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未清影离开慈宁宫之时,已是戌时过后——皇城宵禁之时。
此时月已出,月上中天,皎洁温柔。
踏出慈宁殿之时,未清影不免抬首仰望。
柔和之月光将今夜之夜色映衬得如此平静,如此祥和。
月光洒于树上,坠落下斑驳的碎影与点点的星光,零星得再似个繁星点点之夜空。
“何夜无月?何处无竹柏?但少闲人……”
此情此景不禁令未清影突发其感,负手看着那树下之零星,本是吟着的诗,却于此时戛然而止。
遂晴静静走过,走至未清影身旁。
“但少闲人……如吾两人者耳。”未清影于言出最后一段时,目光看向遂晴。
“陛下……果真闲情雅致。”遂晴本想应些什么,终是未如心所答。
未清影负手而立,很快似觉无趣,便又与遂晴一同往轿辇处走:“只是忽然忆起了曾经老师所教之学。”
良久之后的回复,并未让遂晴多在意。扶着未清影上了轿辇,便继而随着皇帝的仪仗走着。
“去长安阁吧。”靠于辇上,未清影无趣的把玩着手中的玉佩。
遂晴应了喏,旋即对着前方道:“摆驾景仁宫——”
今夜月色甚佳,未清影望着出神,脑海中浮现了一女子。
此女子身姿婀娜,容颜和善,似对自己微笑。
“下个月十五便是东齐王世子祗下大喜之日,陛下可想好赐何礼了?”
遂晴的话将方才还于走思着的未清影拉了回来,愣愣的反应,旋即说道:“卿看着办便是。”
“那奴婢便自行准备。”遂晴应道,随后未清影点首。
来至长安阁时,未清影特地未让人唱报。
入了院,见一老嬷嬷正于残烛之下整着花圃。
未清影好奇,旋即询问遂晴:“那是何人?”
遂晴朝未清影指着方向望去,随后答道:“陛下怎会忘了她?那便是长孙嬷嬷。”
未清影若有所思,很快迈步朝长孙嬷嬷方向而去。
居高临下立于长孙嬷嬷身后,未清影问言:“卿于此作甚?”
兴许是被皇帝忽然的一言给吓着,长孙嬷嬷原本蹲下的身子险些摔倒,不过稳住了身子之后,便又朝着未清影跪下。
“奴婢正于整理花圃,不知陛下圣驾,实属该死,请陛下赐罪。”
长孙嬷嬷声音略小,兴许是不愿惊动屋内的闻人今夕。
“抬头说话。”未清影再言,“朕问你,大半夜的何故于此整理花圃?莫非明日不可?”
看着被长孙嬷嬷仔细打理得井条有序的花圃,未清影看似满意,点了点头。
“陛下有所不知,七子素来喜爱花花草草,尤为此处。”长孙嬷嬷微抬着头回答,“然今日黄昏前有个不知好歹的宫女于端着热水时不小心摔了一跤,将花圃中之花草毁坏,奴婢忧心七子明日醒来看着伤心,故而趁着夜色将花圃整好。”
长孙嬷嬷平日里虽伺候闻人今夕伺候得少,然长安阁内大大小小之事终究还是由其打理,故而其做起事来自然也是得心应手。
而看着如此为闻人今夕着想的宫人,未清影甚为欣慰:“难得你如此忠心。”
长孙嬷嬷听后,讪讪回道:“奴婢对陛下更是忠心。”
点了点头,未清影继而打量了一番花圃中的花——皆是些水仙、芍药与山茶花之类,想来闻人今夕喜爱此些,那改日自己命内务府再送些过来便是。
“七子可睡下了?”未清影头也不回的询问。
“回陛下,七子尚未睡下,如今正于房中与满月丫头说话。”长孙嬷嬷回答。
如此晚了尚未睡下?未清影只觉闻人今夕愈发不爱惜自己的身子了。
“让外头的皆备下,朕今夜留宿于此。”
吩咐了遂晴,未清影便负手朝屋内而去。
遂晴吩咐了于外随着的一众宫人,随后便继续于原地候着许久。
“嬷嬷可知,毁坏了花圃之人是何人否?”遂晴看似无趣的随口一问。
长孙嬷嬷本于花圃前继续打理着花圃,于听见了遂晴问话之时便停了下来。
其不敢抬首,只是往遂晴方向微微侧去:“是一个叫慎儿的丫头,此前于宁寿宫做事,曾经与长孙姑姑一同自宁寿宫调派而来。”
宁寿宫?遂晴不动声色的瞥其一眼,随后似明白了什么,微微点头,便迈步离去。
而屋内,未清影正打发了满月出去。
原本今夜是要召闻人今夕至乾清宫侍寝的,然因着皇太后一事而被耽误了。
“妾还以为,陛下记不得妾了。”与未清影对立而坐于床榻前,闻人今夕并无何失望神色。
“朕即便忘记世间一切,皆不忘卿。”未清影抓着闻人今夕的手,笑着。
“妾不明白,皇城之内为何黄昏过后宫人便不可随意走动?如此,偌大一座皇城,岂非凄凉?”
自闻人今夕入宫时,尚仪局之人便交代了一众秀女关于皇城之中的诸多规矩。
那时闻人今夕便想不明了此规定是何缘由。
“此为太祖皇帝之时便下的禁令。”未清影躺下,舒坦了下身子,“太祖皇帝杀伐果断,沙场之上死于其剑下之人自然不甚少。杀的人多了,自然便忌讳着鬼魄之事了。”
自紫微城建成,太祖皇帝入住,于次年便下了此皇城禁令。
听闻当年是因太祖皇帝梦见冤魂索命,故而畏惧鬼魄,方有此后之禁令。
“如此,下了宵禁,皇城无人走动,岂非更可怕?”
闻人今夕坐于床榻前,扭头看向已然躺于床上的未清影。
“卿若是觉得晚间于自己宫中无趣,大可出去随意走动、放松着身子便是。”
知晓闻人今夕如此询问之用意后,未清影便直言。
此事终究是瞒不过未清影的。
闻人今夕虽求之不得,然面上却是要推辞几句的:“此怎可?若是被他人看见了,又得言之妾无规矩了。”
“到时卿尽管言之此为朕应允,朕看何人还敢言?”似觉得闻人今夕此话可笑,未清影露出了一丝讥讽笑意。
“若是如此,那宫中之人又定会言之妾恃宠而骄。”闻人今夕瞥过头去,不看皇帝。
未清影无奈,他如今只想早些歇息,起身一把将闻人今夕抱于怀中:“有何事日后再言,今夜先歇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