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疑惑重重
听得秦岚若的话，虽然韩奕和慧姑姑也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所幸的是，秦岚若并没有中毒。
秦岚若拿回玉佩，怔怔出神，这玉佩还没作为定亲之物时，一直在叶伯母的手中，视若珍宝，轻易不示人，根本不可能被浸了毒。
只能是到了燕哥哥和自己手中之后，燕哥哥的不知何时离了身，这才被浸了毒。
可是，她从没听燕哥哥何时提起玉佩不见的事，倒是她的，以前年龄还小时，母亲怕她贪玩不小心弄丢了，就给她放在了匣子里锁上。
而丞相府，曾经遭过贼，丢的恰好就是这枚玉佩，她清楚的记得，自己还曾难过了好长一段时间，后来还是燕哥哥给她找回来的。
找回来后，燕哥哥有次还曾犯嘀咕，丞相府那么多珍宝不偷，怎么偏偏偷到你的嫁妆匣子里去了。
嫁妆匣子自然是戏言，那个匣子里放的都是她自小看到喜欢的东西，除了这个，就还有一颗皇帝赏赐给她的夜明珠，以及她第一次的刺绣帕子之类的小女孩的东西。
当时没有细想，现在想来，那个贼确实奇怪，若为财，怎么可能不偷夜明珠，而且听燕哥哥说，待他抓到那个贼的时候，他已经死了。
虽然她极不愿往那方面想，但是他们身边，到底是谁出了问题。
“公子，公子……”
慧姑姑连叫几声，公子都没反应，不由得上前拍了拍她的肩膀，“公子，是想到什么了吗？”
秦岚若回神，却感到脑门前一阵刺痛，忍不住抬手捏了捏眉心，“慧姑姑，你刚刚说什么？”
慧姑姑张了张嘴，这担心的话语还没出口，那边韩奕的风凉话已经飘了过来，“小小年纪就思虑过重，过慧易夭懂不懂。”
说罢，又看向慧姑姑，“你也别老惯着她，一碗安神茶灌下去，保管三个数人事不省到第二天。”
慧姑姑不满的瞪了他一眼，这都说的什么话。
不过，终究没有出言反驳他，他话虽糙了些，但确实有道理。
韩奕难得在慧姑姑面前这般硬气，顿时春风得意的抿了一口茶，挡住不断上扬要咧到耳根子的嘴角。
“所以，燕哥哥身上的毒能解吗？”秦岚若目光逼人。
韩奕手一僵，一口茶愣是艰难的咽了半天，小丫头的目光“太凶狠”，要是他说解不了，等待他的……
韩奕放下茶杯摇了摇头，不敢想，不敢想。
实在是，之前的教训“太惨痛”了。
“咳，解是能解，不过所需时间会有些长，而且他也得多受些苦。”韩奕抬手掩着唇，轻咳道。
“好，我知道了。”秦岚若垂眸应道，能解就好，能解就好。
“公子，这里有我和韩奕，要不你就先去休息吧。”慧姑姑看到秦岚若的脸色也不好，不由得劝道。
秦岚若立刻摇了摇头，“怎么能让您照顾他，还是让小桃她们来吧。”
秦岚若确实有些不舒服，但韩奕又没说她有什么事，只能去休息一下试试了。
便点头同意了，两人起身刚要往外走，房门却被敲响，秦岚若开门，是霁落和小桃两个，小桃手里还拎着食盒。
“公子，离王府那边派了许多人，正在城中四处找您。”霁落先开口道。
“小姐，还是先吃了饭再回去吧，你今天一直没怎么好好吃饭。”小桃赶忙说道。
“哎，有没有给我拿饭啊，我这都忙了一天，也没个人给我送饭。”韩奕不甘寂寞的窜了出来，眼疾手快的就要去夺小桃手里的食盒。
小桃可不是以前什么都不会的小丫头，灵巧一躲，“韩神医在，厨房自然给韩神医准备了大餐，就不用惦记我们家小姐这点儿清粥小菜了吧。”
“呵。”韩奕凉凉道：“你家小姐要吃的是清粥小菜，那平民百姓每天吃的都是白水树根了。”
拜那丫头从小体弱多病的体质所致，从小那吃的是极其讲究，养的十分精细，比起皇宫来那都是绰绰有余。
“好了，小桃，给他吧。”
秦岚若说罢转头看向身旁的慧姑姑，笑了笑，“姑姑，我就不招待你了，你先在这住下，那事我们以后再聊。”
“公子，要不还是吃了饭再走吧。”慧姑姑忍不住道。她也能理解，离王府现在就是公子的家，公子出来久了，他们派人出来找也是正常。
“不了，姑姑，我走了。”
秦岚若偏头，韩奕早就迫不及待的掀食盒看有什么菜了，郑重的道：“韩奕，燕哥哥就拜托你了。”
韩奕收手，收起自己平时的那副不正经的样子，“山主，放心。”
秦岚若点了点头，带着霁落离开了。
霁落从没在离王府露过面，秦岚若自然是不能带他回去，还是找了灵虚和灵岩。
回到离王府的时候，天都擦黑了，离王府早就挂上了灯笼，身体好了不少的离王妃本想在大门口等，但最终还是被心疼她的离王圈回了花厅。
“王妃，时辰不早了，要不老奴还是让他们先把膳食端上来吧。”李嬷嬷忍不住劝道。
离王妃刚刚疲累的拄着桌子，听到这话抬头，“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回王妃，戌时了。”
“王爷现在在哪？”王妃不适的揉了揉眉心。
“应该还在军营，没有回来。”李嬷嬷叹了口气道。
王爷自从二公子醒来，确定没有生命危险之后，就去了军营，到现在都没有回来，她心里也清楚，估计王爷今晚是回不来了。
毕竟，世子还没有找到。
二公子又卧病在床，因为不想王妃看着更担忧，所以二公子以自己要休息为由，把王妃劝走了。
王妃自己用不下饭，坚持要等小郡主回来，她劝了三回了都没有用。
这时，王府门口，秦岚若在车上眯了一会儿，下车的时候，头非但没舒服，反而更疼了。
难得示弱的抬手，示意灵岩扶她下去。
是以也没有注意到，扶着她的手大了许多，手上的老茧也硬了许多。
第三十二章 喝药
“福管家，去请大夫。”沉稳宽厚的声音在秦岚若耳边响起，秦岚若讶异的抬起头，呐呐道：“父王……”
福管家领命去请大夫，秦岚若还没来得拒绝，离王又眼含笑意，“怎么看到父王这么吃惊，难道你做了什么亏心事？”
“哪有。”秦岚若下意识的否定，搭着离王下了车。
倒也不是她因为瞒着父王大哥的事情有多心虚，只是之前见到的父王，都是一本正经，很严肃的样子。
虽然脸上没什么明显的笑意，但言语间却明显能感觉出来，父王在逗她，猛然这样跟她说话，她还真的有点儿不太适应。
“怎么一个劲儿的揉头，头痛？”离王没有放开手，就这么领着秦岚若进了门，侧首问道。
“嗯，父王，韩奕给我看过了，就是没休息好，喝副安神汤睡一觉就好了。”秦岚若这时才反应过来离王让人去找大夫的事。
“小小年纪就头疼，本王得亲自听了才放心。”离王不为所动，直接牵着秦岚若去了主院。
而离王一到门口，就有人通知还在等秦岚若吃饭的王妃，两人到主院时，不知热了第几回的饭菜已经上桌了。
看着王爷和女儿一起回来的，王妃脸上立刻有了笑意，“王爷和若若你们可算是回来了，不然我就要一个人，孤零零的吃晚饭了。”
王爷眼含歉意，抱了抱王妃，“对不起，回来晚了，担心坏了吧。”
王妃始终没有消退的红眼眶，泪水忍不住又冒了出来，拍了拍他的后背，“王爷，我都懂。”
秦岚若站在那，略微有那么些尴尬，一是因为父王母妃就和爹爹娘亲一样的恩爱，她站这有点儿多余。
二是这些天她其实根本不敢母妃，就怕看见她泪水涟涟的样子。
她和娘亲还不一样，娘亲很柔弱，哭起来就是梨花带雨，典型水做的弱女子。但母妃是一遍哭着，一边还能坚强的笑出来，带着潇洒与坚韧。
不得不说，母妃这样的，更让她心疼，但是一切还没理出个头绪，想抓的人没有抓到，她怕冒然告诉母妃，会路出马脚，打草惊蛇。
离王和王妃倒也没有忘了她这这个女儿在，也没有抱很久。
这时，福管家也把大夫找来了。
“怎么找大夫来？”王妃一看到大夫，立刻就把王爷扔到了一边，拉着女儿的手，紧张不已，“若若快坐下，哪里不舒服啊，怎么早不跟母妃说呢？”
离王无语的摇了摇头，转身进里间换衣服去了。
“母妃，我没什么事。”秦岚若无语的扯了扯嘴角，该说母妃和她娘亲不愧是好闺蜜吗？
这如出一辙的画面感……
别的不说，只看她的脸色，离王妃就是不信的，“大夫，快过来给我儿看看。”
秦岚若没办法，只好伸出手去。
这大夫倒是仔细，左右手都换了一遍，又看了看她的舌头，询问了这几日的饮食之类的情况，好一会儿才收了手。
离王出来，也没坐下，就在离王妃身侧等着大夫。
虽然不解这看起来明明就是个少年，但脉象却是女儿身。
可还是老实的起身，道：“禀王爷，王妃，这位小主的身子总体上并无大碍，只是忧思过甚，难以安眠，导致气血不足，内需紊乱，老朽开个方子，喝两副汤药调养一下就好。”
“你们看，我就说我没事吧！”秦岚若无奈的看着两人道，都说韩奕给她看过了，世上哪还有大夫比得过他啊。
她本以为大夫刚刚说完了，谁承想他又接着补充道：“不过，小主年纪小小便这般忧虑，实是不可，若总是这般忧思，只怕以后会有碍寿数，过慧易夭便是这个道理，还望小主珍重身体。”
秦岚若冷了眸子，这人竟如此多事。
“母妃，韩奕给我看过了，不需要别人再给我开药。”
“若若……”离王妃本想开口劝，这都说会减寿了，哪里是没事。
离王却轻咳两声，止了离王妃的话，看向那大夫说道：“麻烦沈大夫了，不过是小孩子闹脾气不肯喝药，您照开药方就是。”
眼神示意福管家带人去开方抓药，福管家会意，连忙带人走了。
“若若，你听话，药……”离王妃还是忍不住开口。
“好了，药的事待会儿再说，咱们先吃饭，若若肯定也饿了。”离王一手揽着离王妃一手拉着秦岚若坐到了桌边。
见秦岚若不拿筷子，离王道：“若若，你母妃等你吃饭等了很久了，乖乖吃饭。”
离王说着，亲自动手给秦岚若夹了块红烧鱼，“快吃饭，嗯？”
秦岚若一对上母妃那有些红肿的眼眶，顿时什么都不计较了，“嗯。”
一家三口和和美美的吃了顿温馨的饭，离王和离王妃都不停地给她夹菜，都把她吃撑了。
“柔儿，你身体还没好，早些睡吧，我跟女儿出去走走。”离王温柔的扶她坐上了床榻，她身体本来就还没好透，这几日有这么操劳，两个孩子又叫她伤心，前些日子好不容易养出来的肉都没了。
离王妃抓着离王有力的小臂，眼神迷离，其实她早就累得不行了，“好，你记得让若若喝药。”
“嗯，你乖乖休息。”离王刚一应下，离王妃立刻就放心的闭上了眼睛，进入了梦乡。
无奈的笑了笑，给她掖好被角，就出了卧室。
而小客厅里，秦岚若正对着一碗汤药运气，她自小就是药罐子，喝的药比喝的水都多，但是人家可能越喝越习惯，甚至一点儿都不会觉得苦，她却是越来越怕苦。
瞅了瞅周围，将目光定在了窗台的一盆杜鹃花上。
“那可是你母妃最喜欢的杜鹃花，最名贵的泣血杜鹃，你要是拿药给浇死了，你母妃又要伤心了。”走出来的离王的含笑道。
秦岚若撇了撇嘴，“父王不懂花，就不要乱说。”
离王走近，瞥了一眼一点没动的药碗面无表情道：“喝了。”
“不喝。”陌清溪嫌恶的矜了矜鼻子。
不喝就是不喝，她就不信，父王还能硬给她灌药。
第三十三章 父女夜谈
圆圆的月亮高高的挂在天上，星罗棋布，群星璀璨，月光皎洁如水，就算不点灯笼，夜晚的景色竟也能看得清清楚楚。
除了，房屋阴影下面的秦岚若，不知道漱了多久的口。
她真的没想到，父王真的给她硬灌，还有那个大夫指不定是个心眼儿小的，她就没喝过这么苦的药。
“唔。”秦岚若刚又吐了一口水，突然嘴里又被塞了个东西，她下意识想吐了，舌尖却尝到了甜甜的味道。
嚼了嚼，是金丝蜜枣！
离王背着手在旁轻笑，“跟你娘一样，就爱吃甜的。”
“唔，以前我娘都不给我多吃，就怕我吃坏了牙齿。”
秦岚若不自觉的想起了以前的事，那时只有燕哥哥，会偷偷的给她两颗糖，或是一串糖葫芦。
“甜的确实少吃一点儿好。”离王给拿帕子给她擦了擦嘴角的水渍。
秦岚若努嘴，按着帕子自己擦。
“父王若是没事，我就先回去了。”不知是不是喝的药奏效了，她的困意好像上来了。
“走？你不是还有话要跟父王说吗？”
离王背着手，悠哉的转身往凉亭去，不过，现在已临近九月，晚上还是挺冷的，大晚上在凉亭里谈话，还真不是什么好去处。
可离王就一身单衣，反倒是给秦岚若披上了厚实的披风。
秦岚若听这口气，顿时十分确信，他已经查到是自己把大哥拐走了。
凉亭里，奴仆早已备好了热茶，雾气袅袅，清香宜人。
“茶你就别喝了，免得冲了药性。”
离王说着，就把秦岚若面前的茶杯端到自己这边来，单拎个水壶倒了杯热水放在面前。
秦岚若无语的碰了碰带着烫意的茶杯，不给她喝，还泡这么好的茶，父王肯定是故意的。
“只能再吃两颗，免得你牙疼。”
离王不知从哪整了个小碟子出来，上面两颗金丝蜜枣黄澄澄的，十分惹人食欲。
只是只有两个，空的不得了。
“小气。”
秦岚若虽是这么说，但不客气的把两颗蜜枣一齐塞进了嘴里，她嘴里的苦味还没去干净呢！
离王轻笑，饮了口热茶。
亭外的嘉骞不由得往亭里多看了几眼，王爷今天的心情似乎格外的好，他都听见好几次笑了。
只是，世子和二公子都受伤在床，王爷之前还愁的不行。
可却被小郡主哄得这样开心。
还是小郡主厉害。
“父王想问什么就问吧。”
秦岚若实在是受不了，父王一个劲儿看她，虎目炯炯，存在感太强，可他又不说话，嘴角还带着莫名的笑意。
离王却不接，反而问道：“不应该是若若有话要跟父王说吗？”
秦岚若心里忍不住翻白眼，这父王逗起她来还没完了，“父王应该查到，大哥被我藏起来了，有什么要问的，您就赶紧问吧，您找这大夫开的药还挺安眠的，弄得我现在好困。”
离王笑了笑，这还是女儿回来后，第一次跟他撒娇，不计后果的想着，要不这药还是多开几副吧。
当然也就是想想，不可能不顾自己女儿的身体。
“你大哥他现在身体怎么样了？”
“已经清醒了，不过，他身边有人给他下毒，我找了解毒丹给他服了才救回来的，身上受的伤也不轻，再结合之前大哥守城门时城门忽然被打开，且损失最为惨重，不难得出他身边是出了叛徒的结论。”秦岚若严肃的看着离王道。
得知大儿子已经没有性命之忧且已经清醒了，离王这才放下了这些天的担忧。
他的人虽然查到了位置，但听他们说哪里的防卫很严，他们根本谈查不到里面的情况是怎么样的。
而他一得知若若曾在那里待过好长时间之后，立刻就回府来了。
虽然心里猜测若若一直没跟他们说，大儿子就没有性命之忧，但是得到若若亲口来说，还是不一样的。
“最近在靖州调查的那伙不明人士是你的人？”
离王反应很快，要不是他也查到了暗桩之事，也不会和那伙人撞上。
而且据手下来报，那伙人的武功很高，留下的痕迹少得可怜，若不是他手下人心特别细，恐怕就忽略过去了。
“是。”秦岚若痛快的承认，这里是父王经营了十几年的地盘，若是有人调查都查不到，那靖州早该完了，所以她再隐瞒也没什么用。
她承认得这么快，离王差点不知道接下来该问什么了，想了想道：“若若，父王之前一直没有机会问你，为什么要突然离开京城？丞相他们对你不好吗？”
“爹爹和娘亲他们对我很好，只是我有自己想做的事。”秦岚若垂眸道。
她离开的那时候还不知道爹爹和娘亲不是她的亲生父母，那时还一直觉得对不住他们。
不过好在家里还有兄弟姐妹在，不然她可能忍不住想回去。
离王看着眼前的女儿，感慨良多，虽然他早就猜到女儿不会是特意诈死来找他们，但真的清楚了，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他香香软软的女儿，不是为了家人，又撇下丞相一家，放着千金大小姐不做，跑出来风吹日晒，颠沛流离。
还能有谁能让她做到如此地步？
此时，他心中立刻出现了一个名字，而后只有一种感觉，两个字就能形容，闹心！
想当初，乍然收到京城的信，说是小女儿定亲了，他难受的好几晚上没睡着觉。
“是为了给叶家犯案？”离王这话一出口，心窝都有点儿疼，他的女儿哟！
“有这样的原因，但不是主因。”秦岚若回道。
离王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心疼女儿，所以就干脆没听到她的回答，语重心长道：“若若，叶家已经没有人在了，你翻了案又能怎样，他又不可能再活过来。”
秦岚若眨巴了一下眼，“父王，燕哥哥他还活着，当年我把他救出来了。”
“……”
离王捂着胸口，心抽疼。
“父王你怎么了？”秦岚若连忙问道，也听谁说父王之前受伤了啊！
离王大手一挥，示意她不用担心，“没事，就是觉得心里有点儿难受。”
第三十四章 离王老父亲
“父王，大哥和二哥只要休养一段时间就会好的，况且还有神医韩奕在，您别太担心了。”秦岚若贴心的安慰离王，丝毫没觉着离王是因为她才这么难受的。
其实，离王心里也清楚，等女儿大了，迟早还是要嫁人的，他只是一时接受不了女儿年纪小小，就对一个男子如此痴情。
不过，秦五夜是怎么给他养的女儿，心智城府谋略手腕等等，样样比起男子也不遑多让，但他可不觉得这很好。
没看着大夫都说再这样下去会妨碍寿数吗？
“若若，父王也就不问你到底都在干些什么了，你只要跟父王保证，一定照顾好自己的身体，知道吗？”离王拍了拍秦岚若的肩膀，语气担忧道。
秦岚若没有应下，她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做完，怎么可能不思不虑。
不过，她也不想让父王多担心，转而问起另一件事，“父王，你真的就打算在这边境待一辈子吗？”
离王立刻冷了神色，“谁让你问的？”
自从秦岚若回来，离王就从没给过她冷脸，但离王的冷脸可不是谁人都能受的，赶紧周围的空气都降了好几度，铁血杀气若隐若现，紧迫逼人。
可秦岚若不但不为之所惧，而且还敢直言道：“父王不要紧张，没谁让我问，而是您在边疆手握重兵，当今皇帝登上帝位之前就一直忌惮您，三年除了叶家魏家吴家，下一个怕不是会轮到您。”
离王皱眉，“秦五夜在家的时候会跟你讲这些？”
他到底是养女儿还是养儿子？
“难道父王看不起女人吗？”秦岚若犀利的反问。
秦丞相回家自然不会跟她说这些东西，可以说，在秦丞相的五个儿女中，只会跟大儿子秦瀚讨论政事，毕竟他在朝中任职。
离王自是不能也不敢说自己看不起女人的，大唐历任的皇后，包括他的母后，都是为大唐做出过杰出贡献的人，甚至于大唐历代的公主也纷纷效仿，简而言之，大唐皇室就没有柔弱的女人。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扶额，他是不是该感叹大唐血脉的霸道。
看着她执着的要答案的眼睛，叹了口气道：“他是一直不服我，但父皇的遗命他绝不会违背。”
换而言之，他的意思就是，皇帝即使还是想他死，也绝不会耍暗地里的卑鄙手段。
想当年，父皇教导他们时常说，皇室是有许多阴私之事，不可否认，这个也杜绝不掉，因为人心难测，难控。
别人我也管不着，也管不过来，但你们几个，绝不可以用这种手段谋害手足，不然的话，自会有人惩罚你们。
随后，父皇又让他们都发了这世上最毒的毒誓，那是以自己最重要之人为注，不会有人敢赌，即使那在他们看来是有些虚无缥缈的报应。
听了父王的话，秦岚若若有所思，或许父王是对的，但她却更相信权力使人迷途，迷心智，迷人性。
秦岚若摇了摇头，“既然这样，那父王就当我没有说过这话吧。”
“小小年纪就想这么多，怪不得头疼的睡不着觉。”离王揉了揉她的小脑袋，无奈道。
秦岚若被大手压弯了细腰，索性就趴在石桌上，“既然父王也在查暗桩的事，那幕后的指使人您查出来了吗？”
“还说，我能查到的都死了，是不是你弄得？”离王瞪她一眼，要不是线索现在基本都断了，他宁愿还当她什么都不知道的父王。
只要一想到她如今变成这样是因为谁，肚子里就窝火。
“没有，大部分都是自杀的，我抓的那几个活的，也没有一个有用的，都是小喽啰而已。”秦岚若觉得自己的眼皮有些沉，父王有点模糊。
“好了，剩下的你别管了，交给父王去查吧。”离王看她昏昏欲睡的样子，笑了笑道。
“不……不行。”秦岚若强打精神，晃了晃脑袋，“虽然还未经证实，但靖州大营有将军叛变这是确定了的，哦，不对，不是叛变，他只是听了幕后之人的要求，那幕后之人可是……可是……”
头一歪，秦岚若彻底沉入了梦乡。
对于秦岚若刚刚未说完的话，离王脸色沉凝，他在靖州经营这么多年，底下的将军都是他一手提拔上来的，他真的不愿意也不敢相信，他们之中出了叛徒。
但若若不可能信口开河，毕竟她来靖州没多久，谁也不了解的情况下，根据查到的东西来判断，应是最公正的。
想到自己两个身受重伤的儿子，还有那么多牺牲的士兵，若真的的的确确的有人敢背叛他，他亦不会手软。
离王从思绪中抽身，秦岚若睡得正酣，忍不住伸手碰了碰她的小脸，冰凉冰凉的，可不能让她继续睡在这里。
打横抱起了女儿，离王不满的掂了掂她的重量，还是得让厨房多给若若做点儿好吃的，轻飘飘的，跟纸似的。
“王爷。”嘉骞在离王的眼神下不自觉的放低了音量。
“嗯，若若那两个护卫哪去了？”离王抱着秦岚若就要走，忽然想起来问道。
“刚刚您和郡主一起用膳的时候就让他们去外院了，王妃不太愿意让护卫在府里跟着小姐，所以他们也很自觉。”嘉骞低声回道。
其实，岂止是不愿意，郡主还立时就拒绝了王妃调给她的丫头，就连王妃死磨硬泡的想让郡主把男装脱了，郡主愣是冷言拒绝了，吓得王妃不敢再提。
“嗯，明天跟王妃说，给若若配两个丫头。”离王也觉得，女儿这么总这么跟男孩似的成天在外头跟男人在一起，有碍名声。
“可郡主……”嘉骞迟疑道，他们都拿郡主没办法啊。
“就跟郡主说是我说的。”离王语气强硬道。
“是。”嘉骞无奈应道，您对着我强硬有什么用，得对着郡主啊！
他现在就已经做好了明天被郡主退人的打算了。
嘉骞回神，“哎，王爷，这边不是去郡主的院子啊……”
离王大步迈着不停，“我今晚去陪二公子，若若陪她母妃。”
嘉骞：“……”
王爷，你这样不问别人的意见好吗？
第三十五章 喜欢逗孩子的离王
“若若，晚上睡得好吗？”离王妃一边给秦岚若扎头发，一边问道。
可惜，若若就是不肯穿女装，不然她一定要把她打扮得漂漂亮亮的。
“嗯，很好。”秦岚若实话实说，这是自从她出了京城，睡得第一个无梦的觉。
也不知是因为吃了药，还是因为睡在亲生母亲身边的缘故。
即使是娘亲，也只在小得还没有记事的时候一起睡过。
而且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母妃身上有股很好闻的味道，有点儿像山茶花，仔细去闻又有点儿不像。
母女两人收拾好，王爷那边就派人来传了话，说是今天他们一家人在澹台灏那边用早膳。
离王妃一听这话，“噗哧”一声笑了出来，秦岚若莫名，“母妃，怎么了吗？”
离王妃捂着嘴也掩不住她眼里的笑意，摆了摆手，“没事，只是王爷又在欺负你二哥了。”
秦岚若还是不明白，吃顿饭跟欺负二哥有什么关系，而且母妃还笑得这般开心。
带着疑惑，母女俩去了澹台灏的院子，早膳就摆在了澹台灏的床边。
秦岚若看着身上还绑着不少绷带的二哥正直挺挺的坐在床边，不由得担心的开口问道：“二哥，你的伤……”
“没事。”澹台灏说着，瞪了一眼老神在在坐在他对面的离王。
而离王嘴角带笑，还好心情的扶王妃在他旁边坐下。
王妃也忍不住瞪了他一眼，都多大个人了，还跟孩子计较。
秦岚若更莫名了，但貌似是没有人愿意给他解答。
用完了这莫名的早膳，离王还有事要去军营，但是临走之前，还特意把离王妃也拉走了。
只剩下秦岚若和澹台灏大眼瞪小眼，秦岚若对她这个不怎么爱说话的二哥也没什么意见，只是她怎么觉得，二哥好像有些不太自在的样子。
她也没细想，因为有件事她想和他确认一下。
“二哥，那晚守城之时，你守的城门也被莫名其妙被打开了吗？”
“你是想问奸细的事吧？”澹台灏一针见血的反问道，关于这个妹妹最近做的事，父王已经都告诉他了。
和别人家教育孩子不同，从他们兄弟满十岁开始，父王就没有对他们隐瞒王府的任何事，因为父王觉得，他们兄弟以后是要一起承担起整个离王府的，对于王府的任何事他们都要清清楚楚。
“看来父王都告诉你了。”秦岚若点了点头。
“若儿，其实你有什么事都可以直接跟父王说，而关于王府的任何事父王都会告诉你，他不会因为你是个女孩就存着保护你的心思不告诉你的。父王一向奉行的就是，孩子从十岁开始，是完全可以对自己行为处事负责的年纪，换句话说，在父王那里，十岁的孩子其实与大人无异。”澹台灏难得开口说了这么长一段话。
因为他觉得还是让妹妹有个提前准备比较好，别看父王在外甚是威严，说一不二。
但在家，只四个字，一言难尽。
“那昨天我跟他提起突厥暗桩的事的时候，他还那么生气？”秦岚若不解，这跟二哥说的不同啊！
“咳，那是他故意逗你的。”澹台灏轻咳一声，看来提醒的有些晚了。
说起这个，饶是他脾气再淡漠，也忍不住有火。
离王下辖的三州之地百姓皆有耳闻，离王一生最爱的两件事，一是陪王妃，二是行军打仗。
但谁也不知，他还有个最大的爱好，那就是逗孩子，普通人家逗孩子，那是因为喜欢，逗逗就完了。
但离王，却是以逗孩子为取乐之道，充满了套路。简而言之，你不高兴，我就高兴了。
而离王府的二公子，最不喜欢别人看他受伤的模样，因为不喜欢对别人示弱，所以昨晚离王过来要陪他，他自是不愿意的。
可离王昨晚不仅用尽手段留了下来，今早还特意找来王妃和女儿吃饭。
你不是不喜欢别人看你受伤的样子吗？那我就找更多的人来看，你能奈我何？
听了澹台灏的话，秦岚若的反应慢了半拍，“所以，二哥你的意思是，父王他昨天晚上一直在逗我？”
澹台灏对此一向深有体会，颔首，“八九不离十。”
经二哥这么特意一提，秦岚若细细回想一下，好像自从她进王府开始，就入了父王的套路。
怪不得老能听见他的笑声呢！
可她又能奈何，没奈何，收敛思绪，谈正事。
“二哥，你还是跟我说说守城门那天的事吧。”
澹台灏点了点头，“我跟父王的意见一样，幕后指使的人应该是大哥那边的，除了因为大哥那边受损伤最严重之外，还因为我这边杀了几个叛徒，才能在左将军赶来之前稳住颓势，没让突厥人再进一步。”
“二哥的意思是，你城外的突厥人是由在里面的奸细指挥的？”
澹台灏点了点头，有些意外的看着自己这个妹妹，她对军事居然有着这么厉害的敏锐度。
“众所周知，突厥是马背上的民族，崇尚力量，个性直接豪爽，这也导致了他们的兵法谋略远不及大唐人。也就是以往时不时的交战，他们吃了不少苦头，才让们勉强聪明了些。”
秦岚若忍不住接话，“但这次他们的进攻，从一开始就体现了各种谋略，以及精心部署。”
“对，即便他们攻入了东西两城门，但也并没有拼了命的往内城突围，反而是绕着外城小巷，像是在侦查地形之类的样子。”
这一点，也是澹台灏最疑惑的一点，至今还没有想明白，他也跟父王说了，父王只说他会尽快查清楚的。
侦查地形？秦岚若猛然愣住，她不禁想起夜袭那天，她按照之前他们查探的位置去抓人却只抓到几个无关紧要的小喽啰。
所幸，她并未把人手全部带走，正门，东西城门皆有人手，也抓了几个漏网之鱼，但突厥折了这么多人，难道只为了到城里来走一圈吗？
这根本不可能！
难道，他们……
“二哥，你好好养伤，等过几天我再来看你。”秦岚若说完这句话，急急忙忙就跑了。
澹台灏挑眉，难不成若儿发现是怎么回事了？
不可能吧。
第三十六 突厥皇子
距离上一次突厥人夜袭攻城已经过了半个月了，突厥人虽然在城外还是虎视眈眈的，但一直没有什么大的动静，顶多偶尔到城门下叫叫阵，通常三两下就被守城将领就那么打回去了。
是以，城中百姓又放心的出来做生意，街道上又渐渐恢复了往日的热闹。
一处无人的暗巷，无人发现，两个黑影在偷偷摸摸。
“这就是最后一处了，通知胡狼统领，一切已经准备就绪。”
“是。”
九月初九重阳节，登高插茱萸，会亲朋好友，热闹温馨的氛围充满了整个靖州城。
只有几处星火，幽暗的玉门关下，漆黑的人影悄悄潜入。
今晚无月亮，焌黑的天色，成了这些人最好的保护伞。
城中，一座三进院子，一道黑影闪入，漆黑的房间，没有一点儿光亮，即使身处闹市，也只有一点烛光隐约的透进院子里。
“禀主上，一切准备妥当。”黑影跪地道。
在他的面前，一道笔挺的身影站着，闻言没有任何的反应，身处黑暗，倒像是个木头人站在那似的。
不知过了多久，才传来一声几不可闻的应答声。
“左将军，这是为你保护多年的百姓心软了吗？”一道清脆如莺啼般的声音忽然在院中响起。
与此同时，院中瞬间灯火通明，被照得好似白天一样。
“主上，快走！”黑影闪身冲出窗外，直奔声音传来的方向。
那里站着的，是一个身着白色锦衣的少年，丰神俊逸，好似那天上仙童，遗世而独立，令人只敢远观不敢亵玩焉。
还不待黑影接近秦岚若，就被她身侧窜出的灵岩一掌拍晕。
秦岚若看着毫无动静的屋子，微微皱了眉，她能感觉到里面人的气息，他并没有跑走。可刚刚他明明有机会跑的，而她也以为他会跑，所以另一面的外围她还布置了不少人手。
事情好像不太对头，“灵岩，你们进去看看。”
“是。”两人谨慎的靠近屋子，一人上了房顶，一人靠近房门。
“吱哑……”门突然打开，灵岩正好跟开门的人打了个照面，猛的后退。
离王手下颇受重用的左将军左锦林缓步踏出房门，对于突然出现在他院子里的人，他似乎并不怎么吃惊。
他才三十出头，浓眉大眼，相貌端正，可常年征战沙场，给他的脸上留下了太多岁月的痕迹，令他看起来像四十甚至五十岁的人。
也或许，是耐不住自己内心的煎熬，相由心生。
他在秦岚若不远处站定，即便没有穿着厚重威武的盔甲，而只是深色的便服，也让他的气势不容小觑。
就好像一把刀，气势凛人却不伤人，因为刀还在鞘中。
“请问阁下是何人？这又是何意？”左锦林不慌不忙，负手站着，淡淡的问道。
秦岚若笑了笑，“今日是重阳节，一家团聚的日子，左将军不在家孝敬老人，却一个人在这宅院孤零零的，未免有些可怜。”
“多谢关心，驻守边疆，是我一生的心愿。”
“那就不知道，在将军的心里，驻守的是哪一国的疆土啊？”秦岚若含笑问道。
也替这位左将军感到可悲，家国大义与儿女情长所不容，但这又是一个，重感情的突厥人。
但当选择来临时，他选择了家国，亦选择了从容赴死。
秦岚若第一次觉得，人没有种族之分，只有立场不同，因而带来的一次次冲突，伴随着鲜血，亦伴随着泪水与绝望。
左锦林听到秦岚若的话，默了默，“道不同，不相为谋。我并不喜欢战争，但我不能选择战争。”
秦岚若冷笑，“没人喜欢战争，但蓄意挑起战争，就是有罪，且罪不可赦。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拖延时间吗？”
“你在等的，是这个吧？”秦岚若说着偏了偏头。
灵虚意会，抬手，一颗炫丽的红色烟火在黑暗的夜空中绽放，仿若黄泉路上的曼珠沙华，带来鲜血和死亡。
“你怎么会……”左锦林面色惨白，震惊不已道。
随即，响彻天空的爆炸声传来，声声震耳。只是距离很远，再加上今晚有烟火大会的声音遮掩一二，并没有引起城中百姓的骚乱。
“你把火药转移了？”左锦林失声道，声音里满是不可置信，他的人刚刚还去做了最后一遍检查，以保万无一失，怎么可能这么快就被转移了？
“你到底是谁？”
“她是本王的女儿。”离王中气十足的声音传来。
秦岚若无奈的摇了摇头，没想到父王这么快，霁落刚过来跟她说王府的兵到了。
她的人让开一条道，她这才发现，不仅是离王来了，还有离王手下的白将军，二哥澹台灏，叶景知，以及一脸看热闹神情的薛昀。
“王爷……”左锦林声不可闻的叫道。
秦岚若偏头吩咐灵岩，“看着，别让他自杀了。”
灵岩点头应下。
秦岚若这才向离王迎上去，语气甚是无奈，“您一直派人盯着我？”
最关键的是，她还没有发现。
“你母妃派人来跟我说，你从今天下午就不在府内。”离王得意挑了挑眉，明显意思是，‘怎么样，没想到吧？’
秦岚若不解，“那您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只知道她不在府，似乎也跟不到这里来吧。
只是问到这里了，离王却卖关子不肯说了，“天机不可泄露。”
秦岚若不由得看向他身后的二哥还有燕哥哥他们，谁知他们都是摇头，一副‘我也不知道’的样子。
秦岚若瘪了瘪嘴，还有正事，也不再继续问了。
那边，白清明走近左锦林，眼神复杂，有不敢置信，有被背叛的痛苦，亦有不解，低语问道：“为什么？”
左锦林垂眸，并不答，事已至此，他全部的谋划都落空了，剩下的都不重要了。
白清明再也忍不住，一把揪起他的衣领子，小麦色的脸庞气得发红，“你给我说，为什么！为什么要背叛王爷，背叛大唐！”
“因为，他是突厥人，且还是都蓝可汗的第七子，阿史那元鹰。”
第三十七章 截胡没截成
秦岚若的话一出，石破天惊，饶是离王有准备，还是被惊在原地，半响儿都没回过神来。
更不用说其他人了，十数之内，就没有一个人动弹的。
“若儿，你没弄错吧？”澹台灏靠近秦岚若，难得有表情的问道。
秦岚若点了点头，“绝对没弄错，毕竟我还特地派人去了趟草原。”
澹台灏闻言，不禁一脸惊异的看着自家小妹，“……”
他觉得，就算小妹现在跟他说，她是找都蓝汗王亲自确认的，他都信。
离王回过神来，眉头紧皱，“不对啊，我怎么没听说都蓝还有个第七子？”
秦岚若示意灵岩上前把白清明拉开，闻言笑了笑，“父王自然是没听过，因为阿史那元鹰是都蓝汗王和汉族女子生的孩子，在突厥，汉人基本都是奴隶，他们怎么可能同意，让一个汉族女子生的孩子上金册，甚至承认他的身份？”
她没说的是，这其中还涉及一桩隐秘，但既然人已死，再挖那些往事也没有任何意义了。
乍然听闻左锦林的身世，白清明怔怔的松了手，“既然他们对你不好，你为什么还要为突厥人卖命？”
左锦林冷然一笑，“突厥人对我不好，那汉人对我就好了吗？别忘了，我还有一半的突厥血统。”
说着垂下眼眸，“我无数次在想，少了哪一种血统都好，起码我可以当一个纯粹的人，而不是被所有人厌弃。”
众人默然，有这种情况的人，并不止左锦林一个人，而他们这种被视为血统之下的杂种，无论是在突厥，还是在大唐，下场都只有一个，受尽冷眼欺凌，被磋磨致死。
“是突厥那位新来的国师救了你，你才如此听命的吧。可是你确定，他真的救了你吗？”秦岚若意有所指。
虽然不知道具体的过程，但她更觉得，是因为左锦林对他有用，才会出手相救，否则，一个蓄意掀起战争的人，又怎么会有如此的善心。
左锦林心中未必不清楚，只是不管怎么样，国师都救了他们母子，他对此就只有感激。
况且国师还曾答应他，无论他是否成功或失败，国师都会把他母亲送回大唐，过上安然的日子。
“别白费力气了，无论你怎么说，我都不会说什么的。”左锦林摇头。
秦岚若掀了掀唇角，若真是什么都不肯说，刚刚在屋里就应该服毒自尽了才对，岂会出来跟他们说那么多。
这个人，真的很矛盾。
秦岚若偏头吩咐道：“霁落，带回去，交给霁阳，明天太阳升起之前，我要知道他嘴里的全部东西。”
还不待霁落上前，离王却突然出声阻拦道：“哎，若若等等，你毕竟也只是个女儿家，又没有什么官职，私审犯人不妥，要是传出去了那还得了。再来他是父王的下属，自然是由父王来处置，你忙了一夜了，赶紧回去休息吧。”
秦岚若无奈，她就知道，父王一直默不作声的跟到这里来，肯定就是打着截胡的主意。
澹台灏无语，父王为了抢人，还真是第一次说话说得这么漂亮。
“父王，你这是要跟我耍无赖吗？”秦岚若歪了歪头。
“你这孩子，这怎么叫耍无赖，父王知道你是为了帮父王，那父王不想你太辛苦而已嘛。”离王义正言辞的说道。
秦岚若失笑，这样的父王倒也有趣。
不过，这人可是不能给他的。
“公子，最近奴家手痒得厉害，不如这人就给奴家吧。”丝丝魅惑，声声入耳。
离王转头，这才看见左锦林身侧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衣着大胆的红衣女子，女子看上去虽然不年轻了，但眼波流转间的魅惑，却十分的惑人心神。
女子左手轻抚左锦林的面庞，似是依在情郎的怀里一般，肌肤赛雪，平添诱惑。
而叶景知自从这女子出现后，整个人就如石化了一般，“薛叔，她是……薛奶奶的女儿吧？”
薛昀瞥了他一眼，什么叫自欺欺人，这就是。
“如果，这样想能让你好受点儿，我不介意你这样想，她更不介意。”
不过，也不知道茹柳依依是什么癖好，当初他说她的妆容太年轻了，她倒是听话，立即又化的老了不少，只不过还是能依稀的看出年轻时的影子，也就她的本来面貌。
所以只要见过她老妆的人，即使她再卸了易容，依然能肯定的认出她来。
“茹柳依依？”澹台灏皱眉道。
秦岚若惊讶的挑眉，“二哥竟然能认出来？”
茹柳依依可退出江湖十年了，以二哥的年纪竟然能认出，太奇怪了。
澹台灏见秦岚若没有否认，嘴唇紧抿，没有解释。
“公子，这人，奴家带走了哦！”茹柳依依的话音刚落，身影便在了众人眼前消失了。
当然，还有左锦林。
“等……”离王根本来不及阻止，转头去看秦岚若。
秦岚若望天，抻着懒腰，“哎呀，我觉得刚刚父王说的话很有道理，我好困了，回去睡觉了啊！”
都不用秦岚若下令，所有人迅速撤离，一时之间，她身边只剩下灵虚灵岩两个。
而且她走的时候，顺便还把叶景知和薛昀带走了，这下只剩下离王和他的儿子，以及离王府的一干下属了。
站在离王身边的白清明忍不住打了个哆嗦，今年秋天好像来得有些早啊！
离王倒也不是真的生气，只是觉得在这么多人面前，女儿太不给他面子了。
澹台灏表面面瘫，心里却是乐开了花，长这么大，他还是第一次见父王吃瘪呢。
“咳，这个茹柳依依是什么人？”离王没话找话道。
澹台灏平复内心，淡定道：“是曾经那个魔教的大护法，不过是卧底进去的，魔教覆灭了以后，她就不知所踪了，没想到她会和妹妹认识。”
“你的意思，她是个正派人？”离王像是忧心忡忡的老父亲，关心自己女儿身边的人，生怕她受到伤害。
澹台灏对此持保留意见，“呃，正不正派儿子不知道，不过江湖上关于她的传闻，并不怎么好听。”
第三十八章 所谓火药
“我问出来的，就这些了。”茹柳依依慵懒道，即使只是一个坐姿，茹柳依依也能坐得风情万种，偏偏又没有那种风尘味，绝世魅姬不过如是。
秦岚若点了点头，偏头问道：“霁阳，都记下来了吗？”
“公子，都记下了。”霁阳将手头整理的东西归拢一下，放在了秦岚若的面前。
秦岚若若有所思，“那个国师还真是神秘，但他又这么了解大唐，又擅兵法，肯定是大唐人无疑了。”
“这倒也不奇怪，当今的皇帝有多招人恨你又不是不知道。”茹柳依依凉凉的提醒道。
秦岚若看她一眼，“恨他的人很多，想要得到大唐江山的人更多，但能够如这个国师这般能力的人，我却觉得并不多。”
“那倒也是。”茹柳依依赞同，“那你接下来要怎么办？留下来帮你父王打仗？”
秦岚若低头，最上面的一张纸上，是左锦林招出的所有潜伏在离王治下的突厥暗桩名单。
小手拿起来看了看，声音冷酷无比，与她平时清脆靓丽的声音完全不同，如同寒冬腊月里的寒风，凛冽逼人，“这仗，能不能打得起来，都不一定了呢。”
“看来你真的把离王一家放在心上了，这杀气，久违了。”茹柳依依叹道。
第二天一早，突厥的将军莫邪胡奉可汗的命令，再次率军前来，攻打玉门关。
依国师的计策，昨日提前潜在城门下的一万好儿郎，竟全部殒命。
可汗大怒，下令将国师监禁一个月，并且还命令他今日必须把玉门关攻下来，就算攻不下来，也要几颗主将的项上人头为死去的好儿郎们血祭，以告慰他们的在天之灵。
所以，他今日可是摩拳擦掌，带了五万大军过来，准备大干一场。
可是，当他看到城门口上的人头时，目眦欲裂。
那是，奉国师之命，提前潜入靖州的突厥兄弟。
有他认识的，有不认识的，有走了一年的，也有走了很多年的。
其中一个，还是他的堂兄弟，之前还会写密信给他，讲述大唐的繁华与兴盛，还期待着他们能一起共游大唐。
可如今，他的头颅却被高高的挂在城墙之上，血迹早已干涸，但死不瞑目的神情，却令他红了眼。
“啊！大唐人欺人太甚，如此羞辱我草原儿郎，该杀！”莫邪胡举刀呐喊。
“该杀！该杀！……”
城底下的人群情激奋，城楼上的人却是冷静如霜。
“若若，这有点儿过了吧。”澹台灏忍不住出声道。
十几颗人头就这么悬挂在城楼上，今早上他上来的时候，也是吓了一跳。但偏偏他这妹妹却能淡定的坐在那品茶，对那浓郁的血腥气一副毫无所觉的样子。
秦岚若晃了晃茶杯，上面漂浮的茶叶随着她的动作，有规律的移动着。
听到澹台灏的话，她笑了笑，“虽然二哥你也是上过战场的人了，却没有学会这战场的残酷啊。”
离王在一旁虽然没有说话，但他是赞同秦岚若的做法的。
昨天，若若有特地派人跟他禀告，那些炸死突厥人的炸药，是她派手下在靖州最热闹的几条街找到的。
突厥人的计划，是趁着昨日城中人放松警惕过节时，点燃炸药，在城中制造混乱，趁机攻城。
那可是五大箱炸药，足以毁了半个靖州城，更不用说城中的百姓了，一旦让他们得逞，那就是死伤无数，与屠城无异。
还好若若及时察觉阻止了，不然他以死谢罪都不够的。
听出秦岚若话里有话，澹台灏好像有些明白了，但依然不赞同。
秦岚若放下手里的杯子，站起来，眼眸幽深，“二哥，你明白，无休止的战争带来的只会是无休止的鲜血与牺牲，面对敌人，不是只要尽量做到将己方的损伤减到最少而已，而是要打到他们惧怕，惧怕到骨子里，永不再敢犯。”
城墙上但凡是能听到秦岚若话的人，皆是一脸佩服的看着她，这种话，可不是一般人能说出的，更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可是她身上散发出来的自信，就是在告诉众人，她能做到。
城墙之上，知道秦岚若真实身份的并没有几人，白将军和任将军作为离王的心腹自然是清楚的。
两人都不禁相视一眼，皆是可惜，这小郡主若是个男儿该多好。
这并不只是二公子一个人的毛病，就算是世子那样足智多谋，深谙兵法，也上过许多年战场的人，也是一样。
但无论是离王还是他们，都是犹豫要不要教他们，因为其中的度很难拿捏。
毕竟现在不是乱世，如果过于心狠手辣的话，凶名传了出去，特别是京城，不免会引起皇帝更深的忌惮。
秦岚若的话音落下，城墙上早就时刻准备着的弓箭手，利箭划破长空，像带着翅膀似的，落入突厥阵中。
莫邪胡极好的眼力，令他清晰的看到了长箭上绑着的竹筒，以及拖着的火尾，这样特制的羽箭，只有一个用途。
“嘭！”
“啊……”
他根本来不及下令撤退，心口一凉，他愣愣的低头，就看到了没入胸口的箭尾，摔落马下。
爆炸声还在不绝入耳，没有了首领的突厥兵四散逃开，但依然躲不开不断射来的火箭筒。
“若若，你一直还没跟我说，你这火药是哪里来的？”离王偏头问道。
之前搜来的那些火药，昨天不都用来炸那些想偷袭的突厥人了吧，怎么还有。
“当然还是昨晚搜来的。”秦岚若背着小手，理所当然道。
“还剩下多少？”离王暗搓搓的问道。
火药这东西实在是太难弄，即便是打仗的利器，但每年的产出不多，没个军营能分到的，那就更少了。
要是有了火药，守城简直不要太轻松。
“父王难道就没有想过，这么多的火药，突厥人是从哪里弄来的，又是如何运进靖州城的？”秦岚若淡定的转移话题。
“你查到了！告诉父王呗！”离王反应极快的说道。
第三十九章 突厥的胜利
在最后一支火箭筒落地，五万突厥人，几乎全部丧命于此，鲜血染红了大地，煞气逼人。
城墙上一片寂静，只有离王和秦岚若不知道在哪里暗戳戳的说什么。
澹台灏望着底下血淋淋的战场，布着薄茧的大手慢慢握紧，不得不说，他这小妹给他上了一堂令他印象十分深刻的课，恐怕他这辈子都不会忘记了。
随即不解的看向秦岚若，据他所知，秦家世代为相，走的都是科举文官的路子。
小妹若是书画过人，他倒是不稀奇，但这排兵布阵，如此心狠的模样，也是秦丞相教出来的吗？
他却不知，离王心中有同样的疑问，但每次离王露出一点儿想询问的苗头，就会被这丫头淡定的转移话题。
就比如现在。
“据我得到的情报，一个月前，繁华坊被人包了全部的烟花。”秦岚若背着小手，悄悄地走到一旁说道。
“一个月前，若是为了八月十五放，买烟花不是也正常吗？烟花什么时候买，买多少，都是正常的。”离王不以为意道。
秦岚若灵光一闪，“父王也这样包过繁华坊的烟花？”
离王：“……”小丫头实在是太敏锐。
轻咳两声，“嗯，之前你们母妃过生日的时候，弄过一次。”
秦岚若嘴角翘了翘，没想到父王冷硬的外表下，还有这么一颗浪漫的心啊。
若是她自小也长在王府，有这样幸福的家庭，是不是她就不用……
不对，要的只是她这个人，以前有说过的。
而且丞相府，虽然比不上王府的温馨，但整个丞相府上下都很疼她的。
“若若，怎么了？”离王见女儿好久不回话，一副怔怔出神的模样，不由得开口叫道。
秦岚若被叫回了神，看着如此关心她的父王，难得的使小女儿心性，撒娇道：“父王，那等女儿过生日，您是不是也能豪气一把呢？”
离王从女儿一生下来时，就一直盼望着女儿跟自己撒娇的小模样，不说之前分离的十几年让他无望。
就说自从女儿回来后，整天一身男装，他早就绝了这心思，没想到今日还有这意外之喜。
立刻纵容道：“当然，只要若若高兴就好。”
澹台灏捂脸，父王和大哥都是宠着若若没有底线的。
“那女儿就先谢过父王啦！”秦岚若笑眯眯道。
“若若啊，那火药之事……”离王意有所指，言下之意，我都答应你了，你不得给点儿谢礼吗？
“父王，点到即止哦，若是我都帮父王查完了，岂不是显得父王没有手段，那您在母妃和大哥二哥三哥他们面前就会没有面子的，女儿可是很贴心的。”秦岚若说罢，一溜烟下了城楼。
离王：“……”
澹台灏摸了摸鼻子，转头望天，今天天气真不错，万里无云，阳光明媚好风光。
刚刚的他，就好像看到了一大一小两只狐狸，身后的尾巴都在摇，可惜小狐狸比大狐狸多了一尾巴。
突厥大营主帐。
“你真的都看清楚了？”都蓝可汗一双虎目瞪大，紧紧的盯着底下，一身盔甲满是鲜血的莫邪胡的副将。
“是，末将看得清清楚楚，潜入靖州城的人都被杀了，唯独不见阿史那元鹰。”副将一脸狠色道。
若是平时，他碍于阿史那元鹰第七皇子的身份，总要表面上恭敬称一声七皇子，但现在阿史那元鹰却是很有可能联合国师投诚大唐，索性连表面那层面子都撕掉了。
“嘭！”都蓝可汗一掌拍桌，竟是将桌子生生拍碎了。
就算阿史那元鹰真的投诚大唐了，他也不相信国师会投诚大唐，那可是灭国的仇恨，岂是那么容易被抹去的。
但是开战至今，他已经损失了七万好儿郎，也是摆在眼前明晃晃的事实。
忽然，一个将军快步走进了营帐，是都蓝可汗的绝对心腹，科尔辛，“可汗，阿史那元鹰的母亲不见了。”
“不见了！怎么会不见了？”都蓝可汗这时是真的相信，那个留着一部分大唐血脉的儿子真的背叛了他。
不然，怎么现在城里的卧底除了他都被杀了，他的母亲与此同时又不见了。
“回大汗，据看守那个大唐女人的守卫说，国师大人在半个月前曾去见过那女人，后来还曾命人暗地里照顾那个女人。虽说国师现在被可汗关了禁闭，但他要是真想救那女人，也不是没办法做到。”科尔辛跪着禀告道。
“本王不听你的推测，我只问你，有没有证据？”都蓝可汗还没有被愤怒冲昏了头脑，那个女人可是牵制阿史那元鹰最好的工具，那么精明的国师，怎么可能会救她？
科尔辛犹豫了一下，低声回道：“没有证据。”
说着抬头，“不过，如果可汗给我更多的时间，我一定会找出证据。”
都蓝可汗往后一倚，目光锐利的看着科尔辛。
“科尔辛，我希望你能明白，你和国师都是我最得力的下属，攻打大唐，占据他们的土地，粮食，女人是我们一致的目标。”
都蓝可汗意有所指，作为他的心腹，科尔辛怎么可能听不出来。
但他虽然没有证据，可是国师的行为确实可疑。
“可汗，国师毕竟不是咱们自己人，他是从大唐而来，他……”
“够了，科尔辛。”都蓝可汗起身，缓步走到他面前，“科尔辛，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吗？”
科尔辛张了张嘴，咽下原本的话，低头行礼道：“科尔辛明白了。”
都蓝可汗满意的点了点头，“现在争执这些已经毫无意义，即刻下令休整，转去榆林关，将之前未运进靖州的火药全部带上制成火弹，用于攻城。”
“是，我马上去办。”科尔辛恭敬的出了主帐。
都蓝可汗顺着敞开的帐布，望着不远处的一处帐篷，“你，去告诉国师，我依然信任他，只是突厥需要一场胜利，彻彻底底的胜利。”
“是。”副将连伤都顾不得包扎，就赶忙去国师的营帐。
都蓝可汗眼神坚毅，大唐他势在必得。
第四十章 玄玉楼
夜幕降临，漆黑的夜空能将一切秘密都淹没似的。
一条偏僻的街道上，一辆朴素的马车缓缓的行驶而过，青砖的地面自然不会留下任何的痕迹。
车外，驾车的两人警惕的看着四周，暗暗加快速度，但马车依然很稳，车内几乎感受不到多少颠簸。
车内，秦岚若无语的看着一身织锦玄色暗纹衣衫的澹台灏，“二哥，我都跟你说很多遍了，大哥他真没事了，之所以还不让他回去，是因为……”
说到这里，秦岚若住了嘴，至今京城朝廷的反应，可以说没什么反应，除了一道安抚离王的手谕。
难不成，皇帝怀疑什么？
也不应该，他的人手伸不了这么长，对这边的所知应该都是从战报上得知，自然无法凭空怀疑。
现在还不确定京城的注意力有没有从离王府移开，所以秦岚若自是不敢轻易让大哥回家。
不过，养了这些日子，大哥身上的伤确实好了许多，毕竟有天下第一的神医天天给他调理，现在白天也能下地走走了。
澹台灏点头，“你已经说了很多遍了，我自然明白，但明白是一回事，见到又是另一回事。母妃可交代了，务必把大哥身上的状况回去一五一十告诉她。”
秦岚若眨了眨眼，“二哥，有件事你知道吗？”
“什么？”
“你只要想干坏事的时候，话才会格外的多。”
澹台灏立即闭口不言，打定主意，就是要跟去见大哥。
秦岚若也心知阻止不了他，再说这都快到了，多说无用。
忽然，一支利箭划破长空，力道惊人，竟直接射穿木质的车门，从澹台灏和秦岚若面前经过，夹杂着劲风，狠狠地钉在了马车的主位上。
秦岚若看着那长箭，微微挑了挑眉。
“破空箭！”自小在军营长大，对各种武器都了若指掌的澹台灏一眼就认出了这一箭。
传闻破空箭的材质特殊，连经过提炼融成的五寸精铁板都可以射穿，这只是马车，这般已算手下留情了。
可澹台灏哪里知道，这马车之所以会比一般的马车大上不少，就是因为马车的四壁木质材料中包裹的正是五寸的精铁，要不然也不会需要四匹上好的马驹来拉了。
一认出这箭，澹台灏忍不住就想出去查看，他记得之前有传闻，现今唯一能使破空箭的人，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杀手组织玄玉楼里的。
“二哥，你现在出去是想让人把你射个对穿吗？”秦岚若忙拉住他，虽然他们的目标不是二哥，但也有万一。
澹台灏看了一眼那还在轻颤的羽尾，扯了扯嘴角，“可我觉得，这马车里好像也没怎么安全到哪里去。”
秦岚若笑了笑，指了指白玉般的耳朵，示意他听。
澹台灏这才坐下来，亲耳去听，他的听力一向过人。立刻就听出有十余个刺客在房顶瓦片上飞跃。
而原本只有两个护卫马车车顶，同时也多了好几个人的脚步声。
他不由得看了自家妹妹一眼，“若若，你早就知道有人要杀你？”
秦岚若笑而不答，抬手打开一旁的储物匣子，拿出一盘瓜子和一盘马蹄糕，外加一壶不知何时沏的茶，倒出来还冒着热气。
“还有的等呢，二哥不如先吃这些果果腹。”
澹台灏有些失神，若若这个样子，让他不禁想起了自己刚随父王上战场的那一年。
以前突厥人虽没有像这次大动干戈，但还是会时常因抢夺粮食，而越过边境。
每次突厥来袭时，他就兴奋又担心，但更多的是迫不及待去杀敌，那时的父王也是这样，端出饭菜，含笑哄他吃。
每当他吃完一顿饭，一次突厥来袭就被解决，而后突厥就会有好几天不敢再来犯。
“二哥？”
澹台灏回神，抬手拿起一杯温茶，喝了道：“看来若若你，并不是只有相貌像父王而已。”
“什么？”无头无尾，秦岚若一时没听懂这话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澹台灏意味不明的笑了笑。
他们在车里谈笑风生，车外的打斗可甚是激烈。
霁落拎起掉落在地的玄弓，偏头看了一眼倒地的黑衣人，背上背着牛皮箭筒，里面还有好几支长箭，冷哼一声，“破空箭！”
随即轻功一展，手里的长剑轻松挑落背后偷袭之人的武器，反身一脚，就踢得那刺客晕了过去。
灵虚听得一阵牙疼，不用说，那看似轻飘飘的一脚，定是踢断了好几根肋骨。
马车里，秦岚若一杯茶还没喝完，外面的打斗声渐停。
“公子，玄玉楼的刺客，除了破空箭，还有一名天字级杀手，五名地字级杀手，十名杀字级杀手。”霁落站在马车外禀告道。
秦岚若打开车窗，将刚才拔出来的破空箭递了出去，“杀字级的都杀了吧，另外叫言让来赎人。”
“是。”霁落接箭应道。
随即，马车继续前行，澹台灏却没了吃喝的心思，“若若，你刚才说的言让，是玄玉楼的楼主？”
秦岚若颔首，“怎么，二哥听过？”
“玄玉楼的楼主一向神秘，江湖上基本没几个人知道他的真面目，我上哪里去知道去，只是如果父王知道你跟杀手组织也有牵扯，估计得恨不得提刀去砍秦丞相了。”澹台灏调笑道。
他父王生平可是最讨厌这种见不得人，又沾满血腥的刺客了。
若是父王知道他的宝贝女儿与这帮人有牵扯，砍了秦丞相都算是轻的。
“哦～”秦岚若点了点头，“听着这里有故事啊！”
“咳，还有多久能到你那宅子？”澹台灏转移话题，点到即止就好，毕竟是自己的父王，把他老底跟若若都掀了，估计父王会把他扔到茅厕里去。
秦岚若也没拆穿，虽然她想知道什么事还是很容易的，只不过离王府毕竟都是她的亲人，刨根问底的调查不好。
澹台灏以为刺杀就这一次，谁承想，刚到若若的私宅，还没来得及看看园子长啥样子，虽然天黑也看不多清楚，但刚下马车，就有人上前来报，说是园子里也遭了刺客。
第四十一章 热闹的早晨
澹台灏心想，若若这到底是招惹谁了，竟引来这么多人想杀她。
故也没着急去看大哥，而是随若若去了书房。
“公子，今天来园子里的那些刺客，我看着倒不像是来刺杀谁的，像是在找什么人的样子。”霁阳禀道。
“抓住了吗？”秦岚若随口问道，这园子别看人少，但暗地里的防护可是将整个园子围得铁通一般，若不是故意放水，那些人根本连园子的边儿都碰不到。
“没有，全是死侍，一看逃不出去，立刻就咬破了嘴里的毒囊。”他一开始也没有想到是死侍，大意了。
秦岚若若有所思，“这两天，茹娘有带阿史那元鹰出去吗？”
霁阳回想了一下，“有，前两日带他去见了那一位。”
“对了，慧姑姑今早走了，这是她给您留的信。”
秦岚若拆开，大致看了看，慧姑姑对她欲言又止的，到底是瞒了她什么事？
若只是她的身份的话，师父早就告诉她了，自己又没故意遮掩，她应该有所察觉才是。
一听阿史那元鹰这个名字，澹台灏惊了一下，他还以为若若早就把他杀了呢，毕竟那天城墙上的人头也不是假的，“若若，你把阿史那元鹰藏在了这里？”
秦岚若把看完的信件往桌上一放，闻言笑了笑，“二哥是不是好奇，我明明对突厥那些内奸赶尽杀绝，为什么却要饶过阿史那元鹰？”
澹台灏点了点头，等着秦岚若的解答。虽然阿史那元鹰落到了父王手里也不一定会死，但他总觉着，若若饶过他的理由会不一样。
秦岚若放松的往后一倚，“二哥有没有想过，那阿史那元鹰若真的只是一个普通的大唐女子给都蓝生的孩子，他们会愿意让他来大唐卧底吗？”
澹台灏听得眉头一皱，“若若的意思是他还有别的身份？”
秦岚若直起身，双手交叉，托着下巴，目光如炬，“本来是没有的，但他们想让他有，而我也想让他有。”
澹台灏听糊涂了，什么有没有的。
秦岚若也没有多解释，“现在时间也不早了，大哥这时肯定睡下了，二哥也去休息吧，明天一早我们去见大哥。”
澹台灏这才注意到，现在时间已经临近子时了，大哥就算是没受伤的时候，这个时间怎么也睡了。
“好。”
竖日，澹台灏一大早就起来了。他每天早上有练武的习惯，今日也是一样，但在王府有练武场，这里他不熟悉，本想就这么在院子里练练就行了，谁知却听到了短兵相接的声音。
不由得循声找去，绕过一个假山，看上去是个小花园的地方，却土地平阔，有一片极大的空地，空地两旁摆着不少武器，基本的十八般武器是全了的。
空地中央有个台子，台子上有两个人正在交手。
他要是没看错的话，就是整天跟着若若的那两个护卫，看不出来，武功这么高，高到有点儿吓人了。
“二哥起得这么早？”突然，秦岚若的声音在他背后响起，出神的澹台灏猝不及防的被吓了一哆嗦。
澹台灏转身，就看到一身白色短打劲装的，无力的扯了扯嘴角，“若若你起的也够早的。”
“若若，你怎么这么早来？”叶景知拎着剑过来，看见秦岚若有些惊讶，之前他从没在这么早的时间遇见她。
“呃……等人。”秦岚若点了点小脸。
“公子，奴家的茶呢？”茹柳依依玩着手里的茶盏，摇曳生姿的走了过来，叶景知她知道是谁，最近在园子里也见过几次。
但澹台灏，除了那一晚匆匆一瞥，倒也不算真正的见过。
“公子，这是您的二哥吗？”茹柳依依不客气的拿过秦岚若拎着的茶壶，给自己倒了杯清茶问道。
秦岚若斜睨她一眼，“明知故问。”
茹柳依依娇笑两声，若是那定力不强的男人，指不定就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了。
索性，在场的定力都很强。
“公子，不是奴家恭维您，离王府的遗传就是强大，容貌皆是出人一等啊。”茹柳依依调笑道。
澹台灏却注意到，这茹柳依依虽然言谈举止，处处带着魅惑，但她的眼神清明，显然没有任何不好的想法。
从这一点看来，倒是与传闻颇有出入。
“若若，小桃说灏儿来了……”澹台鸿自从身上的伤大好，可以下地后，每天早上都会来这里转一圈。
用他的话说，不能过手瘾，难道还不能过眼瘾吗？
虽然秦岚若怀疑他，只是找借口出来放风而已。毕竟前两天，他差点儿又晕倒了。
“若若，你在等大哥？”叶景知走到秦岚若身旁低声问道。
澹台鸿刚跟自家弟弟打了个招呼，就听见叶景知这话，连忙道：“叶公子，现在你和若若在外界看来皆已是死人，既然换了个身份生活，婚不婚约的，都做不得数了。”
意思是，我们没那么熟，别一口一个大哥叫的得亲热。
秦岚若嘴角抽了抽，这几日她不怎么在这里，“你和大哥怎么了？之前不还是挺好的吗？”
叶景知下意识的看了一眼澹台鸿，澹台鸿却立刻瞪了回去，看得旁边的澹台灏一脸的诧异，他家大哥一向是性子温和，待人有礼的。
这人怎么招他了？
秦岚若悄悄的晃了晃叶景知的手，无声的催促。
叶景知嘴唇紧抿，没说话。
突然，茹柳依依手里茶盏甩出，一声娇喝，“鬼鬼祟祟的，滚出来！”
随即，一道带着笑意的声音在练武场回荡，“茹家娘子咱们这许久不见，却还是这般凶悍，小心以后嫁不出去哦！”
茹柳依依被气笑，“我嫁不出去，总比你娶不到好，堂堂一个大男人，爱财如命，跟个铁公鸡似的一毛不拔，再配上你这副毒舌，你要能娶到姑娘，都是你家三代祖坟冒青烟了。”
她这话音刚落，一个看起来二十多岁的男人，手里拿着个大算盘，算盘上还托着一盏茶，满满的茶水，一滴未洒，那人脸上还带着满满的笑意，“跟你的毒舌比起来，我甘拜下风。”
第四十二章 算账
茹柳依依拿回自己的茶盏，直接把里面的一口未喝的茶水到了，嫌弃之意明显，若是可以的话，她其实连茶盏都不想要了，冷哼一声，“谁和你彼此彼此。”
说罢转身就走，一副一刻都不想在这里多呆的样子。
秦岚若看了一眼茹柳依依离去的背影，十分无奈道：“你们俩能不每次一见面就吵架吗？”
男人一甩算盘，竟是连秦岚若的面子都不给，“那真是不好意思，还没熟到那个地步。”
“言让，我以为你是来求人的？”秦岚若挑眉。
言让看了一眼周围，没有说话。
“大哥，二哥，你们随意，我有事先走了。”秦岚若说着，把手里拎着的茶壶给了叶景知。
叶景知看了眼倨傲的男人，忍不住提醒道：“若若，小心些。”
秦岚若笑了笑，“不至于。”
转身，抬眼，一扬手，笑意盎然，“请吧，言楼主？”
言让也不客气，大步走在前面，两人离开了练武场。
“灏儿，你知道那人是谁吗？”澹台鸿好奇的问道。他发现，若若身边的人没有一个是简单的，就连她身边的那个侍女小桃也是深藏不露，功夫不浅。
“呃，若若叫他言楼主，可能应该是玄玉楼的楼主。”澹台鸿虽然说的不太肯定，但心里却是确定了，毕竟昨晚若若抓了那么些刺客，说了‘让言让赎人’的话。
澹台鸿一听玄玉楼，脸色顿时不太好，那个江湖上赫赫有名的杀手组织，父王麾下有几名将领也曾丧命于他们的手中。
“若若怎么会跟一个杀手组织的头目有交情？”
澹台灏无辜摊手，一副‘不要都问我，我也不是很清楚’的样子，“这个若若没跟我说。”
澹台鸿立刻看向叶景知，叶景知正拎着茶壶不知道在想什么。
“叶景知，你知道吗？”
叶景知摇了摇头，自从若若回来，过的这段日子，虽然若若在他面前还是跟往昔一样，差别不大，但她做的事，却令他对她的印象一点点颠覆了。
澹台灏顺着大哥去看人，他一直以为这人只是大哥的手下而已，但是这人跟若若刚刚说的悄悄话，他可没有错过“大哥”两个字。
除了他和若若还有三弟，他可从没听过别人管大哥叫“大哥”的。
他到底是什么人？
兄弟间的默契，自是让澹台鸿注意到澹台灏一直停留在叶景知身上的目光，他看了眼沉默不语的叶景知后，叹了口气，“有时间再跟你说。”
就在他们三个在忖度秦岚若和言让关系的时候，秦岚若领着他去了自己的书房。
“我虽然派人去通知你了，但你似乎来的有点儿太快了。”秦岚若坐下问道。
玄玉楼的据点是在江州一带，具体的位置自然是鲜有人知，不过一手之数而已，而秦岚若恰好在这个一手里。
“就在我楼里刺客出发的第二日，我就从江州赶来了，你说快吗？”言让叹道，也是他大意了，之前忘了把不接的人员名单更新一下，这才漏掉了化名的秦岚若。
“骗谁呢，但凡是需要出动天级刺客的单子都需要你楼主的过目，更别提还有破空箭了。”秦岚若手指敲了敲桌子道。
随着她话一出，言让有些不自在的动了动，秦岚若眯了眯眼，“除非，你当时不在楼里，做主的是五个副楼主。”
言让长叹了口气，“果然瞒不住你。”
所以说，当初就不该让她帮着给楼里的管理出主意，结果弄得现在在她面前一点儿秘密都没有，什么都瞒不住。
秦岚若不置可否，歪着头枕在拳头上，胳膊拄着椅子的把手，“唔，人呢？”
“死了，两个，一个是突厥人，一个是大唐人。”而且他们都是从底层杀手一点点坐上去的，相处这么长时间了，要说不心痛是假的。
最重要的是，一个人接一单生意就是五十万两好吗？
“突厥人竟然能混进玄玉楼，他们倒是厉害。”秦岚若顿时若有所思，她一直都不明白，突厥人是怎么做到能渗透到大唐的各个角落的。
突然，她猛的抬头，除非，真的有大唐人叛国，而且位置还不低。
这事，真的越来越复杂了。
“别以为我听不出你在讽刺我，算了，这次算我的疏忽，除了钱和杀手，想要什么随便你说。”言让一副‘我很大方’的样子说道。
秦岚若回神，嘴角抽了抽，“你那玄玉楼，除了钱和杀手还能剩下什么，你吗？”
言让一听这话，立马抱紧了自己，还微微哆嗦着，“哎，我警告你，不要对我有什么非分之想，我已经有心上人了，宁死也不会从你的！”
一个大男人跟个要被‘欺负’的小媳妇似的，简直没眼看。
秦岚若扶额，嘴角隐隐有些抽搐，“为了钱，你连节操都可以丢了是吗？”
想当初，师父还评价他说，虽有狠辣手段，但难得保有清正之风，是个好男儿。
她现在不禁怀疑，当初师父是不是患了眼疾，才会留下如此丧心病狂的评价。
“节操那是什么东西，值钱吗？”言让反问一句，继续小媳妇。
秦岚若实在是受不了了，咬牙，“你可别忘了，你的一个天字级杀手，破空箭，还有五个地字级杀手可都在我这呢！”
言让一听，立刻恢复了正常，甩了甩手里的大算盘，一本正经道：“好吧，条件是什么？”
见他终于正常，秦岚若松了口气，他再继续下去，她怕自己忍不住叫人来把他打一顿。
随即轻咳一声，正色道：“首先，按照我们之前的约定，你手下的杀手来杀我，一次三十万两。”
“等等，等等，你换了个身份，身价倍减好吧！”言让心算一番，“顶多五万两，这还是撑死了的价。”
秦岚若就知道他会这么说，微微一笑，摊手道：“不好意思，我现在明面上是霁云山庄的庄主，坐拥天下大半的财富，你觉得我现在的身价是多少？”
言让扯了扯嘴角，“三十万两确实很公道。”
第四十三章 早膳丰盛
最终，秦岚若从言让手中拿走了四百万两，就这，她还笑着跟言让说，“我已经很大方了，给你打了八折。”
言让肉痛的看着秦岚若小手里的一沓银票，一脸沉痛，“跟你比起来，‘爱财如命铁公鸡’的这个称号我真该让贤。”
“多谢夸奖。”秦岚若笑呵呵的应道，随手将手里的一打银票递给小桃，“一半放起来，一半送去离王府。”
“是。”小桃对两人行了礼，下去了。
小桃身影都已经不见了，言让还在眼巴巴的盯着门口。
秦岚若从桌上的一摞书抽出一本，慢悠悠的摊开，“我劝你，可不要打着杀人截银的主意。”
言让转头，怒气冲冲的看着她，手有点儿痒，偏偏他还绝对不能动她。
该死的，他回去一定要把下这单的人反杀了泄愤，都是这个人，害他损失了这么多白花花的银子。
“我劝你也不要那么做。”秦岚若幽幽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为什么？”言让不服气，除了那份名单，这世上还没有他不能杀的人。
“那个人不简单，如果你不想白白的赔钱的话，我劝你不要。”秦岚若瞥他一眼回道。
言让挑眉，“不就是突厥一个从不露面的国师嘛，现在还被突厥可汗囚禁了，还能翻出什么浪花，难不成，你已经知道他是谁了？”
“不知道。”秦岚若淡淡的回道。
“那你还……”
秦岚若抬眼，“相信我，他绝对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
言让笑了笑，“他要是真不简单，还会到我的玄玉楼下单杀你？有些事情，在有些人那里可不是秘密。”
秦岚若放下书，“不要忘了，我的身份换了，除了你和我的几个属下，可没人知道我们有交情。他的能力并不在江湖，而是朝堂。”
被她这么一说，言让倒是想起来，这丫头手底下有不少能人，更别提当年撒出去的那些，换身份对她而言，一向是滴水不漏。
如不是本人承认，真的很难戳破，毕竟他曾经深有体会。
言让撇了撇嘴，“所以说，我最讨厌这些勾心斗角的事情了，还是江湖人好，干脆利落。”
“哦，对了，你之前让我查的事有眉目了，确实不止繁华坊丢了火药，还有一处秘密的作坊，专做火药走私的，也丢了不小的一批，不过因为不能报官，所以他们委托了侠探调查。”
侠探，是江湖上专门进行调查各种事件的组织，任何事都可以，但前提是你出得起价钱，才能得到你想要的真相。
但是他们从不接带有官方背景的委托，虽然官方更能出得起价钱，但他们更不想卷进朝廷那滩深不见底的浑水里中。
“作坊是谁的？”
秦岚若闻言皱眉，既然是一个专做火药的作坊，那丢的火药数目必然不少。而前些日他们所用的那些火药，与繁华坊所丢的量刚好对得上，那剩下的火药突厥人想用在哪里？
“明面上，是江州知府的小舅子的二外甥。但实际上，却是受控于京城的某位大人物，不过你知道的，我不去京城的。”言让拿了橙子，抛来抛去，随口回道。
听到与京城有关，秦岚若反而松了一口气，只要有线索，隐藏幕后最深的那个人，总有一天会查出来的。
“好，我知道了，等会儿你把接下来的线索交给霁落就行。”秦岚若点头，看了眼时间，“一起吃早饭吧，有你喜欢的蟹黄蒸饺，虾肉馄饨。”
言让一听，嘴角咧开，“行，现在还记得我最喜欢吃什么，之前没白养你。不过，以后调查这种事，你还是让别人去干吧。”
秦岚若正起身，闻言看了他一眼，好笑道：“怎么，我又不是不付你钱。”
言让不高兴了，“我虽然爱钱，但还是有底线的好吧！”
秦岚若开门的手顿住，斜睨道：“这话从你嘴出来，特别容易令人发笑。”
言让：“……”
都说他和茹柳的嘴毒，但在他看来，她也不遑多让好吗？
为什么就没有人指出来呢？
在这里，只要大家有时间，早膳都是一起用的，秦岚若也鲜少摆主上的架子。
所以，早膳直接就是一个大长桌，目测有一摆多盘的菜色。然后再有另一个大长桌在旁，每个人都挑自己喜欢的摆在自己的面前，很方便。
到了饭厅，言让也不客气，直奔自己最喜欢的蟹黄蒸饺和虾肉馄饨。
澹台鸿他们早就到了，叶景知还贴心的给秦岚若提前拿好了八宝饭，藕粉圆子，蜜汁捶藕等偏甜的饭菜。
秦岚若笑了笑，在他身旁坐下，“燕哥哥不用拿这么多的，我吃不了。”
虽然澹台鸿已经跟澹台灏解释清楚叶景知的身份了，但看他们亲近，依然不舒服。虽然没有大哥那么夸张，但他也觉着，自己没认回几天的妹妹就要嫁去别人家，心里闷闷的。
“韩奕大神医，我大哥的身体现在怎么样了？”秦岚若顾不上先吃早膳，先问对面的韩奕。
应她的要求，韩奕每天早上都要先给澹台鸿把一次脉。
“小姐，桃花羹。”小桃将桃花羹放在秦岚若面前。
秦岚若摆了摆手，示意她赶紧去吃自己的饭，别管她了。
“你大哥身体底子好，又有许多好药供着，再加上我这么个大神医，他身子自然已经无碍了。”
说到这里，韩奕忍不住瞪她，“所以我说，能不用每日一请脉了吗？你说说，耽误多少我和慧儿在一起的时间？”
“可以啊，不过要告诉你一声，昨天慧姑姑就走了，现在已经不在靖州了。”秦岚若笑眯眯的回道。
韩奕顿时觉得饭不香了，眼神哀怨，幽幽的看向秦岚若。
秦岚若视若无睹，淡定的执筷吃饭，这还有好几个病人呢，她绝不可能现在放他走的。
其实若不是因为慧姑姑不想多见外人，她还可以多留她两天的。
但慧姑姑以为自己不知道她的过去，她也不想揭她的伤疤，只能装作不知道，任她离去。
第四十四章 困局已解
在韩奕神医那庞大的低压下，众人用完了早餐。
言让吃完就跑了，因为不想再忍受韩奕那幽怨的眼神，澹台鸿和澹台灏他们一用完饭，秦岚若就拉他们去香榭坐了。
当然还有叶景知和薛昀。
饭后一杯清茶，是秦岚若多年以来的习惯，满足的喝完一杯的最后一口，习惯性的眯了眯眼睛，就像是吃饱喝足到的小猫咪似的。
“噗哧！”澹台鸿忍不住笑了出来，澹台灏也忍俊不禁，秦岚若睁眼，纳闷，“你们怎么了？笑什么？”
“没什么，就是感觉很神奇，虽然是同一个动作，但两个人做出来却是截然不同的两种感觉。”澹台鸿掩笑解释道，但秦岚若没听懂。
这时，澹台灏忍不住开口，“父王跟你的习惯和动作，几乎是一模一样的，只是，一个像猫咪，一个人像老虎。”
秦岚若：“……”
她一个姑娘家的，动作气势像老虎算怎么回事？
她只是女扮男装方便行走，可不是真想把自己整成男的。
叶景知轻咳一声，问道：“若若，我听薛叔说，突厥退兵了，是真的吗？”
“薛叔？”秦岚若之前还没在意，现在听着倒有些刺耳，“纪大哥，你变着法儿的占我便宜？”
“咳咳……”薛昀一口茶呛住，“怎么会，我怎么敢？就……假扮的时候习惯了，习惯了而已。”
叶景知这才知道，若若一直叫薛叔纪大哥，难不成之前纪大哥诱他改口，就是因为怕若若追究？
薛昀抬起胳膊，粗鲁的擦干下巴顺着嘴角流到下巴的水，“比起这个，我更想知道的是，你到底是怎么解的离王府的困局？”
“困局？”澹台兄弟俩一脸迷茫，突厥没有攻进城，他们守住了玉门关，甚至现在突厥都退兵了，怎么说是困局呢？
薛昀一看两人这反应，“不是吧，你还没跟他们说清楚？”
秦岚若挑眉，“只说了后面的事，你有意见？”
“没有。”薛昀一副‘我怎么敢’的样子，但还是忍不住小声的嘟囔，“我只是好奇，离王府这样，是怎么这么多年在边境都平安无事的。”
毕竟之前丫头还没有认亲，跟离王府没什么瓜葛，自不会像暗地里护着丞相府那般护着离王府。
叶景知放下手里的茶盏，道：“上位者注意不到的时候，自是安然无忧，但一旦注意到，并视为威胁的时候，就是件很要命的事了。”
“可是我从没听父王提起过什么圣旨，前些天，也问过父王，父王说没有。”澹台鸿皱眉道。
“什么圣旨？”对此事一无所知的澹台灏忍不住问道。
见他们的话题越来越偏向圣旨一事，秦岚若看向薛昀，薛昀“哎呀”一声，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力，“丫头，你快说啊，突厥人真的罢手了吗？”
澹台鸿却抢在了秦岚若张口之前，一脸认真的看着她，“若若，你一直都不让我回府，虽然说这样能让皇帝找不到理由对离王府发难，毕竟我们在尽心尽力的守城，皇帝不敢因为一道不存在的圣旨堂而皇之的对离王府出手，但这也称不上困局吧。若若，你还有多少事是没有告诉我们的？”
薛昀捂脸，岔开话题这种高难度的事情真的不适合他，几乎每次都弄得一团糟。
秦岚若垂眸，“不是我不想告诉你们，而是离王府离开京城太久了，再加上与京城的联系全部断绝，就算告诉你们，你们也是无处借力。”
“怎么无处借力，丞相府……”澹台灏不假思索，脱口而出。
“灏儿！”澹台鸿厉声叫道。
丞相府将若若从小养到这么大，如真如宝，本就是离王府欠了丞相府的人情，怎么还能让他们冒着被皇帝怀疑的风险，为离王府谋算。
“说这么磨叽做什么，不如直接告诉他们，这次突厥的进攻，特地选了玉门关，本就是一场阴谋。”薛昀满不在乎的开口道。
一个个的，又不是三岁小儿，处处要人呵护，都告诉他们又有什么问题。
“你的意思是，朝中有人与突厥里外勾结，故意针对离王府？”澹台鸿一听这话，立刻说道。
“你的意思是皇帝要害我们离王府！”
两人同时出口，但还是澹台灏的话更令人震撼。
“你疯了吗？为了让离王府受到重创，他要赔上自己的江山，如果是真的，那这皇帝也太没骨气，太令人看不起了吧！”薛昀顾不得澹台灏离王府二公子的身份，忍不住开口嘲讽道。
谁知秦岚若闻言冷笑，“他就是这么令人看不起。”
薛昀张了张嘴，一脸震惊，“不是吧……”
这皇帝真这么没底线？
澹台鸿他们眼里皆有惊色，但也都跟薛昀一个想法，真是这样，这皇帝与昏君也是无异了。
秦岚若扶额，“他倒也没有那么丧心病狂，连自己的江山都不要了。虽然他没有亲自下令，但他有暗示自己的心腹，断掉靖州接下来的军粮补给，不派援军。”
“但他也没有想到，突厥派了那么多的突厥暗桩在靖州城，差点赔了夫人又折兵，我已经让父王写了折子，以通敌之罪论处靖州城知府，出于战事紧张，临时将靖州同知任命为靖州城知府。”
澹台灏恍然大悟，“怪不得若若你之前要用那么狠绝的法子击退突厥人。”
秦岚若点头，“这只是一方面原因，另一方面……”
“公子，榆州来信，突厥突然出现在榆州关下，于昨晚进犯，出其不意，榆州守军事先没有准备，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今日整个榆州城以全部沦陷，被突厥占领，现今直逼廉州城。”霁落忽然出现道。
秦岚若慢悠悠的给自己倒了杯茶，“困局已解，京城的皇帝接到消息时，估计突厥会直接打到并州，直逼京城了。”
“若若……”澹台鸿和澹台灏皆是不赞同的看着秦岚若，虽然他们也不满皇帝的做法，但是大唐的江山被外敌侵入，是他们这些将士的耻辱，怎么可能干看着不管？
第四十五章 定北大将军
突厥大举进犯大唐，有了之前离王府损失惨重，却未失一城的强烈对比，继榆州失陷后，近一个月内，大唐再失三城，眼看着就要深入腹地，直逼京城，皇帝怒不可遏。
可遗憾的是，自从他上位开始，重文轻武，朝中可派的将军就那么几个，偏偏又都不是他信任的，犹犹豫豫，不然突厥也不会一路高歌，勇猛直前。
“这个皇帝是不是疯了？”薛昀捏着花生往嘴里扔，这花生用调和的面粉包裹，经热油炸过，格外的香。
“皇帝的疑心重倒是其次，只是朝廷迟迟不派援军，已经引得民生怨道，若再继续下去的话，只怕这大唐的江山都要拱手让人了。”叶景知丝毫不觉刚出锅的栗子烫，很快就扒出里面胖胖的栗子肉，递给秦岚若。
“京城那些老学究天天的说什么之乎者也，总是一副为大唐考虑，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样子，怎么现在没声了，怎么不劝皇帝出兵呢？”澹台灏不怎么喜欢吃栗子，但他喜欢吃榛子糕，跟王妃的口味差不多。
“若若，你到底想怎么做，父王这一个月就没睡过一次好觉，虽然皇帝不信任他，但就让我们眼看着大唐江山就这样沦落，总归是对不起祖宗。”澹台鸿看着只顾着吃，腾不出嘴来的秦岚若，一脸无奈道。
秦岚若比他更无奈，现在十一月了，天气愈加的寒冷，她又不喜欢总在屋闷着，小桃特地在亭子里燃了炉子，给她做了些吃食解闷。
本就只有她和燕哥哥的，谁承想一群人忽然就都来了，那一大盒子的吃食，瞬间就没了一半儿。
要不是她换回了女儿装，袖子宽大，衣服上又多有配饰不方便，早就直接上手护食了。
她好久没有这么好好吃一顿了，很馋的好吧！
至于为什么换回了女儿装，那是因为她现在是离王妃认下的义女，冠着离王府远房亲戚家的姓，名为上官若。
离王妃还曾想让离王上折，为她请封，不说个郡主，县主也可以的，总归是有个身份。
但好说歹说，被秦岚若拦了下来，到底是顶了别的身份，太招摇不好，万一被皇帝发现了，那也是个对付离王府的借口。
而且，她本就不同意恢复女儿身份，还是离王妃劝说，她现在已经满十三岁了，过了十月十五的生辰，虚岁已经十四岁了，马上就要到嫁人的年纪了，怎可一直用男儿的身份。
别人她自不可能嫁，当然还是叶景知。而且现在叶景知还在靖州大营任职，之前他守城，救世子都有功，现在是从六品的昭武校尉，直接在世子的旗下。
叶景知本不想连累秦岚若，毕竟他现在这个身份是假的，但秦岚若也是一样，只不过他是戴罪之身，而秦岚若这事如果被捅出去，也是一个欺君之罪。
两个人半斤八两，谁也说不了谁。
秦岚若就算不听大哥的话，也清楚父王这些日子不好过，即便撇了皇室的血脉，他自己也是心怀天下的。
若不是自己一直阻着他，又拿离王府的存活说事，只怕他早就带兵去驰援了。
可是她敢拿自己的性命打赌，只要离王府一出兵，不管结果如何，皇帝肯定是一道问责的圣旨，趁机削弱离王府的势力。
皇帝现在已经不是疑心病重那么简单了，只要是能保证自己所有的权力都紧紧握在自己手里，他还有什么是下不去手的。
“纪大哥，你该收拾行囊出发了。”秦岚若忽然看向薛昀道。
薛昀咽下嘴里的栗子，“去哪？”
“河木关。”秦岚若说着笑了笑，“这个地方应该没有人比你更熟悉了。”
薛昀没了刚才吃东西的肆意，扯了扯嘴角，“你确定皇帝会放他出来？”
秦岚若挑眉，“他已经出来了，皇帝命他率领三十万大军北上，预计五天后抵达河木关。”
薛昀嘲讽一笑，可却也不知道是在嘲讽谁，“呵，我真是看不懂，他们之间到底都是什么乱码七糟的关系。”
秦岚若撇了撇小嘴，其实她也看不懂，不过，这不妨碍她的计划就是了。
“所以，去还是不去？”
薛昀似乎用了好大的力气，才开口吐出一口气，“去。”
秦岚若满意的点了点头，“一路小心，霁落会跟你一起。”
薛昀起身，还未走出亭子，却停下了脚步，寒风渐起，可他还是一身单衣，甚至还卷起袖子露出了小麦色的硬实小臂。
“这件事了了，我就不欠你的了。”
秦岚若摇了摇头，狡猾一笑，“这件事可没有那么容易了。”
薛昀回头瞪她，秦岚若坦然接受，甚至回视他。
薛昀神色间有些无奈，也有些疲累，闭了闭眼，“公子，我更喜欢江湖。”
秦岚若起身，嘴角微翘，拱手道：“将军，若儿等着你凯旋归京的消息。”
这次，薛昀毫不犹豫的转身，大步离开。
从头看到尾的三人，面面相觑，不明白两人这是弄的哪一出。
“若若，你刚刚的意思是，皇帝派人大军平突厥了？是谁？”叶景知都顾不上扒栗子了，连忙问道。
秦岚若坐下，自力更生的抓了把栗子放在跟前扒，凉了就不好吃了。
“定北将军，冷敬飞。”
秦岚若话音刚落，澹台灏就连珠炮似的一个劲儿的问，“这是谁？怎么我从来没听过朝廷里还有这么位将军？派了个籍籍无名的小将任大将军，这皇帝到底还想不想击退突厥了？”
澹台鸿看向叶景知，他们没听过正常，毕竟离开京城十多年，但是叶景知应该知道才是，毕竟他之前是兵部尚书之子，又生活在京城那么多年。
谁知叶景知也摇了摇头，他从没听过。
秦岚若笑了笑，他们当然没听过，这可是皇帝新赐的名字，“他以前的名字，叫季红雪。”
“什么！”三个人皆是惊叫出声，这个名字现在是几乎是无人提起了，但在七八年前，那可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赫赫有名的战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