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83节 柳木的欠税
不说柳木的穿着，只说柳木身后四名随从。
这四人从马上下来站在一旁，四个披长度只高于脚面三寸的大圆围披风，就是那种可以把人包围了披风。用的是轻薄昵子的材料。
而后内穿对襟双排扣立领装，这是羊毛与麻混织的一个材料。
内穿什么看不到，但肯定是羊毛线织成的毛衣。
而后是笔挺的军马裤，带裆的那种。然后是皮靴，竟然还给后跟钉了铁掌，踩在石板路上丁丁的响。
再看柳木身旁，抱琴外披一件外丝绸内麻布的棉袍，边缘用的是兔毛作的装饰。
内穿汉式短襟罗衫披裙四件套，脚穿红色鹿皮轻底靴。
“混帐，果真是混帐。”李渊回头再看看身边跟着的禁宫卫士的穿着，竟然还不比过一个小小县子的家丁。
李渊身旁的禁军校尉靠近李渊低声说道：“圣人，这样的衣服泾河码头这边的禁军卫士也有配发，但不知是否合规矩，所以心中欢喜却是没人敢穿。”
李渊冲着柳木用两根手指勾了勾。
柳木赶紧小跑着过来。
柳木出现不用喊，更不用给脸上写字，泾河码头的人就算不认识也知道这肯定就是三原柳家大郎，除了柳家大郎谁还会这样打扮家丁。
周围的无论是贵族、还是商人、百姓，此时也都知道坐在那里的很可能就是大唐皇帝。因为在泾河码头这块地方，能把柳木这样使唤的年长者，没有。
柳木来到李渊面前之后，李渊吩咐：“找个安静又能看到市集的地方坐坐。”
这样的地方好找，这里的上等的各种三层建筑，吃喝玩乐都有。
除了店铺有租出去的之外，吃喝玩乐的全部都是柳木的自营产业。
柳木陪大唐皇帝李渊找到一间茶楼坐进三楼小包的时候，抱琴已经跑去查看这店铺的收入了，她作为闻月阁排第四的管事，又是柳木身边的人，她要查清这里吃喝玩乐店铺的收入。
小包厢内，柳木拿出一盒茶：“圣人，要尝一尝这不怎么正宗的白露茶吗？”
“随意。”李渊的语气并不怎么好。
柳木有一点小紧张，不知道自己那里作的不好，让大唐皇帝不高兴了。而且今天彭海没有跟着，想找人打听一下也没办法。
柳木低头泡茶不敢看李渊。
手上的茶是好茶，今天的秋白露，柳木一直喜欢秋茶，绵而味久。
李渊品了一口茶之后满意的点点头：“你这个吃茶法，倒是让长安城的贵族们赞赏不少。你知道朕为什么到这里来吗？”
“臣，不知。”柳木弱弱的回了一句。
李渊摆了一下手，身旁的禁军将一只箱子放在了桌旁打开。
里面装了满满一箱子表章。
“这……”柳木心说，这表章拿到自己面前是几个意思，难道这些是与自己有关的，或者是大唐皇帝有什么为难的事情。
李渊开口说道：“这里除了一份是称赞你的之外，其余的全是骂你的。”
“为什么？”柳木脱口而就问了。
李渊拿起几本放在桌上：“有人质疑，首先大唐的商贾要交三种税。一种是关津、一种是专卖、一种是市课。你这里所有的货物，这三种税一文也没有交到户部。”
“臣，非有意逃税。”柳木心说，有错没是先把态度摆正。
李渊轻轻的拍了那几本：“然后朕得到一些报告，你私征税，却分文没有上交户部。”
柳木摸了摸下巴，心说有这事吗？
好象有！
李渊看到柳木脸上的表情变了几变，问道：“你怎么讲。”
“臣有罪，忘记上表与父皇。情况是这样的，边关那里依规矩，羊、羊毛、羊奶入关。我扣了一成的税，这是关税。但收税的不是我，是云、幽两州。”
李渊冷冷一笑：“没错，他们扣了。但没私留，又全部给你送到长安来了。”
“圣人，臣还有补贴。如一头牛臣非但没有收税，而且反补带壳粟米一石，良马补一石半。以鼓励室韦等部落将牛马送到咱们大唐来。”柳木赶紧自己脸上贴金。
李渊拿出最上面一本：“这就是唯一称赞你的一条。”
“臣泾河市集的店铺，往来商人只要在这里出售货物。只要有店铺的，按二十五分之一上税，就是一贯市值交四十文钱的税，这个税臣……”柳木无话可说了，这个钱他扣了，但没有交给泾阳县。
但马上，柳木就把这话题扔掉：“父皇，您处理天下之事，要管的何止几千几万个泾河码头这样的地方，您肯定不是为这点小事来的。”
“小事嘛，好吧。朕承认来这里与税的事无关，朕是看马上就要到年底了，来和你问问朕能分多少利。你之前就过，这产业有朕一份。”李渊脸上流露出一丝笑意。
看到这丝笑意，柳木立即开始无赖：“没银子，没钱币。”
“朕要掀桌子了。”李渊这话更是无赖。
禁卫与这里的侍从太有眼色了，飞快的退出包厢，然后检查两侧包厢是否有人。
“父皇，十四万斤钢。大唐在武德六年的全国生铁产量才一千七百万斤，钢只有不到十万斤。工匠们日夜忙碌，没点硬吃食怎么可能扛得住那么高强度的体力活。就这样苦，我还额外往并州送了五十多万斤生铁。其中大半都再运往胜州。”
“恩，这个是挺辛苦的。”李渊也懂一点，那轮大锤一砸几个时辰，铁匠们很辛苦。
敢和皇帝讨价还价的，历史上不是没有。汉代就有。
而在唐代更多。
柳木也是见识了萧瑀等重臣和皇帝说话，才深感自己被后世的电视剧害的不轻。
大唐皇帝都是很亲民，很随和的。
只要不踩红线，那免死多少次的赏赐绝对管用。但踩了红线的，就算你有免死十次，也扛不住一刀砍在脖子上。
“朕不和你绕圈子。省得回头长平与二郎他们都说朕欺负你一个没及冠的孩子，所以你直接告诉朕，给朕多少？”李渊笑呵呵的亲自倒了一杯茶给自己。
第0284节 大出血还是大便宜
大唐皇帝李渊要钱？
柳木认定肯定不是这个，大唐皇帝拥有天下。
所以柳木还是那句话：“要钱没有。不过，我可以包了宫里新年用度，圣人在腊八、除夕的赏赐。还能再让万民在太极宫前谢恩一次。”
“恩。”李渊拍着脑袋想了好一会，叹了一口气：“今个出来没带彭海，看来是不对的。朕也不知道宫里用度是多少。”
“您再把宫里的老宫女送出宫三千，不！八千。宫里的宫女人数有个一千大几百人足够了。为了缓和与小邦的关系，我为您老再选各族宫女各百人，总数有个二千小几百已经很多了。”
柳木这话，是两个用意。
一个是自己的织纺已经严重的缺少工人。
平织还可以用水力或者是畜力机器。但大唐的织布工艺已经有了缎织与三经三纬三梭多层斜织的庞大组合式织机，这后两种完全是靠人力，畜力也是辅助让人省力。
只有平织，勉强可以作到量产化。
“不谈了。”李渊一摆手，因为他已经晕了。
谈军国大事李渊内行，谈这些鸡毛小事李渊完全没有一点头绪。
柳木还是多说了一句：“要不，小雪之前我给您的禁军四卫换一次装？”
“这个，可以有。”李渊还是挺喜欢柳木家丁那种大披风的，再加上皮靴，虽然没有穿甲却看起来很英武。
“那我再斗胆要求，禁军在站、走、坐姿上小小的训练一下。”
“这是也可以有。”李渊心说这不是什么大事，可以有。想到这里，李渊轻轻一拍桌子：“禁军人数不多，也就是两万人左右，他们的军饷补给你出了吧。”
柳木脸色大变，这要多少钱呀。立即反驳：“父皇，您看我是象是金子融的人吗？就算是我全身上下全是金子，也不够这些人的军饷。”
“傻。”李渊指了指那只箱子：“明个，我让彭海过来和你谈。”
正如李渊不懂这些日常花销一样，柳木也不懂军队的花销。
不过柳木很会找台阶下，立即就说道：“父皇，不如让儿为您下厨，来两个小菜。”
“简单点就行，朕收下你的心意了。”
出了包厢的门，柳木才意识到李渊来找自己的真正的目的，就是让自己出禁军四卫的军费，而后顶了那自己套收的各种税。也好堵了百官之口。
想想似乎就是这样，等明天彭海到了，肯定就能知道真相。
柳木下厨，爆炒了一个腰花，一个葱香羊肉，一个铁板牛柳，而后一碗馄饨。
这牛柳果真美味。
李渊擦着嘴对柳木说道：“镜子这东西，已经不算是秘密。都知道那是用亮晶晶的一种石头烧炼的，只是工艺复杂。所以今年朕的赏赐不能再用镜子，用什么你想想。”
“牛，肉牛。”柳木指了指那空铁板。
李渊点点头，这个不错。确实可以作为赏赐，不过朝中争的也很厉害，认为吃牛之风不能开，一但开了就怕管不住杀牛的事。
但更多的人认为，历年都有杀牛的，各种偷杀。不如有肉牛，然后每头牛都编号，在里、乡、县备案。加重偷杀耕牛的罪，直接流放充军。
吃饱喝足的李渊靠在窗口看着泾阳市集。
“小木，那毛线的生意很好，而且价格百姓们还勉强能承受。煤炉今年听闻长安城中几乎家家都备有一个，虽然说长安也有制煤炉的，但朕却知道百姓更愿意跑到泾阳这里买。”
“圣人，长安的武候借我用用？”
“胆子不小，武候能随便借？”李渊笑骂。
“儿不准备在泾阳卖煤饼了，煤饼全部运进长安。武候反正在巡街，以数坊设一个仓库，武候来帮着卖。”
“不许。武候不得兼差。但仓库的事情，朕可以许给你。”李渊否决了柳木这种没脑子的想法。武候就是巡街负责长安安全的人，这些人光顾着挣钱了，那里会再顾忌本职，所以李渊否决。
次日，彭海到泾河码头。
柳木用的依然是铁板牛柳招呼彭海。
“小木，禁军四卫养兵的费用其实很低，他们的收入中就有圣人赐给他们家眷的田。我还可以告诉你，你可以讨要三原、泾阳、华原三县的税收名义上补贴禁军军费。这笔钱是不用经户部的，只需要宫内查账就可以。”
彭海的话让柳木窃喜。
彭海笑着用筷子一指柳木：“果真是滑头，看你笑的让杂家都想骂你。”
“原本以为，要花许多许多钱，现在一算账，竟然还有利润。”
彭海大笑，有利润这话他信，但其余的人是算不出来的。当下又说道：“你知道前朝有多少宫女吗？”
柳木摇了摇头。
彭海收起了笑意，重重的叹了一口气：“在册的，十万。”
“十万！”柳木吓了一跳。
彭海点点头，却没有再解释这个十万。
事实上，这个数字一点也不虚，隋炀帝征召的不仅仅是天下民夫，更有天下民女。宫内的消耗更是一个天文数字。
彭海说道：
“不过隋亡之后有许多人逃了。宫中眼下在册的与不在册的，实际是一万六千人，并不是对外宣称的九千人。不在册就是隋亡那一年征召入宫，还没有来得及造册的。这些人每天光吃饭，就要花掉二十万钱。”
“这么多。”柳木的惊讶就写在脸上。
“其实，宫里如果不算六局，有千人就足够了……”彭海给柳木正准备讲一讲宫里的制度，却想柳木立即抢话：“您老把六局撤了吧，人全给我。”
彭海疑惑的问道：“你知道六局是什么？”
“知道，分别是：尚宫局、尚仪局、尚服局、尚食局、尚寝局、尚功局。这些局的头合称六尚宫是正五品的官，然后是其下分为二十四司，再有二十四典，再有二十四掌，再设各级女史。她们管理宫中一切。”
“不能说一切，但大部分她们管。”彭海应了一句。
大唐的制度，还不是全靠太监作事，事实上全是靠女官在作事。
第0285节 谈妥
就柳木想法，彭海一眼就看穿了。
彭海看着柳木笑了：“你要的其实是六局之中的巧匠，遗憾的是，没有。尚服局有司饰司，但已经没有一流的首饰匠了，她们眼下的任务的是管理宫中的贵重饰品，而后依各庆典配发到各宫，庆典之后再收回。”
“啊！”柳木记得后世看过一部电视剧，讲的就是尚官们，根本牛的不要不要的。
可眼下听彭海一说，却是没真正的手艺人了。
彭海摸出一页给递给柳木：“这是左尚宫昨晚上给我的，她认为宫人数量为二千六百人合适，但还须增加四百人。总要有宫人们轮流休息的日子，谁能没能有个小病什么的。你点头，左尚宫今天就开始选人出宫。”
“好，不就是一万多人嘛，我一柱香时间就能让她们变成一堆又一堆的银子。”
彭海爽朗的大笑。
“那宫里的供应呢？”彭海再问。
“总要有个交结的过程，十月二十，我亲自往宫里押送头一批物资。同时把圣人冬天用于赏赐的物品也送去。”
“不行，十月二十是大雪节气，提前三天。圣人今年准备三赏，分别是大雪、冬至、除夕。圣人这是为你好，会让长安百官知道这些东西是你准备的，然后百官也要给圣人一个面子，不再追究你那些税的事。”
“三赏就是三赏。”柳木咬咬牙答应了。
彭海与柳木谈好就起身告辞，临走却交给了柳木一个人。“这位是广宁县公李道兴，去年作错的点事，让圣人从郡王贬为县公。应任城王请教，圣人派人把他召入长安。这里有任城王手书一份，人交给你了。”
彭海不仅把人交给了柳木，还递了一根棍子，那意思就是，你要打他出气，就狠狠的打，反正李道宗信中说了，自己这个弟弟不争气，狠狠的打就没错。
李道兴吓的一哆嗦。
彭海却是大笑着坐上了马车，回长安。
李道兴也是听堂叔李神通给自己讲过了，柳木才是真狠人，而且这一家子都是狠人。大姐虽然是女流，但创立了军中医疗体系，战损率下降九成，圣人亲赏。
二姐更狠。
李道宗不在云州，却没用一兵一卒拿下了东受降城与胜州二城，在云州、武州、代州、恒州、幽州等十三州。只要开口，就有数万人愿意为她卖命，在草原各邦比李道宗面子还大，说话还管用。
李道兴怕的很，因为他差一点破坏了自己兄长的这门亲事。
有些人还提议让柳家二娘作妾。
这样的女子有可能为人妾室吗？
更何况，还有一个比这两姐妹更可怕的柳木，比自己年龄还小五岁。一开口就能让草原四邦的首领闭嘴，听话。
“我不打你。你替我干点活就行。”柳木笑呵呵的一搭李道兴的肩膀，李道兴心虚的厉害，也怕的厉害，赶紧应话：“上刀山下火海，绝对不二话。”
“对嘛，这才是兄弟。”柳木笑呵呵的拉着李道兴往回走：“活很简单，听你说兄长以前打仗的时候，你给他管军粮。”
李道兴猛点头：“圣人还赞赏过我，管的不错。”
“那行，先去练上一个月，你不能叫苦，也不能逃走。否则我就和你哥说，你没来我这里。”
“绝对不逃，也绝对不叫苦。”李道兴把胸口拍的啪啪响。
“好。”柳木找了一个人过来：“带李县公去咱们清河峪，以后粮草归他管，不过他看起来有些虚。先让他随咱们有家丁练上一个月。”
“是。”柳木的随从带李道兴走，李道兴丝毫也不敢反抗，那怕是火坑他也要跳。否则他亲哥就不认他这个弟弟，也不会给一文钱的花销。
那怕他是县公有自己的勋田也罢，但眼下却丝毫由不得他。
只是他还不知道，清河峪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所谓的训练吃点苦头，会有多苦。
当然，到了清河峪，怕是一切就由不得他了。
柳木在泾河市集又转了一圈，看到这个市集日渐繁华，心里乐呵呵的。
坐上船回家。
可让柳木万万没想到的是，自己的船才在泾阳庄子的小码头刚刚停稳。泾河码头那边就有数人持太极宫腰牌要求坐船，而且去的就是独孤兰若的泾阳庄子。
左尚宫，她不姓左而是也是姓柳，来自柳氏大族。自十三岁入宫，现年五十岁，一步步走到了宫中女官的最高位置。
左尚宫是指尚宫局超出普通尚宫的顶尖女宫，虽然还是正五品，但却在职司上高出其他尚宫半阶。
来的一共是七人，分别是左尚宫，尚宫局尚宫，尚仪局尚宫……
宫内一共有十二位称为尚宫的人，尚宫局来了两位，左尚宫与尚宫局尚宫。其余的来的也可以称为左尚宫，如尚仪局左尚宫。
因为尚宫一局设两人，分有主次。
全是有品阶的人，但在泾阳庄子，她们展示的是自己的谦卑，恭顺。因为上座的大唐长平秀公主，自平阳昭公主之后，第一位有单独封号的公主。
宫内记名，李兰若。
当然，知道这个名字的也就是几个人罢了。
依礼，她们拜见过独孤兰若之后，独孤兰若赐晚餐，而后派了抱琴去和她们谈关于宫中所需的一切。
抱琴很守财，见到这七位尚宫的时候已经抱起了自己的算盘。
柳木却是松了一口气，他不想和这些老女人扯皮。那怕左尚宫姓柳也一样。同时也庆幸，这个时代还没有大明宫与兴庆宫。只有太极宫一个，否则这钱要出的怕是要多三倍。
左尚宫先拿出的是一份名册。
这是宫里准备遣送出宫的第一批名单，足有万人。
抱琴则是带着七位尚宫进了外院的一间屋。
到这了屋门口，七位尚宫见到抱琴先是打开一道木门，然后接着是又一道有铁皮的门，进屋之后，才发现这个屋内四周全是木柱。
这屋更象是宫内的牢笼。
抱琴拉开窗帘的时候说道：“这间屋内的东西，价值连城。”
第0286节 直接翻脸
尚服局尚官一看这屋内全是衣服与衣料。当下开口说道：“要说价值连城，不过就是些衣料罢了。宫内拥有天下最好的衣料，却是不知这些如何称为价值连城。”
或许因为抱琴是小丫头，尚服局尚官并没有把抱琴当回事。
论职司，她是正五品女官。
而抱琴纵然有品阶，也是侍女，公主近身侍女一般有女史的官职，大唐最高的也不过正八品。
“宫内有宫内的体面，也有宫内的规矩。这是宫内所需的清单。”尚仪局尚宫也开口了，并且拿出很厚的一本册子。
抱琴年龄不大，但见识却不少。
她听懂了，这些人来这里的真正目的是来挑选并且定数量的。而且根本就没打算让柳木作主，而是她们报上数字柳木送进宫来就是了。
想到这里，抱琴没有急着介绍这些都是什么，而是翻开自己的小本：“根据户部的记录，宫内一年的花销七万六千贯，我家郎君大方给你们增加到十万。”
说了这个数字之后，抱琴拿起一件短衣：“宫内的宫女分为常服与礼服。依每人春夏秋冬，春秋为三套、冬装两套，夏装三套来计算，三千宫女的常服价值一万五千贯。再说礼服，每个人须十三贯钱，这就是三万九千贯。”
七位尚宫瞬间被整的无话可说。
抱琴把手上的短衣往架子上一放：“谈，你们有什么资格来谈。我们供什么，你们用什么就是了。送客。”
“大胆！”
“滚！”抱琴直接就翻脸了，将另在腰后很久不用的短刀都抽了出来。
七位尚官脸色大变，她们在宫里争斗权位却没谁真正见过刀子。纷纷退出了这间样品库。
抱琴说的没有错，这里确实是价值连城，因为全是没有上市的衣料样品，这些代表着一个又一个全新的产业。
七位尚宫退出屋后，却见一个穿着仆从衣服的男子站在门旁，见到七人出来之后，这侍从说道：“我家郎君有话给七位，三天之内见不到一万宫女出宫，那么尚官局一百九十人，以及数量不等的女史全部离宫。”
七位尚宫带着一腔的怒气离开了泾阳庄子，
后院，抱琴带着惶恐：“郎君，我给您惹麻烦了。”
“麻烦，有麻烦吗？”独孤兰若不认为这点小事就算是麻烦，最多自己进宫和大唐皇帝当年解释这事。
柳木却说道：“不，你作得好。由得她们来咱们不知道要亏损多少。听我吩咐，立即去大仓，再去翼国府大仓，三原大仓。然后调配物资进长安，再从苏定方那里讨二十人，这般去作。”
柳木盘膝坐在抱琴身边，一句一句的教着。
抱琴一脸的疑惑：“这个，行吗？”
“有什么不行的，出了事算我的。她们谁敢闹事，我就去户部与门下省正式上书，就说她们非要雪绒布十万匹，看谁咬死谁。”
抱琴用力的点点头，拿着柳木给的手令就往外跑。
独孤兰若看着，笑了：“你倒是护短。”
“不是护短，宫里的花销是一个无底洞，可以说只要无节制，有多少也不够。而且这种小事，万岁就算知道了也会当作不知道，她们最多去万贵妃那里叫个苦什么的。”柳木分析着这事。
独孤兰若接口说道：“要我进宫去拜访万贵妃吗？”
“不用，十六那天你进宫就行了。大雪那天圣会朝廷冬赏，后宫有名份的妃子，咱们特别加一份。尚宫局事实上就是宫里的管家，她们管的太多了。”柳木说话间拿起了尚仪局尚宫留下的那份单子：“真多。”
独孤兰若说道：“或许她们不是你想的那样，而是不懂新式衣料的成本？”
“或许，但别欺负我的人。”柳木将单子折好放在怀中。单子写着上等冬装衣料十万匹。
这个写法，放在长安市面上也可以理解为加厚细麻布。但放在柳木这里，就是羊绒布，市面上称为雪绒布的极珍贵衣料。
当晚，柳木就往长安去了。
晚上的时候，柳木住在闻月阁，但却没有去看近期的情报，自己坐在大厅的角落里听戏。
此时在宫里，左尚宫已经站在万贵妃的屋中，名义是来汇报近期的一些情况，她安静的等着万贵妃用完点心，这才开始汇报。
左尚宫一开口，万贵妃就说道：“你今天若是准备提及在泾阳庄子的事情，那汇报这些日常之事，就过几天再来吧。本宫有些累了。”
万贵妃说完后左尚宫瞬间就感觉背后湿了。
她感觉到了一丝可怕。
首先，泾阳的事情能让万贵妃知道，那就代表她们七人之中有人提前上报，或者是她们回到宫中之后，商量的时候被人听到。
更怕的是，万贵妃竟然连开口的机会都不给她，完全的不想听。
“臣婢告退。”左尚宫无奈，只好退下。
有宫婢将万贵妃宫中的门关上之后，宫女与太监全部都退到了侧屋，屏风之后彭海走了出来，躬身施礼却是没开口说话。
万贵妃主动说道：“宫里一年的花销不是说户部的账本上七万多贯吗？”
“那是没算贡品，各州府贡上的，以及宫中开单子索要的。您说，那西凤与酒神两种酒，各要一万瓶，是不是有点多。”彭海并不知道那详细的清单，但他的人还是打探出几条。
万贵妃恩了一声，很显然那样的酒宫里每年总量两万瓶，确实有些多。
而且孙老神仙也讲过，圣人不适合再豪饮，每天喝上二两就算是多了。那么大唐皇帝一年用酒，不算宴请大臣，仅是与宫妃们同饮，一百瓶或许少了点，但二百瓶肯定是多了。
想到这里，万贵妃问彭海：“你想换了尚官局的人。”
“老奴不敢，老奴只是想试一试，这宫里一年真正能花销多少。说句放肆的话，这宫里真正忠于圣人的，怕不过三五百人。”
万贵妃点点头：“也是。”
万贵妃是跟着李渊很久的人，她清楚的知道彭海一系当年是李渊信任前隋宫中在大业十年之前就陆续投靠的。
第0287节 禁军换装
彭海是李渊旧人，而尚宫局却依然还是前隋宫中的旧人。
其余一些人，都是一部分是之前晋阳宫的人投靠李渊，另一部分是唐国公府的可靠人选，但尚宫局却是没有安插一个人。
理由是，大唐初立，对宫内各项事务的管事根本就无人可用。
彭海嘴上没说要换人，但万贵妃却也动了换人的心思，万贵妃问道：“这尚宫局一百九十人，全部换了之后宫里怕就乱了。”
“所以老奴不敢想。”彭海这话算是交了底。
他想换，但也是考虑很多，所以不敢轻易换，要是宫里乱了的话谁也承担不起这个责任。
“先看看。”万贵妃给了意见，彭海施礼之后退离。
次日大清早，柳木就到了太极宫门监卫的营房，见到柳木来这些禁军很是热情，特别多搬了一个炉子过来。还有人去通知当值的将军。
没多久，来了一人。
这位，在几百年后的一本传记小说中直接给黑成了翔。
真实的历史却是，忠勇能干的一位将军。领左监门卫将军，张士贵。
“木小郎君，可是贵客临门。”张士贵远远的就一抱拳。
柳木赶紧起身回礼：“今个竟然是您当值，正好也不用再四处去找人帮手，您先调集一千人一会在安福门搭把手。”
张士贵笑呵呵的反问：“调兵五十以上，须有军令。这禁军每天都有固定的活，除了这些事之后，其余的事情可不敢随意调动。”
“你不调。别后悔，我是来给禁军四卫送补给的。”
张士贵依然是笑着：“送金子也不行，你拉到宫门前，我依规矩紧急调些人去看守，这无须请令，但却先让人在宫外等着，不行。最多我跑个腿，去请示圣人。”
“好吧。请示圣人，说我再借二千人，帮我运送些东西回泾阳。”柳木也是笑咪咪的。
张士贵一拱手：“木郎君安坐。”说完，张士贵就往宫里走。
历史上的张士贵就是这样的一个人，非常的守规矩。李渊在长安称帝之后，亲旨要求正在外作战的张士贵赶赴长安，李渊要见张士贵。
张士贵在武德二年一直在天策府随李世民出征，到了武德六年李世民不用再出征之后，张士贵临时调到了左监门卫作将军，是禁宫守将之一。
李渊正在换朝服，张士贵求见。
“圣人，柳驸马到了广运门，声称是给宫里送些东西，给禁军送补给。让臣调一千兵丁在安福门那里听用。臣拒绝，表示要来请旨。柳驸马却告诉臣，请旨圣人再借二千人，负责运送不知是什么到泾阳。”
“这么快。”李渊心说昨天彭海才见过柳木，今天就开始送东西来。
李渊问道：“说了是什么？”
“回圣人的话，没说。”
“朕准了，你记下朕的吩咐。若是往宫里运送什么，根据数量你看着调用人马。但禁军不得离开京兆，还有就是莫让柳木哄骗你去作不相关的事。”李渊的吩咐让张士贵很意外，但还是恭敬的施礼后表示自己记下，一定按大唐皇帝的吩咐去作。
些许尺度张士贵心里没谱，但禁军四卫他只是将军，还有四位大将军。
相信他们会有决断。
张士贵回到广运门监门卫的营房时，这里又多了几个人。
与自己平级的右监门卫程名振，今天负责当值的右千牛卫大将军任粲。这两人正和柳木坐在炉旁有说有笑。
见张士贵进来，任粲笑着对张士贵说道：“老张你去请旨，圣人估计给的比你请的还多。”
“正是。”张士贵把李渊的吩咐讲了一遍，特别强调了那一句：“圣人特别吩咐，让我等留意莫让木郎君哄骗去作不相干的事。”
任粲爽朗的大笑，却是没作任何评论只是说道：“好了，你们二人去调人马。”任粲又对柳木说道：“那个事，让我先看看，如果真的不错。依你。”
柳木起身先去找了一个扫地的宫女：“无论你是什么职司，去告诉左尚宫。我柳木说了，三天之内。昨天是第一天，今天是第二天，到了明天就是她们出宫，所以今天就把人开始陆续的送出宫，就这样。”
小宫女一脸的茫然。
“记下我说的话了吗？”
“记下，却是听不懂。”小宫女怯怯的回答着。
柳木呵呵一笑：“不懂没关系，原样告诉左尚宫就行了。”说完，柳木这才和任粲一起往安福门那边去了。
两人在宫门处等了没多久，最先往宫里来的车队已经靠近。
柳木让骑马护卫的十个人下马过来：“你们站在那里，给任大将军看一看这换岗。”
“是！”
有禁军把长戟等依仗刀借给他们。
柳木当过兵，脑海之中记忆最深的军营几件事情之一，其中就有换岗。
想后世军营正式换岗的时候，那么是一对一换岗哨，也有着一种气势，而此时，五对五换岗，柳木一看到那踢正步，就有一种热血沸腾的感觉。
柳木喜欢看这种英武十足的正步，硬朗的持械礼，那如钢铁一般坚毅的神情。
特别是那眼神，专注，而带着一丝自豪。
任粲也是看的入神了，特别是那换岗时一抖披风之后，将披风甩起右手重重的在左胸前行一个军礼，那眼神，那动作。好！
“这有两个问题。”任粲一拍柳木的肩膀：“首先就是，这么冷的天能站直了都不容易，再说了，那走路的步子象是专门练过的，五人的步调一致，不用想也是下了功夫的。”
“功夫可以慢慢下，至于天冷，这还没下雪呢。来，把给宫中禁卫的秋装先拿三套来。”柳木吩咐着。
大箱之内装的就是给禁卫中守禁宫的这些人的服装。
“这三套分别是门装、内巡装、外巡装。然后还细分了，队长装、校尉装、将军服。”柳木介绍着。
任粲看到张士贵已经带了几百人过来，招了招手：“来几个人，试衣服。”
柳木这边的衣服是只分了特大、大中小四个号，禁军这边因为全是当年跟李渊起兵的老军，所以并非是挑过的都是大个头。
第0288节 户部的账单
岗哨的兵换上新装。
黑色的皮靴、白色的猪皮腰带、黄铜腰带扣、衣扣。藏青色的紧身套装、大红色的披风，再加一条紫色镶金边的授带，挂淡黄色吊絮。每人一双纯白色的手套，然后配障刀，黑色刀鞘，淡黄色丝线缠过的刀柄。
“违制了。”任粲与张士贵异口同声的说道。
“那里不对？”柳木却是不解。
“紫色，非三品不可用。这是礼部有规矩的，而就是这大红也是五品以上才能用的。”任粲为柳木解释着。
柳木却说道：“身为皇家禁军，既然是皇家的特殊卫队。身上一定要有皇家的感觉，不如让人换了衣服，再去请旨。最多我拉回去，洗染重制。只是你们要再等些日子，估计大雪前再送来。”
“你……”任粲想说柳木你这个无赖。
但再想想，柳木的话在理，身为皇家卫队，那身上的衣服有那么一点皇家的感觉似乎也说的过去。
任粲让柳木把所有的各级服装全部拿出来。
内巡装竟然是纯白色的，然后以红、淡黄、淡紫为点缀。外巡装是纯黑色的，是白、青、淡黄有点缀。唯一相同的就是手套，全是纯白色的手套。
大将军服披风是纯紫色锦锻面，镶金丝绒边。
然后将军是淡紫套红披风，白边。校尉是蓝色披风、白边。队正与士兵的衣服只是多了华丽的授带，帽子上带羽。
任粲全部看过之后又问柳木：“这无甲？”
“要甲干什么，寻常小贼禁军大喊一声就吓破胆了。真有悍匪，禁军之中这还有能打的在屋内休息呢。无论是站岗的，还是巡逻，穿着几十斤的甲。反正我感觉很辛苦，所以不要甲。”
“这个……好吧。”任粲又一次被柳木说服了。
事实上，披甲巡逻是件很辛苦的事情，以他来说，从西边的安福门走到东边的延喜门，这天气穿的厚点都能出不少的汗。毕竟一套甲足有五十斤重。
太极宫正殿太极殿。
朝会刚刚开始，李渊正准备告诉臣子们，自己主动载减宫女，将宫中人数减少到三千。大唐百废待兴，自己身为大唐皇帝以身作则，减少用度。
话刚起个头，有太监报，千牛卫大将军任粲求见。
千牛卫是禁军，李渊心说别是柳木搞了什么麻烦出来，赶紧吩咐：“传。”
任粲入内，身后跟着数人。
这衣服，对于大唐朝臣们来说，确实是从来没见过。特别是腰部无帘，全部是紧身裤装。
“圣人，柳驸马说依您的吩咐，给禁军换装。臣惶恐，怕有违制。柳驸马却说了几条理由。首先是禁卫为皇家卫士，当有皇家气派。而后是，禁卫站岗、巡逻并非作战，所以无甲。臣来请圣人示下。”
任粲说话的时候，李渊也在打量着这些服装。
“那个裤子朕见过，骑马很是方便，而且听闻寒冬腿比之前的衣服暖和。此时看来，倒是英武。至于说违制，礼部何在。”
礼部尚书从这些人进来就在看，这会出例：“任将军，这不同的服装是准备挑选其中一种吗？”
“是这样的。这分别是岗哨装，皇城内巡装，皇城外巡装。队正装、校尉装、将军装以及战备卫士装。这些只是用处不同，全部都是给禁军四卫配的衣服。”任粲一一介绍。
礼部尚书心说，要说违制，只有点缀了些颜色。就是岗哨大红披风算是违制，将军用红披风不为过。
思考再三，礼部尚书与同僚们用眼神在作着交流。
许多人都点头暗示。
重臣们不愿意就这点小事驳了大唐皇帝的面子，而且这服装说的清楚，只是在禁宫内使用，所以都认来还是应该同意的好。
“圣人，臣以为柳驸马所言在理，身为皇家卫士，有些皇家气派是应该的。”
“好，任粲，你去叫多些人换装，朕要看看。”
“是。”任粲施礼退下，李渊这才把刚才没讲的那段话讲了出来，然后说道：“有人上书，柳木少了户部的税。这个账不好算了，朕以为柳木也欠了三原、泾阳的税。禁军四卫的钱帛让他出，宫里的开销让他出。”
户部崔君肃在尚书的暗示下出例：“圣人，户部记录，十四万斤钢，五十万斤铁。如何结账，这些铁与钢，所须巨大。”
“让柳木去找护国翼国公府结账。”
“是！”崔君肃施礼与户部尚书偷偷的笑了。
这笔钱太巨大了，让户部拿出来确实压力不少。护国翼国公府指的不是秦琼府，而是秦琼开府之后，负责北防多个州府的一个衙门。
开府之后，本身就有对各州府收税，屯田养兵的职责所在。
事实上，大唐在之后，都护府也是这样运作的，有些富有的都护府要给长安交钱，穷的长安也会补贴。
护国翼国公府算是大唐的第一个都护府。
“都”为全部，“护”为带兵监护，“都护”即为“总监护”之意。
户部已经准备把账单发到并州，让护国翼国公府去付账。
至于柳木欠三原、泾阳两县的税金，以及欠下华原县的矿税、税金等。换成户部不再支付宫中花销以及禁军四卫的军饷，户部认为这笔账值当。
柳木在边关扣下的税，户部也打算一纸公文，交给幽州与云州和柳木去扯皮。
戍镇，同都护府一样，有自营收养兵护边的职责。
从历史的角度来讲，大唐兴在都护也败在都护，大唐安史之乱就是都护府作乱，也是被其他都护府所平息。大唐后期长安弱，这才有了军阀割剧的后唐。
当下，重臣们讨论过关于大唐皇帝节俭的话题之后，各有称颂。
太极殿外，任粲已经安排士兵们换好衣服。
“拿绳拉！”柳木在远处吼着，他认为这些兵站的队列一点也不直，所以出了一个主意。
有士兵立即拿来绳子。
站在台阶最高处的李渊看到了躲在角落的柳木，让小太监把柳木叫到近前。
“朕之精锐如何？”李渊问道。
第0289节 深秋穿夏装的宫女
李渊问柳木，自己的禁军怎么样。
“一般，很一般。”柳木头一句已经让李渊不高兴，第二句差一点就让李渊当场发火。
萧瑀在旁乐呵呵的问了一句：“这如何个一般？”
“一般就是，只能勉强算是个兵，离精锐还差的远。”柳木内心的精锐只有一个，那就是后世自己服役过，自己连正规一线士兵的边都没有粘到，只能是后勤辅助类士兵。演习的时候，他和他的战友们只能作运输大队。
李渊的铁杆忠心好友裴寂立即就不高兴了，沉着脸：“那柳驸马倒是说说，怎么才算精锐。”
“精锐，第一是气势，站在那里就让敌人怕。再说点实际的，精锐三百五十人，走千步脚步只有一声，无须命令，遇敌千人如一人数个呼吸之间完成列阵。杀敌，千人可灭万敌数万。”柳木冷着脸盯着裴寂。
柳木非常不喜欢裴寂这个人，这才是真正的弄臣。
裴寂大笑：“小儿胡话，当然是胡话，哈哈哈。”
“哼，哼哼。”柳木冷笑几声，不再说话。
玄甲军，大唐最强军团，正选三千人可敌数万，但就这样的队伍也达不到柳木所说的标准。特别是几百人走千步而脚步一致，这个几乎不可能。
李渊却是冷着脸，今天李世民不在这里，李世民以及秦王府的人都在日夜加班研究胜州如何防御，如何补给，加派多少兵力过去合适等许多非常细致的问题。
所以只有李渊一个人知道，柳木说的可能是实话，而不是吹嘘。
只是柳木还小，否则李渊真打算让柳木来禁军四卫给一个正五品的武职让其试试。
太极殿殿前，这边正在展示着全新禁军服装。
后宫，那位小宫女结结巴巴的在左尚宫面前把柳木的话传了。很快，又有宫女前来报告，说了太极殿前的事情，以及三千禁军已经在安福门等着，听闻要运送什么往泾阳与三原去。
“将名单上的人集合，吩咐她们任何了不许带，只许单衣一件。”左尚宫恨的牙根疼，但她却拿柳木没办法，她相信今天不开始让人出宫，那天明天有很大可能出宫的就是她。
她这个年龄，出宫之后能干什么。
作为前朝宫女，她姓柳又如何，柳家也不可能把她当贵妇供着，最好的结局就是有一块田，在宫外终老一生，再无荣华富贵。
她赌不起，只能选择退让。
一刻钟之后，柳木还在太极殿前，有太监过来低声说道：“柳驸马，您的家丁在宫门前说要非常紧急的事情要上报。”
柳木赶紧请示李渊。
李渊也听到了，摆了摆手示意柳木可以离开。看柳木小跑着往外走，李渊招过来一位当值的管事太监：“去看看。”
太监跟着柳木也往外走。
广运门，柳木的管事一见柳木就迎了上来：“郎君，宫人送了出来，全是单衣。现已经是深秋，您这说也太……”
管事的是苦出身，看到那些普通的宫女穿着单薄的衣服心中不忍。
他知道柳木人好，对府中无论是工坊的还是田里的都很好，所以特意赶来汇报。
“卧槽！”柳木听了心说，没必要作这么绝吧。
这时已经是九月底，换到现代的时间已经是十一月中旬，很冷了。
“你立即去打开原本给宫中准备的宫女常服，秋装应该有每人两套，咱们运了多少？”
“回郎君的话，第一批七千套，第二批还在工坊没有成衣。”
“库里还有多少？抱琴此时在那里？”柳木追问。
“回郎君的话，抱琴娘子从三原过来，到这里天也快黑了，她运的是礼服。常服最多不过五百套，这是府里备用的，也不是宫中的样式。冬装却是准备的多，您看。”
“派人去运来。然后命人去西市大量采购生姜。”
“是。”
那位管事太监听完，立即掉头回去汇报。
依规矩，柳木这是大错。将给宫里准备的物品私用。
李渊得到消息，却没有半个字的点评，宫内的事情他不想管。这事也说不上就是柳木错了，送宫女出宫，依之前的规矩宫中还会给一份体己钱，嫁妆钱，以及至少半匹帛，还特别有九尺绿绸。
这九尺绿绸是大唐女子出嫁的时候穿的，大唐讲究男穿红，女穿绿。
看李渊不语，裴寂又准备给柳木上黑砖，萧瑀上前：“圣人，不如老臣去看看。”
“辛苦萧公。”李渊对萧瑀用的尊称。
萧瑀赶到安福门的时候，这里街道两侧已经全部封闭，街上有几十顶军用大帐篷，显然是禁军紧急搭成的。
几十口大行军锅正在煮生姜水。
再看那些宫女们，冻的瑟瑟发抖，几十个抱在一起取暖。帐篷外内，十几个宫女出来后，赶紧就有另一批跑去换衣。
萧瑀没见到柳木，吩咐人给自己拿来一套衣物。
“您老看，这是一套七件。”一位老宫女不知道萧瑀是谁，但穿紫袍的必定是大大的官员。所以赶紧就给送来一套，却是将其中两件握在手中，没拿出来。
萧瑀见到那老宫女手中所握，却不大的布片，只当是妇人小衣所以也不好问，只问其余五件。
“回您老的话。这是上下秋衣秋裤，是穿在内的御寒之衣物。而后是内套裙、外中裙以及作事的时候外套衫。还有两只袖套，以及一块头巾不算七件之中。
萧瑀问：“可暖和？”
“穿了，以为是冬日衣物，却听吩咐说这是秋装。”
“恩，去帮着招呼，让各人尽快更衣。”
“是！”老宫女施礼之后快步往帐篷走去。
每个帐篷内都是一两件年长的宫女负责指挥这些宫女换衣服，柳木给这个年长宫女简单了说了，但每个人的理解却是不同。
有帐篷内年长宫女正训责年轻宫女，这内裤不穿万一弄脏了秋裤当如何。
却是不知，柳木的本意是，秋裤不干净，还是穿上内裤卫生。
可不管怎么理解，这每个人都将衣服全部换好。
第0290节 谁给谁下马威
冬装拉来，柳木找到那些在这里临时负责的年长宫女：“冬装有些热，将就着穿，等到了泾阳再给你们另外准备衣物。”
冬装的裤子可不普通，这是鸭毛裤，深冬大雪在室外作活也不会冻着。
毛衣更是人人有。
柳木笑着说道：“这把宫里配的毛衣用了，不知道给宫里只送毛线她们会不会骂街。哈哈哈。”没人敢接话，老宫女们小跑着去招呼那些被送出宫的宫女了。
萧瑀此时过来，在柳木施礼后开门见山的问道：“告诉老夫，是怎么了？”
“这事说不清，您老看看这个。”柳木将那份清单递给了萧瑀：“来了七个尚宫，这份清单把我府中的人吓的不轻，我把她们赶走了。今个我来要人，圣人本就打算裁撤宫女，正好禁军冬装还没着落，我需要有人制衣。”
萧瑀翻看着清单，眉头也是皱了起来。
“木，老夫问你，什么是一等上冬装衣料。”
“雪绒布，您老府中也有。那一匹成本就要十五贯钱，您老说说十万匹衣料我要去草原上弄多少只羊剃光了毛才够。而您老府中今年我晚辈所知，仅仅采购了七匹，实际购入价一百三十五贯。”柳木的语调越说越高。
萧瑀点点头：“事实上，老夫家中只用了一匹。一匹是百尺，三尺六宽。老夫腿寒，作了两条裤子听府中织娘讲，也不过用了七尺半料，剪下的料块拼织之后还给老夫的孙子作了一套衣服。”
“您老腿怕冷我知道，准备了一些过冬的裤子正准备给您送去。”
“有心，老夫谢过。”
萧瑀抬手一抱拳，他倒是知道，他的夫人将那雪绒布也仅仅是给家中重要成员有，其余的家人只是普通的白绒布，就是细羊毛织的布，仆从肯定是没有的。
更多的，他们选择买黄金羊绒线自己织毛衣。但也是府中有身份的才能穿。
买的多，依然是唐人思想，贵重的衣料与钱无异。
萧瑀看看了柳木那些依然包的严实的马车问柳木：“车上还有什么？”
“给宫里太监准备的常服，礼服晚上运到。”
“宫里面的事情老夫不好开口，老夫教你一招，少则一天，多则三天就会见效。”
柳木长身一礼：“请您老指点。”
“这边的事你别管了，立即安排给宫内太监换装。而后这般……”萧瑀竟然靠近柳木耳边低语几句，柳木听的连连点头。
唐朝这个时期太监人数不多。
前隋炀帝经常不在长安，太监大部分都拉到江南，然后战乱被杀了无数。李渊攻打长安的时候，大批的太监被当时的守将编入城防，再加上彭海作内应，杀的很惨烈。
眼下正式的太监的人数，还不足千人。
许多年少的奴隶充入宫中，这些人还不足以成为真正的太监，但全部加起来，也不超过一千五百人。
唐朝太监变多，是在安史之乱之后。
太监干政，又掌管神策军等新立的禁军，担任军中职务，这才让太监从人数上，权力上有所暴增。
柳木听完萧瑀给他出的主意之后，立即让禁军赶紧运那些大军进皇宫。
彭海一直在宫内等着，他今天正好不当值。
左尚宫在搞的事情他知道，他在等柳木的反击。
果真，柳木来了。给太监们换装，全部换秋装。彭海早就安排好人手，立即吩咐一半人当值，一半人换装后去换班。
傍晚时分，抱琴到了，打听了柳木的所在，三步并作两步就来到柳木近前：“那老妖妇真是狠。”
柳木正坐在皇宫一角的箭楼内，一边品着茶，一边看着墙内墙外的动静。
见抱琴到当下就说道：“莫多嘴，立即到万贵妃处，只声称公主给万贵妃宫中各人添置新衣。再依等级，多准备十个宫的，给谁自然是万贵妃说了算。切记，寻常宫女一件也没有，如果机会合适，可以抱怨一两句，比如那老妖妇。”
“恩，这就是去。”抱琴先是去换了礼服，宫内已经有许多太监跑来帮着干活。
不需要抱琴动一下手指，也不需要抱琴的人辛苦，太监们抬着那些就往后宫走，同时派人去通传。
秋风已经很冷了。
大唐皇帝的书房之中早就升起了炉火，彭海带着一队人进来，示意原本在李渊书房当值的小太监们离开。
李渊抬头看了一眼彭海，再看看那些换上新衣的小太监，问道：“彭海，此事你怎么讲。”
“老奴不敢讲，前天万贵妃也把老奴叫去问话，老奴也是不敢讲。刚才来时遇到萧公，萧公告戒老奴记得谨守本份，切莫去多说与自己职责无关的事。”
李渊放下手中的表章：“是朕在问你。”
“老奴……。”
“讲！”李渊语气之中有些不快。
“老奴只说些实情，宫内太监们差不多都已经换上新衣。来之前，万贵妃那边宫人也在换新衣。这宫中却有些怨言，寻常宫女抱怨柳驸马作事不公。”
“如何不公？”李渊追问。
彭海一指书房门前：“就说这里，太监身上穿的是三层衣，这深秋虽然有些冷，但却不冷。再看那四位仕女，嘴唇发青，这是冻的。”
李渊恩了一声，也没再说什么。
萧瑀来说过，柳木无错。
眼下，宫内的宫女至少还有四层衣穿，三层麻布一层锦。而送出宫的那些，穿的是夏天才穿的是轻薄麻布衣。
李渊看到彭海手腕上有一个布包，指了指问道：“那是何物？”
“老奴惶恐，这是柳驸马送来的职司太监礼服装的披风。违制了。”彭海解开双手捧上，李渊只看了一眼。这披风比起给禁卫大将军的还差点，只是装饰多了些，也就是将军那一极的红中带紫的。”
李渊说道：“今天你不当值，禁军的衣服礼部看过。你也是内宫正三品，可穿。”
“是。”彭海将那披风交给了身后的一个小太监。
彭海当然知道禁军配的是什么颜色，什么衣服，他这是故意的。
李渊再问：“你说说，这事谁有错？”
第0291节 皇权之术
彭海上前一步，躬身回话：
“老奴认为都没有错。去年的时候，尚宫局也是这样给礼部递的清单。但今年，柳驸马却不想依这份清单来办，说是节俭也没错，但要说他插手尚宫局的事，也粘不上。所以老奴以为，都没错。”
“这就些？”
“这个，老奴就宫人出宫之事替尚宫局说几句，一万人出宫，明年四月前，会再有四千人出宫，到明年年底前，宫再出两千人。这么大的数量，按往年宫里出宫的规矩，宫里付不出，也付不起。”
彭海低着头说完，他不用去观察李渊脸色，只要李渊一开口他就能听出李渊对此事的看法。
“先这样吧。”李渊思考之后，要求维持现状。
彭海很意外这个结果，但依然很平静的回答：“老奴以为，是否去劝解柳驸马。”
“无须。”李渊也拒绝了彭海的提议。
不过，李渊还是给了彭海一点甜头：“宫里的物件，总是要查一查的。多了或者是少了，有些东西要有个明账。”
“老奴明白。”
李渊摆了摆手示意彭海退下，而后吩咐身边的人：“去把柳木叫来。”
李渊很清楚，有人的地方就会有争斗，太监与尚宫本身就在争宫里的权利。李渊不想换尚宫局的人，因为这些人很会争斗，换一批人怕就是太监这个团体独大。这并非是彭海一个人的事，而是整个太监团体。
此时，已经过了戍时，就是夜里十一点。
柳木原本已经准备回去闻月阁休息，宫里这边换装核对物资，以及万贵妃那边挑选十个嫔妃的宫内先领新衣等，估计还需要些时间。
而第一批出宫的宫女这会怕是已经到了泾阳。
所以柳木不想再这里傻等，准备回去休息。却有太监拦住了柳木，告诉他圣人要见他。
柳木跟着进宫，来到了李渊的书房。
李渊正背着手看着窗外的月光。柳木施礼后站在一旁，李渊开口说道：“倒不是说你错了，有些事情出点小事反而可以看出许多问题来。今晚上，估计有许多人睡不安稳，那么你睡的安稳吗？”
“父皇您的话吓到我了。不过心里没鬼，为何睡不安稳？”
“在理。”李渊转过身来：“宫里的账经不起查，而宫里的事宫外不能管，朕且问你，那份清单你照单付，真的付不起吗？”
“付得起，但不愿意作冤大头。”
“恩，在理。”李渊眉头微皱，轻轻的敲了敲额头：“前隋的时候，宫中花销占了国库的两成还多，征高句丽是正常年份国库收入的十倍，修运河也是数倍。朕在意。”
柳木上前一步：“父皇，儿有个建议，天下各州府的贡品，不再是贡送。而是真的好，由宫里出资去买，仅这一项，相信父皇就可万民称颂。”
李渊苦笑着摇了摇头：“你当朕真不知道户部的账本吗？宫里买不起。”
“父皇，买得起，只看由谁来买。而且买东西，用的未必就是钱帛，只要值相当的价值，相信就算那些手艺人花了巨大成本，也会有各种人愿意来用足够的钱帛换取付出的相应价值。说句不恭敬的话，您贵为帝皇，见过金丝妆花绒吗？”
“何物？”
“典籍上记载，汉武大帝晚年的龙袍就是。工艺复杂，非巅峰鬼工不能，一个月仅能织三尺，八个月才织成一件龙袍的半成品，十个月才初步完工，最终成品需要十四个月时间，价值五千贯。”
柳木说完，看着大唐皇帝李渊现在身上穿的，也只是上等的绣品罢了。
李渊对这个话题很感兴趣，让柳木继续讲。
“父皇，隋炀帝用的法子是抢，他并没有给工匠足够的时间与财富，只要求进贡。结果许多优秀的匠师并不愿意展露手艺。不如这样，新的时候儿给您一件新衣，非官服、礼服，只当是一件常服。”
“好，让朕看看。你的提议容朕再想想，还有就是，给尚宫局一个台阶。”
“儿臣明白，儿臣这就去安排。”柳木恭敬的回答之后，看李渊摆手，退着出了李渊的书房。
柳木出现书房之后，嘴角上扬那一丝笑意被许多人看在眼中。
太监们相信柳木肯定是胜了。
宫女们却是很紧张，因为她们还没有领到新衣，眼下秋天她们还能忍耐这个寒冷，但冬天呢。
虽说去年冬天也挺过去了。但禁军、太监们有暖和的冬衣，她们没有话，这心里过不去。
柳木并没有告诉任何人，他手上有鬼工，而且不止一人。
这些鬼工告诉柳木，他们的先祖是东晋时秦灭而被从长安带到江南，而后定居江南。他们这些人，为生存而相互学习，并且继承了两汉、曹魏、西晋以及十六国前期北方民族的织锦技艺。
而后自成体系，称为署锦。
就是官署管理的官方锦织坊，一直延续到隋末大乱，现在却被柳木从江南找到又将他们带回了长安，也算是重归故里。
柳木提供给了他们所须的一切，而且将其改名为云锦。
已经有一件成品，这是后世无数人想尽办法都无法复原，也找不到其中工艺的，名叫素锦纱衣。整件衣服只有十四钱重，也就是相当于后世的一两。
出宫门的时候，柳木依然还是找了一位小宫女。
“你帮本驸马给左尚宫带句话，如果她不介意那些穿过一次的秋装，那么明天午时来闻月阁找我，如果介意就算了。”
小宫女连施礼都忘记了，飞奔着就往宫内跑，她更在意自己能尽快领到新装。
柳木出宫之后也感觉有一点头疼，连萧瑀这样的人物都能够有计算错误的时候。但想一想，估计彭海也算错了。
这一切没算准的，就是在大唐皇帝李渊。
柳木又想，也对，身为皇帝是不允许任何一种情况下的一家独大，看来尚宫局与太监们之间的矛盾还不小。
而萧瑀看到的，只是这种整治结果带给大唐财政的减轻。
第0292节 四盘菜之势
柳木回到闻月阁的时候已经过了子时，如果不是禁军送他过去也一定会被武候拦街查问。
闻月阁内的人倒是没想到柳木会来，见到柳木之后这才手忙脚乱的准备给柳木收拾出一个房间来。
“你们去休息吧。”抱琴出来，示意其他人可以离开了。
“你没睡？”柳木知道抱琴早就离开皇宫了。
抱琴接过柳木的披风：“当家的人还没休息，作婢的那里能休息。”
“从来也没有谁说过你是婢。”柳木跟着抱琴往内院走。
这间屋是客房，炉子上正烧着水。抱琴给柳木打了一盆热水放在架子上：“郎君你坐。”
“我自己来就好了。”柳木伸手去拿毛巾，抱琴挡开柳木的手将热毛巾按在柳木的脸上，同时说道：“今个，我和他们讲，我想把刀徽交了。”
柳木知道那刀徽是什么，代表着抱琴在这个团队内的身份，她排第四。
以霸刀为首、一刀、影刀、抱琴、叶四娘。一共五人拥有刀徽。
热毛巾从脸上拿下的时候，柳木说道：“也好，反正你不喜欢打打杀杀。”
“今个进宫，我才有这想法的，有时候手上没刀反而更有趣。我在宫时遇到左尚宫了，她瞪着我，她那眼神之中充满着怨恨，我在想她手上有刀会不会来砍我。可她没想到，我被请进万贵妃宫中内室，还准备了热奶给我。”
抱琴讲着就笑了。
柳木准备盘腿坐在榻上，抱琴却将一只木桶放在柳木脚边，然后提着炉上的水壶往里倒热水：“天寒，泡个脚睡的好。”
这一次柳木要自己洗脚，抱琴没再争，继续说道：“我准备离开的时候，万贵妃特别问我要去那里，我说去闻月阁。万贵妃安排了人套车送我，有两位妃嫔还特别送了礼物给我，出宫之后我才知道，是宇文昭仪与崔嫔。”
柳木点点头。
抱琴又说道：“我在闻月阁内查了，崔嫔是清河崔氏支房崔珏的女儿。宇文昭仪是宇文士及的妹妹，也是那宇文成都的堂姑。”
“查这些是闲的。”柳木笑着说了一句后指着凳子：“布巾给我。”
抱琴把擦脚的布巾递到柳木手上后说：“有人送礼准备要查一查是谁，这礼物收的安稳不。”
“怕什么，要不安稳也是我的事。”柳木倒是不担心。
抱琴将两盆水放在门外，这水自然会有人来收拾。给柳木倒了一杯清水放在柳木手边后说：“若我是奴籍，也不会有人送我礼物。我早在三年前就在宫内里记录，是公主的贴身近卫，那时公主不想活了，还是孙老神仙劝说机缘未到，这才住进了道观。”
“那有官职没？”柳木好奇的问道。
“有。”抱琴说话的时候将礼物拿到柳木面前，却是贵重的物件，一只镏金手镯与一只镶有一枚珍珠的头花。
柳木拿着礼物有些脑袋发懵：“这礼物有些重。”
“查是没错的吧，这么贵重的礼物，换成寻常人家顶几年的吃喝。”抱琴没讨要这礼物，而是问道：“要人给你暖床不？”
柳木愣了一下，看着抱琴。
抱琴却是说道：“郎君看我，莫非是点了我来暖床。”说罢，抱琴嘴角挑起笑了：“我却是不从，婢告退。”没等柳木反应过来，抱琴已经推门出去，她准备住到叶四娘那屋去。
柳木苦笑着摇了摇头，心说被一个小丫头调戏了。
次日，柳木一觉睡着日上三杆。
醒来之后被告之，辰时左尚宫就到了，一直在闻月阁小包等着，只要了一杯清水。
“抱琴呢？”柳木问道。
少许，抱琴来了，穿着一身练功服。
一进屋就先叹了一口气：“四娘越发的厉害了，我已经打不过她了。”
“左尚宫来了？”柳木没问两女练功比武之事。
“我知道。”
“你去请她吃饭。”柳木吩咐着，抱琴却是一扭头：“不去，她见到我恨不得咬我。”
柳木陪上笑脸劝着：“越是这样越要去，若是三五个拿着刀的贼人你肯定不怕，这不打打杀杀的游戏，其实也一样。我给你讲，你让厨房准备这几样菜，然后请她吃饭，你什么也不用说，我估计她就先服软。”
“当真？”
“当真！”柳木很郑重的点点头。
抱琴相信柳木。
在刀剑杀人的本事上，抱琴心中张初尘是绿林第一。而坑人使坏的手段上，柳木是绿林第一。
一刻钟后，抱琴坐在左尚宫对面。
两人谁也没有主动先施礼，都是盯着对方看。
左尚官已经查到抱琴的真实身份，而且是享受内宫俸禄女官，相当于正六品尚宫局职业的收入。
很快，有小厮端着托盘进来，打了个礼后放下托盘退了出去。
抱琴伸手拿起第一个盘子上的竹编盖。
左尚宫的瞳孔瞬间缩小。
她自幼就在宫里长大，从小宫女混到第一尚宫，她可以很自信的说一句，她的见识超过寻常的一等贵妇。
可此时，她很惊讶。
因为面前的盘中是一份翠绿色的压在圆柱形的绿菜，内掺有杏仁，旁边有胡萝卜雕花摆盘，还有几片淡红的她不知道是什么。
抱琴嘴角微微一挑，又拿起了第二个盖。
这是一份汤，汤上漂着绿色的小白菜，还有白色的水豆腐，以及褐色的，她依然不认识的条状菜。
第三只盘子，是一份韭菜炒鸡蛋。只看卖相，就知道是新鲜韭菜。
而后最后一只盘子，是饺子，蒸的饺子。
“宫里，可曾有这些？”抱琴笑问。
左尚宫脑海之中的第一个反应是，你有而宫里没，就不怕大麻烦嘛？
想到这里，左尚宫却是心虚了。
想那镜子，长平公主有一面全身镜，这镜子可以说整个大唐绝对没有第二面，而宫里确实没有。再说那白凤丹，眼下宫里有的也只是借万贵妃那里从长平公主得到的，仅数名嫔妃有。
近来受宠的尹德妃想要都没有，市面上没卖的。而万贵妃偏偏不给她，理由是尹德妃坏了规矩，破坏了后宫固有的平衡。
第0293节 柳木的摇钱树
再说那镜子。
左尚宫更是知道，尹德妃在圣人面前哭过数次了，那怕要一面只有长平公主一半大的也行，可就是没有。
圣人也不会为她去长平公主那里讨要。
“你要不要再给清单上加一些。”抱琴指了指那些菜，然后夹了一只饺子放在嘴里：“这是我家郎君最喜欢的口味，或者说最喜欢的口味之一。”
左尚宫也拿起筷子每样尝了一口。
确实是鲜菜，不是晒干又泡开的，这东西她也不知道怎么在这深秋还有。
“我要怎么做？”左尚宫服软了。
抱琴放下筷子：“记得，别惹我，我家郎君你更惹不起。”
面对抱琴这强势的说法，左尚宫很无奈的点点头。
抱琴又问道：“宫女们的出宫钱，怎么说？”
“宫里给不起，前隋的时候没有宫女出宫，只有进的。有逃的，有死的，出宫这个规矩是前朝定下的，本朝也用。上次三千宫女出宫，就掏空了宫里的库存，宫里眼下连一整匹绿绸都没有。”左尚宫很无奈的交了实底。
“把宫里的历年贡品清单整理一份，我家郎君要看。要详细，来自那个州府，那个商号，那个工坊。”抱琴提出要求。
左尚宫点点头：“这个要花些时间。”
“挑选二十个一等厨娘送到这里来，十天后送回。明天午后，在安褔门等着。宫女的出宫钱有多少拿出多少，会有人去查你们的账。想保住你现的位子，就本份些。本姑娘吃好了，你慢用。”抱琴说完欠身一礼后离开。
左尚宫坐在那里，她从昨天下午就没吃，到现在是很饿，可坐在这里却是咽不下去。
此时太极宫。
李渊在万春殿开小灶，只叫了万贵妃一人。
桌上搬着一盘凉扮的糖醋莲菜片、一盘虾仁青豆、一盘清炒小白菜，一盘芹菜丝炒肉丝。然后也是饺子，韭黄牛肉的。
吃饭的时候，李渊吩咐让人关了门，不允许人打扰。
亲自给万贵妃夹了一筷子小白菜，李渊微叹了一口气：“朕身为天子，却要关起门来偷偷吃饭，苦呀。”
万贵妃谢过李渊给自己夹的菜，轻声说道：“后宫，今天的主菜是豆芽、豆腐，还有些腌菜，一点卤肉。”
“让她们知道了，又一个个过来哭的眼泪都能把朕这屋淹了。”李渊说完苦笑着摇了摇头：“非是朕不顾着她们，而是你明白凡事有个规矩，规矩先定好了再办，不出乱子。朕的厨子告诉朕，今个的饭吃的不是菜，是银子。”
“臣妾明白，冬天有这等新鲜的绿菜，所花之巨。汉书中有记载，汉宫暖房专供宫中冬天用菜，每冬所费何止千万。若当真是数千万钱，却是太多。”
李渊点了点头：“所以朕以为，奉节可以有些，但若是天天有，这是在为难小木。”
“臣妾以为，宫人各有品阶，每日用度宫已有规矩。不如就按这个规矩来，让柳驸马各种菜报个价，宫里以菜价来让各宫自算。到节日之时，圣人赏赐些便是。”
“可行，今年先试试。”李渊认同了这个说法。
闻月阁内，柳木吃了一碗捞面，正吃着抱琴来了，也给自己要了一碗。
“你没吃？”
“看着那张脸，吃不下。估计她也吃不下，我让人准备了食盒她自己带回宫去便是。”抱琴说话着就已经端起了碗。
柳木三两口吃完，催着抱琴：“赶紧吃，吃完了回。今个回三原那边庄子去。”
“恩。”抱琴是练武之人，吃饭比寻常男子还干脆。
吃完饭，一行人出了长安。
抱琴这才问柳木：“郎君今天为何回三原去？”
“去看看我的摇钱树。”
“那里有摇钱树，那都是书上骗小孩子的东西。”抱琴不信。
柳木说道：“一盘韭菜炒鸡蛋，要真是在闻月阁卖，不知道能卖多少钱？”
“怎么也要一百文。”抱琴报了一个心如炭一般黑的价来。
不过，在闻月阁，这个价位在冬天还真的能卖出去，而且买的人不会少。
“去看看韭菜田。”柳木没说完，抱琴拉着柳木的马来了一鞭子，只见柳木的马飞奔着冲出去，这可是汗血宝巴，虽然冲刺不是最强的，但时速超过五十很轻松，狂奔之下接近七十公里不意外。
柳木骑摩托敢骑到一百四，可骑马却不行，紧张的紧紧的扶着马鞍。
“郎君，轻松点。”抱琴骑的很轻松，她的马跑的更快。
一众护卫不能说是高手，但骑马是他们生活的一部分，自然也是很轻松的。
不愧是汗血宝马，以中速一口气跑了近一个时辰，身上才微微出汗，而柳木身上却是被汗打湿了。
下马的时候都感觉自己腿发软。
“这次算是练足了骑术。”柳木苦笑着。
“身为大唐驸马，不会骑马要传出去了，不知道草原上的人会不会笑话郎君你的。”抱琴嘴上这样说着，却是吩咐人赶紧准备干衣，让柳木换衣服。
浊河峪向阳南坡。
柳木带着抱琴来到这里，此时已经是下午快到傍晚，冬天黑的早。
抱琴一眼望去，除了枯草就是枯草，走到近前才看清，有关许多低矮的根本住不成的人土屋，而且还是草帘子编的屋顶。
这时，好几个拿着草叉的人从暗处出来，见到是柳木赶紧放下草叉迎上来：“郎君安好。”
“杜子春呢？”
“洞里。”来人应了一句。
是洞，这是延着坡挖出来的一个窑洞，柳木进屋的时候杜子春正对着许多人展示他的新衣。
“漂亮，正九品下的登仕郎、农圃监丞，现在也是官了。”
杜子春笑的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线：“这都是托郎君的福，让我进宫送菜，圣人这一高兴命人给我送了这衣服，还有这印。”
“挺好。不过，正事别误了。”柳木吩咐着。
杜子春立即收起脸上的笑容，挺直腰板：“郎君放心，一切都准备妥当。十六那天保证可以收第一茬胡瓜（黄瓜），不过葫芦要再等等，好消息是新年那天寒瓜或许能收，收不了也晚不到上元节。”
第0294节 下血本助秦王
听到杜子春讲大棚内长势不错，柳木立即吩咐：“去看看。”
“郎君请。”杜子春招呼了几个人打上灯笼，带着柳木往大棚去了。
进了大棚，不止是抱琴，就是柳木都大吃一惊。
棚子内土地有限，杜子春却是舍不得这花费巨大的棚子，所以安排人制作了许多的木架，搭上搭上竹杆。有藤在上面长，然后又编许多麻绳的网兜挂在竹杆上。
“郎君，架子上有黄瓜、丝瓜、葫芦、冬瓜。那些个您让种的寒瓜我也挂上架子了，然后编了网兜，不怕瓜重。这地上有茄子、韭菜、芹菜、油菜、菠菜，还有菜苗子（小青菜）。我估摸着这个还要改改，有些种在一起未必好。”
“恩，把这些用纸笔记下来，这是学问。”
“是，郎君说记我就一定认真记好。”
抱琴拿过一个灯笼靠近看，那架子上的藤已经有结果，抱琴不知道那是感什么。
杜子春给介绍：“这是胡瓜，再有半个月就能挑着摘了。”
“不看了，回窑洞。抱琴，准备算成本。”
窑洞内，杜子春报账。建大棚花了多少钱，但没有玻璃和成本。而后堆肥、挖水塘、烧煤、人工等等。
产量杜子春按柳木说的，照他的经验七成来估。
一个时辰后，抱琴放下算盘，看着计算的结果后，用力的摇了摇头，准备重算。柳木按住算盘：“是多少？”
“可能是算错了，一石韭菜成本仅为九十七钱，咱们的钱，没算玻璃的成本。”
那些玻璃值多少，连柳木眼下都说不清，说贵也是极贵，说便宜就只算人工的价值。
柳木心里计算着。唐一石是现代的一百零八斤，一文钱至少是现代的五文钱（有人说是四文，那是2000年时的物价比了）。那么一斤韭菜……
柳木心里骂了一句，一斤韭菜成本就要四块多钱，真贵。
可抱琴与杜子春却不这么看，在他们眼中，一定是算错了，因为春天的韭菜在长安一石鲜韭菜也要四十文钱。
当然这其中还有运费，路上的折损等。
只是田间地头的，寻常农户谁会去算成本。
抱琴开始重新算，把煤按买煤的价值，而不是从耀州拉来只算运费。详细的重新算过，也就是一石成本约一百二十个大钱。
柳木这时说道：“一盘韭菜妙鸡蛋卖一百文钱，真黑。”
“不贵，一点也不贵。咱们的鲜菜运到长安去，一斤就按十文钱卖，也有无数人抢着买。”杜子春支持抱琴开的这个高价。
“不。钱不是这么挣的。”柳木拒绝了这种高价。
“郎君，傻好人活不久。”
“你们不懂。眼下我也不解释，到大雪节气那天，你们看就明白了。”柳木没说明，但无论是抱琴还是杜子春，却是无条件听从柳木的命令。
次日，抱琴才真正见识了这些个大棚。
干活的人真心不少，那帘子卷起来之后，中午的阳光将大棚内照的暖洋洋的，这里作事的只有少数是壮劳，大多都是壮妇。她们用毛笔在给开花的蔬菜授粉，然后小心的松土，埋肥丹，除杂草，清除枯枝烂叶。
接下来十多天里，抱琴每天看着，当真就象是柳木说的，这些就是摇钱树。
眼看着那胡瓜一根根的变长变粗即将成熟，抱琴的脸上天天都挂着笑意。
“再有两天，胡瓜就可以摘了。”杜子春也是乐呵呵的。
柳木这时对抱琴说道：“赶紧回泾阳庄子去，咱们需要出动公主殿下了。”
抱琴冲着柳木翻了一个白眼：“郎君说的敢情公主是劳力。”
“就是劳力，而且还是好劳力。赶紧着，滚蛋。”柳木笑着赶抱琴走，又对杜子春说道：“看有没有已经能吃的，摘些个胡瓜给抱琴带上。”
“这就去。”杜子春小心翼翼的钻进架子下，半蹲着在四下寻找。
泾阳庄子。
抱琴回来的时候独孤兰若正在喝药，见到抱琴后脸立即就沉了下来。
“抱琴，我让你干什么去了。”
抱琴一脸的委屈：“这个，我……”
独孤兰若示意仕女们出去，语气变的温和：“一见你还是这发饰我就知道没成。早些年，我最初在道观住的时候，不想吃，也不想喝。这一两年下来，倒是亏了自己。师傅说我需要至少花一年时间调养。”
独孤兰若的话放在现代就是，少女期严重的营养不良加上抑郁，也不算落下病，但如果不好好补一补，受孕的机率非常非常的低。而且就算怀孕，也未必是好结果。
抱琴看独孤兰若语气缓和，这才赶紧说道：“郎君他可是很好的人。”
“知道。”独孤兰若也是笑了：“二哥送了两个暖床的婢女给他，结果他到好把人打发到纺坊去管事，连手也没有碰一下。”
“公主，您总不能让我……”抱琴没说下去。
独孤兰若倒是明白，总不能让抱琴主动吧，这个确实不合适。
“好了，我来安排。找个机会我和郎君谈谈，倒是你风风火火的跑回来有何事。”
抱琴一下就来劲了：“公主，我给您说。郎君又把您要当劳力使，让我回来就是接您进长安。您要在长安住上七天，而且要拜访……”抱琴掰着手指数着……
“好多。”
“在家里也是闲着，去长安走动走动也好，先去秦王府。倒是郎君没让你准备点什么礼物？”独孤兰若并不介意替柳木去长安办事。
这事，有深远的意义，独孤兰若是不会给抱琴解释的。
听独孤兰若问礼物，抱琴拿出了那一包胡瓜（黄瓜，以后就写黄瓜了）。
独孤兰若将一支拿在手上，指甲轻轻一按：“好新鲜。”
“刚才摘下来的，郎君只给您说要种些菜，您却是没亲眼看到，那棚里架子上结的不是果子，全是银条子。”抱琴的大眼睛都闪着光芒，引得独孤兰若笑个不停。“好了，拿个锦盒装上，给二嫂作礼物。
这份礼物，放在大雪这个节气上，放大唐这个时代，相当的贵重。
而且是有钱未必买得到。
第0295节 朱雀门前
长安城，秦王府。
独孤兰若的车架进长安，到了秦王府的时候正好是申时下，也就是下午四点左右。
秦王府正准备吃辅食。
长安除了柳木这里一日三餐之后，依然还都是两餐，包括大唐皇帝在内，也是两餐。不过贵族们有些夜里会吃宵夜。
长孙无垢贵为秦王妃，吃的是干豆角蒸肉、腌萝炖鸡块、豆腐汤、清炒豆芽。
有资格屋吃饭的，也仅仅就是长孙无垢与四夫人。
独孤兰若到，长孙无垢吩咐加桌子。
大唐是分餐制，桌子很小很矮是坐在地榻上吃饭用的小桌。
对于秦王四夫人而言，她们之间有内斗，但谁也不会故意与独孤兰若交恶，独孤兰若也不会与她们有任何的不愉快。
见到独孤兰若到，也纷纷示好。
李世民到，看到独孤兰若之后笑着说了一句：“二哥这里的食物怕是比不上皇妹庄子，你就讲就着吃点吧。”
这话，任谁听来都是一句兄妹之间的恶搞，纯粹是玩笑话。
独孤兰若自然也听得出。
可就算听出是玩笑，独孤兰若却是对抱琴招了招手，同时对李世民说道：“二哥过的清苦，长平从泾阳庄子过来没准备什么。明个木从三原来，再给二哥备下些。”
锦盒，装了一共八根黄瓜，还有三根在路上让独孤兰若与抱琴分着吃掉了。
满屋皆惊。
杨妃就准备伸手了。
李世民却皱着眉头问：“宫里父皇那里有吗？”
“二哥安心，二十五天之前，父皇那里就供上了。但数量极少，所以仅父皇有后宫却无，是我不让给你这里送的，怕有人说些不好听的话。”独孤兰若说完，李世民松了一口气，拿过一根放在嘴里咬了一口。
要是柳木在这里，肯定会问，难道不用洗一下吗？
柳木其实对大唐的了解还不够多，黄瓜在大唐相当于水果的级别，不是寻常的菜。
看李世民拿了，杨妃赶紧抢一根在手，又为长孙无垢拿了一根。
李世民问：“长平，小木那里有多少？”
独孤兰若侧头看了一眼抱琴，她这一看，不是在询问，而是在最后确认一次抱琴亲眼看到的数量，那无法想像的巨大的数量。然后转回头对李世民说道：“我这次来长安，就要想让二哥安排人组织，木他打算让全长安吃一餐鲜菜。”
“那一天？”李世民的眼神变了，他内心有一种猜测。
“十月十九。”独孤兰若一字一句的说着。
果真如此！
其他人听来没什么，可在李世民听来却是有极大的不同。十月二十是大雪节气，但十月十九是李渊的生日。
李渊自登基以来，从来没提及过生辰，也没过过生日。
李世民的母亲病死之后，李渊伤感了很久，也不愿意庆生。
话说当年，李世民的奶奶独孤伽岚有次生病，病的很重，而且生病的时候脾气也不好。李渊的几个兄弟正妻都不愿意去照顾，当年照顾的人只有两个。
一个是李世民的母亲，一个是独孤兰若的母亲。整整一个月，衣不解带。
李世民的母亲是劳累、生病。再有就是李渊的理由，因为隋炀帝对他的猜忌，担惊受怕，才致身体更加的虚弱，所以才不治。
亡故时，仅四十五岁。
“全城？”李世民思考之后追问了一句。
“是全城，但圣意是，今冬三赏，大雪、冬至（农历十一月初六）、除夕。我家小木的意思是，借第一赏，万民感受皇恩浩荡，所以他会找借口只说先备好，让长安百姓大雪那天在家中安稳过节，所以提前一天。”
听独孤兰若回答完，李世民再问：“父皇答应了吗？”
“这是小木的事，他去想办法。”独孤兰若很自信，他相信柳木能说服皇帝。
“如何办？”李世民再问。
“东西两市会贴出告示，要求长安各坊派坊主、宿老、孝子、孝女、壮劳前往朱雀门待命。圣恩赐赏，长安万民受赏。想来到明天，小木进宫之后就会去京兆府。但这事，小木认为还是要二哥来，在朱雀门前。”独孤兰若说的很慢。
真正能听懂其中意义的，在场的只有李世民与长孙无垢了。
其余的人，只知道要发东西，赏赐长安百姓，仅此。
李世民眉头紧皱，他知道这是一个好机会，作的好了，在长安百姓心中他这个秦王不是太子胜太子。作的不好……
李世民重重一拍桌子，在他眼中没有作不好，他秦王府十八学士各个都是人杰。
“办了。”李世民下了决心，连饭也不吃了。起身就往外走，他要召集秦王府英杰们商议细节，好好的把这件事情办好了。而且还要不动声色的，让长安百姓知道，大唐皇帝十月十九的生辰，却不摆宴，不演舞，只为长安百姓。
次日，柳木又进长安了。
而且早早就在皇城内门等着，申请面君。
朝会还没有结束，李渊听到柳木来了，乐呵呵的站了起来：“各位，朕告诉你一个好消息。这小木来长安，各位可是要有口福了，想来就一两天时间就会运进长安，朕派人给你们送到家里去，哈哈哈。”
众臣子一片谢恩之声。
柳木上殿，施礼后站一旁，他是想等朝会结束后再汇报。
李渊招了招手：“现在讲，就在这里现在就讲。”
“臣请圣人，臣准备了许多，想来可以让长安城的孝子、孝女、德老能吃一餐饺子。但臣人手有限，送到各坊怕是困难，所以请旨圣人，让京兆尹允许臣发个告示，让各坊到朱雀门外领取，虽然一户也就是几斤，但长安却是很多。”
柳木汇报完，李渊也没多想就准了。
房玄龄等着呢，柳木说完后房玄龄就让前：“圣人，臣以为当扬孝，应公示。臣请旨，让秦王殿下负责核查各坊之孝子、孝女。一来不漏一人，二来不让一人冒充，三来以示圣人宣扬孝道之意。”
“那就这么办吧。”李渊正开心着呢，这会脑子确实没想太多。
第0296节 又见生姜
大唐皇帝李渊他开心的理由是，给臣子们的冬天赏赐有，而且赏赐的很好，臣子们会开心。当然更重要的是，后宫也有鲜菜吃了，他不用偷偷开小灶。
要知道，一群女人轮番的在他面前哭，这很让人头疼。
这时，一名臣子出例。
他只是御使台的一个小官：“圣人，臣以为不应该放在朱雀门，朱雀门正门是御道。应该放在布政坊与皇城街口，那里有右金吾卫驻地，可派兵维持秩序。”
“臣以为，就应该放在朱雀门，让金吾卫走几步何妨，圣人赏赐正门最合适。”杜如晦也站了出来。
裴寂反应过来，这坏事了。
要知道此时应该有人站出来提议，由太子来负责办此事，而不是秦王府。
可偏偏朝堂之上，却是在争放在什么位置。
柳木也跳了出来：“圣人，臣有些小想法。”
“随朕到书房来。”李渊不想就这些细节再听了，对众臣说道：“些许小事，你们莫要再争，退朝。”
一群臣子依然还是在争论着。
裴寂也看出来，挑头的那小小御史，必然是秦王府的暗底下的人。
等李渊意识到了裴寂的想法，已经是在几天之后了，他光顾着听柳木讲的冬储大白菜的计划，这可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如果不是这几天雪厚，他都想去看看柳木储存大白菜的地方。
两天说，十月十九。
三更天的时候，杜子春就换上了他的官服，开始组织人手装车，连夜往长安运。这个时候，无数路多难走，雪多厚，他也不能误了柳木的事。
大车上一层又一层的盖着厚厚的草帘子，将菜包的严实，生怕给冻了。
三原负责运菜，泾阳负责运面粉。
最苦的就是塘里的农工，他们穿的非常的厚，全身套着用胶封严的皮衣，破开冰面在塘里将藕挖出来，还要赶紧带着泥装车。
岸边，每人一瓶西凤酒这是赏，外加三斤坛装烧酒暖身。
天光大亮，第一辆插着圣恩小旗的骡车出现在视线内，许多年轻的等着城门外的青壮有欢呼着，有些迎上去帮着推车，有些跑往朱雀门报信。
柳木的东西两市告示板本身就很管用，又加上秦王府与京兆府的落印，而后有人衙役去各坊通知。朱雀门外已经站满了人。
一块大牌子上写着规矩。
每一户可以十文钱买一份回去，这一份包括菘菜一斤、肉半斤、鲜韭菜一斤、麦粉一斤半、香葱香菜共一两。孝子、孝女、德老同样是十文钱一份，但却不是菘菜，而是藕一斤。
而后，孝子、孝女、德老。还可以再多花十文钱买普通的一份。
如想多买，那可就是三十五文一份普通的，鲜藕的则是五十文。
多出来的韭菜、菘菜，则按每斤十文，卖光为止。
李世民到了，朝中许多重臣也到了，他们不是来看热闹的，而是在近距离关注此事。每个冷静的人都看到这件事情对太子府、秦王府势力的影响。
太子也到了，但只是在远处看了一眼，就又离开。
李建成在想，当时自己如果在朝上会如何？
只能是想想罢了，柳木绝对不会把这个机会给自己，柳木会想尽办法让给李世民，或是宁可不办。
萧瑀问刘政会：“刘公，您懂农，这个有利吗？”
“利？”刘政会摇了摇头：“看赔多少罢了。等会见到鲜菜成色，再作估算。话说这柳驸马这次是下了血本，难道……”
“今天是圣人生辰。”裴寂在旁边说了一句。
“噢……”重臣们纷纷点头。
所有人都清楚的是，柳木在讨好大唐皇帝上，从来都是不惜本钱的。柳木才是这朝上最聪明的人，那怕花的一文也没有了，都无所谓，只要有大唐皇帝护着，他的钱币就滚滚而来，这一点是太子府根本就想不到的。
约到已时中，也就是上午十点左右，第一批车队已经运到位。
见到这新鲜无比的鲜菜，刘政会对萧瑀低语：“依全长安户数，柳木赔了少说也有万贯。”
“嘶！”萧瑀心中很是惊讶。
李世民亲手拿起刀，啪啪的切下几块肉，旁边有天平，摆着柳木制造的八十枚铜钱，正好就是半斤重。
李世民切肉，只是一个仪式。
而后又是当场去泥的藕，切下称重。
全部弄好，装在一个纸包里。李世民亲手递了第一位老者，同时说道：“一年会好过一年，您老定要高寿。”
柳木却在此时突然哭了。
倒是让萧瑀看到，柳木用生姜抹了眼睛。
“郎君为何哭泣。”好几位老者都上前劝慰，柳木却是哭出了声：“父皇他年近甲子，今日他的生辰，可却不让我们为他庆祝。刚才听二哥讲高寿，心里难过。”
柳木是假哭，可李世民却是真哭了，眼泪流下来都结成了冰条。
柳木又说道：“父皇曾言，百姓还有饥苦者，他心不安。裁撤前隋留下宫女万人，减少宫开支，省下钱帛让长安百姓在大雪可以吃上一碗热汤饺。”
“我柳木年龄很小，父亲就战死沙场。父皇待我如亲子，时时教导，时时关怀……”
听到这话，原本很伤心的李世民整个人都懵了。
心说当年是谁把你装进袋子扔进小黑屋的，不就是当今圣人吗？
柳木才不去看李世民的呢，这煽情的话说了好长一段，说的在场的百姓都是泪珠滚滚。
萧瑀是看到柳木用生姜擦眼睛的，但又想柳木赔了万贯钱币，心说让柳木整吧，也让圣人今天开心一下。
柳木在人群中安排有人，当下就站出来：“咱们每家拿出一点面，给圣人作一碗长寿面。”
李世民也就是切了那一块肉，其余的没有切，按各坊的数量往回搬，而后回坊再细分。按长安各坊，每坊都用汤匙取一匙面，从各坊的整扇猪上切一小片薄薄的五花肉。
长安各坊推举最出名的孝子，孝女负责生火、和面。
萧瑀亲自入宫把朱雀门前的一切告诉了大唐皇帝李渊，但隐去了柳木假哭，只说柳木说到伤心处，秦王殿下顿足捶胸泪如雨下。认为自己作儿子的，却不能在父亲生辰之时为父亲作一碗面。
第0297节 一碗长寿面
李渊听到萧瑀的话后陷入的沉思与回忆当中。
萧瑀又告诉李渊。
百姓自发组织，万民为圣人作了一碗长寿面。
取义为天下万民，都是圣人之子，愿为圣人祝寿。
李渊呆住了，整个人呆了足有半刻钟这才缓过神来。
萧瑀说道：“圣人，请移驾朱雀门。”
李渊连正式的衣服都没有换，就是一件普通的常服，也不顾天气冷快步往就朱雀门走。
而这时，独孤兰若带着长孙无垢也在靠近朱雀门。依柳木的计划在等候李渊出现。
李渊出了朱雀门，柳木一躬到底：“儿祝父亲万寿无疆，大唐万年，万万年。”
数万百姓在柳木安排潜伏在百姓中的人带领下齐喊：“圣人万寿无疆，大唐万万年。”
长安城两位办私塾，教导无数孩童识字，被公认的德老抬着托盘上前，托盘上有一碗长寿面。
李渊感觉的热泪盈眶。
作皇帝这些年，他还从来没有感受过万民之敬仰。
独孤兰若这时拉着长孙无垢上前。
长孙无垢内心是不愿意的，因为这是作假，可独孤兰若还是拉着她上前，并且将一件披风披在李渊身上。
这披风，织着五爪金龙，银丝绒锻面，正宗的云锦。
而独孤兰若也送一件，很漂亮，但比起这个金龙丝绒披风，却是差一些。
独孤兰若说道：“父皇，小木他找了些优秀的工匠回来，皇嫂听闻有人会失传的汉宫织法，亲手将一块金子花了许多天，慢慢的锤打轻薄如纸，亲自绘图样，挑选工匠，并且时时关注，这才织成了这件披风。”
“好，好，好。有此儿媳，朕心欣慰，有此百姓，朕心骄傲，我大唐万年，万万年。”李渊激动的用尽全力喊了出来。
万民百姓也跟着齐喊。
李渊一指柳木：“小木，冬至当天长安城百姓可能再吃一餐热汤饺。”
“能！”
“好！”李渊说完，当着无数百姓的面，也不管那面是不是好吃，呼呼的就吃光了。然后双手捧着碗对着万民半礼：“朕谢万民。”
“圣人万寿无疆……
柳木这会上前：“父皇，外面冷，您不回宫百姓也不会离去，莫上许多上了年纪的人受了冻。回宫，回宫。”柳木扶着李渊，一边招呼已经全程懵逼的李世民赶紧过来一起扶。
就这样，在万民称颂之中，柳木与李世民一左一右的扶着李渊回宫。
房玄龄与杜如晦对视一眼，两人心说，在讨得圣人欢心上，秦王与柳木的差距就如果柳木在骑术与秦王的差距。
“现在，到我们了。”房玄龄笑着说道。
杜如晦点点头，带人接替了刚才李世民分肉的位置，主持各坊将他们那部分拉回去，然后多余的部分自然有小吏负责卖给富户。
而后，给长安城勋贵分赏的事情，也由秦王府顺势接手，开始往各府依原定配比送去。
萧瑀暗中的帮助房玄龄看在眼中，所以萧瑀府这份是让诸亮亲自去送。配额不能变，这是大唐皇帝看过清单，但由谁来送，这意义不比多一筐黄瓜少。
皇宫内。
独孤兰若亲自给万贵妃宫中送的小灶用菜。
黄瓜、芹菜、小青菜这些都已经很惊人。一盒新鲜的白蘑菇、一盒新鲜的草菇、一袋干木耳，这些放在春夏时节都是宫中很珍贵的材料，而放冬天让各宫羡慕的眼睛都红了。
万贵妃很大气的告诉各宫，你们都有。
独孤兰若与长孙无垢留在后宫和有身份的嫔妃聊天，众嫔妃在语气上已经有些在巴结独孤兰若与长孙无垢了，那怕她们是长辈。
而柳木则与李世民在陪着李渊说话。
提到当年，提到自己的正妻，李渊和李世民有说不完的话，柳木呢只是安静的坐在一旁听着，然后烧水泡茶罢了。
李渊的正妻窦皇后是一个很孝顺的人，李渊提到窦皇后的时候又拿过那条披风在手里。
柳木这时说道：“父皇，那披风有我的功劳，是我的工匠，我找出的工艺，二嫂他就是锤打了一块金子。”
李世民不敢接话，因为这披风他和长孙无垢昨夜才第一次见到。
李渊却说道：“胡说，一块金子用锤成薄如纱的金片，那要下很大功夫，要锤很久的。你就是养了些工匠罢了，这披风朕很喜欢，没你什么事。”
李世民侧目看了一眼柳木，柳木这翻不是自讨苦吃，而是要坐实长孙无垢的功劳。
果真，李渊又说了一句：“兰若拿来那件，也相当不错，那作工高于前朝宫中的贡品。两件朕都喜欢，都好。”李渊这话是安抚柳木，毕竟组织那么多工匠，又去找失传的工艺，柳木肯定是辛苦了。
但织衣这活，李渊更相信是独孤兰若与长孙无垢下的功夫多。
“父皇，听说……”柳木刚开口却没想到李世民就扯住了他，抢了柳木的话头：“父皇，有位退养在家的老臣的冬赏儿臣准备亲自送去，儿臣告退。”
李世民说完，扯着柳木拉到了自己背后。
李渊摆了摆手，示意自己也有些累了，两人可以离开。
得到李渊允许之后，李世民扯着柳木就往外走，柳木没李世民力气大，在李渊书房他也不敢过于挣扎，只好任由李世民把他拉到了书房外。
出了书房的门，李世民抬起脚就准备踹柳木，谁想柳木早有防备一个闪身躲开。
李世民从台阶上抓起一把雪就冲柳木扔了过去，这次构想却没想到，柳木怎么也不会相信大唐的秦王，未来的皇帝竟然会抓一把雪扔自己。
柳木小跑两步从矮树丛上给自己飞快的捏了两个雪球，用力的向李世民砸了过去。
李世民也开始捏雪球反砸柳木。
李渊在窗户上看的清楚，李世民和柳木两人一边对砸，一边往宫外走。李渊笑了，笑的很是开心。他知道柳木可能借机又想要点什么，但被李世民阻止。
不过也好，李渊心说等新年的时候再给柳木多点好处。
大唐秦王与柳驸马在宫里用雪球互砸，宫人与宫女、禁卫都看到了，可谁也不敢偏头过去多看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