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四章 撑伞离开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短暂的震惊后,宋植压下‘久’别重逢的喜悦,柳眉一皱侧过脸问道。
即便是刚才项鼎露面替他出头,宋植心中也只当是个巧合,毕竟朱侯爷可不像是会来这种风花雪月场所的人呐。
朱吾世上前半步,没想到宋植居然还先问起自己了,当下两条手臂缓缓抱在胸前,轻笑一声道:
“本侯想来便来了,我倒想知道你来此地准备做什么。”
宋植被说得一窒,低下头左右看去,脚尖踩着地上的桃花瓣,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该怎么说呢,说我只是和百合们谈谈心,什么都没干吗?况且是师姐她....
等等。
我为什么要跟他解释啊!?
宋植恍然大悟,顿时仰起脸来准备怼回去,却发现朱吾世已经绕过了自己,挡在了自己和司徒殷的中间。
司徒殷此刻一脸疑惑,看了看朱吾世又看了看宋植,那双手依然负在身后没有落下,显然是不愿意在宋植面前落了面子:
“原来是世日候,你也会来这种地方?”
朱吾世瞥了他一眼,径直来到他的身旁,二人并肩而站看着屋外的细雨,淡定的开口:“司徒殷,本侯听说你们司徒家现在站在了太子的对立面?”
司徒殷眉头一皱,个子不高的他悄悄挪动脚步,稍微离朱吾世远了一些说道:
“我司徒殷并不代表司徒家,嗤...朱候不是不参与党争么,怎么也关心起这事了?”
朱吾世抬起一只手向后摆了摆,大拇指点向身后的宋植说道:“本侯这是劝你莫要给新主子惹事,这个宋植你就不要纠缠了,你没那个资格。”
司徒殷一愣,旋即脸色涨红。
他这种身份的人,可以甘愿当舔狗,但是绝对忍不了被人当场戳穿。
更何况什么叫主子?你在暗示我司徒殷是二皇子的一条狗吗。
“朱吾世,你!”
司徒殷狠话已经到了嘴边,又忍住了,看着朱吾世眼神分外冷漠,那股寒意连一旁的宋植都觉得有些心惊肉跳。
这个人看起来不是啥好人呐...
朱吾世再次瞥了司徒殷一眼,注意到司徒殷阴鸷的目光,嘴角也泛起一抹冷笑,不憷反进,晃荡两步来到了司徒殷身前。
司徒殷眉头皱的更深,不知道朱吾世要干什么。
只见缓缓朱吾世抬起一根手指,接着重重的点在了司徒殷的胸口,俯下身贴在司徒殷的耳边,语气比他刚才还要冰冷:
“你们这些不知道为陛下分忧,整日琢磨权术的败家蛀虫,以后在这京城碰到本侯,要是说了什么你们不爱听的...”
“听着便是。”
说完,朱吾世轻轻撞开司徒殷,自然的拉住此刻一脸懵逼的宋植离开了。
宋植心里一咯噔,自己刚才是不是又看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再看向身边朱吾世的侧脸,宋植暗暗摇了摇头,他发觉这家伙怎么好像和谁都搞不好关系。
...
“靠!”
还没走两步远,转个弯来到大门口的宋植便一眼便看到了早早等待的黎梦和项鼎,赶紧光速将自己的手抽出,踮着脚尖对着空气吹起了口哨。
“小植!”
黎梦急眼了,顿时小跑着来到了宋植的身前,紧紧地拉着宋植的衣袖,警惕的看着朱吾世。
项鼎则是靠着门边,尽力去掩饰自己的笑容,演技很拙劣,因为根本忍不住。
朱吾世给了他一脚,嫌弃的说道:
“笑个屁,我是去处理正事。”
项鼎一把搂住朱吾世的肩膀,用尽量‘压低’的声音说道:“老弟我懂,司徒殷那小子就是喜欢犯桃花,还真只能你来收拾。”
听着项鼎不加掩饰的添油加醋,不远处本身就是醋坛子的黎梦顿时嘴巴立马一鼓,猛地甩了甩宋植的手臂,嗔怒道:
“哎呀!小植你刚才去干嘛了!?”
宋植忙止住黎梦的动作,拉到一边小声解释道:“什么都没发生,师姐不要多虑。”
“真的吗?”
黎梦半信半疑,此刻被宋植温润如玉的手牵住的感觉真的很好,她心里稍微平静了些。
旋即她想起来刚才朱吾世也牵了,顿时人又不好了。
这时朱吾世走了过来,对着宋植说道:
“走吧,既然你成了这俊杰之一,有些事情本侯需要告诉你。”
宋植目光询问的看了眼黎梦,黎梦则是偏过了头去,意思是随你。
想到已经坐了这么久,楼上的百合花太过奔放,自己又不是真的女人玩的心里有罪...宋植便点点头:
“那就走吧。”
“恩。”朱吾世说着,手掌一招取出一把纸伞,撑开之后率先走入雨中。
接着他停下脚步回头望来,将手中的伞稍稍举高,头微微一偏,示意宋植进来。
宋植摸了摸耳垂,犹豫片刻后还是钻了进去,朱吾世嘴角含笑,对着那远远屋檐下站的笔直的司徒殷扬了扬下巴,这才向屋外迈步走去。
黎梦见朱吾世就这样把宋植拐走了,顿时气的直跺脚,就想冒雨也冲进去,当电灯泡也不能让师弟爱上男人!
结果她还没走一步,一道巨大的阴影就挡在了她的面前,正是笑呵呵的项鼎。
项鼎手里也拿着一把伞,只不过和他这变态的块头相比,这伞显得太袖珍了。
“啧啧,朱哥和这宋植还真配呢,你说是不是。”
“是个屁!”黎梦不顾项鼎的身份,气的脱口而出。
项鼎依旧呵呵傻笑,心里丝毫不介意。
他对讨厌的人自然是眼里容不得沙子,但对自己人是超乎寻常的大度,这黎梦既然是宋植的师姐,那便是自己人了。
“怎么说,和我打一把伞?”
项鼎见黎梦在屋檐下没有出来,问道。
见宋植他们已经走远了,黎梦也只好叹了口气,自己出来时还是月朗风清,哪会想到会突然有雨呢,只好点头答应下来。
...
就在几人成双成对离开谪仙院时,院里某人的脸色已经阴沉到滴出水了。
司徒殷的手掌撑在巨大的廊柱上,眼皮狂跳不止。
放眼整个京城,敢对自己放狠话的人,只有这个朱吾世...
宋植?
二殿下喜欢,你也喜欢对么....呵呵,若我得不到,那我甘愿顺水推舟,将她献给二殿下。
另外。
司徒殷的眉头渐渐舒展开,嘴角裂开一个巨大的弧度,发出了病态的怪笑:
“朱吾世,你就得意吧,你的报应...很快就要来了。”
话音落下,司徒殷收回手掌大步走向阁楼,而刚才被他撑扶的朱漆廊柱上...
留下了一个漆黑凹陷的手印。
第一百三十五章 这懂事的雨
离开谪仙院后,便是熙攘的雾涛巷。
纵使夜空微雨飘落,雾涛巷内依然人声鼎沸,青楼酒坊的红黄灯火辉映在街道上,朦胧的烟雨竟呈现出霓虹之色,如彩雾翻滚,
唔...原来雾涛是这个意思.....
朱吾世撑着纸伞目不斜视,也没开口说话,宋植便只好默不作声的跟在身边,时而左看看右望望,不知下次来这里会是何时。
总之一定不能带师姐。
即便二人共处一伞,依然不断有姑娘向玉树临风的朱吾世暗送秋波,甚至直接吆喝挥手绢,这让宋植暗中叹气,这些女人真的是没眼力见。
真正的潜在客户是我啊!
算了,这个以貌取人的世界,习惯了。
走出雾涛巷后,朱吾世这才垂下了眼睑,低头便能闻到宋植发丝间散发出的清香。
过了一会,他才开口:
“你的礼部员外郎,是陛下的意思吧。”
宋植点了点头,没有准备对朱吾世隐瞒,毕竟皇帝特地旨派朱吾世护送自己进京,想来是非常坚固的君臣关系。
再加上他刚才亲耳听到了朱吾世对司徒殷说的狠话,更加确信了一点。
朱吾世,深得当今圣上的重用。
“是的,想想就知道,我也没那能耐啊。”宋植自嘲一笑。
“我看未必。”朱吾世难得没有趁机插刀,而是认真的说道:
“本侯竟不知你精通琵琶和诗律,这份天资担当个礼部员外郎倒也实至名归...”
接着他瞥了眼宋植,话音放缓,慢慢说道:
“所以...你之前都在我身边藏拙...不愿意显山露水?”
宋植:“???”
大哥,我之前压根不会啊,况且也没什么人前显圣的机会啊。
心里这么想,到了嘴边却变成了:
“哪里的话,我是怕朱大人见笑,区区弹弄琵琶,很多女子都会吧,当然啊,我不是说我是女人,我只是...只是兴趣使然才学的。”
“区区?”朱吾世觉得宋植在凡尔赛,并且证据确凿,这可比他听过最好的乐师演奏来的更有感觉,你说是兴趣使然。
“总之,这次只是歪打正着罢了!”
哎哟,越解释越糊涂,宋植干脆不说话了。
在兑换完乐理精通的技能后,那琵琶握在手里就像是已经练习了一辈子,随便拨弄两下便是一首传世名曲,关键是想收都收不住。
朱吾世没在这个话题上继续深谈,而是转头说道:
“陛下此番不顾及礼部侍郎李典的薄面,将这个官职从那李一凡身上移交给你,恐怕是想让你去面圣。”
宋植没想到朱吾世心思如此敏锐,问道:“确实如此,陛下为何如此想见我呢。”
朱吾世摇了摇头,抿了抿嘴道:
“本侯也不知,圣意难测啊...”
“但是。”
他低头望去,透过面饰能看到宋植清澈的眼眸,语重心长的嘱咐道:
“念在与你共过生死,本侯再次提醒你一句,陛下越看好你,你越是处于漩涡中心,若不学会自保,没人救得了你。”
“什么意思?”
宋植被朱吾世语气说的有些紧张,我原本只是个平平无奇的斩妖师啊。
朱吾世眉头微皱,似乎对接下来的话陷入了犹豫之中,最终他还是开口了,声音压的非常低,却能听出话中的严肃:
“若圣上恩威正盛,你自然是高枕无忧,可惜陛下如今龙体有恙,这京城朝堂内并非只有东宫之争...”
“陛下想在这最后时刻,彻底铲除那些隐藏在暗处的魑魅魍魉,到时候恐怕不止是京城,整个大渊都会受到波及,懂了吗?”
宋植眨了眨眼睛,那懵懂无知的表情很明显就是没怎么听明白。
“所以,我怎么自保呢?”
朱吾世恨不得给宋植猪脑袋敲一下,轻喝道:“离开京城,走得越远越好,将自己变得强大,不要辜负圣上的期许。”
“不过就算你真的能成为狩,到时候陛下恐怕已经...”
朱吾世说到这里没说了,神情落寞。
“驾崩了?”宋植下意识的便帮他补充出来了。
咣!
随着一声脆丁壳,宋植双手抱着脑袋脚步发软,没想到朱吾世真的猝不及防给自己来了一下。
朱吾世收起手指表情疑惑,自己敲的有这么重吗?
“这两个字岂能胡说,略施惩戒罢了,别装了。”
宋植只好站起身来,其实呢头也并没有那么疼,朱吾世在敲打的一瞬间泄了力,不是很疼但是很响。
这让宋植不禁联想起了前世的一句话,敲得响的都是笨蛋。
这句话真不准啊。
二人身后不远处,一个女子残忍的目睹了这一切。
黎梦双手放在嘴边,正死死咬着袖口的白布,脸上‘精心准备’的妆都被大雨给打花了。
“可恶可恶可恶,朱候什么女人得不到,打我小植的主意...”
她拼命眨着眼睛,扑闪扑闪的击落着雨点,分不清是眼泪还是雨水。
他身旁的项鼎却是悠然自得,从兜里不时掏出几颗瓜子边走边磕,粗壮的手指一捏瓜子仁便射到嘴里。
“这老朱...知人知面不知心呐,啧啧啧。”
“不过也是,我要是长他这样,还他妈需要去雾涛巷吗,家有仙妻哟。”
黎梦听到他这话,银牙顿时咕吱咕吱磨呀磨,将布都给咬烂了。
项鼎察觉到黎梦不对劲,低下头望去,发现黎梦明明在伞下,浑身衣物却湿了个透,像是从湖里捞出来的。
“咦,你干嘛不待在我伞下面啊。”
黎梦闻言停下脚步,用看脑瘫的眼神仰视着眼前的大个子,一字一句的说道:
“项都尉,你若是没姑娘要,那可真不能只怨你的脸。”
项鼎一愣,不明白为何突然被人身攻击。
黎梦说完也不理会项鼎,前方便到了妖狩司的大门了,朱吾世和宋植已经在门口开始分别,她直接冲入了雨中。
下一秒,风止雨停。
黎梦匆忙的脚步渐渐停了下来,面无表情的看向天空心中怒骂道:
“这雨是那姓朱的叫的吧,可恶啊到了位置就停,真是气煞我也!”
妖狩司门口,宋植将那张皇室金卡递还给朱吾世,这张金卡能畅游京城所有需要花钱的地方,绝不仅止于青楼,是身份地位的象征。
朱吾世看了眼金卡,按着宋植的手推了回去,摇头道:
“本侯不喜出游,这卡在我身上也没用,你便留着吧。”
说完,朱吾世收起纸伞,看了眼天色,对宋植点了点头便转身离去,干脆利落。
宋植手里捏着金卡,目光望向朱吾世的背影怔怔发呆。
真的不要么?
咚咚咚...
这时,一阵沉重的脚步声和水渍的滴答声响起,宋植这才回头望去,发现是淋成落汤鸡的师姐。
“啊这,师姐你不是和项都尉一起...怎么..”
黎梦抹了把脸上的雨水,看着宋植的脸顿时眼泪汪汪:
“那家伙比我高了足足四十公分,能遮得住我才怪!呜呜呜...”
宋植愕然,自己和朱候倒还算能勉强共伞,这两米的项鼎和一米六的师姐,这画面,哈哈哈哈...
看到宋植嘴角的笑意,黎梦顿时哭了出来,向宋植扑了过去:
“师弟,师姐好冷啊!”
闪!
宋植一个灵巧的闪避躲过油腻师姐的湿身攻击,转身向大门内跑去:
“师姐,我先去给你烧热水!”
加更计划,成绩汇报
哈喽大家好,既然之前做了承诺,现在就和大家汇报一下。
首订的话是接近900,就按900算吧,按照约定会加4章更新。
另外,大家也注意到了,本来每天都会在结尾感谢的我这两天都没在写,是准备放在这儿一起感谢,我一直没有去标注打赏的金额,是因为我觉得大家打赏的多或者少,亦或只是订阅,在我心目中都是一样的。
当然对于大力支持的书友,我自然也是眼熟的。
毕竟订阅我还能说句支持书本身,打赏就是个人的选择,很感谢这些书友的支持。
还有【胖猫栩栩】的盟主,栩栩是个很可爱的小女生,而且和我还是同城,不得不感叹这是缘分。
栩栩说不用我加更,但是我觉得有必要给大家证明我并非短小之辈。
emmm...看了下别人家的规则,咱也5更吧。
算上另外的打赏金额,我扭了扭了脖子,冒着断头的风险履行诺言,再加5更。
另外,今天本来承诺了7更,但是只更新了6章,真的不好意思,可能是我敲字的时间可能比较慢,这桌子又比较矮...所以坐太久头晕眼花又耳鸣,这一章便留到加更里。
所以就是4+5+5+1=15更。
因为有工作,所以会以3更,4更的形式去完成加更。
PS:评论区里大家的意见我有看,我会在采取意见后分析一下,最终宋植的感情线我自然是会很认真规划的,比起故事本身这件事的重要性甚至更高,相信最终我会以一个大家最能接受的方式呈现出来。
书里的每一个人物我都不想轻描淡写的放过,即便是像佐电,曹术,李一凡这种分量很轻的角色,我还是尽量挪用篇幅,去完整的还原出一个真实的人,而不是走个过场被打个脸或者咔咔两下人就没了,我相信只有这种角色多了以后,这个世界才会鲜活。
所以如果有女主自然也不会是大家担心的为了性取向正常而写,是因为‘她’确实有写的必要,大家喜欢的朱吾世也不会写成白打工的NTR,这点放心。
这也不算是被读者左右吧,因为我觉得一个人写书不如多和大家交流,其实很多评论都让我有了新的灵感,我尊重大家的意见,当然是不影响整体的情况之下。
好了,接下来是3.31-4.1的感谢名单,这里只统计了打赏的,月票的也有很多友友,我实在是统计不过来了,心里记住了。
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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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及各位订阅和月票的友友们,写到这儿头晕眼花,我不知道我这么频繁的感谢会不会让人烦,但是我目前确实是这个心情,不如就任性一次吧。
只统计了这两天的,还有很多没关照到的很抱歉,有你们的支持我也有信心将这个故事给写好,慢慢打字到现在已经很晚了,我先睡了。
大家明天见。
第一百三十六章 古代剑意
这个夜晚,官帽子戴稳后的宋植睡的很安心。
窗外乌云散去,久违的月光透过窗缝洒向小屋,扯过薄被遮住小腹,宋植耳畔枕在臂弯,嘴角勾起一丝若有若无的微笑。
次日一早,妖狩司大门处一道白衣便走出,伸了个懒腰对着守门的同僚打了个招呼后,便向着白马街的尽头走去。
悠哉的走在青石板上,秋天的清晨总是带着刺目的眩光,宋植揉了揉眼掂量了一下身后布包着的长剑,步履轻快。
妖狩司内是以分队形式执行任务,而负责带领自己的孟鹤执事刚参与完讨伐妖王的行动,目前还需要调养,所以宋植这段时间除了不能擅自离京,可以自由支配时间。
“希望宗主今天在。”
“阿...嚏。”
宋植说完打了个喷嚏,这才发觉这几日都是轻衫单薄,于是赶紧将妖狩司分发的紫色披风给披上。
虽然比不上朱吾世的玄披温暖,但也还不错了。
等未来达到二品玉骸境,便可以脱离人族凡胎,就不必担心风寒这类小病的侵袭。
来到了宗主暂住的农家小院前,宋植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的推动了半扇门,透过门缝可以看到空无一人的院子,顿时满眼失望。
“你来了?”
这时,一道声音从宋植的背后幽幽传来。
宋植惊喜的转过身,身后正是腰挎青剑,束着马尾一身素衣的宗主大人。
魏安然似乎有些讶异宋植会来到这么早,暗自点了点头,微微一笑后两手将大门一推,抬脚便向里迈去。
“昨日我不在这儿,你等了很久吧?”
跟在身后的宋植听到魏安然这么说顿时汗颜,想到自己不仅睡过了头,夜里还颇有兴致的跟师姐去了趟...
很快,二人穿过种菜的田园来到了檐下,这个院子的屋檐下方很宽敞,木地板潮湿老旧,很有年代感。
魏安然背对着宋植,突然开口问道:
“吃过了吗?”
“啊?”宋植没想到宗主突然问起这个,老实的回答道:“走的匆忙,还没来得及。”
话音刚落,两个圆圆的,白白的东西便被魏安然随手扔了过来,宋植眼疾手快一手一个接住,不禁愣住了。
这是两个沉甸甸的大馒头,还残留有丝丝余温。
“这是?”
魏安然回过头来,扬了扬下巴道:“不吃饱怎么有力气,吃吧。”
宋植顿时有些感动,没想到宗主竟然还有如此贴心的一面,点了点头便乖巧的吃了起来。
别说,这老馒头虽然放在口里难嚼,但是回味挺甜的。
不一会,宋植吃完后搓了搓手拍掉残渣,摸着肚子中气十足的大喊一声:
“弟子吃饱了,咱们开始吧宗主!”
话还没说完,立刻又有两个馒头被塞到他的手上,浑圆饱满白白胖胖,看起来非常顶饿。
“额,宗主我吃不下了...”宋植吞了口唾沫,看着手里的馒头害怕。
“还是再吃一点吧,快,吃完我们就开始,我陪你吃。”魏安然说着,真的再掏出一个馒头,挨着宋植啃了起来。
“这...”
这次过了好一会宋植才把这两个馒头消灭,连原本平坦的肚子都微微鼓起,很明显是撑到了。
见宋植吃到干呕,魏安然觉得时机差不多了,这才后退两步悠然说道:
“剑分重轻二形,重剑讲究锐不可挡,势如破竹,而我们用的三尺剑是轻剑,虽有双刃但身薄柄短,因此剑法就显得尤为重要...”
“青霞剑法虽为剑法魁首,但殊途同归终究离不开:行云流水,人剑合一的宗旨。”
说到这,魏安然倏然抽出青霞剑,空气中顿时剑鸣乍响如裂帛,其声之尖锐让宋植忍不住痛苦的捂住了耳朵。
魏安然横剑于身前,两根修长的手指缓缓抚过剑身,青霞剑上雕琢的青金色纹路此刻仿佛活了过来,剑芒明暗间如呼吸一般。
“我接下来以凡人之躯给你演示青霞剑的所有剑式,你看好了。”
说完,在宋植的注视下魏安然向前猛然一踏,剑指地面的同时扭动腰肢,利用腰腹的力量在空中盘旋一周后以剑撑地,再次借力高高跃起跳向院中。
在落地的瞬间魏安然双脚盘卧,青霞剑离手而出,所带起的青锋划过积水的石板路,昨夜的积雨飞溅成一片水幕。
魏安然接连展示着青霞剑法中的刺,挑,撩,等基础剑式,此刻演剑的她就像踩着节拍婆娑起舞的谪剑仙,轻步曼舞似春燕伏巢,衣袖翩飞如鹊鸟夜惊…
宋植不由的看痴了。
他能看出此刻的宗主浑身没有一丝灵能波动,甚至刻意减缓了动作,但是一股剑意却毫无保留的从她身上释放开来,随着青霞剑所指而愈发清晰...
“人间一剑安天下,山寺薄雾吻青霞...”
随着魏安然一声轻叱,院中的风儿和树叶皆为静止,接着她骤然举剑刺向天空,院内的弥漫的那股剑意顿时顺着青霞剑锋直冲云霄。
云散日出,整个农家小院顿时更加明亮了三分,宋植这才再次感受到微风的气息,刚才的压迫感也荡然无存。
院中的魏安然仰头看着被自己击散的云层,将青霞剑缓缓归入剑鞘,开口问道:
“你看出了什么?”
宋植向前走了两步,沉思片刻道:“宗主刚才没有调动一丝‘赋’,便能造成如此大的威力,弟子感觉...是因为一种另外的力量。”
魏安然点了点头,没有卖关子:
“青霞剑法是天地大变前就存世的古剑法,那个时代没有灵气,更没有赋,天下也不只有大渊...是个武道昌盛的乱世。”
“其中的佼佼者,仅靠自身凡胎就能做到断江截流,以一当千的壮举,这是因为武技的终点是两个字...”
魏安然伸出两根手指,缓缓道:“意气。”
“剑道的剑意,远胜于剑术本身,你只有掌握了青霞剑法的剑意才能将之驾轻就熟,与妖相斗时做到人剑合一,否则我将剑式传给了你,恐怕只是加速你的灭亡。”
“不妨告诉你,十狩中论赋的强大,修为的高深,比我强的大有人在,就是靠着令他们都忌惮的剑意,我才能有资格与他们并肩...”
宋植点了点头,明白宗主是在鞭策自己。
魏安然慢慢向宋植走来,在宋植耳边轻声道:“这些日子,便安心在这练剑,直到练出剑意为止。”
“弟子定然不负宗主的期望。”宋植目光如炬,心中变强的心在熊熊燃烧。
大半天后,黄昏时分,一道身影软绵绵的提着剑,颤颤巍巍的仿佛随时要倒地。
“宗主,我...我申请休息片刻。”
“不行!”
魏安然盘腿坐在屋檐下,抛洒着手中的小石子,只要宋植哪里做的不到位,便精准而优雅的打中那个部位进行纠正。
“没想到...”
魏安然看着夕阳下咬着牙,忍着饥饿和疲惫挥剑的宋植,嘴角露出了一抹微笑。
“原来教徒弟的感觉这么好,宋植呀...我师尊当年,可比我现在严厉一百倍..”
说着她头靠着木柱,闭上双眼打了个哈欠。
“嘛,希望你离京前能学成吧...”
第一百三十七章 入宫
三日后,玉狩的小院内。
一株高草无风自动,距离它十步距离外,宋植正在缓缓收剑。
魏安然站在宋植的身旁,平静的目光看着那株摇晃不止的高草,开口道:
“青霞剑式雏形,以你的身段来说并不难学,但能短短三日领悟到剑意的入门,确实是令我刮目相看。”
这是她的心里话,即便是当年被监正发现,亲自指导的她,也差不多是在第三天摸到了门槛。
宋植的剑道天赋能和她媲美,如果赋的运用再高明一些...
魏安然第一次认真审视起宋植,这孩子若能活下去,恐怕以后真的有成为狩的潜质。
宋植扶着腰,虽然心里很开心,但是每天只有一顿饭加上无数次的重复青霞剑舞,他现在浑身酸痛难忍,只想好好泡个热水澡。
用宗主的话说,只有在身体疲惫,沉重到极致时,才能激发出人体真正的潜能,触摸到意气的门槛。
一定要赶在二品前彻底炼出属于自己的剑意。
因为到了玉骸境耐力等已经不似常人,所以现在能掌握这些属于古代‘武林’技艺的强者凤毛麟角,他们多是尽快提升境界,靠着演变自身强大的‘赋’便足以横推敌手。
反而像魏安然这种赋不算极强的修士,才会去钻研剑法,以另一种方式登顶。
就在宋植大口喘气,准备继续下一次斩击时,院子的大门此时突然被打开了。
黎梦小心的将头探了进来,得到魏安然的点头后她才走了进来,反手关上院门。
“玉狩大人,我来是有些事要通知宋植。”
对着魏安然躬身行了一礼后,黎梦语气恭敬的开口说道。
魏安然没有回话,只是眼皮微垂表示知道了,后退了一小步示意黎梦可以进来。
“师姐,你怎么来了。”
宋植这两日都没回妖狩司,就住在宗主这儿废寝忘食,日夜练剑,有些好奇师姐怎么突然找来了。
莫非孟执事伤愈了?
黎梦上前几步来到宋植身边,压低声音说道:“小植,你的官服刚才送到了。”
“哦!?”
宋植闻言眼前一亮,官服?
宗主的院前便是通往皇城的宽阔大道,因此每日清晨宋植都会看到许多身着官服的老爷们从门前走过去上早朝,看起来颇为气派。
“知道了师姐,我晚些回去试试。”宋植边晃动着脖子边回答道。
黎梦看了看不远处的魏安然,小声补充道:“不是啊小植,送官服的公公嘱咐我告诉你,明天就是皇上的寿宴了,你...”
“哈?明天!?”
宋植恍然大悟,原来师姐来找自己是因为这个,也没人通知我皇上寿宴是什么时候啊。
一旁的魏安然似乎也被点醒了,呢喃道:
“唔,这个小姑娘不提醒的话,连我都没注意明天是皇帝的寿宴...”
说完她摆了摆手:“既然你已经摸到了一丝窍门,今天就到此为止吧,正好我也乏了。”
宋植听到这话既感激又无语,你乏了才怪额...是看我练剑练困了吧。
“谢过宗主,对了..宗主你明天也去陛下的寿宴吗。”宋植收起长剑,好奇的问道。
魏安然捂着嘴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只是点了点头便转身向屋子走去,看起来是真的有些累了。
宋植知道宗主也会去之后心情不禁好了很多,嘴角一笑便拉着黎梦向门外走去。
“今晚就不练剑了,好好歇息一下明日还要去上朝。”
“上朝...好梦幻的感觉。”
回到小屋的宋植看着桌上那崭新的金丝绿鹤官袍,立刻走上前去,忍不住上手抚摸。
这光滑的布料,柔顺的触感和绣的栩栩如生的官鹤,让宋植简直爱不释手,恨不得马上将之穿上。
但是低头看了看自己沾满尘土,两天没洗的衣裳,纵使自己身上并没什么汗臭味,但是这黏答答的感觉还是让他有些难受。
“还是先梳洗一番,免得把这官服给弄脏了。”
想到这,宋植忍着困意来到了锅炉房,将井水倒入后一根接一根的添加柴火,然后坐在炉灶边眼皮打颤,一手托着下巴左右摇晃,昏昏欲睡。
惊醒宋植的是柴火的爆响,宋植站起身来将烧的滚烫的水慢慢倒入木盆中,再倾入冰凉的井水降温,这才缓缓褪去身上的衣物...
小心翼翼的用脚尖试了试水温,宋植放心的沉入水中,一股温暖的感觉瞬间将他包围,比在被窝中更加温暖,看着漂浮在水面上的发丝,宋植歪着头枕在桶边,很快便沉沉睡去...
冷夜无声,一直到次日清晨才从远方传来一声啼鸣报晓。
宋植眼皮微动睁开了眼,接着迅速从木桶中站了起来,浑身因为湿冷发抖不止。
“...我居然就睡过去了,好冷咯咯咯。”
经过一夜,桶里的水都打了一层细霜,宋植牙齿都冷的打颤,突然想到了什么赶紧看了看天色,见时辰尚早心中稍微安定了些。
“还好被冷醒了,否则又睡过...阿嚏!”
宋植赶忙取过干布裹住身体,迈着两条笔直雪白的长腿跑进屋内,直奔那崭新的官服。
这官服比宋植想象的难穿,琢磨了半天才堪堪将之穿戴整齐,就是这帽子怎么看都好像不太对劲。
离铜镜远了些,宋植看着小小镜面中的自己,左晃晃右晃晃,原地又转了一圈,嘴角露出一抹得意的笑。
躬了躬身,宋植对着空气摊开了一只手,有模有样的客套道:
“咳咳,在下是礼部员外郎宋大人,您是...”
“害,哪有人说自己是大人的,哈哈哈,我真是个不谦虚的狗官!”
宋植被自己逗乐了,最后正了正衣冠后宋植看着镜中的自己,合体的深绿色官服修长笔挺,给自己带来了几分往日没有的贵气,就是这张脸过分雅致柔美,加上这头发...
宋植将丸子头扯开,取过梳子耐心的将之柔顺,接着用发簪将之捆扎在头上再用官帽盖住,露出白皙的雪颈。
然而虽能藏住头发,但这张脸依然是倾城绝伦,宋植抿了抿嘴,最后轻叹一声还是将手中的面饰缓缓戴了上去。
踏着晨曦的第一缕阳光,宋植穿着自己崭新的礼部官服,迈着轻快的步伐向着妖狩司门口走去,一路上很多斩妖师都投来好奇的目光。
快走到妖狩司大门时,宋植远远的便看到了两个人影已经等在了门外。
其中一个人高近门框,正对着他挥舞着手,他的身边另一个人则是身着黑蟒锦袍,嘴角挂着一抹浅笑,一头橘红的长发在阳光下反射着金色的光芒。
朱吾世虎眼微眨,头向一侧轻轻一偏。似乎是在说等你很久了。
“来啦!”
宋植赶紧挥了挥手回应着项鼎,然后拖着略长的绿袍向门口小跑而去。
第一百三十八章 文成帝
经过绵延多日的阴雨后,京城今日迎来了久违的晴天,晨曦的朝阳微微驱散了风中的寒意,皇城前的官道被阳光映照得熠熠发光。
此刻大道上已经来了很多官员,他们都是刻意提前来到,成团成队的相聚寒暄,默默等候宫门的开启。
除了品秩较高的文官外,在场还有很多身着红袍,紫袍的王公贵族和平日少见的武将,宽阔的大街上没有停放一辆马车,无论朝堂上多大的官,今日都是徒步而来。
宋植注意到,越靠近宫门的地方反而人影寥寥,看来即便是等候入宫,这站位也是非常讲究的。
在场的官员很多,大都在借这个时间和同僚攀谈,三人在百官中倒也不算特别显眼。
他们向里走去,中途不断有官员对朱吾世点头致意,朱吾世也微微点头回礼,并没有停下脚步客套。
“世日候来了,他身边是那替父贺寿的项鼎吗,好生魁梧。”
“他们身边那人是谁,看的面生。”
“这官服,礼部的吧?”
听着身边传来的少许谈论,宋植很快察觉到不远处有几位官员目光正在看着自己,顺着目光看去,是几位与他一样身着深绿色官袍的官员。
只不过这些人胸前的仙鹤的数量比他身上的要更加多些。
朱吾世也注意到了,轻轻拍了拍宋植的肩膀低头提醒道:
“那边是礼部的几位大员,你过去吧,待会和他们一起进宫。”
宋植点了点头,看起来和朱吾世他们一起进宫是不行了,便挥了挥手便向着礼部几人的方向走了过去。
朱吾世目送着宋植走远,才和项鼎迈步向人群深处走去。
朱吾世是新晋的侯爷,又是陛下身边的红人,项鼎则是代替他身为上将军的父亲,以他们的身份虽然不能站在第一排,但也是站在队伍前列的。
宋植刚刚来到了礼部这边,一道略显严厉的声音便传了过来:
“你就是新任员外郎宋植?既然身在京城,这几日为何不来我礼部报道。”
这是一位蓄着鲶鱼须,文质彬彬的中年男子,他穿着的官袍上有三只仙鹤共展翅,身份地位可见一斑。
宋植有些哑然,自己似乎完全没想过这茬,监正不是说挂着就好吗。
“欸,李典你可莫吓到宋小友,这可是我文成三十年的俊杰之一,晚几日无妨无妨。”另一道温柔的声音很快响起,是几人中唯一的女性,同样穿得是三鹤共翅的官服。
宋植顿时明白了,这中年男子原来便是李一凡的父亲,左侍郎李典,难怪看起来有几分眼熟。
那么另一位多半就是礼部右侍郎了,没想到是个女人。
李典听到同僚开口,摇了摇头便收住了声,并没有接着说什么。
实际上那夜俊杰榜单刚刚公布,他忍不住在府内勃然大怒为自己的宝贝儿子鸣不平,结果一向心高气傲的李一凡回府后,不仅坦然接受了这个结果,甚至还反过来吹捧起这宋植,另他大感意外。
加上他不知道宋植的底细,也不会真的去刁难,刚才出声也算是唱个白脸,提醒宋植需将官职当一回事。
“好了。”
这时礼部几人中最那位头发微白的老者开口了,他轻轻挥了挥手掌示意宋植走进队伍,眼底很平静。
“既然来了礼部就是同僚了,进来吧。”
宋植拱了拱手行礼,简单的介绍了一下自己的名字后走入队伍,很快其他的礼部同僚便前来搭讪,聊的内容大都是提点宋植待会应该注意什么,气氛顿时融洽起来。
甚至连那老者都不时参与两句,宋植顿时松了口气,此人就是礼部尚书,按官职是有资格站在皇门前的那批人但却留在后方,看来大渊国的礼部确实是六部中职权最小,纷争最少的地方。
宫门前面,没有这些分团而聚的情况,大官们三两相谈,彼此间隔得远远地。
朱吾世来到了队伍前面,左右望了望,一眼便看到了几位不着官袍不配官帽,而是身穿黑色庄重大氅,显得格格不入的人物。
微微一笑,朱吾世选择了向他们靠了过去。
这些人都是妖狩司的代表,俱是近些年赫赫有名的一品高手,比起其他半生不熟的王公贵族,同样挂着妖狩司头衔的自己,明显和他们更谈得来。
不远处本准备对这位世日候客套一下的官员们顿时收了声,继续闭目养神等宫门打开。
就在满朝文武和京城新旧贵族齐聚宫门前时,鸿游殿内。
袅袅香烟弥漫,薄帐后一道身影摊开双臂,两位身着红袍的大太监正有条不紊围绕在其身旁替他更衣,另有宫女为之束发配戒。
能在天子寝宫内享受如此待遇的,自然是当朝皇上。
文成帝—萧为终。
文成帝在下人的服饰下穿上紫金五爪龙袍,看着铜镜中自己那干瘪凹陷的面庞,目光深沉不知所想,轻轻挥了挥手遣散了侍立的太监和宫女。
接着,他喉咙中挤出威严的嗓音,突然说道:“国师,朕决定见他。”
“...”
“陛下为何要见?”
另一道苍老的声音从殿内响起,文成帝的身后,一位长须白眉的老者从屏风背面走出,正是监正。
“国师,朕没几日可活了。”文成帝开口,语气中的遗憾掩饰不住。
“陛下还有子嗣。”
“他们?”
文成帝摇了摇头,回过头望向这位从自己记事起,便是这幅垂垂老矣模样至今未变的监正,语气诚恳的说道:
“我萧氏一族,与扶非定下的千年之约,已然履行。”
“现扶非魂归,那提灯人却依然藏在暗处,国师难道不担心?”
监正在听到提灯人三字时,平静的目光中才突然有了波澜,陷入了沉思。
“...你是想?”
文成帝向前走了两步,在监正身前并没有作出帝王的架势,而是以询问的口气说道:
“国师,既然扶非已经回来了,朕以为趁我还在世,应为他铺好路,而不是留给我那懵懂的儿子。”
“很多事情,我等应该告诉他。”
监正没有反驳,似乎被文成帝的话给触动了,良久之后他才点了点头,转身离开了鸿游殿。
“陛下自己决断。”
文成帝见监正默许,欣慰的摸了摸山羊胡,不过当他看到镜中自己那英气不再的面孔后,手上的动作渐渐放缓下来,目光从镜子上收回,移向了地面。
同时,那扇沉重的宫门也终于开了。
第一百三十九章 朝歌殿
宫门大开。
队列齐整,披坚执锐的禁卫军从门后鱼贯而出,列阵在巍峨的宫墙之外,长戈指天气势如虹。
两名身着紫金甲胄的统领豹眼环视四周后,单手扶着腰间御赐金刀侧转过身,将入宫的通道给让了出来。
接着第一位官员走上前去,此人穿的是檀色官袍,配玉珠高帽,他的步伐虽然不快,背影给人的感觉却虎虎生风。
在他迈步之后,其他的官员才开始陆续抬脚跟上。
宋植从礼部尚书的嘴里了解到,这个一马当先之人便是当朝宰相,文官之首的司徒元策。
裹挟在浩浩汤汤的人流之中,跨过象征性修建的古老护城河,宋植终于进入到了这皇城之内。
从宽厚的墙体中穿出,才发现墙后是一片开阔的灰砖广场,众人脚下出现了一条笔直宽阔的御道,御道两边每隔十步便有一名禁卫军,绵延到下一扇高耸的宫墙。
而这片广场上除了林立的旗帜和响鼓,空空如也。
但也不绝对。
宋植的目光望向右边,在视野尽头处似乎有一拔地而起的建筑紧贴着外城墙,状似阁楼,其顶雕着龙爪,相距如此之远仍然引人注目。
“尚书大人,那里是?”宋植向礼部尚书请教道。
“恩?”
礼部尚书抬头望去,耐心的解释道:“那里啊,那儿是钦天监,是...啧,总之是一个很神秘的禁地,一般人是不准靠近的。”
“否则,也不会修在皇城里了,咱们也走吧。”
说完,老爷子跟着前一批官员的脚步,率着礼部众人踏上了大道,向着下一面宫墙走去。
从高处看可以看到这条宽阔的御道,官员们排成了一条长龙,安静且有秩序的向里走去。
宋植走在这条御道上,看着两旁空空如也的巨大广场,耳边只能听到人们踢踏的脚步声,或许是因为有储物囊,人们手里都没拿寿礼,根本没有喜庆的气氛,反而在甲士们的注视下显得有些许压抑。
至少宋植是这么认为的。
就这样连续穿过了三层宫墙,入眼处终于不再是那空无一物的灰砖广场。
取而代之的是美轮美奂的琼楼玉宇,建筑环绕的中央是一座金碧辉煌的大殿,紫柱金梁鼎立着檀木宝顶,立双台于左右兮,有玉龙与金凤。
“这是朝歌殿,陛下的寿宴便在里面举行,待会进殿以后就不要多言了。”
礼部尚书回过头来,这话是说给身后某些还没入过宫的大员的,接着他单独看向宋植补充了一句:
“你是这一届俊杰之一,待会多半会要求你们几个单独念贺词,机灵点。”
宋植点了点头,心里默念八个字:
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这时,宋植的心中突然传出一个声音,是妖狐那慵懒的嗓音:“好浓郁的皇道气息...你进宫了?”
“...是进皇宫了。”宋植总感觉妖狐这声音说什么都很奇怪。
“嘶,现在的皇上还是当年那个小皇帝吗。”
宋植边随着大流向着朝歌殿走去,边在心中和妖狐交谈。
“当年?你说的是...十七年前吗?”宋植问道。
“恩。”
“多半是的,我打听过当今的皇上是文成帝,即位已有三十年了。”
宋植回答道,实际上他还没下泉直谷的时候就已经打听过这些讯息,知道当今的皇上算是个励精图治的好皇上,现在正是他治世第三十年。
“唔,那就好。”妖狐说完便没了声息。
宋植听完妖狐随口问的话后眉头微皱,脑海不禁联想起了不少东西。
“妖狐和监正大人认识...现在好像又和皇上认识?它到底是个什么妖...”
只是妖狐不愿意多说,宋植也不敢多问,转眼间已经来到了朝歌殿前。
一名内宫太监站在高高的玉石台阶上方,待文武百官到齐后缓缓张开手中的圣旨,宣读了一番大致意思是寿诞注意的事项,以及小官的贺礼交于谁,只有大官才有资格当面献礼。
太监念完后点头致意向后缓缓退去,接着在宰相司徒元策的带领下,众人登上浮雕路,向朝歌殿拾阶而上。
八扇双开的宏伟木门被齐齐打开,百官依次排队进入,宋植一眼就看到了远处项鼎那高于人群的后脑门,踮脚望了望却没有看到朱吾世。
朝歌殿内空间分外宽敞,比前世的古代皇宫还要大了数倍不止,宋植粗略估计今日上朝的人数不低于五百人,殿内依旧显得很空旷,其中有一些人看起来并不像官员,例如妖狩司的斩妖师,和身着家族服饰的奇人异士。
但最吸引宋植的是一队造型怪异的人,他们肩宽体阔异常高大,虽然穿的是大渊国常见的布袍,头上戴的却是绒帽,脸颊附近还涂抹着独特的油彩,看起来颇为另类。
这支队伍大约有二十余人,虽然都没佩戴武器,但是宋植一眼便能看出这些人全都是修士,并且起码有三分之一都是二品高手。
这些人是哪来的,这么强。
宋植所在的礼部处于大殿左侧,队伍的中后方,宋植个子不算高又埋着头,这种场合倒是不容易引起人注意。
在短暂的调整站位后,脚步声渐渐变得沉寂,偌大的朝歌殿顿时鸦雀无声针落可闻,官员们除了老的直不起腰的,都站的笔直双手交互插入袖中,目光望着大殿尽头那张灿金龙椅。
宋植也跟着稍微站的直了些,他正好靠着走道,心生好奇便微微一偏身子,目光看向那张空无一人的龙椅。
龙椅右侧侍立着一位身着淡金色龙袍,面容俊朗满脸严肃的青年,目不斜视的盯着朝歌殿的大门。
“这就是太子?”
宋植第一时间就猜到了青年的身份,因为他的面孔看起来和萧念河有三分相似,只是少了萧念河的那七分阴柔,看起来较为阳刚。
视线偏移,宋植看到龙椅另一侧的台阶下方,并列站着另外几道身影。
一位满脸无所谓的少年,一位被太监搀扶着的少年,一个左顾右盼的孩童。
还有一位貌美如花,身姿婀娜的少女,她的双手负在身后,正目中无人的自顾自踮脚尖。
“这莫非就是公主,咕咚...”
宋植忍不住多打量了两眼,视线才看向最后一道人影,却发现那人正在看着自己。
即便宋植只是探出了半只眼睛,但萧念河依然在文武百官中一眼看到了他,此刻四目相对,萧念河嘴角一勾,冲着宋植眨了眨眼睛,袖下的手掌悄悄一挥,暗示宋植退回去。
宋植忙收回身子,心里暗道一声晦气。
就在这时,一声尖锐高亢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圣上驾到!”
宋植刚准备回头看去,突然听到衣袖翻飞的声音从旁边传来,只见身前身后的百官俱是双臂往天空一举,接着缓缓俯身下跪...
他身旁的礼部右侍郎赶忙扯了扯宋植的衣角,反应过来的宋植也来不及举手了,直接顺势跟着跪了下来。
“不是两只脚,单膝单膝!”
宋植慌慌张张的差点五体投地,脸一红迅速弓起一条腿单手撑膝,另一条手臂自然垂下,低头不语。
第一次嘛难免紧张,咳咳。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随着周遭突然响起的齐呼声,原本寂静的大殿顿时如闷雷乍响,在龙柱金梁中翻滚回荡,声势浩大。
第一百四十章 风雨来临前的最终朝会
宋植听着耳边震耳欲聋的呼喊声,嘴巴也跟着装模作样的动了起来,这么多人中滥竽充数,倒也没人注意到他。
百官齐声高呼了整整九遍万岁后方才渐渐停歇,即便如此,大殿内依然残萦着刚才的回声。
接着,一阵脚步声从宋植侧后方响起,皇帝动了。
文成帝走的并不快,可以说很慢,他踩着左文右武中间的红毯向前踱步,边走边环视着臣服的文武百官,最终收回目光化作一声心底的暗叹。
万岁万岁万万岁...
呵。
宋植感到身边的脚步声渐行渐远,这才悄悄抬起眼皮,隐约可以看到一个披着紫金龙袍的消瘦背影,这世间最珍贵的华服披在他的肩上,似乎要将他羸弱的身躯压垮。
从大殿门口到龙椅宝座,这段路他走了很久,大臣们虽然仍旧安安静静,但目光早已经聚拢在了文成帝的后背。
有目露担忧的,有平淡处之的,也不乏心底暗喜的,甚至有人的目光越过了文成帝,已经在瞄向太子和二皇子。
陛下龙体日渐衰微在今日已经成为京城官僚间公开的秘密,只有老百姓还蒙在鼓里罢了,今日所见,恐怕比预想之中的还要严重。
在众目盼望中,文成帝终于来到了龙椅附近。
龙椅旁的太子见到时机成熟,忙准备下来搀扶父皇,却被台下的公主给抢了先,只好讪讪的站了回去装作无事发生。
“父皇,你真的没事吗。”
辕靖公主扶着文成帝的臂膀,秀眉微颦语气关心的问道。
文成帝看着身边这个平日娇蛮捣蛋,此刻一脸哀愁的小女儿,轻轻摸了摸她的头说了句没事。
拾阶而上,就在文成帝准备坐下的时候一旁的太子终于找到机会,从辕靖公主那儿接过父皇的臂膀,服侍着他缓缓坐下,算是在大庭广众下挽回了一丝颜面。
文成帝对着太子点了点头,似乎对他的这份孝心比较满意。
台下的萧念河则是一言未发,既没有出手搀扶的意思,也没有出声关怀,眼观鼻鼻观心静默不言。
“都起来吧。”
随着文成帝中气十足的声音,伴着一片潮水般的哗啦声,台下的文武百官这才缓缓起身。
宋植向尽头望去,只见端坐龙椅的文成帝目光如炬,虽然瘦骨嶙峋脱了相但是那股帝皇霸气依然侧漏,不怒自威。
好厉害的气势,而且他的实力恐怕是一品高手。
或许应该说是...曾经。
“皇道气运加身,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这皇帝小儿当年也算是你们人族中‘狩’的水准了。”
妖狐听到了宋植的感慨,在心底回应道。
这让宋植更加吃惊,皇帝原来曾经是位顶级高手吗,这皇道气运又是何物?
“多事,去问监正那老乞丐,本座也不知道你们人族的事。”
妖狐撂下一句话后便再次匿了。
宋植:“...我特么自言自语也没问你啊。”
“闭嘴!”妖狐恼羞成怒。
龙椅上的文成帝等到百官站定后才继续开口,平静的声音却字字敲打在每个人的心口:
“对外,对这天下,今日...是朕的寿宴,但是对众位爱卿...”文成帝语气一顿,吐出一口气缓缓说道:
“今日,恐怕是朕交代身后事的时候了。”
此言既出,在场众官也不顾规矩,顿时一片哗然,当场就有老臣跪了下来大呼:
“陛下何出此言,您神威盖世,究竟...究竟是什么原因变成这样啊,老臣不明白!”
类似的发言不绝于耳,朝歌殿内顿时变成了诉衷肠的海洋。
“肃静!”
突然,一声严厉的喝止声响起,众人被这股气势震慑,朝歌殿内陡然一静。
循声望去,原来是那站在百官最前列的司徒元策正,这回宋植看到了他的正脸,这是一张胡须浓密,毛发黑的发亮的中年男子,正一脸威严的看着后方。
接着司徒元策走出队伍,对着文成帝行了一礼,沉声开口道:
“陛下,臣以为您龙体有恙必是妖魔作祟,请您给我一点时间,由臣来指挥妖狩司,定能找出真凶还陛下龙体安康。”
司徒元策的声音如洪钟大吕,掷地有声,在座的百官们顿时被这富有感染力的声明打动,纷纷赞同的点起了头。
除了妖狩司来的几位一品高手,他们面面相觑皆是一脸无奈。
文成帝静静地看着座下的宰相,半响之后才轻声开口道:
“朕知道,司徒爱卿精通妖史,善于调兵遣将阵法卜算,其实妖狩司背地已经为朕做了很多了,你今日这番话如果落到了裂狩耳朵里,他该如何自处啊?”
他自己的病自己知道,和妖物的关系不大,妖狩司也已经暗中做了很多工作,事实证明都是竹篮打水没有任何裨益。
司徒元策还想说什么,却被文成帝抬手给打断了。
“好了,今日朕将你们召集于此,不是来听你们给朕开方子,哭丧的。”
“咳咳...诸位爱卿听着!不出意外...今日便是朕即位以来最后一次听政。”
文成帝的声音平静,语气没有任何波澜起伏。
“有奏章要呈的现在便可以各抒己见,朕保证这次决不苛责,承诺死后也不会有人刁难。”
宋植听到这话,都下意识肃然起敬,人的地位越高越惧怕突然消散人间,光是这份傲极人世,却能看淡生死的气魄就不是每个人都能做到的。
但是很反常的是,即便文成帝话说到这份上,文武百官们却没有人率先开口,并非是无书可奏,而是不愿意当这个出头鸟,被扣上不体恤君上的帽子。
“父皇,何必急于这一时,还是身体要紧...”太子悄悄靠近,低声说道。
“恩?”
文成帝眉头一皱,对太子这么没眼力见颇为不满,手指微动示意太子退下。
“怎么,往日朕挨个打你们的板子,一个个都抢食一样急着跳出来,现在朕要大赦天下,你们都哑巴了?”
文成帝摸着山羊胡,手指轻轻点着龙椅的扶柄。
“呵呵,既然这儿没人敢讲话,那皇帝陛下,我有些话就提前说了。”
突然,一道浑厚的声音从人群中传出,众人看去,面色顿时产生了变化。
只见一个身材高大,头戴狼皮帽的大汉大步来到了夹道中间,他对着龙椅上端坐的文成帝双手合十微鞠一躬,并没有用大渊国的礼节。
“北境之人!?”
“他想说什么。”
大汉听着耳边的窃窃私语,嘴角露出一抹不屑的笑,看着同样面露疑惑的文成帝,直接朗声道:
“自我介绍一下,吾乃太初国冥虎部族千夫长,宴魁。”
“放肆!”
这汉子话还没说完,顿时有大渊国武将出声喝止,若非大殿内不准亮出兵器,绝对是要抽刀相对了。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何时又有人敢以国相称。
文成帝抬起了手,示意其他人不要动手,让这汉子继续说。
宴傀左右看了看,根本不憷周围武夫的怒视,扬起脑袋继续说道:
“那我就继续说了,此番前来,是特地向大渊国皇帝请求,割让北部半州与我国,当然定有补偿。”
文成帝的脸色终于不再云淡风轻,而是冰寒如霜,手指敲打着龙椅一侧冷哼道:
“恕朕孤陋寡闻,诸位爱卿谁能告诉我这太初古国何时复辟了?”
“看来冥狩的叛心早已不可挽回,想要北境半州,可以...”
文成帝眼神微眯,森然的杀气从话语中透出:
“那就拿命来填吧。”
第一百四十一章 留下用膳
文成帝声音冷冽,面如寒铁,显然是动了真火。
话音落地,身侧两位禁卫军统领闪烁而出,一前一后将宴魁堵住,手里的龙刀已经被抽出半截,杀意不加掩饰。
大汉宴魁抬手示意躁动的同行族人不要冲动,接着像是没看到身前寒光闪闪的刀刃,继续望向文成帝说道:
“皇帝陛下,今日我宴魁并非刻意在您的寿宴上为难,域外的情况您想必已经有所耳闻,是谁造成的局面,想必不需要我再在这里多说了吧,因此这半州之地,我们太初国势在必得。”
禁卫军统领目光看向文成帝,意思在询问是否拿下此人。
虽然宴魁是货真价实一品高手,但这是在强者如云的大渊国皇宫内,若要擒拿他,他是根本无力反抗的。
文成帝似乎也不想让他就这个话题继续说下去,思考片刻问道:
“这么看,你们冥虎一族是统一了北境?”
宴魁身姿挺拔,傲气的点了点头:
“由我冥虎一族牵头,雁冰、雪狼等七大氏族加入,得到了北境万万人的响应,新的太初国已然建立,我今日来便是正式通报大渊国的皇帝陛下...”
“这个天下,应有我太初的一席之地。”
咚!
他话刚一说完,便被两个统领给踢中膝盖踹的跪下,给按得死死的。
“大胆遗民,我大渊这些年不计前嫌,又是派人除妖又是开放物资,真是喂不熟的白眼狼。”司徒神策指着宴魁的鼻子骂道。
宴魁没有做无谓的反抗,他既然敢在这里宣誓,挑战自诩天下正统的大渊国皇权,已经做好了被教训的准备。
但是文成帝反而没有发怒,眼中似乎亮起了光芒,似乎被宴魁的话给触动到,联想起了什么。
随着宴魁代表的北境人这么一闹,大厅内顿时喧闹起来,有的武官直接对那些北境人破口大骂,有的则是冷嘲热讽,更多的官员是在窃窃私语,评估这件事情产生的影响。
听着旁边嘈杂的讨论声,宋植也趁机向礼部尚书问道:
“尚书大人,大渊国力鼎盛,这北境岂敢和我们宣战啊?”
尚书抚了抚须,看着被压倒在地的宴傀担忧的说道:
“非也,这北境他人口虽然较少,但是修士却异常的多,并且天生就比我们大渊人高壮,强大...”
宋植还是无法理解,继续问道:
“可是我听说天下十狩,北境只有一位冥狩,就不怕寡不敌众?”
一旁的侍郎李典这时替尚书回答道:
“十狩虽强,却各有意志,没几个会愿意去参加人族的内斗的,况且就算派出其他狩去奔袭北境,也未必就能击杀冥狩。”
宋植有些好奇,问道:“为何。”
“听说是因为北境有一件秘器。”李典说到这便住口了,似乎自己也不确定。
龙椅上,一直沉默的文成帝终于开口了,先是示意太监尖锐的呼喊了三声肃静,然后才开口:
“你们北境与我大渊相斗千年,这几十年稍微让你们喘息了一下,现在又想要开战吗,宴行神从朕这骗来的好处,现在看来倒是养虎为患了,哼...”
“回去告诉他,只要朕还在世一天,就休想以武犯禁。”
宴魁听到这话抬起头颅,看到文成帝冰冷的眼神,沉吟片刻本来到嘴的话最终变成了:
“那便祝皇帝陛下龙体安康,今日的话我回去以后自然会原封不动的禀告族长。”
文成帝手指微动,两位禁卫军统领这才放开宴傀的手臂,松开膝盖退到了一边。
宴魁站起身来晃了晃肩,对着文成帝双掌合十后便带着自己的族人先行离开了,没有人去阻拦他们。
这些异域人走后,司徒元策第一个站了出来,替其他人问了一个问题:
“陛下,这北境遗民内部本就不合,这个时候竟然能停止内乱,企图复国,臣以为需要调查背后的原因。”
文成帝点了点头,但没有回应这个问题:
“丞相说的有理,以史为镜,这些北境人继承了当年太初国的国性,都有一颗征伐的心,暌违数十年的大战恐怕不可避免...”
说到这他看了眼身旁的太子,继续说道:
“下去以后朕会召集各位上将军,兵部诸位共同商议,现在还是继续刚才的话题,有无奏章。”
接下来便是以司徒神策开头,越来越多的文官武将抓着这个机会奏疏,文成帝也一一耐心听取,让身边的笔官做记录。
过了好久,直到天色到中午,宋植站着昏昏欲睡的时候,这场朝会才终于接近了尾声。
文成帝被太子扶着从龙椅上站了起来,叹了一口气后提起精神说道:
“诸位爱卿,今日说是朕的寿宴却没有设宴,实在是碍于朕目前精力有限,真是遭不住这长时间的折腾,刚才被那些北境人一气,朕还没了食欲。”
立刻有资历较老的官员开始安抚:
“陛下保重龙体要紧,往后有的是机会。”
“是的,陛下,一定要注重修养。”
“有什么事情,留待痊愈后再说,陛下莫要过于劳心伤神。”
文成帝挥了挥龙袖,扶着额向龙椅下走去:
“罢了罢了,今日便到此为止,你们带来的厚礼朕都不要,全拿回去吧。”
就在即将消失在龙椅后的布帘时,文成帝突然对着身边的太监说了什么,这才撩开帘子走了进去,消失在视野中。
那位太监小跑着回到龙椅之前,清了清嗓子朗声道:
“文成三十年册封的俊杰,今日到场的全部留下,待会与陛下一起用膳,其余官员现在便可离朝。”
礼部尚书拍了拍宋植的肩膀,留下一个鼓励的眼神后便和礼部其他人一起向大门走去。
宋植顿时感到浑身难受,这感觉就像听别人开了半天会,最后被留下加班的是自己。
不过同时他也有些期许,毕竟监正提醒过,是皇上想见自己。
宋植走上了中间的红毯,这红毯上此刻已经有几位青年站的笔直,红毯的两边便是缓缓退场的众多官员们。
宋植看到人流中的朱吾世对着自己挑了挑眉,顿时轻叹了一口气单手叉腰,摆出一副我无所谓的样子。
待人群走光,偌大的朝歌殿除了禁卫军只剩红毯上几人后,那位太监才走上前来微微躬身说道:
“各位大人,请随我来。”
第一百四十二章 茶庵召见
在场几人纷纷点头回礼,跟在太监的身后向大殿侧门走了过去。
一行人不知不觉走着走着就变成高矮顺序,宋植和身旁的曹术暗中较劲,都不愿意走第一个。
“宋大人为何撞我?”曹术明知故问。
“咳咳,在下只是想凑近看曹大人的头顶毛发为何如此茂盛。”
宋植暗示曹术矮冬瓜,曹术自尊心受挫,竟然再次拔高了零点一厘米,故作淡定的开口道:
“宋大人,这后面都是大老爷们,你一个女人干嘛一直要插进来,就站前面不好么?”
宋植听到这话顿时深吸了一口气,但想到监正的嘱托,咬了咬牙松开拳头没有理会曹术,站到了第一个。
趁这个时候宋植悄悄观察起身后的几个才俊,说是十人其实在场算上自己只有六人,想来其余四个多半并不是京城的,未能及时赶来。
大家此刻都微抿着嘴唇,面露紧张,毕竟即将面圣,对他们来说很可能是一个机遇。
走出朝歌殿,正午的阳光略显刺目却不毒辣,反而暖了深秋让人倍感舒适。
跟着太监下了玉石台阶,宋植行走在宫内的砖路御道上,这偌大的皇宫内全是森严戒备的禁卫军和一些步履匆忙的宫女太监,显得空空荡荡。
纵使皇城再金碧辉煌,宫墙再巍峨大气,这庄重的氛围下,隐藏不住的还是那抹冷清。
“听说这文成帝刚即位那会也是个风流皇帝,大肆纳妃来为血脉稀薄的帝族萧氏添丁,结果刚生下太子和二皇子,就突然性情大变励精图治,甚至遣散了后宫大半。”
“一直到现在,也就多添了三个皇子一个公主,对于帝皇家而言实在太少了。”
宋植想到师姐说的这个八卦,又联想起二皇子和太子的明争暗斗,不禁暗自感慨这帝皇家,住着全世界最大的屋子,却没有一点家的味道。
还不如宗主那农家小院住的舒服。
走出广场,穿过一座大理石拱门,门后便是后花园。
这儿遍地种着奇花异草,在阳光下显得明艳动人,更有高大的花树成荫成林,此季秋末,风动花落,千朵万朵在地上铺了一层又一层,整个后庭如雪初降,甚是清丽。
“好美啊...”
宋植几人异口同声,被这美景给震撼到了。
接着,一阵弦乐声悠悠传来,众人望去发现乐声是从一间茶庵传来,茶庵四周古树参天绿树成荫,红墙黄瓦古朴雅致。
太监停下了脚步,两只手阁楼处一摊,躬身道:“圣上便在里面等候诸位大人。”
“有劳公公带路。”
宋植颔首回礼,直接迈步向茶庵处走去。
宋植大步走进茶庵,衣袖翻飞间,将檐下风铃扬动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同时里面的乐声戛然而止,似乎是在等候自己撩帘而入。
“...”
本来心态平和自然的宋植突然僵住了手,一脸无语。
干嘛突然停下乐声啊,突然就紧张起来了!
咣。
他身后的曹术没刹住车,一下就把宋植给顶了出去,直接冲进了茶庵内。
刚直起身,宋植顿时感觉几道目光唰唰唰的扫视过来,幸亏这个时候曹术等人也走了进来。
“臣曹术参见圣上!”
“臣王默默参见圣上!”
“陈张重楼参见圣上!”
“臣...”
“..残剑圣上!”宋植后发制人,嘴都急的打瓢了。
他们面前是两列矮案和蒲团,在尽头主座的便是盘腿而坐的文成帝,他的两侧分别是几位皇子和那位公主。
“莫要多礼,以后你等就是我大渊的未来栋梁,都自寻位置坐吧。”文成帝两只大袖一挥,似乎心情不错,丝毫没有受到刚才北境使臣的影响。
接着宋植感觉到一阵炽热的目光,抬头望去原来是萧念河正看着自己,他故意没有坐到靠近文成帝的座位,而是让给了公主。
萧念河拍了拍身边的蒲团,摇晃着身子目光充满期许。
宋植:“...”
他本以为萧念河迟早会因为将玉明珠送给自己而后悔,但现在看来好像完全不是这么回事。
怎么,我比你爹还重要啊?
宋植不知道的是,他真猜对了。
走在宋植前面的是曹术,身为太子党羽的他本来是不愿意挨着二皇子坐的,但是当他无意间瞥到二皇子那希冀的眼神和举动后顿时受宠若惊。
二皇子这是也想拉拢我?
也好,正可以在太子面前装一波目不斜视。
于是他笑容满面的看着二皇子,缓缓放下屁股准备落座,却发现二皇子望他的眼神陡然一冷,接着让他脊背发寒的四个字从二皇子嘴中挤出:
“死一边去。”
“好嘞。”曹术如弹簧一般贴地而起,拍了拍屁股转身准备走开,发现身后站着的是宋植。
他顿时明白了什么,心中大喊一声造孽啊,心灰意冷的拍了拍另一个俊杰:“你去坐里面,我坐外面。”
宋植无奈的接替过曹术的位置,还没开始坐下蒲团就已经来到了他的屁股。
“?”
看着身旁一脸殷勤的二皇子,宋植悄悄使用暗劲,扯过蒲团自己坐了下去。
这还没完,宋植屁股还没坐稳,一杯热乎乎的香茶便被萧念河从旁边放到了自己的案几上。
随着萧念河一套动作做完,意识过来的宋植抬头,这才发现在场所有人都在盯着自己。
几位俊杰目光震惊,太子眉头微皱面色狐疑,公主则是偏过头来看着自己,满眼的八卦,几位皇子也略带好奇。
就连文成帝都停下了准备说的词,不动声色的看向这边,眨着眼睛掩饰着那份讶异。
“我...”
宋植手捧着茶杯,有些不知所措。
淦!!!
这萧念河是不是有病啊。
“咳咳。”
文成帝请咳了两声,将众人的注意力吸引过来,开口说道:
“自朕即位来,你们是朕第十届召见的俊杰,但这次和往届不同...”
说完,文成帝看了看自己身边的太子,又瞟了眼二皇子,继续开口道:
“朕之后,大渊还得继续运转,就像刚朕说过的,这未来终究是属于你们的。”
文成帝话说完,恭候已久的太子便站起身来,举起手中的热茶向前一递:
“愿与诸君共同维护大渊天威,驱散妖魔,驯服异族!”
曹术等三人立刻站起身来回敬,另外两人也陆陆续续从案几上站了起来,就当宋植也准备站起来的时候,一只手猛地抓住了他的手腕。
宋植手里的茶水泼洒而出,吃惊的偏头望去。
只见萧念河此刻正闭上了眼睛,对着他微微摇起了头。
第一百四十三章 亡国之曲:扶京
被萧念河这么一拉,宋植第一时间没能站起身,而此刻其他俊杰都已经在饮茶了,再想站起已经不合时宜,只好堪堪坐下。
宋植看向萧念河的眼神略显责备,这不是让我得罪人吗。
太子并没有因为宋植未起身而停下手中的动作,眼底那抹不悦一闪而逝,装作没有看见的将茶杯举起一饮而尽,摊开一只手掌明知故问的开口道:
“孤还不知这位是...”
见太子主动问来,宋植拱了拱手回应道:
“礼部员外郎宋植,参见太子殿下。”
“礼部?”太子表情装作愕然,脱口而出道:
“孤记得白马书院才子李一凡的呼声很高,殊不知还有位不显山露水的宋先生,不过这也说明我大渊人才辈出,实乃幸事啊。”
这话明夸暗讽,非要提一嘴李一凡就是为了点出宋植这官来路不正。
说罢,他偷偷观察了一下萧念河的脸色,却发现萧念河只是偏头看着宋植,表情并没有什么波澜。
反倒是他身后的文成帝瞟了他一眼。
宋植自然也察觉到了太子话中的意思,那李一凡都服了气你还要我怎么样,于是不卑不亢的回应道:
“不瞒太子殿下,臣已与那李一凡私下交流过诗文乐理,是臣略胜一筹。”
太子自然已经从曹术那听过这个消息,闻言不置可否的闭上眼点了点头,一边坐下一边随口问道:
“宋员外郎既有如此文采,孤倒想知道你究竟师从哪位大家,不妨说出来让在座诸位瞻仰一番。”
这话倒是把宋植难住了。
该说什么,说师从...语文课本?
“兄长,你久居深宫韬光养晦,外界发生的什么你不知道,这也很正常。”
这时萧念河开口替宋植解围,敲打着桌面平淡的说道:
“宋员外郎的师傅或许只是某位山中隐士,况且父皇既如此裁决,自然有父皇的用意,你这是想让父皇为难吗?”
太子本就对二皇子刚才的举动心生不满,现在听到这话顿时有了怒火。
他不着痕迹的看了一眼文成帝,发现文成帝面色如常后回怼道:
“孤自然是比不过二弟,你平日擅自出入宫门就罢了,兄长可听说你寿宴之前还离京远游,不知道二弟是想去哪儿啊。”
萧念河听到太子的话,眼神终于发生了微微的变化,因为他察觉到文成帝看向了自己。
作为皇子他是不能擅自离京的,此番出游他只是说了要出去散心,父皇一直在鸿游殿修养,还不知道自己出去了足近两个月,直接去到了南方的不夜城。
“河儿,这次离京你去哪了?”
文成帝的语气有些沉重,连宋植都听出来语气中的不悦。
“禀父皇,儿臣是想去给父皇寻寿礼,所以一路南下去到了那物产丰饶的江南。”萧念河面不改色的回应道。
宋植看着萧念河的背影眨了眨眼,他知道萧念河在撒谎。
是因为玉明珠没拿到么?
文成帝冷哼一声,他能听出来萧念河话里有假,正准备发作的时候,一旁的辕靖公主赶忙拉住他的衣角,贴耳柔声道:
“爹爹,这些俊杰正在呢,就别训斥二哥了。”
文成帝听到公主这么说,不满的看了眼萧念河后收回目光,挥了挥手:
“继续奏乐。”
随着丝竹悦耳声再次响起,宫女们也捧着佳肴,从茶庵外排序走了进来,半跪在众人的身边摆放。
“有劳有劳。”
宫女贴心的为宋植挽起长袖,宋植恍惚间像坠入了海底捞,忙不迭的表示自己来就好。
享受着身旁宫女的周到服务,看着眼前精致的菜肴,这场接待宴也开始了。
经历了刚才太子和二皇子的唇舌交锋后,众人都安静如鸡的埋头吃饭,直到文成帝开口问话才一一作答,惶恐的进行自我介绍。
如宋植所料,基本都是有家世背景的公子哥。
周围的乐声此刻渐渐换成了凄美的葫芦丝,未成曲调那抹情意已经浓现,在场的人们还没意识到什么,依然品尝着美味。
但宋植却突然头皮发麻,下意识地浑身一抖。
这...这不是当时缘清阁楼上,美人泪幻境中那仿佛时间长河外,如泣如诉,如怨如慕的女子歌声吗??
此刻正当轮到到宋植介绍,文成帝突然收声,摸着自己的山羊胡闭上了眼睛,表情陶醉。
众人不明其意,皆停下来手里的碗筷,等候文成帝再次开口。
半响之后文成帝终于睁开了眼睛,他的手指轻轻绕了绕,问道:
“你们可知道,这首曲子是什么。”
众人面面相觑,有的人一脸茫然,有的人则是陷入了沉思,最后还是辕靖公主开口道:
“我我我,我知道。”
辕靖公主自告奋勇的跪坐而起,仰着下巴道:
“这首曲子叫【扶京】,父皇我说的对吗。”
文成帝笑着摸了摸她的头,接着转过头问道:“正是如此,这首曲子的来头,你们这些读书人,有没有哪个能说出一二?朕有赏赐。”
短暂的沉默后,宋植身边那位文质彬彬,并不属于太子党羽的青年探出了头,抱了抱拳试探性的问道:
“陛下,臣冒昧一猜,此曲莫非是那太初古国的亡国遗曲。”
文成帝闻言哈哈大笑,接着点了点头算是默认了。
曹术偏头不解的问道:“吕兄,这曲子有什么讲究吗。”
这名叫吕纯的俊杰见其他人盼望的目光望来,解释道:
“在下也是见一本史书里提过,说是这太初古国当年灭亡之时,有一首祭奠的曲子流传了出来,是由当时的太初国乐神所著,以葫芦丝演奏,其音悲怆恸人,令人久难忘怀。”
“于是在下听到这凄戚的乐声,加上陛下和公主的提点,心中这才确定了下来。”
曹术等人顿时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几位皇子则是波澜不惊,想必已经不是第一次听此曲。
只有宋植依然眉头微皱,不知为何...
他总觉得这曲子分外熟悉,这种感觉在上次美人泪雾气中就已经出现了,好生奇怪。
文成帝悄悄观察着宋植的反应,缓缓坐直了身躯,语气放低说道:
“其实,这曲子背后...”
“还有一个故事。”
第一百四十四章 乱世红尘,绝代之人
文成帝的语气有些神秘,引得在座众人竖起了耳朵,连太子和公主也有些好奇。
他们虽然听过这首【扶京】,却从来不晓得这曲子背后还有什么故事。
文成帝望向前方,声音悠悠传来:
“相传两千年前,那颗流星还未曾天降,太初古国是当之无愧的第一大国。”
“时年大渊与邻国战火不断,腹背受敌之际,万般无奈下只好向太初国求援,将当时被誉为天下第一美人的公主进献给了太初国皇帝,而那位公主...”
文成帝捻了捻胡子,缓缓说道:
“名叫,扶京公主。”
座下的众人包括皇子们在内,都露出了思索的表情,因为对这个封号没有印象。
毕竟这已经是两千年前的事情了,现在记载的史册多是扶非出现后,近一千年来大渊自己的独立史,连之前众国相继泯灭的过程都没有详细记载,更别谈天地大变前的史料了。
“爹,筱儿与那公主孰美?”
辕靖公主萧筱听到这形容不乐意了,撅着嘴巴对文成帝问道。
“那自然是扶...筱儿更美。”文成帝对自己这女儿有些无奈。
接着他继续说道:
“扶京公主远嫁太初古国,因为有心人的搅局旅途并不顺利,负责接驾的是当时太初国皇帝的亲子之一,在他的护送下扶京公主经历了几番波折才最终抵达太初国...”
“也就在那一天流星划破夜空,太初国上方亮如白昼,北海掀起的滔天巨浪夹杂着无边的灵气,整个太初国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谁能想到伟大的太初古国,仅坚持了短短十五年,在自身极度辉煌之时竟从内部分崩离析,成了灾变后第一个覆灭的国家,而扶京公主也未能幸免,罹难在了那场浩劫之中。”
这时萧念河突然打断了文成帝的话,面带疑惑的问道:
“父皇,妖魔乱世应该是在灾变百年后才达到高潮,太初国当时究竟因何倒塌?”
文成帝看了眼萧念河,意味深长的说道:
“一个王朝的毁灭,便是由盛转衰开始,人...也是一样。”
讲完这句话他继续刚才的故事:
“扶京公主倾绝天下,却有着跌宕坎坷的一生。嫁入太初古国后,因为某些原因却并没有得到帝王的宠幸,被其他妃子排挤于冷宫,郁郁寡欢的她富有诗才文养,爱调琴弄画,竟在深宫之中因其才学名扬天下,多少人都想见其一面而不得。”
“于是国破人亡,香消玉殒之际,太初国的一位乐神怜香惜玉心有不舍,便谱了此曲祭奠这朵命运多舛,悲苦却绚丽的乱世之花,她的一生正如那嫁去的太初国,如流星般短暂而逝却让人心向往之。”
讲完这个故事,文成帝停顿了一下补充道:
“朕听说在北境,这首曲子依然被那些太初遗民拿来演奏,以怀念那逝去久远的峥嵘岁月。”
文成帝目光飘忽,虽然他心底很厌恨现在那些暴戾无序的遗民,但是讲起这些壮阔的历史,对当年发生的事物还是颇有感触。
在座其他人也被这种情绪感染,大势来临时,无论你多风华绝代亦或强大无双,很多事情都是不可逆的,后人看史书也只能徒留一声遗憾。
宋植也同样心有戚戚,对这位公主的遭遇感到惋惜,她的人生正是一个时代的缩影。
幸亏我穿越到了一个还算和平的年代,呼!
文成帝等大家消化完故事后,目光这才望向宋植,说道:
“宋植?”
“欸,臣在!”宋植突然反应过来是在叫自己,忙回应道。
文成帝按了按手示意不要紧张,以和蔼的口气开口道:
“朕听闻你才思敏捷,那李侍郎的儿子赋诗能力小有名气,但输给了你,可对?”
宋植一惊,没想到这种事情皇上都了如指掌听入了耳中,谦虚的摆了摆手:
“侥幸,实属侥幸。”
“呵呵...”文成帝捻着山羊胡,笑着说道:
“朕刚才给你们讲了半天故事,宋员外郎能否赋诗一首,来描述一下你现在心里的感受?”
“这...”宋植有些愣住了。
倒不是他不会写诗,恰恰相反,从刚才开始自己脑海里就一直在蹦诗句,宋植一度怀疑是不是那乐理精通还附带了即兴赋诗的技能包。
萧念河见宋植犹犹豫豫的,心一横主动开口道:
“儿臣正有感触,不如就由儿臣来赋诗一首吧。”
文成帝淡漠的瞥了他一眼没说话,太子抓住这个机会开腔道:
“二弟,孤看还是算了吧,你做的诗都是具有批判性的,恐怕不适合现在这个场合。”
言下之意,你嘴巴太毒,难登大雅之堂。
宋植知道萧念河是好意,只好开口道:“既然陛下想听,那臣就献丑了。”
文成帝欣慰的点了点头,招了招手示意那些乐师离得近些。
屋外的风铃叮咚作响,风起绡动,和煦的阳光透过古老的瓦墙射入,照耀在宋植身前的木案上,那双狭长的丹凤眼闭合,他轻声开口:
“贪得一场镜花水月,终得一场曲终人散...”
说到这宋植眉头微皱,不由感到一阵头痛,这些话并不是他自己脑海中想的,就像是凭空就出现在嘴边,他只能继续说道:
“了却半生痴心妄念,再续一朝花好月圆。”
一首诗毕,宋植猛地睁开了眼睛,长吁了一口气,感觉心脏都在砰砰跳。
怎么回事...
他身旁的吕纯此刻面色凝重,喃喃重复品嚼道:
“贪得一场镜花水月,终得一场曲终人散,了却半生痴心妄念,再续一朝花好月圆...”
“好诗,好诗啊宋...宋大人,只不过....”
他欲言又止,还是开口说道:“似乎在扶京公主凄惨的人生外,宋兄还加入了一些爱恋在其中。”
“有吗?”
宋植一惊,但是转念一想似乎确实如此,接着满脸问号。
莫非是美人泪带给我的后遗症,为什么我会说出这些话?
在宋植自我怀疑的时候,不远处的文成帝此刻正盯着他的身影发怔,心中暗道:
“预言没错,他的样子确实是有感而发,可是这诗的内容...”
文成帝举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眼睛眨个不停。
“为何和预言里完全不一样。”
第一百四十五章 这具身体的密辛
在宋植为这首【扶京】赋完诗后,在文成帝的示意下,乐师很快停下葫芦丝,换了一首悠扬的曲子。
太子此刻注意到文成帝看宋植的眼神不太一样,不禁多看了宋植两眼。
用完膳后,在座俊杰又就各自册封的职位畅谈了一番,屋外阳光倾斜不知不觉已是午后,这场接待宴也到了结束的时候。
在太子,几位皇子公主起身告退后,其他俊杰也都站了起来作辑准备退场。
“宋员外郎,你留下。”
文成帝突然开口,叫住了准备起身离座的宋植。
其余的人有些惊讶,但是转念一想应该是这宋植刚才作的诗让陛下有了兴趣,便没有多想陆续向幕帘处走去。
只有二皇子回头看了一眼,他明白宋植正是皇上亲自召进京城的,这次俊杰接待宴恐怕就是为而宋植准备。
不过他也装作不知道,撩开幕帘最后一个走出了茶庵。
风吹过轻纱,偌大的古朴阁楼此刻只有文成帝和宋植二人。
文成帝闭着眼睛,从鼻中缓缓吐出一口气,这才转头看向宋植。
宋植端坐在自己的蒲团上,眼神偷偷瞟了过去发现文成帝正巧看了过来,立刻目不斜视坐的更端正了。
“朕终于见到你了。”
文成帝突然开口,语气显得比较平静,宋植有些猝不及防,摩挲着手指不解的回应道:“额,不知陛下的意思是...”
“你的来历,国师没有与你说么。”文成帝接着问道。
宋植心中一惊,果然皇帝是知道什么隐情。
也好,正趁这个机会打听一下关于这具身体的情报。
沙沙、
这时一阵脚步声从宋植后方传来,宋植回头望去,一道人影正从纱帐外走进,这位老者白眉长须身着灰色大氅,走路清缓却带着风。
“监正大人。”
宋植行了一礼,看到监正出现在此,他倒没有表现的过于惊讶。
监正对着宋植点了点头,接着在文成帝的示意下落座到了右手边,茶庵内呈三角而坐。
见监正已经来了,文成帝和他对视了一眼后接着说道:
“宋植,既然朕三人今日能坐在一起,有些话朕觉得是应当违背箴言提前说出来,否则朕恐怕没有机会了。”
宋植感受到了气氛有些严肃,眼神也凝重起来竖起耳朵听。
一旁的监正没有说话,轻点了点了头,算是默认了皇帝的话。
文成帝看着宋植面饰后略显疑惑的眼神,悠悠开口:
“箴言所提,英灵还魂后会失去前世的记忆,只有触摸神器才能觉醒前世今生,看来确实没有错。”
宋植眼神微眯,他知道文成帝是在暗示自己。
“陛下的意思是,我...是回魂之人?”
文成帝没有犹豫,果断的点了点头说道:“正是。”
“十七年前,根据箴言预示,日月神族果然出现了一位天生三魂七魄缺失的婴儿,被称为无垢之婴。”
“由此,关于复活你的计划便隐秘的拉开...”
“等等!”
文成帝正说的入神,突然被宋植打断了有些惊愕。
“复活我?我究竟是谁?”宋植虽然心中有了答案,但是还是忍不住想确认一下。
“你,就是扶非。”
苍老的声音突然响起,宋植循声望去,监正此刻正直直的盯着自己,那双深邃的眼睛里充满着复杂的情绪。
宋植沉默了。
完了,总感觉是我鸠占鹊巢了...
见宋植没反应,文成帝接着说刚才的话题:
“北寻碧霄吞月狐王,封锁你日月神族的身份等,我们之前都还做的不错,可惜那妖神最终还是发现了你的踪迹...我们也差点失去了你的消息,幸好你在这个时候觉醒了。”
宋植眉头微皱,问道:“这是何意,为何我会出现在南方一处芦苇滩。”
“朕以为,应是日月神族的高手带你逃到那后,独自引开了追兵。”文成帝沉吟片刻道。
宋植:“所以我...是被人追杀了?”
“正是如此,所以你万万不可暴露自身日月神族的身份,不过你目前觉醒了日月神体,体内没有一丝一缕魔气,妖神倒也追踪不到你的踪迹。”监正严肃的说道。
接着他微微一笑道:“另外,妖神也不会想到那个男婴的样貌会变成如今这样,所以老夫才说要你非必要情况,不要暴露自己的男儿身。”
文成帝听闻此话有些不解,看着宋植的面饰问道:“国师这么一说朕倒是很好奇,这面饰下的脸究竟生的何样,朕那厌女的儿子竟然会对你屡献殷勤。”
“可否,让朕看一眼。”
宋植闻言想了想,还是缓缓摘下了面饰。
随着宋植面庞重见天日,文成帝的表情顿时变得凝重,身子微微后倾仔细观察了起来。
“你是看出什么了?”监正看到他反常的模样,问道。
半响过后,收回目光的文成帝才缓缓摇了摇头:“没什么,确实生的....和我们印象中的扶非很不一样。”
宋植尴尬一笑,废话,我根本就不是啊。
“我想问一下,既然现在的大渊国固若金汤,那些妖圣也进不来,为什么要复活扶...复活我呢?”宋植发问道。
监正摇了摇头,替文成帝说道:
“当年你给妖圣下的封印,只能禁锢他们千年,如果千年之后你不能归来力挽狂澜,几头妖圣齐闯大渊,这天下将会彻底沦为一片废土。”
“如今千年之约已近,所以老夫才自作主张提前告知你一切,希望你能按照当年箴言中的方法,快速找回记忆,寻回神器重返神座。”
“重返神座?”
宋植复述了一遍,看着眼前监正和文成帝严肃中带着希冀的眼神,顿时亚历山大。
“所以那箴言里写的什么方法?”
宋植问道。
文成帝低声开口道:“箴言所提:北境有一奇地名曰雪墓谷,只要寻到那里,便可以寻回前世法器,觉醒前世的记忆...”
“虽然北境与我大渊目前处于战斗前夕,但是这仗一时半会也打不起来,朕会尽量拖延住开战的时机,并且安排你随妖狩司去到北边执行任务,给你创造机会。”
监正这时也点了点头,说道:
“老夫和陛下这段时间需要在后方清扫一些妖神的奸佞,静待你回归。”
宋植听完心里直摇头,下意识的抬头遮住自己的眉梢,隐藏住自己无奈的眼神。
龟龟,这是玩真的啊。
“恩,听到这里我完全懂了,这个什么雪墓谷,我会想办法找到的。”
第一百四十六章 驰援日月神族
监正和文成帝说到这里便打住了,似乎这些话已经足够给还未‘觉醒记忆’的宋植点明方向。
离开茶庵后,宋植行走在后花园的花木林海中。
阳光透过层层叠叠的枝叶,化作点点昏黄的金斑打在宋植的官服上,宋植紧皱着眉头,回想着刚才的谈话。
“唉,他们这是真就把我当成了救世主呗。”
宋植大力揉了揉脸清醒了一下,撅着嘴巴吐出一口气,嘴唇被震的piapia响。
“妈也,听他们讲了半天,搞得我自己都有点快分不清了。”宋植拍了拍脑门,被这大太阳晃得眯起了眼,自言自语道。
“雪墓谷...恢复记忆...”
宋植迷茫的眼神逐渐凝实,停下脚步看着地面上一株摇曳的黄色花朵,心中下了决定。
“既然那扶非的箴言这么提,说明那里应该有扶非留下的线索,如果我真的是...”
宋植重新戴上面饰,便快步从花间小道离开。
沙沙、
宋植走后,不远处的一颗巨木后一道人影缓缓走出,看着宋植的背影怔怔发呆。
“嘶...这长相,好家伙,老二你可真是我的好兄弟啊...”
太子吞了一口唾沫,等宋植的身影消失在拱门后,这才走出阴影跟了上去。
很快文成帝和监正也从茶庵内走了出来,只见监正大袖一挥二人便消失在了原地,只留下门口的太监和宫女大眼瞪小眼。
...
再次出现,他们已经来到了宫内那座仅次于钦天监的巍峨高楼之顶。
“国师的实力依然是深不可测,岁月在您的身上真是不留痕迹...”
文成帝看着身旁的监正,即便他曾经也是位顶级高手,依然对监正的实力感到不可思议。
尤其是,正常人的生命都止步于一百岁前,即便是狩级修士也会被岁月打磨,最多只能活到接近两百岁,而且那时必然是一身修为衰败严重。
当然,能寿终正寝的狩屈指可数,很多都陨落在了最巅峰的时候。
但是这位国师,已经不知道在钦天监的阁楼上坐了多少个年头,时间仿佛遗忘了他,文成帝可以确定,监正的实力不输给任何当今一位狩。
比起半人半神的扶非千年还魂,这位国师给他的感觉更加神秘,毕竟...这扶非箴言能代代相传下来,其实并非是他们萧氏帝族传承的好,而是这位监正的功劳。
监正听到文成帝的话,白眉抖动,苦笑道:
“老朽理解陛下的心情,但是有的时候活的长久,并不是一件幸事,你看看老朽这幅模样,当真是没有痕迹么。”
文成帝点了点头,叹道:
“若朕能多活十年,与监正一同看着这天下澄清,那该是多好的一件幸事。”
监正闻言摇了摇头,只是淡淡开口:“陛下,他们到了。”
文成帝没有再感怀,推开了阁楼顶层的木门,和监正一同走了进去。
阁顶的天窗大开,射入的暖阳将整个楼层照的通明敞亮,空气中的尘糜在光束间浮沉,屋内已经有三人在静默等待。
第一位是个面容峻冷的男子,他头戴高帽,肩披碧绿色羽织,随意的坐在那里就仿佛是一股正在凝聚的风暴。
他身旁不远处,是一位身材高大的男人,那橘红色的蓬松长发披散而下,一双火光暗蕴的金瞳里仿佛有岩浆流转,只是一眼就让能让人慑服。
最后一位女子素衣雅致,扎着高马尾盘坐在地,一柄凤纹雕琢的青色长剑横放在她的膝盖上,正在闭目养神。
他们分别是玉狩,焱狩,和妖狩司卿的裂狩。
听到推门的咯吱声后,三人不约而同的望了过去,颔首示意。
文成帝点头回应,随意寻了个蒲团坐在了三人的对面,监正则是坐在了他的身侧。
“狩的会议定在今日,三位爱卿,可得知消息了?”
文成帝开口便问道。
三位狩都敛起目光轻轻点头,他们心中对今日要谈的话题多少已经有些了解。
“陛下,是因为那西边的日月神族?”焱狩朱彻率先开口,直截了当。
文成帝沉重的点了点头,目光看向一侧的地面说道:
“日月神族四个月前便音信全无,朝廷派去的高手全部失去了联系,想问问诸位怎么看。”
魏安然抬起头,握着青霞剑鞘说道:“显而易见只能是兆妖所为,需要我亲自去一趟么。”
焱狩按了按手示意魏安然不要急,疑惑的问道:
“日月神族有霸狩坐镇,本王与其见过两面,他的实力并不弱...”
“事情恐怕没有那么简单,陛下,可有什么调查的结果。”
文成帝说道:“不瞒各位,日月神族出事后,朕第一时间通知了日行千里的瞳狩前去调查,结果现在瞳狩也杳无音信,不过...”
“瞳狩消失前,给朕回了封信:”
说到这文成帝从袖中拿出一封信,摊开后缓缓念到:
“白雾横行三千里,日月神族不知所踪,雾内妖声大作,恐有妖巢聚与西边,吾探查到霸狩的战斗气机,将先行探查,有讯息再禀复。”
说完,文成帝看向一脸沉思的裂狩问道:“余卿,你怎么看。”
裂狩余池心闻言坐的直了些,温文尔雅的问道:“陛下,所以说瞳狩也失去联系已久?”
“正是,所以朕才将能召集到的你们叫来,共同商讨此事。”
裂狩眼珠子转了转,半响后不确定的说道:
“霸狩与瞳狩相继被困,说明这妖物要么是排序极高的兆妖,要么就不止一只,考虑到那儿不是无寂岭,大妖不成群,臣以为还是前者的可能性高。”
监正这时开口了,他捻了下胡子说道:“不错,老夫卜算的结果也显示,是一只妖物所为。”
焱狩的金瞳闪烁,问道:
“白雾横行三千里,妖气纵贯长存,莫非是....”
说到这朱彻的眼角跳动,一股怒意涌上心头:“莫非是那条丑鳄?”
当年,他的父亲身亡之地,便有斩妖师见到过纵横无际的妖气急速退散,当下不禁将这两件事相连。
“不一定。”
裂狩余池心摇了摇头,知道朱彻心里想的是什么。
“那只妖物当年被‘天’追杀,应该已经奄奄一息大不如前,没理由几十年间便恢复过来还能做出如此大动作。”
魏安然听完他们的话,看着文成帝问道:“陛下可是要派人去解救他们?”
文成帝默默点了点头,面色沉重:
“两位狩接连失踪,朕恐有大事发生,纵使此行危险朕依然希望有人能将之彻底解决,否则西部必将生灵涂炭,民不聊生。”
裂狩和玉狩正准备开口,焱狩已经站了起来:
“你们不必多说,本王去吧。”
魏安然立刻也站了起来,劝道:“朱王爷实力高强,还是坐镇京城为好,此行也并非一定要战斗,若发现不敌我自会离开。”
焱狩摆了摆手,沉声道:
“你错了玉狩,天下虽有十狩之名,实际凭听差遣的却寥寥无几,否则今日也不会只有我们三人在此...
“你们妖狩司现在还有几头兆妖正要追剿,因此这件事只有交给本王了,正好本王也想看看是不是当年与我父大战的那只妖物...”
他深吸了一口气,金色瞳孔里的火焰沸腾了起来,鼻腔中缓缓吐出一口气,沉声道:
“‘天’能做到的,我朱彻一样可以。”
第一百四十七章 公主的奇怪请求
在太监的领路下,宋植从戒备森严的内宫安然穿过,走上御道直穿三道高耸的宫墙,那宏伟的宫门就在眼前。
此刻的宫门下,有一道身影正蹲在地上双手托腮,看样子似乎正在等人。
宋植认出这人的身份,逐渐放缓了脚步,眼神有些讶异。
这...不是那辕靖公主么。
她在这干什么?
辕靖公主萧筱看到宋植的身影,本来无精打采的她顿时来了精神,蹭的一声站了起来。
宋植心中顿时了然,这小公主多半便是在等自己。
靠近了些,宋植拱了拱手道:“臣礼部宋植,见过公主。”
萧筱捂嘴一笑,接着小跑到宋植身前,一把拍掉宋植的手:
“好了好了,你连二哥都敢瞪,在本公主面前也不用拘谨。”
宋植察觉到一丝不对劲,不敢乱解释。
“不知公主是在等在下还是....”
萧筱摇了摇头,将宋植拉到一边问道:
“咳咳,当然是等你,其实呢...本公主就只是想问你一个问题!”
“公主但问无妨。”宋植客气的回答道。
“那我就问了”萧筱神秘的说道:
“我二哥他呀从小除了本公主以外,不跟什么女人说话的,偏偏出了趟远门就喜欢上了你,本公主看你虽然皮肤皎白,但身材扁平还不如我呢,你是靠什么吸引他的。”
宋植身体微微后仰,侧着脖子眯起眼看着眼前的辕靖公主,那双纯真的眼睛里满是好奇,不像是在揶揄自己。
我靠什么吸引你二哥?
恩,好问题。
我特么哪里知道啊,非要说的话,呵...颜狗罢了。
“公主误会了,下官和二皇子的关系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乃是天地可鉴的君臣关系,绝无半点私情在其中。”宋植义正言辞。
辕靖公主一副不相信的样子,突然凑的近了些闻了闻宋植的发梢,眨了眨眼睛:
“好香啊...难怪二哥会形容你...说你胸有沟壑,深不可测....”
“!!!”
宋植大惊,顿时急的连忙摆手压低声音道:“公主公主!在下觉得二皇子那就是字面意思,你可不要多想啊。”
“咦?本公主想什么了吗?”辕靖公主挑了挑眉,一脸狡黠。
宋植当下忍不住重新打量了起身前的公主,她明明才芳龄二八,却这么...这都哪学的啊。
“好了不逗你了,本公主其实是想问...”辕靖公主表情重新变得纯真,一脸希冀:
“被男人喜欢是什么感觉,是不是特别开心?”
“啊?”宋植懵了,没想到公主找到自己,就是为了问自己这个。
辕靖公主此刻心中期盼,从小到大她最爱翻阅品读典籍史书中那些爱情故事,无论是凄美的还是轰轰烈烈的,她都爱看。
但是她不被准许离开宫门,就算有时候偷偷溜出去,这京城里也没有敢和自己搭话的男子,随着年纪愈发成熟,她的恋爱脑早已无处安放了。
这些少女心事,辕靖公主无处诉说只能埋在心里,因为宫中的宫女注定也是没有青春爱情的。
所以今天好不容易逮到个年轻有气质的小女官,竟然能让自己那冷漠的二哥动心了,不禁引起了她的强烈好奇。
“啊这,被男人喜欢的感觉吗...”宋植眯起一边眼睛,另一只眼睛看着天空,咬着嘴唇陷入了沉思。
“它不是开不开心的问题,它真的是那种,那种很特别的那种....”宋植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哪种?”辕靖公主凑的很近。
“总之让在下很苦恼就对了,额,公主你不会是想找意中人了吧?”宋植意识到了什么。
“嘘!”
辕靖公主机警的看了眼不远处宫门下观望的太监,脸色微红的说道:“不要让外人听到了,礼部宋大人是吗,本公主托你办件事。”
“下官能做到的,定然帮忙,公主请说。”宋植终于松了口气。
萧筱思忖片刻,组织了一下语言后说道:
“本公主年岁已到,按照皇训不出几年便要嫁人,但本公主可不想嫁给那些庸俗无趣的贵族,同为女人,宋大人应该明白我的心情吧。”
宋植本来听得很认真,直到辕靖公主最后一句话说出,他忍不住狠狠地抹了把脸冷静一下。
嗯嗯嗯,宋植对着空气点了点头,示意公主继续说。
“所以呢,本公主有一个大胆的计划...”辕靖公主凑到了宋植的耳边,细弱蚊吟的说道:
“我想私奔。”
“真的假的!?”宋植大惊,一脸不敢相信。
“你小点声,要死啦!!”辕靖公主赶忙捂住宋植的嘴巴,一脸慌乱加严肃。
“自然是真的,大兄和二哥无论谁夺得皇位,宫内必然不会安宁,本公主才不喜欢那样,还不如和我的如意郎君远走高飞,做那书中的鸳鸯~”萧筱说到这,眼角露出一抹笑意。
宋植听到萧筱此番言论,对眼前公主的印象倒是稍有改观。
虽然想法太天真了些,公主想私奔哪有那么容易的,但是能对皇族的形式看的这么清楚,这辕靖公主想来不是表面上这么呆萌,心里还是很有数的。
“所以公主要下官帮忙干嘛呢。”宋植问道。
“听说你现在是斩妖师了,我想你帮本公主找到意中人。”
“我...帮公主你找?”
“是的。”
“你心中的他是怎么样的人。”
萧筱闭上了眼睛,双手抱胸沉思到:
“他可以不帅,但是一定要足够爱我,只需要会哄我开心,幽默风趣,为人正直,高大挺拔,一生只爱我一人,要....”
宋植面无表情的停着她说了一大串,好家伙,除了相貌放宽了些,其他都得顶配的意思呗,有这种男人还见了鬼。
“臣使命必达,公主。”
辕靖公主见宋植这么爽快,顿时喜笑颜开,突然抱住了宋植。
“宋大人,虽然我们是第一次见面,但是本公主真的对你有种很亲切的感觉,否则也不会跟你说我的秘密。”
突然被少女这样一抱,宋植的手都无处安放了,不远处的太监们眼神也不对劲起来,但碍于宋植是个‘女子’,倒也没有立刻靠近。
轻轻拍了拍公主的背,宋植轻咳两声道:“谢公主厚爱,臣会留心的。”
辕靖公主这才松开了宋植,眨了眨眼睛感慨道:
“宋大人,你好香啊。”
宋植微微一笑,从胸口摸出一株紫色小花,递给了辕靖公主:“是飘柔。”
“恩?”
“这花名叫飘柔花,可能是因为在下洗澡爱放点这花,公主喜欢可以一试。”宋植解释道,这还是他在泉直谷养成的习惯。
说完,宋植见萧筱也没什么话要说了,便行了个礼告辞了。
辕靖公主手里捧着小花,看着宋植纤瘦的背影怔怔发神,突然大喊一声:
“宋大人,我知道二哥为什么喜欢你了!”
原本步伐稳健,昂首阔步略显潇洒的宋植脚下一顿,旋即两只手捂住耳朵,快步向宫门走去,
根本不想给辕靖公主继续说话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