条街道深处肮脏的巷角,住着的是儿子在城内“五福酒楼”做事的一家两母子,丈夫被军队征调,早在月前就悄然没了声讯。

    按他们家日常的作息时间,想来这时候该是起锅造饭,炊烟袅袅。

    然而今天却不同——

    锅里糟米已经洗好,水多米少,可灶台却未有起烟。

    砧板上躺着三条腌菜,一般已经切碎,可另一半却依旧完好,只是菜刀却没了踪影。

    在半盖半露的大锅里,还有三碗家里儿子从酒楼里顺回来的、差不多还有七成没有吃完的剩菜,可是如今,那剩菜已经完全失去温度了,猪油在汤上结了皮,笼罩住了这个家难得能闻到的荤腥味道。

    视线挑到室内去,透过门缝,首先能看见的就是一双伸了出来躺在地上的腿,时不时地剧烈颤抖着,屋子里一片狼藉、断椅残衫……

    一个一头乌黑靓发,穿着粗布男衣也难掩窈窕身姿的女人,头埋在这家五大三粗的儿子脖颈边,双手抚爱似得抱住了这家儿子的上身,但那双纤长白皙的手,却伸展了五根比筷子还要长的细长指甲!

    ——长长的指甲泛着铜铁的青灰色,上面的每一根、每一根上的每一寸都浸染了仍旧鲜红的血液,只见那指甲划过的地方,不止是衣物,就连皮肤都给割裂,生生在这家儿子的背上划开了十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呃……哈……”

    女人埋着的头猛地仰头抬起,口中低声长吟,瞳孔翻白,面上的表情却看起来让人分明感受得到一种轻松的舒服感,然而——

    女人嘴里含着满满的血,甚至都流到了锁骨以下!一对细长如兽齿、长度突破两个食指指节的犬牙上甚至还在滴落这温热的血液!

    猩红色的血液比唇舌的颜色都要艳丽,将女人清秀甚至还带着点冷艳的面孔,硬生生衬托得狰狞可怖起来,只见这女人享受一般闭上了双眼,接着那犬牙就以不慢的速度缩回了正常人犬牙的长度,那女人嘴唇开阖将唇舌上残余的鲜血,意犹未尽般狠狠地咽了一口,才疲惫地抬起手来,用白皙的手背擦了擦下巴——

    不,与其说是疲惫,不如说是慵懒!

    女人擦下巴的同时,那两只手上的十根指甲也迅速缩回,缩成比指尖长不了多少的程度。

    从血瘾中恢复神智,不需要多久。

    蔻儿醒来后,一双重新褪色回绯红色如宝石般的漂亮眸子,不带丝毫感情地瞥了一眼面前忠厚面容、脸上依旧挂着奇异快感表情的青年,没多久又视线移开,将这已经被她吸干了浑身血液的“血食”给随手甩掉。

    拍了拍自己穿着的衣服,蔻儿低头,无意间看到了衣角上沾染着的血滴,顿时散发着奇异魅力的面容立刻变得嫌弃的震怒,就好像这一刻她身上被沾了什么世界上最肮脏的东西一样,失去理智不断扯着袖子用力擦拭——

    但这只是质量下等的粗布麻衣,还是被人穿旧了的那种,哪里能就这么简单地被擦干净?那血滴反而因为蔻儿发了疯似得用力擦而更加范围扩大了。

    蔻儿却在不断擦拭的过程中渐渐恢复了理智,她的表情慢慢地平复下来,又变得漫不经心。

    眼睛撇过炕上的一个残缺的人形,蔻儿素手微抬,堪堪遮住檀口,眼睛微眯打了个哈欠——困了,可是那老婆子连死都赖在炕上,完全没法儿睡嘛!

    真是个坏蛋!

    也许是因为刚刚“进了食”,原本还显得有些稚嫩青涩的蔻儿,此时周身上下却每个动作、每个表情、每个细微的气质,都散发着令人难以自拔的魅力,哪怕是小小的嗔怒,都能让人觉得是娇憨,即使满手的鲜血。

    蔻儿打着哈欠伸了一个懒腰,转身朝着屋角的一个老旧的木柜子走去。

    “吱呀”的一声,柜门打开,蔻儿白皙如玉的素手在一件又一件旧粗布衣衫上拾起,又落下,脸上带着愉悦的表情,就好像自己是这家的主人、面前的这些东西都是自己的东西一样——不过现在也没差了,这家独二的两个人现在都已经躺在了地上,失去了生息,绝对无法对她的所作所为发表任何的抗议。

    蔻儿欢欢喜喜地将压箱底的那间嫣红的布衫裙子抽了出来,毫不在意半开半掩的木门、与两具双目圆瞪的尸体,大大咧咧地将身上沾了血迹的粗布男衫一把脱下,一对发育未完全的小竹笋在昏黄的油灯灯光下晃荡一下,殷红的两点樱桃衬得她的皮肤愈发白皙炫目,蔻儿也不急着穿上柜子里的那件嫣红布衫裙子,倒先是轻轻地、温柔地握着那已经脱下的粗布男衫,擦拭着自己手背上的血迹,嘴里还哼着小时候义父……

    哦,不,不该说是义父了,那个人已经被自己杀掉了……

    蔻儿嘴里哼着小时候最喜欢的《桃花扇》的调子,眼神专注,一寸寸擦拭掉手上的血迹,擦完后顺手将这件衣服扔在一旁,素手转手就搭在了这件嫣红布衫裙子上头……

    蔻儿知道自己变了。

    蔻儿又不知道自己变了。

    她知道,以前她那因为日日为戏团的哥哥姐姐们洗衣服,而小小年纪就长着老茧的手,现在却变得比刚剥的鸡蛋还要滑嫩;以前一点都不讲究脏、洁的自己,现在却能因为一丁点儿的污渍而变得疯魔;以前相貌平平,勉强能靠着年龄小而被称赞“清秀”的面容,现在却怎么看都妖异地魅力逼人……

    她不知道,要是自己能记起那天晚上将自己“转化”的那个人的脸,也许会明白,自己的转变是为什么……

    她和那个人,愈发相像了………

第一零七章 东厂寻人

    一场突如其来的大火,焚逝了所有可能的罪证。

    无论是见她年幼,却姿色越人、想要诱拐她回家,意图逼迫她为自己娶不到媳妇的儿子传宗接代的毒心老妇;还是看起来忠厚老实、实诚可靠,但却在看见她第一面的时候,就毫不掩饰地面露垂涎、色相难看的肮脏小厮,都在这场稻草中的滔天大火里,悄无声息地化成了焦炭。

    蔻儿离开之前,还不忘给自己娇媚的俏脸蒙上一层干净的白布以作遮掩,最后在一片映天红的火光背景下蹦蹦跳跳地出了小巷,小小的人影素手翻飞掂着几枚银元玩儿,嘴里哼着好听的调子,看来心情颇好……

    …………

    而在这夜色喧哗的南京城中,一行丝毫不引人注目的商队入住了城南的一家小酒店。

    当是时,那自称是商队经理的白胖子从熨贴的西装外套内口袋里,掏出了一大把面值不小的法币,动作轻缓、面态骄傲地用力按在柜台面上、那老板的眼前,拖着长长的尾调,一看就极有架子地说道:“我们商队要包下你们酒店所有的房间,两天时间内不许别人再入住了——这些若是有剩下的,就当是添头了。同意——?”

    那老板的一双小眼睛在瞬间判断完这笔钞票的大致数值,倏地就亮起了金光,然后以一副生怕这白胖子经理后悔的样子、立马就伸出手来接过这笔大钞,挑开柜门媚笑着从柜台里走出来,边走还不忘边连连对面前的白胖子经理哈腰点头:“当然当然!贵客!贵客!我们马上让人为您清理房间!马上!”

    说着一把拍在了身旁伙计的肩膀上,使了个眼色让他快去清理房间出来——

    这笔钱可不止能包下他们这生意惨淡的酒店所有房间了,甚至是把对面金华大酒店包下来都不成问题啊!

    别说两天,就是七天他都乐意!

    白胖子经理满意地点点头,笑眯眯地振了振自己的外套,趾高气扬地在那经理毕恭毕敬的迎宾手势下,朝楼上踱步走去。

    立刻就有衣衫齐整的伙计谄媚地笑着上前来,欲要为这白胖子经理身后的副手提行李箱。

    然而这副手却面无表情地抬手拒绝了他,抬脚就要跟上那白胖子经理。

    伙计将热脸贴了冷屁股,只好讪讪移步,心下尴尬腹诽:切,什么东西……

    …………

    刚一入房间,那些商队的伙计们渐渐不着痕迹地散开站位。

    三分钟之后,站在窗前的那个伙计像是听白胖子经理说了什么,他面展笑意,看似无意地转过身抬起手来拉起了帘子——

    帘子闭合的一瞬间,房间内所有的人的脸色都霎时冰冷。

    “付万,把东西摆出来。”

    那白胖子经理在帘子拉起的一瞬间,脸色立时变得跟那冰块一般,转头对那拿着东西的面无表情副手低声说道。

    “是,厂公。”那被称作“付万”的副手立刻点头应是,提着箱子上前来。

    立刻就有周围站位的伙计,一个上前搬来房间内的桌子,一个迅速将桌子上的果品、糕点等物撤走,还有一个迅速搬走台灯、圣经,还有一个一手拿走了桌上的水杯,然后一把扯掉了桌上的洁白桌布。

    整个过程不过一秒,那付万轻手轻脚地将棕色皮革箱子端放在桌子中间,小心翼翼地打开,只见那让他一路视若生命的神秘箱子里面,居然只装了三件东西而已——

    一个小小的木塞长圆柱形玻璃瓶,里面洋溢着粉红色的晶莹粉末,那些粉末像是迷你型的萤火虫一般在瓶中飘舞,美丽极了。

    一个正方形成年男子巴掌宽大、同等高的、朴实无华的木盒子。

    还有一根通体盈盈玉绿色、长度不过食指高、粗不过手腕的蜡烛,烛身上流溢着诱人的光泽。

    付万打开箱子之后不再有任何动作,垂首后退到一旁去。

    被尊称为“厂公”的白胖子经理缓步上前来。

    在将要伸出手来点在那木盒子上的半途中,厂公倏地抬起头来,低声唤道:“浦生!”

    话音刚落,伙计们当中立刻就有一个鹅蛋脸、面容稚嫩的少年抬步出列,垂首行礼:“是,厂公!”

    “祭听声符!”厂公面若沉水,语气不虞,眼神直直地盯着这个少年。

    事关重大,任何细节都不得不小心,而刚刚自己却差点忘了要预防隔墙有耳!

    那少年应声后立刻快步后退,同时从怀里迅速拿出罗盘来辨别了东南方位,几步后停在一个墙角,从内衬口袋掏出一张黄符运气点燃,接着挥手间就连灰烬都在空中化作银灰色的气体,迅速攀着东南角的墙壁朝着各方蔓延,眨眼间就遮蔽了整个房间的各个角落。

    少年回列顺目垂首复命:“厂公!”

    那厂公才收回了目光,从西装外套的上口袋里一把抽出了装作折巾的白手套,双手仔细穿戴整齐,才面容谨慎地、小心翼翼将那朴实无华的正方体木盒子,从嵌进绒布套中取出,拧开扣锁,轻轻打开,只见里面原来躺着足足有三十根银针样的中空细针。

    厂公将木盒放置在一旁,重又小心拿起那根泛着盈盈玉绿的蜡烛,只见他眼睛死死地盯着这根绿烛口中念念有词,语气极其迅速,不过三息这枚绿烛就凭空自燃!

    厂公面色无异,就好像原本就预料到会这样一样,他一手握着绿烛,一手两指成剑运气,朝那三十枚中空细针隔空一点,那三十枚细针就倏地直立起来!

    绿烛在那三十枚中空细针上方倾斜半倒,玉绿色的烛焰烧融烛泪,烛泪却又被厂公的密咒均匀地分成三十条细线,直直地注入那三十根中空细针中心去!

    然而明明只是三十根细细的中空细针而已,不过苏绣最细的绣花针般粗细,这根腕粗食指长的绿烛却生生燃尽,那烛泪才堪堪覆在细针针孔!

    厂公用阴气附着在其中一枚装满了绿烛烛泪的中空细针上,运气让这中空细针飞起来停滞在半空中后,抬起眸子来低声唤道:“付万,你先来。”

    只见那枚中空细针针尖在澄黄的灯光下依旧泛着寒澪的冷光,着实让人见之心下畏惧,然而那付万却毫不犹豫,面不改色地沾上前来,单膝跪地,一言不发直接就捋开后颈衣领,露出白皙的脖后颈来——接着就见厂公指剑朝着付万的脖后颈一指,那根中空细针直直地插进了付万的后颈!

    除了一点点的尾巴还露在外头,其余部分全都没入付万的脖后颈中,连半点声音都没有发出!

    只有付万霎时间因疼痛而大变的脸色,与瞬间发白的嘴唇、满头的虚汗,能证明这中空细针带来的影响!

    厂公见付万的表情,还犹自不满意,却又因为付万一声不吭的做法而感到赞赏,无视付万仍旧狰狞的表情,厂公转过头去,从嵌进绒布套中将那木塞玻璃瓶取出,小心拧开木塞,露出小小的一个口子,引导其中一颗粉红色粉末飞出,迅速飘到单膝跪地的付万的脖后颈中空细针处,那粉末就像磁性相吸一样,很快就落在了中空细针未满的针尾处——

    落上去的这一瞬间,整根中空细针都没入付万的脖后颈中,迅速消失不见!

    这时那付万的表情才倏地像是如离酷刑一般,从狰狞中缓和下来。

    而缓和下来的一瞬间,付万猛地抬起头来,无礼地打断了厂公运行阴气调动又一根中空细针的动作,低声呼道:“厂公!属下感应到陛下的血脉了!”

    厂公的动作顿时停了下来,一直以来都古井无波的面上脸色大喜,立刻转过头来盯着付万:“什么?!”

    “快!你在感应一下!”厂公疾声喝道。

    周围的伙计们立时都望向了付万。

    付万连忙应是,闭上眼睛将阴气调动凝聚到脖后颈的中空细针处,感受烛泪包裹着粉末,粉末周围西北角的烛泪在沸腾——“厂公!是西北角!包裹着陛下血脉气息金粉西北角的活烛泪在沸腾!”

    付万一双眸子因为激动而在闪熠着光芒,与他们东厂的首领——涛逖(tao·ti)厂公大人四目相对!

    周围的东厂要员顿时欣喜地低声欢呼:“真的吗?!”

    “找到了!”

    “找到了!”

    “果然南京有!”

    “我们能快锦衣卫与西厂先找到皇族!实在是太好了!”

    “付大人好样的!”

    涛逖厂公脸色也是大喜,但随即还是收敛了些,不过他转过头继续运气提出来的中空细针却从九根(在场加上他自己总共有九个人),递减至三根——

    “润生、浦生、潭生,你们过来受针!”涛逖厂公细眉微挑,表示他心情极好,转过头来看向自己的三个养子,吩咐道。

    被点名的三人立时大喜,欢欢喜喜地上前来单膝跪地受针——

    受针是极其痛苦的一个过程,因为那针是直接插进灵魂中冥海的寻息针,之前他们也受过,是刚出来的时候,但是却因为没有找到半点信息而白受——

    现在不同!

    已经找到了!

    受针的另三个人就一定能领功劳!

    …………

    酒楼。

    桌上大鱼大肉数盘。

    椅子上却只坐了一名身着红裙、姿容一等的女孩子。

    就在寻息针运作的一瞬间,她猛地抬起头来——

    刚刚,心尖儿上倏地跳了!

    她自从那晚之后,心脏就从来没跳过!

    但也只是一下……

第一百零八章 冥都(前)

    此时罗梓还不知道自己那时觉醒发狂无意转化的小姑娘,居然被自己派出去寻找至亲血脉的东厂要员当成了皇室血脉之一。

    可是,要是真的计较起来的话,那小姑娘也确实算的上是皇室血脉了,但是这身份嘛……

    应该是罗梓宫中的长公主――鉴于罗梓还没有后人。

    没错,该算得上是罗梓的“女儿”,虽说罗梓至今还没成亲,但蔻儿还真是他的血脉,说起来有点复杂,但要是非得要个解释的话,基本他俩的关系可以参考一下西方吸血鬼们上下之间的“教父教子”。

    当然,罗梓的血脉比得那些靠吸血为生的吸血鬼们可是纯洁强大得多得多了,而且也都没多大的副作用,只要被他咬干了,非但能平白享受长生不老和基因改造,还能得一个大便宜占的冥紫禁城公主的身份,可真是实力并地位一样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

    大冥紫禁城。

    冥皇宫。

    上书房。

    穿着玄色底、暗红纹繁复华纹衮袍的皇帝正端正坐在上椅中,深深地闭着眼,抬起纤长如玉的手指轻轻地揉着眉心,嗓音带着点嘶哑,垂问道:“找到了么?”

    回到冥皇宫之后他就一直连轴转地批阅奏折,召见大臣,批复请示,以期暂时忘却对玉墨不告而别的担忧与丝丝恨意,至今已经好几天了,此时他俊脸疲惫,身上的衮袍也忙得都两日没换了。

    跪在案下的锦衣卫代指挥使王树脸色惨白,双目泛着思虑过度的血丝,深深地低着头惭愧道:“禀陛下,微臣无能。没能在凡间南方诸省找到赵姑娘的下落……”

    皇帝揉着眉心的手僵硬一瞬,疲惫的脸色旋即难看起来,但却没有立即说什么,他深呼吸一口,方才睁开绯红色的眸子冷冷地瞥向案下的重臣,缓缓道:“既未能寻到,你还回来做什么?”

    罗梓的语气虽然平淡,但却满含危机,案下的代指挥使王树冷不跌地打了个颤,忙伏低身子,声音带着点颤抖地道:“微臣有罪……微臣现在就加派人手去……”

    “够了。”

    罗梓却闭上了眼睛表示不想再听,轻喝一声,只觉得眉心发疼,又顿下话头缓了一会儿,才缓缓吩咐道:“好了,放下这件事情罢,近日工部计划在阴阳交界的冥都正在大建,各方鬼城来人云集,势力交错,朕恐冥都秩序难免有失。”

    “你去,去大理寺卿黄岸波那里备齐人手,三日内将这些捋清――”

    “王卿,三日后,朕要你拿来捋清楚的一系案卷面见朕,明白了?”

    这两天举办宴会、筹备军事、大建冥都的一系列事情让他身心俱疲,即使不是凡人的身躯,这连续几日下来不眠不休就算是他也感到有些压力大,不想听见关于玉墨任何不好的消息。

    只能当是――没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了。

    因为听说人间正在大战。

    那自称所谓百万雄师的政府军节节败退,将大好山河拱手相让。

    他会再换一拨人出去寻,寻到了便罢,寻不到,就再换一拨,若再是寻不到,便再换一拨……

    人间虽大,但即使是大海捞针,他罗梓狠下心来,怎么也找得到!

    锦衣卫代指挥使王树战战兢兢,额头叩在猩红色的毯子上,脸色惨白神情恍惚,口里苦涩地应道:“微臣……遵旨……”

    他是锦衣卫目前最大权势的高层,代指挥使,虽说是个“代”的,但那个字也是迟早要摘去,重而变得名副其实的指挥使的,可是现在……锦衣卫这个机构、这个身份生来就是作为皇帝的狗,生来就该为皇帝处理最棘手的事情,他既是皇帝的刀,但也是皇帝最亲信的臣子。

    但是现在皇帝却将他调到明面上的“公事”去……

    还是从皇帝最关心的私事调过去……

    这无疑是失宠的迹象。

    但是事情已经发生,王树也只能应下圣旨,然后心怀侥幸地躬身跪离皇帝的案下,然而就当身穿锦衣卫缠枝莲四兽麒麟服曳撒的代指挥使,恭恭敬敬地垂首退走门廊时,上书房中传出了皇帝疲惫却又泠然的声音――

    “传杨千喜。”

    王树后撤的脚步顿时一顿,代指挥使有些发福的身子颤抖了好一会儿,最终深深地低下了头,脚步虚浮但却速度加快地离开了。

    杨千喜,同为锦衣卫,位值十四大千户之一,名为他的手下,实为与他争夺指挥使一职的竞争者,在这种时候皇帝召见杨千喜……

    王树心里清楚,这个代字,摘不下来了,非但如此……

    指挥使一职也同他再没有话可说。

    这时身后有人抬手轻轻拍在颓然离去的代指挥使王树的肩膀上。

    王树正情绪低落,再加上正处于宫中所以对外界的警惕性大大降低,竟一时没能发现有人靠近,突然被拍了肩膀顿时吓了一跳,下意识就要反击,好在在回头之前想起了现在还在宫中,没人会、也没人能伤害到他,便硬生生地收回手来。

    好在他及时收回了手,不然事情可就不妙了,原来当王树回过头来之后惊讶地发现,拍他肩膀的原来是宫中内侍总管之一,司礼监齐总管。

    王树慌忙之间连忙行礼:“义父……”

    齐总管不等王树行礼,便中途拦住了他的礼数,慈爱道:“指挥使莫要多礼,宫中不比府中,咱家该尊称指挥使大人才是。”

    原来这王树本来是齐总管的义子。靠着齐总管的照料,王树一介初生大鬼才能屡屡抓住大冥紫禁城建朝初期的种种机遇,步步高升,爬到了十四大千户之一的高位,更是越嬷嬷看在原明老人们的面子上,在罗梓面前举荐了他暂代指挥使一职。

    齐总管对这个义子可谓是恩情有加。

    “义父折煞儿子了。”听见齐总管喊自己指挥使,王树脸色非但没有好起来,反而愈发苦涩,颓然道,“儿子这个指挥使恐怕是难保……”

    齐总管有些惊讶:“这从何说起?”

第一百零九章 旧人的想法

    “这从何说起?!”

    齐总管看起来惊讶的表现很是正常。

    但是他的义子却并没有这么认为,王树脸上的苦笑更是浓烈,没有回答,他先是给齐总管俯身行了一个后辈礼节,起身后反倒是语气中带着些埋怨的反问道:“义父,您忘了您吩咐孩儿的那件事情了么?”

    齐总管愣了愣,一会儿后反应过来,低声惊呼道:“你说的是——难道陛下竟为了……!”

    齐总管这话说得有些没头没脑,但是下面解释一番也许你就能明白了——

    皇帝吩咐下去让锦衣卫代指挥使王树,给他满世界寻找一个叫玉墨的女人,这件事情也许对外而言是个秘密,但总归的是瞒不过齐总管的。

    第一:离皇帝最近这个人在七年过去后,俨然成了皇帝身边最亲近的那一小撮人之一,眼线、关系网密切,甚至可以说他的关系网是完全攀附在罗梓这个皇帝身上。

    第二:他是执行者王树的义父。

    单单只是这两个理由,好像齐总管不知道这件事情才是怪事。

    早在这个命令下达给王树的当天,齐总管就对自己这个执行者的义子说了一句话,一句很是决然的话:

    “此女祸水,切勿寻获\使得以献陛下。若不从,汝当知父子无以认同!【这个女人是个祸患,千万不能找到之后把她献给陛下。要是你不遵从(为父的决定),你要知道(为父将)不再承认我俩的父子关系!】”

    当时面对自己最得意的义子王树那满脸惊疑表情的时候,齐总管当时是没有解释。

    但是,但凡是知道这整件事情发生的人,或者是知道玉墨这个女人的身份的人,差不多都能大致猜出一些东西来吧。

    理由很简单——

    那个女人不是那个该站在皇帝身边的人。

    除非那个人不是“这样”的人,否则半点也不要去肖想!

    像这种身份卑贱、心却骄傲的女人,齐总管生前死后都不知道见识过多少!

    甚至就连齐总管生前在大明宫的对食,都是一个这样性子的女人。

    (对食:古时候太监的情人,要是有机会的话双方都自愿结为夫妻的一种歧形的关系,太监的对食一般都是嬷嬷、宫女,两人之间没有夫妻之名、也没有夫妻之实,除非皇帝赐下恩典,否则就只是暗中的对食。)

    那时齐管家要让她走,想了许多种办法。

    但像这样的女人,说好对付也好对付,说不好对付也不好对付,但是当时罗梓走后,玉墨内心深处的善良与藏得深深的自卑,却将最大的弱点完全暴露在齐管家的眼前。

    总的说来要对付这样的女人,齐管家也不过是动用了三招而已——

    一:人言,也就是现在凡人们所说的舆论压力;

    二:新人,也就是找一个虽说没她长处突出,但是却比她的短处长出一大截的竞争者;

    三:明说,对这样的女人,暗地里来只会丧失主动权,平白让她瞧低了你,只有直截了当地在她面前毫不留情地撕去那层薄薄的伪装,才会让她手足无措、慌了方寸!

    面容温厚、坚持原则的齐管家这三招下来,实在是效果显著,他不仅仅将玉墨给逼退了,甚至还让玉墨自己主动地狼狈逃到千里迢迢之外的南京,并且日日夜夜像一只丧家之犬一样,只能躲在角落里,含着眼泪自行舔舐鲜血淋漓的伤口。

    更甚于,这个计划齐管家全程下来却连半句明明白白告诉你、他鄙视于你、他厌恶于你的话都没有说出口,就算是罗梓回来了大发雷霆要惩治欺负玉墨的人,那齐管家也是清清白白、没有半点污点在身上的!

    活了八百年以上的老鬼的手段啊!

    然而在此却不得不提一句,其实全程的“阴谋”看下来,齐管家在没有明明白白所出这些话的同时,其实同时也是在给玉墨留了一线。

    他其实并没有对玉墨这个,突然出现接近他主子的女人逼得那么得狠毒残酷——托了齐管家生前那位对食的福,他对这种“身份卑贱,然而心却高傲”的女人心中其实还是怀有淡淡的欣赏的——虽说玉墨接近的是他心中放在神坛上的主子,这个行为将这份欣赏给削弱到了一定的程度。

    但是齐管家并没有完全地封死玉墨前往罗梓身边的路,不然按齐管家活了八百余年的阅历、以及那媲美地府十殿的大鬼实力,想要让玉墨自主离开不是多的是法子?让自己避开嫌疑的法子同样也是多得去了,为什么非要选择这个法子?难道只是影响低的原因么?

    当然不!

    要是当时这个女人坚持下来了,不!只要这个女人她坚持下来了、坚持下来了!

    不要多久,只需要坚持到主子回来,难不成他还会在主子的眼皮子底下对主子喜欢的女人耍手段么?

    当然不!

    要是这个女人真的爱陛下爱到了能够坚持、坚忍、坚固的程度,爱陛下爱到了即使到了幽冥也冥顽不灵的程度,那他就算是给她一个机会接近陛下又如何?

    给她一个机会一点一点获得陛下的心又如何?!

    可是当时玉墨太慌张,太自卑,太迷惘了,没有发现齐管家深藏在这些阴谋下,独独给她留了一条缝的生机——她逃了。

    爱情是一场只要开始就没有回头路的征程,这场征程里,双方都要付出全身心才能征服对方的心,哪怕是一点点的不坚定,也会将明明可以直达的情路变得莫名曲折,而且一旦回头,那就是全线崩溃。

    既然是逃兵,即使是有再多的苦衷,那也将失去一切。

    而齐管家的想法更简单——

    “连这么重要的东西都没勇气去争的人,没有资格站在陛下的身边,何况这样的人还想陪伴陛下一生?”

    在那天夜里,齐管家站在窗台上,全程冷眼看着那个易装、易容、动作鬼祟的妙龄女子,一路越过花园、最后攀过围墙,绝踪而去的时候,就彻底认定:“这个女人,不止是身体配不上自己的主人,就连心也同样配不上!”

    见过玉墨狼狈自卑一幕的齐总管,当知道自己的主子在寻在这个女人的时候,他的第一反应就是——

    “不能让那个女人回来!”

第一百一十章 灵鬼

    

    冥紫禁城在阴阳边界的新都。

    “冥都”,正以一种令人瞠目结舌的速度渐成规模。

    八大门,十六主道,三十二区,整个冥都被设计成一尊巨大的法器,严格按照规矩、方位、阴阳五行建造而成,就连哪个区建造所该用的材料、能居住的人鬼,都有严格的要求。

    金华门东三区,诨号“夜狼区”,这是专属于皇帝陛下的走狗:锦衣卫所占据的区位。

    衙门、府邸、情报机构,自给自足的印刷、墨料、书斋、食堂……等等等等,这里就是锦衣卫们能够抛下伪装,做回自己的地方,即使是锦衣暗卫,也不需要为了使命与保密而装模作样。

    因为这里,有着全冥都最严密、全面的防御阵法。

    正中央的朱门八十一铆钉九阶,大门两侧卧躺着两尊狴犴的大衙门:“明堂”,是夜狼区最最重要的衙门,同时也是夜狼区的心脏。

    一架黑底鱼雀帷并着朱砂红檀木的双马并驾马车停在了“明堂”大门前,黑布蒙着眼睛的鬼仆车夫将马鞭“啪”地一声脆响打在一侧的空气中,手腕回钩,倏地一下又完整地将马鞭收成一圈儿。

    车夫将自己蜷缩成一团,烟雾从他身上盘旋而起,等那烟雾散去,原地赫然已经只剩一尊泥塑的笑眯眯唐三彩像。

    门前的两尊狴犴石像察觉到了门口传来的法术波动,睡眼惺忪地打了个哈欠,眼睛眯起一条缝来瞅了一眼,两尊狴犴各抬起一条膀子挡在门前,在中间握在一起。

    这时有人从那驾马车上撩开黑底鱼雀帷,从马车上下来,站稳咯,袍袖一挥,那驾马车同着那一尊泥塑的唐三彩就一寸寸缩小,飞回了他的手中。

    那人抬手袍子一盖,分明袖里乾坤之术。

    他穿着暗红色无纹饰常服,腰间悬着一枚鱼吞黄玉,是锦衣卫代指挥使王树。

    王指挥使脸色自然,将一切的颓废与疲惫掩饰在面具底下,他将鱼吞黄玉在那两个拦路的狴犴面前晃了晃,那两尊狴犴悄然无声地收回了手臂。

    一直看着直到王指挥使踏着台阶走进朱门,两尊狴犴才复又眼中红光退却,懒洋洋地又爬回去睡去了。

    “大人,您来了。”那两扇朱门里驻守着两只看门鬼,察觉到王指挥使的一瞬间就从门里走出来,到王指挥使面前问安。

    王树只略略点了点头,脚步不停地朝着里头走去,一边道:“让范威到里堂来见我。”

    范威是锦衣卫百户,同时也是王树的幕僚。

    两只看门鬼同时作揖答声:“是,大人。”

    答应后,其中一只看门鬼脱离朱门,出了衙门,往右街范家府邸而去了。

    ……

    ……

    “我现如今已然失去了陛下的倚重,陛下不让我留在紫禁城,反而派我来督造冥都事宜,现在该如何是好?”

    明堂衙门的里堂,王指挥使大刀金马坐在上座,双目直视着左首位置上的幕僚范威,面无表情。

    范威面白无须,眉淡唇红,三十四五模样,这样的一副面貌,走在大街上说他是太监都有人信,但其实他是一只赤鬼:妖精死后成的鬼怪。

    而且还是一只野豚猪。

    范威并没有被王指挥使的反应和话语吓到,他甚至面对东主的质询,还有闲情逸致先端起手旁的茶杯轻抿一口。

    范威端起茶杯浅浅地抿了一口,表情舒适,才微微笑着回答王指挥使的话,先安慰道:“指挥使大人无需多虑,事情并没有到指挥使大人忧心的那种地步。”

    茶雾缭缭,而范威的一双精怪绿眼珠子,泛着幽幽的冷光看着王指挥使,缓缓道:“指挥使大人要这么想,既然齐公老大人宁愿冒着让您失宠的风险,也要阻止陛下得寻佳人,那么,事情也许就并没有到那么严重的地步。”

    “哦?”王指挥使来了兴趣,冷冰冰的脸上也终于渐渐生动起来,他的上身微微前倾,仔细道,“说来听听?”

    ……

    是午时三刻,阳间阳气最盛的时候,同时也是阴间众鬼“入夜”最眠沉的时候。

    隆盛门西五区,如其名所述,这是达官贵人们府邸聚集的宝地,皇帝赐名“隆盛”,意为皇恩隆宠、家世富盛。

    而一片安谧中,冥都京府尹的张府,府尹张大人还穿着常服,在花园中宴请贵客,有歌女琴师一小班助兴,酒菜丰盛。

    贵客面慈人善,时而把酒言欢,语出珠玑,是见多识广、知之甚多的好人物。

    这位贵客的腰间悬挂着一枚鱼吞黄玉。

    ……

    正值冥紫禁城皇帝陛下的请柬发出已经有十二天。

    各方各色的人马已经慢慢抵达位属这阴阳边界的“冥都”。

    其中不乏“四战之地”三大王派来的地位高的部属、边界“夜叉诸国”各个同冥紫禁城有过来往的势力的臣子,甚至还有地府十殿阎王派来的贺使。

    虽然鱼龙混杂、秩序难持,但街道确实迅速繁华起来,尤其是以交易买卖为主的八大门之一的繁贾门。

    此时府尹张阮玉穿着便装,佩戴内含敛息符的羊脂玉佩,背后跟着有三俩大汉,在繁贾门上一区大道上散着心,看起来年约四十余岁的大人亲密地牵着夫人杨氏的手,言语轻柔。

    任谁一时都认不出来,这原来竟然就是冥紫禁城皇帝的四十九名臣之一,杀名赫赫的三斩大臣:张阮玉。

    夫人杨氏肤色红润,眉毛青黛,眸若灿星,唇若点朱,可谓是如花美眷,在道路两旁用术法悬挂着的青白色灯笼的照明下,是就连周围的繁华景象都无法比拟的俊俏人儿。

    至于种族,她倒也算得上是灵鬼的一种,是木灵。

    夫人杨氏牵着夫婿的手走在热闹的大街上,而另一只空出来的手,竟时不时抚过仍旧还算平坦的小腹,每当这时,杨氏脸上的笑容就格外显得幸福感。

    这时,路旁有一个声音突然惊呼:

    “哎呀!竟是能在这冥都看见一灵鬼!”

最后的晚餐

    本书也写了不短的时间了,最终决定断尾,将精力转移到新小说上面去。

    就这样。

公告 以下番外了啊

    断了好几个月突然觉得自己留下的老坑太多了。

    所以特此回来补补。

    不然老是睡觉不安稳,强迫症你们懂得。

番外一:九叔篇(一)

    

    踏进这座新兴的鬼城之都的第一步。

    九叔第一次对阴间的盛状感到深深的震撼——占地一望无际、高大雄武的赫赫冥城、城中不停来往巡逻的高大的黑甲守卫傀儡、密密织织的形态千奇百怪的行人、充满阴气符文气息的玲琅满目的商品、甚至是处处充斥着法器气息的城市基础设施……

    哪怕从一株花一根草上,九叔都感受到了阵法的气息,小至路边的一个花坛、一处饮泉;大到一个坊、一个市——自从踏进这座鬼城之都的巍巍大门的一瞬间,九叔就感到了深深的无力。

    九叔下意识规范步伐、观眉观心、收敛起来。

    和所有踏进冥都的客人们一样。

    这威压、这气势……九叔不由得想起了地府,曾几何时,在他还是幼年的时候,师长带他去参加阎君寿宴,地府当时带给小小道童的感觉就是如此。

    而现在九叔已经修炼有成,却又在这个地方感受到了比地府还要实质性的威压。

    让人身不由己的威压。

    他本以为冥紫禁城有这冥都已经足有底气了……九叔不自在地扯了扯礼袍的黑金描边袖口,有些局促地跟着周围一同进殿的宾客、使者们走在广殿的虹桥上,一起前往玉华殿(有些读者可能忘了,玉华殿就是那个墓室长生殿的曾用名),在一众大妖、鬼王中,九叔感到很是不自在,因为周围的这些“鬼神”们都貌似肃容束立,其实都在用一种奇怪的眼神不断大量着他。

    九叔用脚趾头都能猜得到,这些修为惊人的鬼神的心里可能都在想:怎么这冥紫禁城的太宗皇帝会请个活人来贺寿?还是个道士?难道太宗皇帝跟道士有仇,请这道士来是为了宰了寻乐子?

    听起来是不是有种诙谐的可笑,然而事实却并不可笑。

    因为这并不是没有先例的,犹记得许久以前有一位实力强大自称“九桐阴君”的鬼王,就特别厌恶道士,每年生诞都会抓一个道士宰了延请宾客“同食其肉”。

    ——就是后来得罪的人太多,被各大道家门派纠合一起“除魔卫道”了。

    若这冥紫禁城的主子也是如此,那今天这如同烈火烹油般的大势,可就同笑话没什么两样了。

    违背人道,天命难为。至于那个时候这龙气还在不在,谁知道呢?

    这个时候,有鬼王不着痕迹的瞥了一眼队伍最前方的地府使者——那是地府秦广王手下的邱判官,为人以长袖善舞、左右逢源闻名鬼王之中,说白了,就是专业外交使者。

    地府给鬼王拜寿,还是遣的专职判官……这种事情真是普天开地头一回。

    “止——”

    就在众位鬼王心思纷杂的时候,那带头的鹤发童颜兔公公高呼了一声,示意在此止步。

    九叔听见这声,下意识抬头观察一番:原来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队伍已经到了一座大殿的正门口了。

    大殿门上匾额书写着三个字:玉华殿。

    只见雕梁画栋、擎天玉柱、飞檐翘壁。

    墙柱之中珍兽卧酣,须发毕现,栩栩如生。

    九叔这抬头一看,穹顶高得他连屋檐一角都没能看见,只能看到那悬挂在梁柱之间的丝玉垂屏,云纹风饰尽显尊荣。

    “肃——”兔公公又高呼一声。

    周围的使者们显然来之前有不少都做过功课的,听见这词,都低头整理仪容,其他不知所措的使者则跟着下意识跟着一起做,九叔也一样。

    “启——”兔公公这次是对着殿里面高呼的,九叔以为说的是什么“起”的话,不明所以一看,那朱漆铜铆的殿门在“唔嗡”的厚重声中缓缓从里面拉开。

    殿内入目第一眼,就是一条长长的走道,走道呈九宫格线条笔直而又宽敞,悬立于殿堂之中,走道下则是珠光粼粼的清水,其中珍奇水兽、翠翠绿植娇小可爱,却又反射着灵光,叫人赏心悦目。

    大殿四周才是拼在一起的宾客座位,一眼望去,密密麻麻却又布置周整,定睛一看,原来“随从”们早已入座——九叔就一眼就看见了自己那俩“不知所谓”的徒弟们,不顾及场所的严肃性,已经开始偷偷摸摸的在嘴巴里塞小食点心了。

    九叔顿时双颊红了起来——丢人啊!

    怎么师弟和一休大师也不替我教训这两个臭小子——这时羞惭的九叔无意间看过去,正好捕捉到四目师叔迅速抓起案几上的一块太远了看不起面目的糕点,就塞进了嘴巴里。

    九叔的脸庞僵硬下来。

    迅速垂头,眼观鼻鼻观心不闻不问起来。

    “客入——”兔公公自然是看到了的,只是他可管不到这些,因为他可不是这场大宴的总管。

    宾客们鱼贯而入,九叔余光都能看见自己俩徒弟急急忙忙往嘴里塞糕点碎屑,吃干抹净的匆忙姿态,顿觉面上无光。

    “立止——”等行到殿堂中央,兔公公高呼止步。

    这时,玉华殿左右的侧门“唔嗡”的一声,缓缓开了。

    两行人规整地列在那里,数量足有上千!

    左侧紫衣绶带,手执玉牌,乌纱翼冠,文官装束。

    右侧金银铁甲,气势成城,行走时铿锵之声不绝,武将装束。

    第一眼,就给人以莫大的震撼——这些文官武将中修为最低的,也是鬼将级别!

    文武百官?不!这何止百官!九叔莫名想起以前,文才曾被那只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鬼物掳走,后来却又在所有人都心急如焚的时候自己回来了的那一件事——虽说鬼将不比鬼王,但是……

    这世间怎地突然出现了如此多的鬼物!

    九叔第一次感到这种无力的绝望:就是让他来,对付两个鬼将都有些吃力了,何况现在这眼前成百上千的鬼将?

    然而没等九叔想太久,那些文武百官已经在宾客行列后头站好止步了。

    随着兔公公高呼一声:“客齐——肃——”

    片刻后,终于等来了主角——

    “恭迎陛下——”

    这句话一出,感受到周围气氛猛地变化,九叔还是没忍住好奇心,挑眉将视线探向前头高台上……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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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带团队在位面中工作介绍:
喜欢80年代的香港么?那些数之不尽的美女,浪潮滚滚而来也不绝的机遇?霸王花女警、私立贵族学校的英语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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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奥林匹斯诸神传》里的月亮女神阿尔忒弥斯、《金陵十三钗》里的玉墨你总喜欢吧!
不管,看过这些的,里面总会有一款能够瞬间击中你的心脏!
来来来,让我们一起虐主角吧!让他在这种“机遇横飞”的处境下,还要孤独终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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