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2章 于嗟乎,不承白舆!(2)
沈图这边拱手一礼,道:“同行莽撞,惊吓老者,还请恕罪,我们并非强盗,只想向老者打听一下路径。”
“哦,原来如此,你等可是迷路了?”那老者听后,这才松了口气,整理了衣冠问道。
沈图问道:“不知老者可知道附近哪里是白舆老先生的住所?我们想去拜访。”
“你问白舆那个糟老头子?”老人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的神情,立刻将声音提高了一些,道,“他?他穿开裆裤的时候,老夫就已经认识他了!那家伙有什么好见的?一把老骨头,没有半分看相,就算是当饭吃,也没有二两肉,不合算,不合算!”
水镜觉得老人还蛮有趣,对白舆没有好感这方面和她很是一致,接着老人的话说道:“我们不是为了吃他!要不是墨家有难,谁要来见他?!”
“墨家怎么了?”老人追问道。
水镜便将最近从田闵处得来的消息,大略的给老者复述了一遍,听得老人连连皱眉。
“那墨家这次岂不是危险了?”老者拄着拐杖走了几步,突然望向了几人,问道:“这只鸟除外,你们都是墨家弟子?”
“我叫水镜,这位是……”水镜话未说完,便被老人给打断了。
“你们还是回去吧,那个糟老头子确实住在这座山上,可是他脾气古怪,性格孤僻,别的人也许他有兴趣瞧上一瞧,可是墨家的人,他就十分讨厌了!听到是墨家弟子前来,就算是没有冤仇的,也一定要大大的作弄一下对方,才肯放人,之前来了两个,就被那老头子给羞辱了一番,最后叫人绑了去游街,你们还要冒这个险吗?不值得,不值得!”
“就因为这样,所以他就侮辱了前来的墨家子弟?”水镜气愤道,“大家都是墨家中人,为何非要弄到这个地步!有话不能好好说吗?我今天一定要看看,那白舆到底是个什么人物,居然能够这么嚣张!”
沈图这时看着那老者,略带谨慎的说道:“也许……那白舆先生,对墨家子弟有一定偏见,不愿和他们打交道,但是,在没有进行尝试之前,我们是不会这么回去的!”
姬良也是恭敬的拱手说道:“如果老先生您知道白舆先生的住所,还望不吝赐教,在下姬良,在此谢过!”
“嘿!既然你们无论如何都要去见那家伙,老夫干嘛要拦着你们?不过吃了苦头之后,可别怪我老头子没有劝过你们!”老者顿了一下,举起拐杖,指着不远处的山丘道:“那糟老头子住在半山腰,平日不喜欢见人,所以你们要去见他,唯有从他在这山里设计的秘密通道走,才能走到他家,一般方式是行不通的!”
老人带着沈图,水镜,姬良和疾鹏走了一会儿,来到了山脚下的一处光滑的石壁旁,用拐杖敲了敲石壁前大树的根,却听见连串的齿轮生微微响起,石壁移动的沉闷声音,轰然响起,不一会儿,那石壁处便露出了一个可容一人进出的巨大缝隙!
“原来入口在这里!”水镜惊叹道,“我们之前也从这里走过几回,可却一点都不知道原来这石壁后面另有洞天!白舆的能力可真高明啊!”
“呵呵,是啊!那老头虽不是什么好鸟,可是在这上面却有两把刷子,你们运气好,碰到了老夫,不然还要在这里磨蹭几天,说不定连门都找不到呢!呵呵!”
姬良拱手再度施礼:“在下对白舆前辈的手艺真是钦佩不已,只望能早日见到他,也好请教一二!”
“这倒是,我们真要多谢老者了。”沈图眼神微妙的看着老者,嘴角微微笑道。
那老者被沈图看的很不自在,忙道:“应该的,应该的,白舆那家伙虽说性格糟糕,但是确实墨家有史以来最为天才的机关设计者,据说在某些方面已经超过了昔日的鲁班,可真的了不得,可惜在墨家不受重用,还被多加排挤,你说是不是墨家这些人有眼无珠?唉,现在知道是损失了,才跑来找他挽救危局,扶大厦于将倾……唉,你说人家会愿意去吗?”
水镜无言以对,姬良却赞同的点点头,朗声道:“即使如此,我们也要前往一行,也不负下邳诸人的信任!”
“那好,那好!你们去吧,终点便是白舆的住处,只是不知道他在不在,就看你们的运气了,不过想要通过这里,光是运气还不够啊……”
沈图呵呵一笑,道:“老者放心,我们运气一向不错,否则也见不到您啊。”
“呵呵。”老者干笑一下,转身拄杖离开。
姬良向着老者背影恭敬一礼,让除了沈图之外的疾鹏和水镜都是吃了一惊,姬良却只是笑笑,并不多家解释。
“走吧,我们去见见白舆!”沈图带头走进了白舆的机关山黑暗通道中,向着山腰方向走去!
走到通道内,疾鹏对此很是不满,他很讨厌这种地下沉闷的感觉,不由道:“那个老头可真有闲心!看样子是吧整座山都给挖空了吧!”
“是啊!这样的工程有一人来做,确实令人惊讶。”姬良的感叹不是没有由来,进了山洞之后,装饰有各种花纹的巨大铜门便自动关上了,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是足以容纳四辆马车并驾齐驱的开阔隧道,尽管因为深深藏在山底,光线有些暗淡,然后隐隐反射着几点火光的墙壁上,却看的出并不仅是将石面凿平,无数的人形鲜活的浮现在墙壁上,构造出一个个若有若无的小故事,引人遐想!
姬良仿佛已经忘记了来这里的目的,撇开了沈图等人,仔细的研究起了上面的壁画!
“还真是一个书呆子!”疾鹏叹气一声,“什时候看不好,非要现在?本王可没有时间陪你胡闹!来这里找白舆,就已经是本王探亲大事上的阻碍了,要不是看在那家伙可能对墨家有帮助的份上,本王才懒得趟这浑水!”
“喂!你有完没完?”水镜本也想责备不择时间地点的姬良,但见疾鹏先发话,却又忍不住的回护姬良几句,“看看壁画而已,又不会耽误太长时间,你就等等怎么了?”
“嘿,小丫头护着小情人!”疾鹏笑道,可见水镜红了脸,举拳要打,连忙跳进了机关人里,闷声闷气的道,“好鹦鹉不跟小女子斗!”
“你!”水镜狠狠地敲打着机关人的青铜外壳,“死鹦鹉,有本事你就躲一辈子别出来!不然……”
这时,却听通道里传来了沉闷的轰鸣声,似乎有人闷在罐子里说话,和疾鹏在机关人说话仿佛,“你们是何人,为何擅闯机关山?”
水镜吓了一跳,四处寻找发声的地方,却见姬良已经站在了她的面前,朝上方拱手道:“我们是前来求见白舆先生的,还请通报一声!”
“白舆先生已多年不见外人了,如果执意要见,便要拿出实力来证明自己的资格!”
“实力?”几人不由的诧异起来,随即想起之前两名墨家弟子的遭遇,不由心生警惕,疾鹏从机关人里探头出来看看,随即又缩了回去,摆出了一副防御架势,水镜抽出了青铜剑,剑指地面,随时准备僚击!
沈图和姬良倒是满不在乎,姬良继续和对方说道:“不知先生,需要我们怎么证明自己?”
“打赢我的士兵!”那声音说了这句话之后,便没有了动静,只有远处隐隐约约能听到机关发动的吱呀声和重物移动的碰撞声!
几人还未反应过来,就见两只迅速转动着的巨大陀螺从天而降,径直的攻向了疾鹏和水镜!
水镜一把拉住姬良闪身避开,却见疾鹏凭借着机关人的青铜身体硬受了一击,金铁交集之声大作,被拦截下来的那只陀螺上半生生被疾鹏的机关人擒住,却是个模仿战国士兵做的机关兽!
只见它左手成了拳头,右手绑了木剑,只是凭借着高速旋转之力,将双臂的攻击增强,不过遇到了疾鹏的青铜机关人,这样的攻击,还真是不够他瘙痒的!
这边一个刚刚擒住,另外那个却是全身着了起来,成了一团火球!
原来在姬良和水镜躲开了之后,沈图趁机打过去了两道火符,打在了机关人的连接缝隙处,上下俱燃之下,很快那陀螺机关人,变成了一堆篝火!
老鹦鹉疾鹏正在得意时候,却听不远处的沈图喊了一声“小心”!
回头看时,却见一把巨型的八角飞轮横着击打过来,那上面插满了刀剑,刀锋迅速转动时切开的空气发出了刺耳的呼啸声,疾鹏急中生智,将刚才擒住的机关兵挡在了身前,就听“格拉”一声巨响,那飞轮依然将机关兵大破,变成了两半无用的木屑,不过那飞轮也是势头大减,当撞倒疾鹏时,已经无关大碍。虽是如此,可疾鹏也是勃然大怒,将八角飞轮打成了粉碎!
“那个白舆一定不是好人!”疾鹏对此人印象大坏,“这哪里是证明我们的实力,分明是要我们的命!水镜,我们还是直接回墨家大寨的好,不要在这里纠缠了!”
“不行!”水镜虽是愤愤不平,可也知道轻重,“我一定要见白舆,问清楚为什么这么仇视墨家,为什么要躲在山上不出去,如果不弄清楚,我怕是后半辈子都不会安稳!书呆,你呢?”
“嗯,我也是要去的,这些机关和我们见过的之前的机关人感觉大不一样,我想看看!”姬良想了一会,说道,“这些机关虽是犀利,不过又沈兄在此,想必也没有什么大碍才是?”
沈图点了点头,道:“这些机关虽是伤不了我,不过你们还是要谨慎一些才好!”
第643章 于嗟乎,不承白舆!(3)
水镜现在知道两位师兄为什么会弄的灰头土脸的回去了。
在这里的每个机关兽也许不是很厉害,但是,蚂蚁多了还能咬死象,猛虎也架不住群狼,这些机关兽太多了!接连三十场战斗下来,沈图几人前进的路上,已经倒满了残破的木材和青铜零件,以及火烧之后的碳迹,然而,前面却依旧源源不断的冒出奇形怪状的东西!
笨重厚实的圆形机关龟,踩着两支戈当作高跷的机关兵,脚上关节处插着利刃的蜘蛛,还有最常见的陀螺兵,这些机关兽机关兵不畏生死的攻击下,让水镜仿佛又见到了秦人队伍中成千上万的可怕士兵!
水镜的青铜剑有些卷刃,攻击力度也迟钝了很多,疾鹏机关人双臂上的机关弩和机关火筒,因为连续释放,也不知道换过了多少零件,姬良虽是不用武器,不过在这些机关人的坚实防御面前,他的法术修为实在是太弱了,若不是沈图护着他们周全,这时候说不定他们也已经被五花大绑丢到街上游街示众去了。
水镜抬起微微颤抖的手,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即使武器可以从那些机关士兵手中缴获,可是他们这些人的体力也快到头了!
疾鹏将一个机关兽拆掉了之后,跳出来大声抱怨道:“本王早就说了,这个鬼地方不该来的,还是直接回墨家大寨的好,这下子可好,咱们进退两难了!”
“臭鹦鹉!不要吵!大家都是一样的!今天说什么,本姑娘也要见到白舆,向他问个清楚明白!”水镜拿着青铜剑砍翻了一个靠近的机关蜘蛛,向后靠到墙壁上支撑柱身子,“这样的考验,也……也太累了!难怪那两个师兄会扛不住,没法子啊,毕竟这么多敌人!”
“这样下去,迟早累死!”疾鹏从机关蜘蛛的身上捡起几个可以用的零件,“本王尚且感觉疲惫,何况你们?说句实在话,就算是不被累死,也有可能被饿死!”
“呵呵,”沈图这时候笑道,“疾鹏,难道你忘了贫道身上的那个天书世界了吗?要是累的话,你完全可以进去休息一段时间再出来啊,而且……”说着话,沈图从天书世界中取出了一个水果丢给了疾鹏,“这样还怕饿死?”
“哎呀呀!怎么把你这个给忘了!真是不该!”疾鹏笑着抓住了水果就用鸟喙给啄吃了起来。
沈图看向了一边的姬良,问道:“怎么样?有什么发现没有?”
姬良笑了笑,从地面上的那些机关残骸中取出一张符咒,递给了沈图,道:“我总算是知道这些机关兽是怎么运行的了,大概是你们有些小妖怪充当动力。而这张符咒……”
沈图仔细的探查了一番手中的符咒后,赞叹道:“这符咒虽是一张,可是却有三个作用,一个是沟通妖力转化动力,一个是控制,一个是隐匿,让人难以探查!做的确实精细!如此看来,只要攻击这些机关兽身上的符咒,就能让他们自己失控了!”
“确实如此!”姬良点了点头。
接下来的事情就简单了,沈图在了解了这张符咒的特殊气息之后,再面对机关兽时,也不用耗费法力用法术轰击了,而是找出其中的符咒所在位置,由水镜和疾鹏或是灵活的揭掉,或是瞄准攻击,在失去了这些符咒之后,机关兽们很快就瘫痪掉了,于是,剩下的道路便好走了许多。
绕过了弯弯曲曲的通道后,一行人来到了一圆形的房间里,去找不到通往别处的入口。
水镜以为和韩国古墓中的机关一样,便要叫上了沈图和疾鹏一起去将整个房间里的所有雕塑给摸上一遍,不过沈图却没有答应,而是看着房间中心出的一个圆台。
姬良这时也被圆台所吸引,顺着圆台的位置向天花板看去,赫然见到一个不见尽头的黑洞洞的洞口,大小似乎正与圆台相吻合。
姬良走向了圆台,左右摆弄了一番之后,已经明白了其中的操作原理,忍不住向沈图叹道:“这位白舆前辈果然是不世出的天才!”
沈图也是走到了圆盘上,看了一眼之后,点头说道:“能做出如此精巧的物件,可见此人在机关术上造诣很是高超!”
这是姬良见水镜和疾鹏也围了上来,便说道:“这个机关,我曾经在鲁班秘籍中见过,乃是用齿轮咬合之力运送物件的方法,但那秘籍上只是提了一个设想而已,不想白舆前辈居然做了出来!”
说着话,姬良叫水镜和疾鹏站到了圆盘上面,伸手拨动了一个小小的方块,那圆盘的下方顿时响起了轰鸣和金属齿轮咬合的声音,四人均感觉到了脚底慢慢的上升,圆盘被慢慢的支撑向上,缓缓的进入了头顶的通道,再出来时候,四人已经到了上一层的空间!
姬良还在感叹着个未曾谋面之人的奇妙技艺时,疾鹏已经发现了一个有趣的东西。
“咦!在这个地方怎么会有间屋子?”老鹦鹉挑出了机关人,饶有兴趣的左右上下观察着怎么也不该出现的东西,“别是白舆住的地方吧?”
姬良这时走了过来,也是仔细的打量起来,从外面看,似乎和别的屋子没有什么区别,前面仅是供一人居住的木板房间,后面这是建造了一个小阁楼,两间房子由一个木梯子连接,而房间的门前则是一个踏板三阶楼梯,房间下方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见,只是房基有些怪异的高出了一大截,不像是普通房子的地基。
“倒是和我们墨家大寨的房子差不多啊!”水镜看了之后,笑道。
墨家机关术虽是不用于战争,但是在生活上却被适用于各个方面,比如说墨家大寨的房屋下,取代地基的便是巨大的车轮,只要开始转移,那些车轮就会自动竖起,只要连接上动力,就能立刻出发!
沈图此时在那房子里却感觉到了一丝熟悉的波动,他面色一紧,大声喊道:“大家快些后退!”
第644章 于嗟乎,不承白舆!(4)
沈图这边声音刚刚落下,就见那间不起眼的奇怪房子剧烈的抖动起来,门前的踏板台阶翻了上去,从房基所在的地方,两条青铜支架制成的粗长下肢,凭借着一双大脚板稳稳站着,窗栏左右移开,露出两门飞石炮,而屋子大门的地方,也伸出了一口弩炮,凶神恶煞的对准着沈图一行人!
那屋子足足有两丈有余高,需要仰视才能看见屋顶,竟是比秦人的踏弩还要庞大的多的大型机关!而屋内连续响起的“隆隆”声和金属撞击声,怎么看也不是一副友善欢迎的样子!
“没想到居然有种东西在?”姬良感叹道,“看来比起机关鹫,这个机关屋可还要厉害的多啊!”
沈图感知全开,见那怪物此时微微下倾,将弩炮对准了自己,可这姬良还在思考机关屋内的构造,心中暗道不好,脚下一点地面,立即抓着姬良和水镜闪向了一边,霎那间,风声大作,之前几人站立的地方此时已经被数十只拇指粗的利箭插满!
几人见此,俱是倒吸了一口冷气,尤其是水镜,按着胸口后怕不已!
反倒是疾鹏早就躲进了他的机关人内,却没有受到什么大碍。
“你们在这里呆着!”沈图说完,便腾空而起,挥剑攻向了那机关屋!
“呆子!这一场你帮不上什么忙,好好呆在这里,不要乱动,知道吗?”水镜认真的看着姬良的眼睛说道,“不过,如果你发现了那个怪物的弱点,就向那个地方发射法术,指引我们攻击!”
话音一落,水镜也抽剑杀出!
沈图虽是在之前就田闵和宋衍的时候,和秦人的踏弩直面交锋过一次,可那不过是力量的碰撞而已,对于这机关术的手段,他也是早就想领教一二了!
水镜却是深深赶到了那种来自心头的慎重压力,不像是沈图有金丹修为,她可以凭借的只是手中的剑术而已!站在机关屋下面,水镜唯一能看见的,就只有那青铜骨架所构筑起来的双腿而已!
疾鹏此时却是不断的在巨型脚底板下来回的对比,用手臂的火筒徒劳的攻击着巨钉连接的关节出,想要破坏机关屋的支撑点,就像是一只小虫子在巨人脚下顽强的抵抗着。
沈图绕着机关屋飞了几圈,吸引着它的火力,同时寻找它的弱点,不时的丢下几个火行法术,不过,这机关术明显比之前的机关兽要用心许多,上面涂了一层防火材料,沈图的几个火法术丢到上面,也没有什么作用!
水镜已经是第三次使出墨家剑中杀伤力强悍的“杀生一式”,可是只能在强大敌人脚下留下几道新的划痕罢了,疾鹏的机关火筒此时也因为连续发射,不能再用,只能依靠熟练的墨家拳,在机关屋的两条腿之间不停的敲打一二。
“书呆子!平时你这么聪明,怎么到了关键的时候就想不出法子了?!”水镜急的几乎要哭,而且,这时候,她前所未有的觉察到了一种悲哀,她深刻的感觉到,自己墨家一方,必须要有机关术!因为自己现在的这种无奈的悲哀,正是那些师兄们在面对秦兵踏弩时,所经历的!
姬良这时突然打出了一道符咒,但见这符咒半路中化成了一团火球,“嘭”的一声在机关屋的左腿膝盖处暴起了一阵火花!
“那边是弱点吗?“沈图在空中向下看了一眼,对姬良的这个判断有些模糊,不过也是随手助攻了起来,先是一击飞剑祭出,而后又是一颗冰球。
在被火球灼烤过的关节处,这时瞬间便多了一层银霜,只是机关屋一抬脚,瞬间便让冰层碎裂开来,银色的碎屑散了一地。
沈图看了一下效果,摇了摇头,看来自己还是小瞧了这机关屋,这冷热交替虽然能令钢材也脆化,可是这机关屋的青铜关节居然没有一点变化,看来是做过了特殊的处理!
水镜这边还在和机关屋的膝盖较劲时,沈图突然感觉到了机关屋内的一丝泄露出的波动,嘴角露出了一丝微笑,暗道自己转了牛角尖!
沈图一踩脚下飞剑,身子腾空而起,犹如归巢乳燕一般,轻巧的站在了机关屋的顶端!
机关屋似乎也有所感,知道自己头上多了一人,连忙晃动起了庞大的身躯,把周围的地面踩的如同是击鼓一般“咚咚”作响。
可沈图那里是他能够甩下的,脚下犹如生根一般,牢牢的钉死在了屋顶之上。
机关屋见这晃动无效,又用身躯左右撞击山壁,想把这不受欢迎的恶客摔下去。
沈图还在努力的寻找着那丝波动的所在,他现在虽是成就了金丹,可是还无法熟练的应用,在金丹运用上,沈图也不过是摸着石头过河,完全不像是之前那般得心应手。在将金丹波动控制在这机关屋上时,沈图便用了十多个呼吸的时间。
不过,这样一来,那里面的波动也变得无所遁形起来!
“就在这里!”沈图嘴角一笑,招来飞剑,从机关屋上方直接刺下!
“住手!我认输了!”机关屋里面传来了一阵受惊的声音!
这机关屋恢复到原来的样子之后,沈图从屋顶一跃而下,道:“机关屋再厉害,没了人操作,也不过是一堆废铜烂木头而已。”
说话间,从机关屋的大门中走出了一个矮小的身影,晃动着脑袋,说道:“你这是作弊!没错,是作弊!”
“水鱼民!”疾鹏等人见了这人之后,顿时大吃了一惊!
这里面走出的人,正是之前在云中界内见到的水鱼民,只见他跳脚道:“我不服,你们根本不是我的对手才对!”
沈图眼睛微微一眯,冷笑道:“可是之前,是你自己亲口说的认输,否则,贫道早就将你斩于剑下!”
这水鱼民一翻白眼,这才收了撒泼耍赖的心,他知道沈图说的是真的,若不是自己喊得快,这时恐怕已经了一条死鱼,他清咳了一声,道:“我是何舅,你们刚才虽是取巧战胜了机关屋,但是……好吧,跟我来吧!”
水鱼民被沈图一瞪,忙收了话头,绕过了机关屋,跑向了后面。
几人相互看了一眼之后,跟在何舅的身后,却见一道亮光从外面射入,原来这机关屋的背后已经是出口了!
“很快就能见到白舆前辈了!不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会不会听我们的请求?”水镜有些担心。
沈图在前面说道:“连想要逃走的墨家弟子都能重新回去,那个白舆知道了事情的紧迫性之后,定然也会出手相助的!”
“是的,一定会的!”姬良也在一边笑着安慰着水镜,拉起她的手走向了出口。
“这就是白舆老师隐居的山谷了!”何舅背对四人,得意洋洋的说道,紧接着却发现诸人没有听自己在说什么,不禁有些恼怒,“你们在干什么?不好好听人家说话,是很没有礼貌的!”
“这里好美……”水镜轻轻的说了一句,诸人无不对此深有感触,但见周围群山环绕,其间竟是块可爱的绿地,浅浅的草色遍布在整个山谷内,偶尔有一两个绿树点缀其中,山崖边一弯清泉喷涌,汇成小潭,波光粼粼,一座搭建在水滩上的精致小屋,则与周围的环境浑然一体,宛如一幅水墨画卷一般。
“这里和沈先生的天书世界也是相差无几啊。”姬良笑道。
疾鹏咧嘴道:“不说天书世界,便是和本王的多毛国比起来,也差一些,不过,还算说的过去就是了,难怪那老头设下这么多机关,原来是怕人把这里抢走啊!”
“你这呆鸟,什么都不知道,便胡说些什么!”何舅这时摆着鱼尾巴斥道。
疾鹏大怒,指挥着机关人摆了几个姿势,道:“本王最恨别人说本王是呆鸟!”
何舅一点惧色没有,突然对草丛中喊道:“听我命令,起立!”
霎那间,谷中被机关运转的声音击碎了其中的宁静,众人周围缓慢的立起了数座机关屋,摇摇摆摆的站起庞大的身躯,面对着沈图等人!
何舅得瑟的挑衅的看着疾鹏,“呆鸟,还敢打吗?”
沈图这是呵呵一笑,道:“机关屋虽然多,但是杀了你的话,这些机关屋也就没了指令了吧?”
何舅被沈图这话噎的没有话说,低声道:“就知道打打杀杀,真是野蛮人!好啦好啦!我带你们去见我师傅啦!你这呆鸟也就是仗着别人的势才这么嚣张!”
何舅说着,便一摇一摆的走开,疾鹏却被气的像烧开的锅炉一般,大声道:“这条臭鱼居然敢在本王面前如此嚣张,真是,要不是你们拦着,本王一定好生教训一下它!”
姬良劝道:“算了,算了,多毛国不是和水鱼国已经结为盟友了吗?这些事情就不要放心上了。”
“哼,也就本王心胸开广,不和他们臭鱼一般见识就是了!”
几人跟上了何舅之后,沿着弯弯曲曲的木桥,走进了那栋架设在水潭上的小木屋,沈图对着木屋有种熟悉的感觉,顿时想到,这木屋竟然和墨家大寨的巨子楼有几分相似。
水镜倒是对这里很是亲切,就如同是回家了一般。
屋内墙上部分,装饰着设计精妙的图纸,会客厅的背后屏风,干脆就是三只巨大的齿轮,时刻不停的转动着,一下便吸引了诸人的注意力。
就在何舅不停的介绍其中的精妙时,就听里屋中传来了一阵苍老的声音:“没想到,到了今时今日,墨家还有这般人才,能穿过机关山的重重阻碍,来到老夫的面前!”
水镜向声音出望去,不由吃了一惊,叫道:“老丈,你怎么在这?”
第645章 于嗟乎,不承白舆!(5)
“老夫便是白舆。”白舆清咳一声,仔细打量起面前的沈图等人,“难得,难得啊!”
“白先生有所不知,贫道乃是道门中人,并非墨家弟子,而这位姬良姬子房,乃是故韩人士,也非墨家弟子,只有这边的水镜姑娘,才是真正的墨家弟子!”沈图一边介绍道。
白舆微微点头,望向了疾鹏的坐骑:“这个机关人样式如此怪异,结构和制作却是出奇的好,又是从哪里来的?”
“小白,你是问我吗?”疾鹏一言,满座皆惊。
“小白?”白舆却是不以为意,反而饶有兴趣的问道,“嘿,小白,这个称呼倒也新鲜,不过老夫怎么就是小白了呢?”
“本王比你大上好几辈,你还没出生之前,本王就已在我家小姐身边保护她了呢!”
“哦?”白舆思考了一会儿,迟疑着问道,“莫非,你就是夫人常提起的,当时她养在身边的那只鹦鹉?”
疾鹏拍了拍翅膀,笑道:“嘿嘿,小白,你的记性不错啊,我说小白你怎么不好好的待在墨家,跑到这里来干什么?”
“一言难尽……”提起这个来,白舆似乎有些落寞起来,“你……夫人最近身体可好?她……她夫君可曾回来?”
“本王哪里知道这个?”疾鹏呱噪道,“本王离开也好些年了,才刚刚回来!”
说到这里,疾鹏又把壶中仙和辅子彻之间的大战说与白舆听,说道最后,依然不忘将忘恩负义的壶中仙大骂一通,“当时我家小姐看他需要帮助,便把这个机关人送给了他,哪知道他日后竟然恩将仇报,不但害死了本王的仆人辅子彻,还把本王给丢进了那么一个奇奇怪怪的地方去,本王在云中界流浪的时候,无意中发现了这个机关人,便将它收了回来,事情就是这样。”
“原来如此,难怪这个机关人的样式打扮,如此像从前蜀国的武士。”白舆点了点头,问道,“那么,你们这次来……”
水镜急道:“白舆前辈,我们之前已经在山下告诉你了,如今墨家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地步,还望先生鼎力相助才是!”
白舆看着水镜的眼睛,认真问道:“你要我鼎力相助,看来应该是看上了老夫的机关术,可是,你可知夫人一向禁止机关术在战争上使用的!”
“此事我也和夫人提到过,”水镜黯然道,“尽管师兄师姐们死伤惨重,墨家式微,但夫人却依旧守着陈旧的规矩,如果用机关术对抗秦人,哪里会落得这般地步?我已经想过了这个问题,这次不管夫人怎么说,我都一定要带回机关术的使用方法回去,然后和秦人拼个你死我活!”
“你这小姑娘,倒是有几分老夫当年的意思!”白舆眼中闪过了一丝笑意,“何舅,你给他们讲讲,我们的机关屋是怎么作战的?”
“师傅,遵命!”水鱼民何舅恭敬的向白舆拱手一礼,而后站起身来,摇头晃脑的说道,“机关屋,乃是师傅从鲁班留下的各种设计思路中获得的灵感,在自己整理之后,重新发明出来的,它安装了各种武器,可适用于各种战场上的需要,其内部能源来自于我家乡的一种被驯服的妖魔,能为机关屋提供短暂的动力,说实话,你们先前对抗的机关屋,不过才使用出三层力量……”
“好了,何舅,你先带着这位鹦鹉前辈,去把紫水晶拿来。”白舆站起身来,挥手让这一鸟一鱼离开,回头道,“你们且随我来,我带你们去看看黑龙!”
“黑龙?”沈图这是眼中瞳孔微微一眯,“白舆先生,你说的黑龙,是什么?”
“啊……是什么呢?”白舆意味深长的笑了笑,“你们随我来看就是了。”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这白舆的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不过在好奇心的强烈驱使下,诸人跟在了老者的身后,离开了房间。
白舆带领诸人去的地方,乃是谷内深处的一处的石门!
沈图看着这扇石门很是熟悉,仔细看了一会,见这高达数丈的灰色门扉之上,有着一位女子的浮雕,微闭着眼睛,左手持着一柄玉如意,右手却虚握着一条狰狞的黑龙的身躯,女人的恬静和黑龙的狰狞,相映生辉,却有着一股说不出的诡异,而浮雕中隐约可见的巨鼎,更是不知是何意思。
姬良看着这图形,若有所思的从戒指中取出了墨家的竹简,仔细看了起来,水镜不好打扰,便静静的站在了一边。
白舆此时,却只是默默凝视着石门,一句话也不说,也没有打来石门的意思,众人各自沉默,直到疾鹏和何舅一路争吵不休的来到这里,才解开了这奇妙的寂静。
“小白,这门上的女人是纹锦主人吗?做的很像呢!”疾鹏一向口没遮拦,哪知道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在场诸人皆是全身一震,水镜是恍然大悟,姬良是疑惑不解,沈图是果然如此,只有白舆,则是脸上浮现出一丝淡淡的悲哀。
“唉,跟我来……”白舆轻轻的摸了下门扉,那门便“吱吱呀呀”的敞了开来,老者也不多言,径直向内走去。
沈图等人连忙跟上,只有疾鹏还兀自跟何舅说个不停,“小白把我家小姐的样子放在大门上,你说是什么意思?”
“沈先生,书呆,白舆前辈让我们进来做什么?还有,那门上的女人真的是夫人?我刚才就觉得眼熟。”水镜走在后面,小声说道。
沈图嘴角笑的很是微妙,姬良也仅是点了点头,却没有说什么,只是看着周围的石壁。
和先前机关山的漫长隧道迷宫大不一样,这洞中弥漫着朦胧的七彩之气,柔和的很,却不叫人觉得诡异,只觉得美不胜收。
几人走了一段路后,见白舆站在一个图案花纹古朴的圆形法阵之前,从怀里拿出一块紫色水晶,老人闭上眼睛,露出专注沉思的神情,便见那圆形法阵中,竟吐出淡淡的霞光,一条黑龙自虚空中蜿蜒游走出来,优雅的盘绕了几圈,最后竟凝成了一只巨大的青铜鼎,惊的周围诸人目瞪口呆,说不出一句话来!
第646章 于嗟乎,不承白舆!(6)
黑龙完全化作大鼎的时候,白舆已经累到筋疲力尽,气喘吁吁的走下了祭坛来,沈图连忙上去,传过去一道元气,帮助白舆稳住自身,白舆深吸了一口气,缓了过来之后,对沈图轻声道:“你们把鼎带到外面的机关屋上,我来吧这些年发生的事情一一讲给你们听。”
话说完,白舆转头,唤何舅随他一同准备机关屋去了,而沈图等人望着黑色的鼎,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
“这种笨重的东西如何拿出去?”疾鹏有些不满的说道,“我们又不是苦力!”
“也不麻烦,只要放在天书世界里就好。”沈图笑道。
姬良摇了摇头,指着那鼎对沈图道:“不过我此时想知道的是,那条黑龙,究竟是什么?为什么它会变成一个大鼎?还有,这个又能做什么?”
沈图对此也是完全糊涂,一时间也没有答案,只能是摇头不语,将鼎收入了天书之内后,和水镜,姬良以及疾鹏一起走出洞去。
外面,何舅和白舆早就站在了一个机关屋之前,等候着众人。
“你把鼎安装上去吧。”白舆对沈图说道。
沈图登上了机关屋,按照白舆的指示,在机关屋后面的小阁楼处,将大鼎从天书中放了出来,那大鼎就如同是没有实质一般,缓缓自阁楼的木板沉下,最终融进了机关屋里去了。
“这是……”沈图又是吃了一惊,这鼎竟然可以从实化虚?
白舆却对此没有什么异色,只是点了点头,示意众人一起登上机关屋去。
“老夫昔日在墨家担任见习机关长的时候,正是秦人开始侵袭六国的时期,那时候,尽管秦人的军队实力冠于山东六国,可是齐楚燕赵魏韩六国加起来,在我们墨家的配合下,还是让秦人出关时大大的吃了不少亏,几年之内,不敢窥视东方。”
白舆一边让何舅演示如何操作机关屋,一边讲起了自己的呃昔日往事来,“我们墨家当年,在六国之内,可谓意气风发,被六国百姓称之为义士,这是墨家至高无上的荣誉,当时,人人都沉浸在胜利的欢乐中,我却对偶然出现的怪异现象发生了兴趣,便邀请了同门,前往探查,就是在那个时候,我第一次看见了秦人的踏弩!当时,秦人的踏弩部队还不是很成熟,体型还小,虽然同门也许意识不到它的可怕,但我却一连三天没有合眼!秦人,竟能创造出这么可怕的机关术猛兽,他们不久就要吞噬我们的血肉!于是我便前往拜见夫人,请她下令,让墨家恢复曾经使用过,却又被禁止的机关术,以便未来对抗秦人,但是夫人拒绝了,理由是,墨家世代相传的大义!”
白舆清咳了一声,示意姬良和水镜上前试试操纵机关屋,而后接着又讲了起来,“老夫当时还很年轻,所以虽然没能达成目的,却也不甘心就此放弃,于是,老夫便开始私下秘密研究起墨家收藏的机关术记录,希望从中寻找对抗秦人的方法,而其中牵涉大型机关的动力来源,这才是整个工程里面最为重要的地方,墨家的众多竹简中,唯有夫人的夫君辅子彻所遗留的竹简内,提及了战斗机关术的使用,这让当时尚属于弱冠之年的老夫,简直是欣喜若狂,接连数日沉浸其中,终于,在机关术制造上有了大收获,而老夫更在一次阅读中,无意发现了夫人秘密收藏的一份竹简,那上面,夫人的父亲曾经提到了一种叫做‘黑火’的神秘能源!那竹简上说,这种能源是无穷无尽的,而且力量巨大,也能用于任何地方,实在是大型机关术上最为紧迫需要的东西!
“原本,老夫是想再多研究一段时间的,可是秦人的机关部队已经成型,可是进军韩国边境,而踏弩的第一次出战,便将韩魏联军打的落荒而逃,事已至此,老夫也无法安心研究下去,于是老夫便将自己的研究成果,尽数奉上给夫人和当时的师兄们,希望他们能改变想法,立刻建立起属于墨家的战斗用机关部队,以对抗秦人的威胁,哪知道,大家毫不领情,不但要求老夫将研究的竹简悉数上交,还要求老夫停止一切机关术方面的研究,老夫不能理解为何他们会有如此举动,又不甘心自己的研究毁于一旦,便与夫人据理力争。唉,当年也是年轻气盛,生气夫人无法理解老夫的苦心,于是在夫人面前,愤而发誓,以后再不相见,便收拾了行装离开了墨家,一方面继续研究改良机关术的方法,一方面也在寻找夫人父亲竹简中所提及的黑火,后来老夫去了洛邑,才在无意中发现,黑火早已经和九州之金融为了一体,化作了镇守天下的周鼎了!”
“这么说,那口鼎,便是那个天下九鼎了?”沈图惊愕问道。
水镜这时吐了下舌头,“没想到我闯祸厉害,老前辈比我厉害百倍,居然连天下九鼎都敢偷!”
“呵呵,老夫那时候年轻气盛,也没有多想什么,只是想做的事情一定要做,想要完成的事情即使遇到再大阻力,也绝不后退!”回忆起年轻时候的往时,白舆似乎变了一个人,又垂暮之人,变得意气风发起来,“现在虽然想起来,似乎荒唐的很,可是,假如能让老夫再次选择的话,老夫还是会做出同样的事情!”
白舆捋着胡须,说道:“当时,老夫趁着秦人还未曾注意到周鼎的奇妙之处,就设法潜入了洛邑之中,偷梁换柱的总算是好不容易带走了一口大鼎,然后,就回到了这座山谷,埋头做起了研究,只要老夫设计的机关屋使用了周定作为能源,就能发挥出十成十的力量,成为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利器!有此利器,何惧秦人!!”
“你……还恨墨家吗?”沈图这时问道。
水镜也悄声道:“前辈,我觉得墨家确实对不起你,先前听人传说秦人的机关术是你传播的,我现在知道,那人绝对不是前辈!”
“唉……”白舆先是悲愤的长叹一声,又苦笑了一下,看着沈图,“我和墨家的恩怨,岂是一个恨字就能说的明白?更何况,字一腔热血进入此地,已然过去数十年,一头青丝也变成现在的华发皓首,哪里还有什么恨?老夫在建造这些孩子的时候,心中便只想着,待大功告成,若夫人他们愿意,老夫立刻便带着这些孩子出谷,为墨家和夫人而战!哪知道,日月如梭,时光荏苒,这颗心都冷了下来,人也老了之后,却只想着能在这谷中能安度余生便是了,以没了那时的雄心壮志了……”
“可……可秦人现在大军压境,墨家很危险,难道前辈真的见死不救?”水镜急了起来。
可是姬良却伸手拉住了水镜,他和老人对视了一阵,嘴角现出一丝温暖的笑意,老者的脸庞也舒展开来,猛地两人发出了会心一笑,那老者更是笑的整个人都震颤了起来。
“在这个年纪,还能遇到知己,人生也不算是白过了!”白舆大袖一摆,站在了机关屋的前方,“来吧,这孩子便送给你们了!带着他去见夫人吧!然后,让他去征战天下!名震九州吧!不要像老头子一样籍籍无名的老去!去寻找其他的周鼎下落吧,让这些孩子都能拥有强劲的身体,与秦人厮杀,便是粉身碎骨了,也不枉他们到世上走上一遭!若是,是不可为,你们便逃吧,或者来这个山谷,陪我老头子一起过段宁静的日子,切不要吧活生生的性命拿去为一个行将朽木的门派做了殉葬!”
沈图此时笑道:“放心,不会的,在来此之前,贫道已经和夫人说清楚了退路,墨家亡不了,放心就是了。”
“此话当真?”白舆激动的睁大眼睛问道。
“当真!”沈图郑重的点了点头。
白舆哈哈大笑了一阵,从袖中拿出一个木盒,交给了姬良,道:“人生难得一知己,小子,老夫看你顺眼,这些心得便交给你把!”
姬良点头接过。
白舆从竹简盒中拿出一捆竹册,拿在手中摩挲了片刻,轻轻说道:“这里面,数十年来,我一直想对夫人说的话,请告知夫人,白舆对夫人的养育之恩,从未敢相忘,也不能相忘,数十年间,白舆从未有一刻未将‘义’字从心中放下,务必请夫人念在白舆垂垂老矣,再不复当年好景的份上,将之读完,如果,能按照上面说的去做,墨家还有一丝希望,反之,便请夫人将之付之一炬,只当白舆死了便好。”
说罢,白舆将这份竹简交到了沈图的手中,郑重的拍了拍沈图的手!
沈图点头应允。
白舆指着盒中另外两捆竹简,对姬良道:“这些,便是老夫的毕生研究的心血了!小子,你实在是和老夫的脾气,就当作是临别的纪念,好好研习,将来……唉,看你自己的选择吧!”
水镜此时犹豫的说道:“前辈你不和我们一起去见见夫人吗?也许见上一面,一切误会都解开了,也说不定呢?”
沈图和姬良俱是摇头。
白舆更是哈哈一笑,“不见,不见了……放不下的,终究带不走,不何必流连不去?要给的已经给了,要说的早就说了,还需要再见什么?我这白发人,就不去夫人面前丢人现眼了吧,何舅,你同他们一起去吧,这机关屋的操作术,便有你好好的教授给这小子和这丫头,等他们学会了,你想回来也行,想回故乡去也行,随你喜欢了。”
“何舅一定回来侍候师傅!”水鱼民何舅恭敬的说道。
而那白舆,则是叹息的摇了摇头,轻抚着机关屋的内壁,淡淡说道:“停下吧,你们也是时候离开这里了,带着这个孩子去吧,让他至少能有个大显身手的机会,他是为了这个才出生的!”
第647章 狐裘蒙戎,匪车不东
机关屋在平原之上大踏步前进,尽管速度很快,但驾驶室里却感觉不到丝毫的颠簸。
姬良突然长叹一声,引的室内诸人的侧目。
沈图笑问道:“子房这是又有了什么感慨?”
“感慨说不上,”姬良一边操作机关屋,一边说道,“我只是在想,为何一个人到了那种地步,却始终不愿背叛自己曾经信仰过的东西呢?”
“你说白舆?”沈图问道。
“嗯,也许我接下来的话不是很好听,但是,我却很能理解当年身为不世出天才的白舆前辈,被墨家辜负时的那汇总绝望和沮丧,特别是夫人的不理解,对于这个自负才华的人来说,实在是伤的太深了,他不愿再见到墨家和夫人,恐怕不仅仅是因为誓言的关系,而是因为他不想再去触及心中的伤口。”
“那么,他又为什么要帮助我们呢?”疾鹏插嘴问道,“也许当时小白就是因为一时愤恨,才将机关术尽数告诉了秦人,却在现在后悔了,才……”
“如果是那样,他便不是白舆了。”沈图依着机关屋的栏杆,笑道,“白舆为人高傲的很,说道今生不见墨家,还能一直躲在山谷内继续继续专研机关术,说他忘了自己墨家的身份?你们会信吗?白舆离开墨家的起因是因为秦人,你让他将自己研究的机关术交给秦人?他怎么能办的到?想要对抗秦人,却没有转而支援其他国家,反而一心一意的留在那里,等待着墨家重新崛起的觉醒,唉,真不知道该如何评价他才是!”
“这就是我不明白的地方啊!”姬良苦笑着看着沈图,“沈兄也是有信仰的吧,那……”
沈图看着屋外的夕阳,眼中有些迷离,道:“我道门所求之道,较之白舆所求的墨家崛起,要难上千倍万倍,可是,求道之人,自人族初生至今,便从未断绝过,姬良,你可知为什么?”
“因为能长生?”姬良笑着答道。
沈图摇了摇头,“因为那是我们的归宿啊!从哪里来,到哪里去,我又为什么会是我,最终的答案,都在‘道’这一字之中,不管是成仙也好,长生也罢,为的都是更加靠近它,哪怕只是进了一步,为了这一步,我等道门中人,百死不悔!这便是信仰!”
姬良看着沈图,摇了摇头,他难以理解这种心情,不过水镜倒是模模糊糊的有些明白。
众人回到下邳的时候,其实已经是第二天了。
姬良将机关屋收入到了戒指中后,和众人一起绕过了曲折的小巷,来到了田闵养伤的地方。
墨家的那名女弟子还在,先前去机关山寻求支援的两名男弟子却不见了踪影,水镜一问才知,因为战事已近,那两位师兄已经先回墨家大寨去了。
田闵的身体经由沈图的妙手,如今已经好的七七八八,可是精神却有些憔悴,似乎是因为过于担心大寨和水镜的安危所造成的!
“师兄,我们回来了!”
水镜坐在田闵的对面,关切的说道:“师兄也不用太忧心墨家,白舆老前辈已经将他的得意之作借给了我们,要我们回墨家,帮助夫人御敌呢!”
“真……真的?是什么?”田闵大喜过望,“太好了,白舆那厮……不,白舆前辈出马的话,墨家也许就有救了!”
“呃,师兄,白舆前辈他不是亲自来啊!是把制作的机关物件借给了我们……”水镜忙道。
田闵这顿时冷了下来,沮丧道:“就算这样,一件武器,又能如何挽救墨家?秦人可是有千军万马啊……”
“师兄!白舆前辈借我们的东西,比秦人的踏弩还要厉害百倍啊!”水镜忍不住大声说道,“你知道吗?是机关屋啊!浑身装满武器的机关屋!足以对付十来具踏弩!”
“真这么厉害?”田闵疑惑的望着水镜,又看看其余几人,“好吧,我信了,只是我还是不明白,那位白舆,为何竟会突然拿出自己的得意作品来给我们墨家弟子使用的?”
“很简单,因为白舆也是墨家弟子!”良久不语的姬良突然说道,让田闵的身躯微微一颤。姬良看了一眼田闵,道,“我们先回墨家,向夫人禀告这里的事情,如果夫人允许,我们再回来这里,带走白舆处剩下的机关屋,大家合力挫败秦人意图覆灭墨家的阴谋。”
“果真如此……”田闵听后,这才有些振奋,来回走了几步之后,突然道,“你们不在的这段时间,我们得到消息,晓得墨家大寨已经不在原来的古墓附近,而是被秦人逼入了神农峡谷,你们想要进去,必然要和秦军踏弩相遇,可要多加小心啊!”
沈图等人用机关屋赶到了神农峡谷的时候,已经是两日之后的事情了。
墨家此时的情况比他们想的要严重的多,起先打算直截了当冲回大寨的计划,在秦人密密麻麻的机关部队下,被迫做出了修改。
神农峡谷地势险要,要进入其中,只有一条崎岖的山路,而这山路之上,秦人早已经四下布置了军队,力图利用这次机会,将墨家彻底歼灭!
但见山林外,黑色旌旗如云,青铜长戈如林,秦人的黑甲骑士耀武扬威的整齐排列着,成双行队来往于营帐外,连环大营似乎将整个神农峡谷封锁的密不通风,其间隐约能听见隆隆战鼓之声,军士的呐喊之声,刀剑的碰撞之声,以及沉重的金属落地之声!偶然间,一架比踏弩大了数倍的巨型机关昂首一现,便又隐藏回了山林的阴影中去,顿时,让观测的众人为现在的局势感到一种无力!
“子房,此次就看你之前学的军略了!”沈图微微笑道,“我先去墨家大寨,稳住大寨中的人心再说,他们此时,应该已经是心弦紧绷了吧。”
姬良点头道:“确实该如此,沈兄且先去吧,否则,若是我们退了秦兵,而墨家大寨却自乱了阵脚,便真是麻烦了。”
沈图此时施了一个隐身诀,腾空而起,穿越了秦军军营,直奔墨家大寨而去!
第648章 运筹帷幄,决胜千军
“夫人可在?”沈图落在大寨之中之时,中行宪便已经带着几名墨家弟子围了过来。
“见过沈先生!”中行宪对沈图恭敬一礼,不仅是因为沈图的医术,还因为夫人给的嘱咐,他知道眼前此人有着墨家的后路,“夫人正在巨子楼中。”
沈图点了点头,来到了巨子楼一楼的议事厅中,此时桑纹锦正在和姬伯常、禽兑等人商讨今后的战略。
桑纹锦见到沈图之后,顿时惊喜起来,“沈先生终于来了!可是时机到了?”
沈图点了点头,道:“我想夫人如此大张旗鼓,也是为了时机到来吧。”
桑纹锦微微一笑,道:“不得不如此,在这里每多待上一日,我墨家的危险便多一分,只能用这法子了……”
沈图摆了摆手,对桑纹锦道:“如今人员方面如何?”
“此时在墨家大寨中的人,俱是可以托付生死之人!”桑纹锦道,“其余人,已经遣散周围了,也算是给九州之地,留下墨家种子,使得祖师道统不断而已。”
对于沈图和桑纹锦所说之事,姬伯常对此也是有所知晓,但具体如何并不清楚,只能是和禽兑面面相觑。
沈图此时沉吟了一下,对桑纹锦问道:“夫人可还记得白舆?”
“白舆?”姬伯常听后,脸色顿时一变,道:“先生说的白舆,是不是那个因为夫人一件不和,最后叛逃师门的白舆?”
“叛逃?”沈图摇了摇头,“也不算是叛逃,其中究竟如何,我想夫人心中应该有数才是。白舆如今倒是挺关心墨家安危的,他听闻墨家有难,立刻借给了水镜他们一部机关屋,而且他手中还有八台,虽是不足以将秦人打败,但是保全墨家,应该是可以的。”
“白舆还活着?”桑纹锦说完之后,随即一愣,对沈图皱眉道,“难道先生之前的谋划,就此不顾了吗?”
沈图道:“夫人切莫多想,在下只是受了白舆之托,将这一份竹简交给夫人而已,我想夫人既然将墨家道统留一些在中土九州,那必然也是需要防护的不是吗?这机关屋,岂不是恰逢其会?”
“对了,先生,水镜和屈娴她们为何并未一起归来?”桑纹锦问道。
沈图道:“水镜和姬良正在外面,只是因为秦军大举围困,一时难以入寨,姬良此时正在寻思退兵之策,应该便在这一两日就有动静,待解围之后,她自是会来见夫人,至于屈娴姑娘,她在云中界内照顾一个故人,应该短时间内回不来吧。”
“云中界?”
“这个,说来话长了,”沈图笑道,“待水镜来了,自是由夫人的故人来讲,那才合适。”
沈图说着,将白舆的竹简交给了桑纹锦,而后说道:“此间夫人只需固守便是,这一两日间,若是外面有了什么动静,切莫让弟子出去,免得徒增伤亡,自乱阵脚。”
桑纹锦点了点头,将沈图的话记下,而后问道:“先生接下来……”
沈图一抖衣袖,道:“自是去和外面的姬良汇合,一同解围啊,此时来这里,不过是为了让夫人安心。那些秦兵,也只是给姬良练手而已。”
交代完了墨家夫人之后,沈图再次回到了姬良他们身边,而此时姬良正在拿着一根树枝,在地上画起了地形图来。
姬良见沈图回来,也是点了点头,随后说道:“要想此次作战成功,我们只能这样做,首先,要弄清楚秦人中军,粮草,和墨家大寨的位置,这一点想必沈兄已经知晓了吧?下面,我们这样分配人手……”
守卫秦军营寨的兵卒,心情愉快的看着一架庞大的机关兽,轰鸣着走出了军营,迈着沉重的步伐进山里去了,这种名为“巨雷”的庞然大物,自从正式编入秦军以来,便为秦人一统天下立下了汗马功劳,从北方击破赵国长城,长驱直入围攻邯郸,到随着南下的六十万强兵击溃南蛮楚国,猛追穷寇直至两淮,战无不胜的“巨雷”机关兽,完全成了秦人胜利的象征!
守护兵是个老兵,和巨雷一起作战多年,对其巨大的威力心知肚明,只是为何攻击墨家小小的营寨却要调巨雷来,守卫却完全不明白!
“这就是杀鸡用牛刀,对付那帮现在还只懂得舞刀弄剑的墨家木头脑袋,只需要大秦忠勇的强弩军团就足够了,最多加上几部踏弩的支援也就是了,像巨雷这样的强力武器,还是不要动用的好。”守卫不禁为自己的评论洋洋得意,又看向了巨雷消失的方向,却见一只花花绿绿的鸟,飞到了自己的头顶,围着身后的粮仓转了几圈。
“嘿,想偷吃粮食?”守卫笑道,从怀里掏出了一个饼子,揉碎了一些,丢给了那鸟,“你可别进去,要是被打下来,可就成了烤鸟了!”
正在这时,守卫突然听见远方传来了一阵机关兽移动时,特有的沉重步伐,大地在巨型机械的金属大脚板下,发出畏惧的低吼,倒仿佛是被踩疼了一般,不多时,一架可与巨雷媲美的巨型机关屋,已经到了守卫的面前。
和巨雷狰狞的外表不同,这台器械的上部,似乎是个茅屋阁楼,只是前面露着三个黑洞洞的炮口,正对着守卫的脸,但守卫似乎一点也不害怕。
“是新来报到的机关部队成员吧?竟然把机关开到了这里,真是菜鸟!”守卫举着长戈,示意这座没有见过的大型机关停下脚步,出示通行牌。
“沈图说的不错,这里就是秦人囤积粮草的地方……”疾鹏飞到了机关屋里,对姬良说道。
水镜看着姬良,问道:“呆子,你要干什么?难不成……”
“嗯,我要火烧秦军军营!”姬良笑了笑,按了几个操作杆,从机关屋的下腹部露出了一个喷火筒,对准了那些粮仓!
守卫终于是觉察到了部队,这个上面没有插旗号的机关武器,竟然在粮仓前站着不动,还用黑漆漆的炮管对着粮仓,守卫咽了一下唾沫,大声吼道:“退后!”
姬良等人那里肯听他们的,只见这机关屋轻轻一震,从腹部吐出了两团火球,直接打在了粮仓的竹席壁上,顿时引起了熊熊大火!
守卫大惊失色,连忙鸣金示警,秦人的巡逻队虽是快速赶了来,只是这些巡逻队也都是**凡胎,面对机关兽,这些人也只能是任其离去了。
“走吧,下一步是去袭击秦人的将军账!”姬良一边操控着机关屋,一边转身向另一边走去。
“可是,我们并不知道秦人将军在哪啊?”水镜连忙提醒道。
姬良从容的笑了笑,并未说话,沈图笑道:“这点小事还能难到子房吗?你看那军营中,哪出升着将旗,那处就是将军账了!”
水镜听了沈图这么说后,有些颓丧的坐回了地板,无聊的用剑柄敲着地板,“我怎么感觉自己这么没用呢?”
秦人的反应速度很快,在得知了粮仓受袭之后,便从四面八方赶来支援。
围攻墨家的部队并未在第一时间退缩,反而攻势更猛,但墨家弟子遥遥看见秦人营中着火,在事前知道有了支援之后,也是士气大振。
后方有变,秦军一时间也是进退不得,只能是和墨家大寨僵持起来。
姬良驾驶着机关屋,趁着秦人还未能识别自己是冒牌货的时间,向着驻扎在山路低调控全军的秦军将军营帐摸去!
姬良的想法已经成功了一半,就差最后一步“擒贼先擒王”了,此时的姬良可是绷紧了神经,就连一向呱噪的疾鹏此时也闭上了嘴巴,只有沈图还在一边悠哉的喝着酒,回忆着之前姬良说的战略。
“秦人之前从未见过自己军队外的巨型战斗机关,因此,他们定然不会以为我们是敌军,只会是当成前来支援的友军部队,因此,机关屋可以在秦军境内畅行无助,假装秦军,混入内部,为了瓦解秦军的长期战斗可能,第一项便是要烧粮,断了秦军的粮草供应,其次便是打乱秦军的步调,要做的便是直击中军,最起码也要在那里制造混乱,不过,烧粮时肯定会暴露,可是,这个暴露的时间越迟越好,所以这中间的时间很紧!”
沈图看了一眼姬良,暗叹道,“果然是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的张良张子房啊!虽是有些稚嫩,但也看出其不凡之处!”
机关屋和几架装满了水的踏弩擦肩而过,慢慢的走向了中军。
之前看上去已经是凶猛无比的踏弩,在和白舆的机关屋相比较,就如同是一个小孩子一般,完全不能威胁道姬良等人。
但是,姬良现在担心的,则是先前看到的巨型机关,也就是秦军中被称作最强部队的“巨雷”!
“我们会赢的!”沈图这么说道。
姬良皱眉低声道:“我知道会赢,但是我们如果不注意的话,也会有损伤,而且最为不利的是,我们如今只有一架机关,但秦人手中却有很多,因此,我们要尽量避免……”
“可是他们要来,我们怎么办?难道要立刻逃走?”疾鹏问道。
“那也只有拼死一战了!”姬良脸上透着几分的无奈,确实已经没有说什么更好的法子,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不如我们一起来向上苍祈求,怎么样?”
沈图呵呵一笑,道:“放心,关键时候,贫道也不会袖手旁观的!”
第650章 执我仇仇,亦不我力
水镜等人到了议事厅之后,诸人无不惊喜,连声称呼水镜之名,弄的水镜很是不好意思。
“水镜!你这孩子真是!这些天吃了不少苦吧,都瘦了……”桑纹锦拉过水镜,仔细的替水镜捋了捋头发,上下打量着水镜。
“小姐!小姐!”疾鹏见到了桑纹锦之后,早就已经激动的废了过去,绕着这位墨家夫人飞了几圈,“小姐,我们已经两百年不见了!你过的,还好吗?”
“疾鹏?你还活着?!”桑纹锦惊讶的合不拢嘴,看向了沈图,问道,“先生说的故人,难道就是疾鹏?”
沈图笑着点了点头。
桑文静惊叹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大家都回来了,真是让我高兴!”
“小姐!我也高兴啊!”疾鹏说着说着,竟然哭了起来,引得桑纹锦也不禁轻轻擦拭眼泪,让站在一边的姬伯常和禽兑二人都大为惊讶。
“师妹,你回来就好。”禽兑走到了水镜面前,“看见你平安实在是比什么都好!”
“多些师兄!”
几人正在说着话,却见桑纹锦已经坐在桌子前,用手按住额头,十分痛苦的模样,水镜连忙上前扶住她,“夫人,您没事吧?”
桑纹锦点了点头,示意水镜坐在自己身旁,右手无意识的替水镜捋起头发来,水镜从眼睛的余光里,仔细打量着这位在乱世领导者墨家的女人,突然发现夫人的鬓角竟然多了好几丝银发,原本光华的皮肤,也因为长久的精神压力而黯淡了很多,整个人十分的憔悴。
水镜忍不住伏在夫人怀中轻轻抽泣起来,惹得桑纹锦轻轻抚摸着水镜的背脊,安慰着女孩子。
“小姐,这丫头真是不会表露感情!”疾鹏落在桑纹锦的肩头,装模作样的叹了口气,“唉,本王也没照顾好她,让她学会一些常识……”
“去你的!”水镜抗议的举起了自己的拳头示威,却被疾鹏拿来当水镜不成熟的例子,一副果然不出我所料的模样,望着桑纹锦。
落寞的女子终于也忍不住笑了起来,只是其间有些凄苦而已,她伸手拍了拍疾鹏的脑袋,嗔怪道:“你这个小家伙,还是一样的贫嘴,怎么你又成了什么‘本王’?还有,你又是怎么碰到水镜的?”
“此事说来话长……”疾鹏摇头晃脑的要开口,却被水镜赶到了一边。
水镜从桑纹锦的怀中挣脱出来,稳定了一下情绪,开始讲起自古墓地道离开墨家之后的事情,从大禹水道到鲁班遗迹,从洛阳到之罘山,每一次的冒险都让在坐的人感到惊奇,而将刀屈娴为了从假冒的秦皇手中救出水镜之时,在坐的墨家诸人有都是叹息一声,摇头不语。
“因为我的关系,让屈娴师姐卷入了这场冒冒失失的刺杀活动中,被秦王擒获,幸好姬良和沈先生来救,带走了屈娴世界,哪知道那秦皇便是赤松子所扮,出手将我们四人丢入一个奇异的世界中,也就是‘云中界’,在那里我们遇到了疾鹏大王,而屈娴世界现在就在那里休养。”水镜向周围人施了一礼,歉然道:“我知道自己平时行事鲁莽,误了师姐,真是悔恨不已,还望夫人种种责罚,水镜才会觉得好受一些。”
“其实,这些都是没关系的。”桑纹锦摇了摇头,“自你和屈娴离开之后,我就一直在思考,也许你和屈娴那孩子的未来,并不是在我们墨家,可你们又是懂事有心的乖孩子,墨家已经成了你们的包袱,让你们不敢去选择自己其余的未来……”
“夫人!我们不是这么想的啊!”水镜大惊,想要解释,却被桑纹锦所拦住。
墨家夫人轻垂双目,柔声道:“有时候,我也会觉得自己有些无能,我一心想要维持墨家这严明的纪律,却又发现自己并不是能成为大家表率的人,面对日渐严重的威胁,我自己也找不出什么好对策,也许是因为这样,墨家才会逐渐衰落下去的……诸位,其实是夫人对不起你们才是!”
“夫人!”在场的墨家诸人无不俯首涕泪,“您别这么说!”
“夫人,请您千万不要如此自责!大家都是把夫人当成自己的亲人,才会留在墨家的,所以夫人您一定不要小瞧了自己,现在虽然艰难,但是,大家一起努力,总是会熬过去的,而且,我路上听沈先生说,不是给我们墨家找好了退路了吗?”
“是啊……”桑纹锦看向了沈图,“沈先生,不知道您的计划,现在可行了吗?”
“自是可行!”沈图点了点头。
“什么计划?”
“退出九州,另寻他地!”沈图正色道,说着,将之前在桑纹锦面前画过的地形图再次描绘了一遍,指着一地,说道,“此处沃野千里,距离秦人更是万里之遥,待到了此处,便可以回复你们本来的生活。”
虽是听沈图说的天花乱坠,但是,这般距离的迁徙,对于墨家诸人而言,还是有些疑虑的,彼此面面相觑一翻之后,又都看向了桑纹锦。
桑纹锦道:“我是同意的,毕竟,秦人势大,而我们却……只能如此,才能护住我等墨家道统……”
“咳!”这时,坐在下首的姬良清咳一声,引得诸人齐齐看去,只见姬良坐在那里,若有所思的摸着下巴,“嗯,在下此时有些疑惑,不知道当不当问。”
“子房有何疑惑?”沈图问道。
姬良略过了沈图,而是看向了桑纹锦,“先不说沈兄的迁徙一事,但说现在的墨家局面,似乎夫人并不知道之罘山的事情,不过这次秦人的大规模进攻,似乎可能就是因为之罘山墨家刺杀一事所引发?”
“不,这个我倒觉得不是原因,我们藏在秦人中的弟子一直都有传信回来,说秦皇一直想要找出博浪沙的刺客,只是一点也没有头绪,而要对付墨家,也无关刺杀,而是秦国一直都有这个念头,墨家被下令灭亡的命运,其实都是不可改变的,只要还在一日,这秦皇必然要剿灭我们的!所以,我才同意沈先生的大迁徙计划!”
“这次攻击,竟然和我们之罘山的事情,一点关系都没有?”水镜有些不可思议。
“我们至今也从未听过之罘山发生过什么事。”姬伯常此时说道。
桑纹锦道:“秦皇字姬公子博浪沙雷霆一击之后,便听从赤松子的建议,留在琅琊台修炼仙术,两个月以来,所有的政事全部交由丞相李斯处理,他自己对人间世情已经越来越不关心了,不过,这不算是最奇怪的事情,我听潜藏在秦人中的弟子说,赤松子曾规劝过秦皇,既然天下已经统一,便没有必要继续追缉墨家,但是李斯认为应该斩草除根,因此并未听从赤松子的建言,依旧下令围剿,意图将我墨家除名!”
“赤松子竟然帮着我们说话?”水镜觉得这事确实是奇怪!
“不仅如此,秦皇的长子,似乎也曾多次劝秦皇和李斯不要无故兴兵,放过墨家一马,最后当然也被拒绝。”中行宪这时也说道。
“嘿!没想到那样的父亲,竟会生出这样的儿子!”姬良点了点头,“而且最想要放过墨家的,却是赤松子,此事实在是微妙,微妙的很啊!”
“你说什么呢?”水镜听着有些糊涂,“你要是有头绪就说出来啊,大家一起想想。”
“这个……我也没想明白啊!”姬良苦笑着摇头。
沈图笑道:“你们可还记得赤松子留下的那份石碑?他要的是大同世界,而不是血腥厮杀的世界,如今战争已经结束,要的是休养生息,墨家现在不想打,只想生存,这和赤松子的理想没有一点矛盾,所以,是不是歼灭你们,也就没有什么大碍了,可是,秦皇不同,你们和秦皇之间,可是血淋淋的仇恨啊,没有化开这份仇恨之前,你认为秦皇可以安心吗?你们可是悬在他头上的一柄随时可以掉下来的剑啊!”
“这……”
“没有人愿意被三天两头的刺杀,秦皇也是人,除非他死了,或者墨家彻底消除,否则,他不会安心的,这也是我为什么要让你们迁徙的原因,因为,你们只是一家一寨,而秦皇,有的却是九州,论消耗,你们墨家完全不是对手!更何况,他们还有大型机关利器?”
桑纹锦点了点头道:“沈先生说的在理,我们墨家与秦人,是理念之争,血脉之仇,这一点无法化解,便无法共生,说道机关,你们这次回来,那机关屋用的是什么能源?”
“是一只奇怪的鼎,好像是黑龙变化而成的。”水镜道。
“是吗?”桑纹锦的脸色立即瞬间变得惨白,无力的坐到席子上,“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居然还是没有过去去啊……”
水镜轻声问道:“夫人,您说的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我累了,你们先出去了。”桑纹锦摇了摇头,对周围的人说道,待他们离开之后,桑纹锦从怀中取出白舆写的竹简,再次看了起来,目光渐渐的坚定了起来,“看来,也只能是如此了!”
第651章 第六五〇章 之子于苗,选徒嚣嚣
次日清晨,沈图刚刚从冥想调息中醒来,便被中行宪拉入了议事厅中,此时议事厅中已经站满了墨家诸位首领。
桑纹锦端坐主位,见沈图到后,点头示意之后,这才环视了一遍诸人,开门见山道:“大家也知道,我们目前的形式并不乐观!”
末座的水镜看了一眼姬良,却见姬良脸上露出凝重的神情,又见沈图也是如此,皆是全神贯注的聆听着桑纹锦说话,不由得心中一凛,连忙也收拾心神,不敢分心。
“自墨家秉承兼爱非攻大义之时,我们与秦人便已经是誓不两立,而连接的大战,使得我们墨家精华丧尽,到我这一代,竟至摇摇欲坠……”
“这不是夫人一个人的责任!我们所有弟子也有维护墨家大义的义务!”下首坐着的禽兑大声站起来说道,桑纹锦只是点了点头,示意禽兑坐下。
“我这次召集你们前来,便是有件大事要请求你们,我已决定,墨家随沈先生迁徙出九州大地,于海外求生,但,九州墨家道统不应断绝,我,桑纹锦,想请你们其中一位,挑选墨家弟子驻留九州,不求弘扬墨家大义,只愿墨家在九州之上香火不绝!为了保证这部分弟子的安全,留下的人要到下邳城外的白舆机关山处,学习机关屋的操作方法,以求自保,这件事情,其实已违背了墨家祖辈定下的原则,所有责任,将由我桑纹锦一人承担,为此,我并不会随沈先生离开,而是和留下的一起!”
禽兑听后,觉得这两件事都是有些不可思议,“夫人!您是说,您要带着人去前往那个背叛师门的白舆处?向他请教机关屋的使用方法?而且您还将我们剩下的人丢到海外去?这……这……如此,先不说我们墨者的坚持和荣誉,就是没有您去,我们墨家就算到了海外,那还是墨家吗?”
桑纹锦很是平静的说道:“只要秉持墨家大义,到哪里都是我墨家中人!至于说墨家的坚持,这点我也明白,可是,此时已经到了危急存亡之时,我们如果还是被这些名义所牵挂,那么,即便是墨家子弟全部留下,也只是会成为传说而已,大义固然重要,但我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留下的弟子,为了这个大义而殉葬!不过,这样的做法确实已经违背了我们墨家老祖师创立墨家的大义,所以,我只是请求你们,而不是命令你们去做!”
“去往海外一事,我们没有异议,毕竟之前我们便是在九州之地不停迁徙,便是去海外,也不过是迁徙的距离远一些罢了,倒是夫人所说的开放被禁止的机关术这点,理由什么的,我虽是无话可说,可是,我禽兑却不能参与其中,在此,我向夫人谢罪了,尽管保留墨家在九州的香火也是一件大事,但是,白舆乃是放弃了墨家弟子珍视的大义精神,为了研究被禁止的机关术而叛离了墨家的人,后来又衔恨将机关术教给了敌人,如今我们面临敌人的巨大压力,却反过来要求这样的人来庇护我们的生命,师门之义何在?禽兑万万不能苟同!”
“你说的没错,人各有志,我也不便勉强你,只是有一点你错了,白舆并未将机关术传给秦人,这一点上,我就像是相信着你一样相信着他。”桑纹锦说完这点之后,转头望向了坐着最靠近自己的姬伯常,这位墨家的大师兄,“伯常,你呢?”
姬伯常沉吟了一会儿,沉声说道:“我曾因为这个问题迷惑过,在田闵遇到秦人追击时,究竟是救还是不救,我无法做出决断,当时,我选择了救,万幸借着沈先生的帮助,我救回了田闵,可是却也照成了季子耕……每每念及,心中都是辗转不定,我现在的心态,已不配担当墨家重任,这一点,还望夫人见谅。”
桑纹锦的眼中不仅有些失望,对于这位已经中年的墨家大师兄,她可是一直都报以厚望,可如今……桑纹锦点了点头,轻叹了一声,“明白了,那么,中行宪,你愿意留下来吗?”
中行宪眼中露出一丝决然,又有一些疑惑,他站起身来,问道:“夫人,我想知道,既然历代钜子都有规定墨家门人不得使用作为积极战斗用的机关术,为何夫人却要一意孤行,执意派遣弟子前往白舆处,学习机关屋的使用方法?若是只留下保留墨家香火,即使不学,我想也是可以的吧?”
“因为,白舆告诉我……简单的说,任何工具都是人在使用,只要是使用得当,未必会产生不利影响,而且目前重要的事,便是留守弟子的存活,以及保存墨家真正济弱扶倾的精神,至少,这一点比抱着纪律而让弟子牺牲重要的多,因为,我需要留守的弟子前往学习机关术,虽然……”
“既然如此,我愿代替夫人前往!”中行宪向桑纹锦施了一个墨家礼仪,“但,请夫人即刻出去我墨家弟子的身份,我中行宪,愿意背着背弃墨家大义之名,去替夫人前往白舆处,学习机关术!”
桑纹锦一愣,随即体谅的点了点头,轻声说道:“你,辛苦了!”
禽兑刚要反对,却被姬伯常制止了,“中行宪做得对,你就不用再多生枝节了,随着迁徙的,是严守了墨家的原则,为墨家大义作见证,而要留下的,却要肩负着未来保存墨家济弱扶倾精神的重任,各人有各人的使命,不必在这上面再做文章了……”
“唉……”禽兑狠狠地一拳打在地板上,再不说什么了。
“这样,真的好吗?”水镜悄声问姬良,“自出生以来,我就一直待在墨家,以身为一名墨家弟子而骄傲,即使死也不能磨灭,一夕之间,中行师兄却要将从前的荣耀和信念完全抛弃,却只是为了一个看不见摸不着的道统香火……”
“那么换做是你,你会怎么做?”姬良并未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
水镜思索了一会,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第652章 鼐鼎及鼒,兕觥其觩
“哦?为什么?”姬良对于水镜的这个答案很是不解,他想过水镜会肯定的选择留下,也想过她会热血的选择跟着迁徙,但对于这个“不知道”,却不在他的意料之内。
水镜低下头去,小声说道:“因为,我没有选择是不是成为墨家弟子的权利,虽然我只会惹祸,给大家带来麻烦,尽管我会做些傻事,给大家带来困扰,可是墨家弟子的印记,却是深深的烙在我的骨子里了!不管有没有墨家弟子的名义,在我心中,我就是一个墨家弟子,哪怕有一天我死了,也是如此!”
“你这话说的真好!”沈图在一边微微笑道,“墨家能有这样的好弟子,不管身处什么地方,外面包裹着什么皮囊,墨家都会是墨家!中行宪所想的,便是和你方才说的差不多,哪里管什么名分不名分的,如果你心中有着墨家大义,有些墨者的精神,不管在哪里,做着什么事情,你也是墨者,而光是熟练的背诵老祖师的教条,自身难保,连自己都救不了的人,又有什么资格与他们讲什么济弱扶倾的墨家大义?徒惹人笑话而已。”
沈图这么说着,却是想到了现实世界里的释家,他们一个个说的好听,讲究什么解脱,整日里把六根清净,五蕴皆空挂在嘴上,到头来,翻一翻,最不清净的便是他们,贪嗔痴怨恨最多的也是他们,那释家道义已经成了他们的袈裟似的外衣,用的时候裹起来看的光彩靓丽,真要讲道实处,便将这袈裟一脱,穿上西服革履变成光头青皮一样。
不仅仅是释家,道门也是一样,许多地方也是挂着道门的牌子,开口便是气功,闭口又是养生,整日里说的便是这规矩,那教条,这讲义,那经典,可是落到实际的修行中,却又什么都不是,活脱脱的神棍一根,修行连根本自身都没有修到,道德二字也没有认清,练的什么气?说的什么法?讲的哪家经?
就在沈图神游之时,一边的姬良也道:“沈兄说的有些偏颇了,这不管是留下来的,还是要跟着迁徙的,都是正确的,唯有有所坚持,才能获得别的尊重,而有所变通,才能发展的更加壮大,根本就没有什么唯一的正确的选择,那都不过是人们自己在脑子里给自己的框子而已。”
水镜眨了眨眼,看看沈图,又看看姬良,道:“是吗?我好像明白了,那么我先前下决心去刺杀秦皇,也是有所变通了?”
沈图和姬良异口同声道:“那是莽撞!”
姬良更是头摇的像是拨浪鼓一般,“和变通没有一点关系的!”
水镜不禁鼓起了腮帮,生起气来,高举着拳头,打向了姬良的拨浪鼓,“死呆子,就知道没事打击我的信心!”
留下来前往白舆处学习的人选,很快便决定好了。
由中行宪临时带领,由水镜和姬良引着去往白舆山,而桑纹锦则是先陪着这些迁徙的弟子去往那块海外的大陆,而后再随着沈图一起去白舆山汇合。
沈图在将整个墨家大寨收入天书世界的过程中,桑纹锦和水镜他们聊着一些事情。
“对了,你们是用什么来操控黑火的?”桑纹锦轻声问道。
水镜从怀中拿出那只小小的紫晶石,递到了桑纹锦的手中,桑文静平静的面容上顿时扩散开一圈波纹,小声的说道:“对,就是这个!”
“这个到底是什么呢?”水镜疑惑的问道。
桑纹锦没有给出直接答案,而是给两人说起了一个奇异的故事。
“原本,这紫晶石是有一大一小两颗,最早,都是属于一个姑娘的,那是他父亲的遗物。那位姑娘有个很恩爱的丈夫,他身边有一位奇怪的友人,女孩子后来将大的一块紫晶石给了丈夫身边的那位友人,为的是帮助那人回到自己的故乡,去完成他的宏远,却不想这个小小的怜悯行为,最后却害了她的丈夫和他所领导的门派,这位姑娘很自责。过了很多年后,那位姑娘又认识了一位后来被她认作弟弟的一位聪明少年,但这时,那位姑娘已经成熟起来,并成了那门派的领导人,那个少年因为想要能替那女子分忧,替她保住那门派,于是,偷偷的研究起了很多不该去研究的东西,那位女子虽然心中支持,却被重重叠叠的规则束缚了行动的自由,直到最后,因为那些门规,和那个弟弟一般的少年发生了激烈的争吵,终于,那位少年愤而告别,而那块小的紫晶石也就被他一起带走了。几十年来,那位少年都了无音讯,女子对当年所做的事情一直很后悔,但也找不到什么更好的方法,只能将希望寄托在新的一代身上,希望他们不要随着这个门派的陨落,大家一同牺牲。”
“明白了,夫人的期许,在下铭刻于心!”姬良很是恭敬的想墨家夫人行了一礼,道,“我们一定竭尽全力,寻回周鼎!”
桑纹锦赞许的看了一眼姬良,又看着水镜问道:“你确定不和大家一起迁徙吗?”
水镜看了一眼姬良,摇了摇头,很是灿烂的笑道:“不了,我要留在这里,和夫人一起!”
桑纹锦笑了笑,并未将水镜的话放在心上,她知道,水镜就算是留下来,很大一部分原因,也是因为这边站着的文弱书生,而非自己。她笑着对姬良道:“既然如此,水镜还是一个孩子,未来就拜托姬良你多多关照了!”
“哼!这一路上还不知道是谁照顾谁呢!呆子,走啦!夫人,早点回来,我们在白舆山等着你啊!”说这话,水镜背起小包袱,拉着姬良便走了出去,和中行宪等墨家弟子,开始往白舆山的方向而行。
沈图这时候已经将墨家大寨全部收好,走到了桑纹锦的身边,道:“夫人,我们也要启程了。”
桑纹锦点了点头,并未开口。
沈图招出飞剑之后,沉吟了片刻之后,对桑纹锦问道:“夫人,你确定要留在九州吗?”
第653章 鼐鼎及鼒,兕觥其觩(2)
桑纹锦最后还是在姬良安排好了墨家弟子之后,跟着一起回到了九州大地,而不是留在澳洲大陆,因为用她的话说,她不想再牵连这些弟子了。
沈图知道桑纹锦所说的牵连究竟是什么意思,也便没有阻拦她,在将墨家的掌门钜子之位交给了禽兑,并看着这些墨家子弟熟练着将那些机关屋像是摆积木一样的摆成一个大寨之后,沈图和桑纹锦便飞向了大陆。
而此时,姬良和水镜也已经带着墨家弟子来到了白舆山。
“呦,你们回来的挺快?还带来这么多的礼物啊,呵呵。”白舆老人对中行宪等人的拱手礼,似乎完全没有在意,直接按照个人喜好,将姬良和水镜带来懂得墨家子弟,归属到了附属礼物的范畴,“这么说,夫人已经能接受老夫的想法了?”
“嗯,所以前辈您可要关照好这些是兄们啊,不然夫人来了,可不会放过您的!”水镜笑着说道。
“夫人终于能够改变态度,接受老夫的帮助了!哈哈!老夫这辈子就算是没白活!等等!”白舆拉着水镜走开了几步,离人群远远的,才轻声问道,“你刚才说什么?夫人要来?”
“这个……”水镜本还想调侃白舆几句,可见白舆脸上满是期盼,又有些忐忑的神色,心中有些不忍,点了点头,小声道,“夫人随沈先生去了一趟海外,说是安顿好了墨家弟子之后,便要和我们在这里汇合,想必沈先生是要将夫人……而且,夫人也一直是惦记着你……”
白舆此时哪里还听得进去水镜说的什么,一张脸上满是不正常的潮红色,心跳的厉害,手中全是冷汗,他来回的快速走了几步,口中也是不停的低喃着:“怎么办?怎么办?她要来了?她怎么会来呢?真是,怎么办才好?我去躲躲?不行不行,我……我……”
白舆突地一顿,猛地大声喊道:“小妖们都给老夫出来!把山谷里外给我打扫好!再给老夫建造出一间庭院!快!”
话音一落,山谷中便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了许多各种各样的机关人,在那些墨家弟子目瞪口呆中,开始忙碌起来,而白舆这时候也没有心情关系那些墨家弟子,他忐忑的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一张满是风霜的脸上,俱是紧张!
“夫人,她怎么说?”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白舆紧张的问道。
“呃……”水镜看着白舆这般样子,不知道是该骗他的好,还是实话实说的好,辗转了几个念头之后,水镜还是决定按实说,毕竟说不定夫人什么时候回来,这两边一对,自己这谎话也穿帮了,“夫人说,她一直当你是她亲弟弟……”
“亲弟弟吗?嘿……”白舆有些失态的长叹了一声,见水镜紧张的看着自己,不禁有些泄气的苦笑了一番,“亲弟弟也好啊……夫人总算还记得我,呵呵,老夫,老夫应该高兴才是啊!”
可是,水镜从这语气中,却没有听到一丝高兴的意思,反而感觉有些寂寥。
几人在这白舆山中待了一天时间,那沈图才带着桑纹锦来到了这里,白舆见到了桑纹锦又是一番激动不表,而沈图和姬良水镜汇合之后,也开始向着咸阳而去。
十余天后,沈图几人才一路抵达咸阳。
进入了咸阳之后,沈图三人面临的最大问题,便是找不到可以投宿的地方,秦人刑名多端,苛刻严厉,不但旅店拒绝没有任何证件的两人入住,便是走在路上,也不时有秦兵上前盘问姓谁名谁,家住何方之类的大小琐碎事情,弄的水镜不胜其烦!
“这些秦人真是麻烦!”水镜现在对秦人的印象可谓是坏到了极点,“这也要查,那也要查,干脆做个牌子戴在胸前,上面写好要查的东西,免得我们走不了几步,就要将先前说的再说一遍!”
沈图看着水镜,不由得笑了,她说的这个不正是之后国内所实行的身份证制度吗?相对于姬良和水镜的不耐烦,沈图倒是没有异样,他之前经历过的比这还要繁琐的盘问,已经是习惯了。
姬良轻声道:“秦人以军伍治国,百姓战力不可谓不强,这也许是东方六国所不如的地方,不过,尽管秦人已一统天下,其领地的百姓却依然管理如此严峻,真不知道是好是坏啊!”
“当然不好!”水镜不满的说道,“至少我们就找不到地方住了啊!这样岂不是外地人都进不来了吗?”
“这……确实如此吧!”姬良哑然失笑道,“不过这个也不是我们现在需要面对的主要问题,还记得洛阳时的故人沧海君吗?”
“他?我自是记得,怎么了?”水镜觉得这时候提起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人来,十分奇怪。
沈图这时笑道:“子房可是早就准备好了白吃白喝?”
“沈兄怎么能这么说?只是恰逢其会而已。”姬良讪笑道,见水镜还是一脸茫然,不由得解释道,“你可忘了,他随天下豪杰富户背井离乡,迁居的目的地,可不就是在咸阳城里?只要找到他,自然许多问题不用愁了。”
要找人的话,沈图手中只是一个袖手掐算,便能找到方向,对于沈图的神奇,姬良和水镜已经是见怪不怪了。
沈图将两人带到了靠近咸阳内城的墙角处,在一处公馆上看到了沧海君府的字眼。
沧海君还是老样子,只是眉宇间多了一些忧郁,见到姬良的时候,他先是大吃了一惊,随即将几人迎了进去,而后小心的看了看左右,然后关上了宅院的大门,一边闭门谢客,一边大摆筵席,给姬良洗尘接风。
席间,沧海君问起了离别以来的情况,姬良便删减着说了一些,将齐国刺杀秦皇之事也尽数说了,让沧海君大是羡慕,连声说恨不得共举大事,一展抱负,只不过,其中几分真,几分假,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你可知道,这咸阳城简直就是一座大监狱!”沧海君愤愤的灌下了一爵酒,大声说道,“秦国法令多如牛毛,稍有不慎就会坠入其中,连本地百姓也难以避过,更何况我们人生地不熟的六国客?各国富商豪杰哪个不是昔日叱诧风云的人物,何时受过这个气?如今虎落平阳,龙游浅滩,连个小吏也可以肆意作弄我等,这活着,还有何等乐趣?!唉……”
诸人闲谈了一番之后,沧海君这才看了一眼沈图,见姬良没有让人回避的意思,便知道这也是自己人,随即放下戒备,小声问道:“一个劲的发牢骚,倒是忘了问你们因何而来,如果有需要老夫帮助的,只管开口,只要力所能及,老夫绝对出手相助!”
“我们今次是冲着周鼎来的!”姬良沉吟道,“前辈您可知道,秦人将从洛邑掠来的周鼎,如今安放何处?”
第654章 鼐鼎及鼒,兕觥其觩(3)
“这个……”沧海君沉吟了一会儿,“说道周鼎,老夫倒是听过一个故事……”
“是什么?”一听这个,沈图等人的注意力俱都集中在了沧海君身上。
“嗯,是这样的,”沧海君被这几人看的有些紧张,尤其是沈图,那双眼睛仿佛直透人心一般,让沧海君不由得躲闪了一下,他醒了醒神,说道,“自周室被秦人所灭之后,秦王身边的方士赤松子,便提议将安置在洛阳的周室九鼎迁至咸阳,以作为天子一统天下的象征。秦王自然是欣然应允,立即派遣赤松子和公子赢恒前往,哪知道到了洛阳之后,却发现九鼎只剩下八件,就少了雍州的大鼎,那个方士赤松子大为不满,丞相李斯却认为没有什么奇怪的,之前周赧王债台高筑,为了偿还债务,传闻熔炼了不少社稷重器,卖掉一只笨重的周鼎也没有什么好奇怪的。
“赤松子见无法追查,也只能作罢,于是众人带着剩余的八只鼎乘船返回咸阳,哪知道却又发生了一件奇事,在一场惊天动地的暴风雨中,豫州之鼎竟然化为了一条黑龙,乘风向东飞去,消失的无形无踪!所有人都吓得不知所措,赤松子却很淡定的说,这是天意,那豫州周鼎不愿入秦,最后到咸阳的,便只有七只巨鼎,听说那豫州和雍州的,如今没人知道哪里去了,听说,便是因为豫州鼎不愿入秦,那秦王才对豫州之民更加苛刻,说是豫州既然不愿入秦,便非我秦人,尽数杀之也无不可!”
“怎么能够这样!”水镜愤恨道,“是鼎的事情,为何要落到豫州民的身上!”
沈图这时皱眉道:“那豫州鼎,怕是被赤松子给弄走了,凭借他的修为,呼风唤雨不是难事,而且,他手中可是还有那件东西,控制一个豫州鼎,也非难事!这样也就说的通,他哪里来的那么强的力量,来控制数目众多的机关部队了!”
“沈兄说的在理!”姬良点了点头,道,“墨家夫人说的,另一枚大紫晶石是在赤松子手中!若要控制操控黑火半途离开,对他而言,确实易如反掌,看来当时豫州鼎应该确实被他拿走了,可是,为什么他不一次将所有的周鼎全部带走,而只是带走其中一只呢?”
“这还不简单!”疾鹏不知道从哪里钻了出来,侃侃而谈起来,吓了沧海君一跳,“那个家伙手中的紫晶石,没法子一次控制太多的黑火啊,所以就只能拿一个鼎了!”
“有理……”姬良实在想不出为什么,也就只有疾鹏说的这个还算有些在理,他缓声道,“这事还是要调查清楚,越快越好,不然若是被赤松子察觉到了我们的意图,今后想要盗鼎,可就难上加难了!”
“嗯,这个我倒是有所耳闻,”沧海君说道,“那秦人在接回了周鼎之后,请了巫人占卜,将周鼎收藏在了南山丰水之间的秦国太庙之中,日夜皆有军士巡查,恐怕接近不易啊!”
“这确实是个问题。”姬良沉思道,“我们如今身在秦国的都城,万一惊动秦人,恐怕连跑都来不及……前辈,不知道您是否有办法,能让我们神不知鬼不觉的潜入太庙?”
“这个……”沧海君想了一会,沉声道:“来咸阳途中,老夫在路上认识了一个周朝博士,名叫左忒。他对秦人不行臣民之礼,以下克上,灭亡了八百面周室一事,大是不满,时常抨击秦人不知尊卑,这样的人应该能帮上忙吧?而且,安放周鼎的秦国太庙,正是昔日周室西都镐京遗迹原址,这也算是天意了。左忒在和我饮酒时,曾经无意中提及这事,说道,如果从镐京的隐秘入口潜入太庙,不会被秦人巡逻士兵发现,而且还可以通过那条通道,直接到达收藏周鼎的位置,至于具体情况,左忒并未跟老夫细说,或许你们可以去问问他。”
“那么,我们怎么去见这个左忒博士呢?他会不会怀疑我们是秦国探子?”水镜难得细心一次的问道。
“这个你们倒不必担心。”沧海君笑道,“左忒很早就拜托老夫替他物色可以担当起盗鼎重任的人选,当时我认为危险太大,便婉拒了他,不过现在你们既然有此需要,正好与左忒的要求相符合,应该没什么太大的问题,而且,左忒家世代为史官,左忒本身也因为博学,而被周王聘至洛阳,相待甚厚,若他知道你们想要夺出周鼎,他一定会鼎力相助的!”
言毕,沧海君走到书案前,提笔写了一份帛书,交于姬良,“你们拿这个去找左忒,想必他不会拒绝的!”
于是,诸人问明了左忒居住的地方,告别了沧海君,径直走向了目的地。
“没想到事情竟会如此顺利!呵呵,书呆啊,你说遇到那个左忒,他会不会告诉我们怎么进入秦国太庙?”水镜笑着问姬良道。
姬良此时却一言不发,似乎在思考着什么,半晌,姬良才抬起头来,苦笑道:“这个,我也不清楚,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了,沈兄,你可知周鼎具体是何物?”
沈图也是摇头,他虽是知道里面的细情,可也不便多说,他对于周鼎和黑火,没有一点兴趣,沈图现在满脑子都是控制黑火的紫水晶,自从第一眼见到这东西,沈图的心中便没有一丝平静下来!
咸阳的市集里,今天到来了三位不速之客,让习惯了平静生活的人们纷纷侧目。
这访客中,两男一女,这男的俊秀挺拔,宛如风中的翠竹,女的爽朗可爱,倒像是洁白的梨花,这倒也算是平常,毕竟他们偶尔也能看见一些大人物家的公子小姐,可是走在最后的那位,却是一副仙风道骨模样,只看一眼,便觉得如同是在看天上孤云,水畔野鹤一般的飘渺之感,让人不觉便多了一些恭敬之心。
“这怕是皇帝陛下新请来的术士吧?”人们敬畏的看着这些人,暗自里嘀咕着,却又不敢上前打扰,只能是壮起胆子远远的看上一眼而已,随后,又纷纷的忙起了各自的生计来。
第655章 鼐鼎及鼒,兕觥其觩(4)
只见市集内的小贩们起劲的吆喝着廉价的物品,用热情的眼光示意着可能的大主顾能停下脚步带走自己摊子上的一些物件,好给自己带来一点好处,而几个乞丐更是瞅准了机会往上挤,想要找到今天的饭辙。
“沈先生,书呆,你们去问问他们吧!”水镜推了一下姬良,看了一眼沈图,似乎是看中了什么,蹲在摊子处不走了。
小贩们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连忙大声喊道:“公子,给这小姐买串糖葫芦吧,又想又甜,好吃着呢!”
“仙长,我的首饰上的珍珠可是从东海里运来的,货真价实,您看着项链,珠子大小一般模样,配上那位小姐,可真是没话说!”
“公子……”
“仙长……”
声音渐渐大了起来,被围在当中的两人,姬良似乎很是为难的样子,搔搔后脑勺,举起了双手,而沈图,则是冷目一扫,那些小贩随即便闭上了嘴巴。
沈图这才缓缓说道:“各位,可有人知道左忒先生的住处?”
那沧海君给的地址,也只是大体的位置,几人都是初来咸阳,哪里知道具体,只能是边走边问。诸人见三人不是买东西的客人,顿时大失所望,纷纷摇头散去,更有几人低声说道:“左忒?找那个疯子做什么?”
“看来你们知道?”沈图眼睛一睁,口气略微重些的问道。
那几人不敢得罪做术士打扮的沈图,只能低声说道:“左忒家便是那边小巷里的草舍,挂着草席的那家便是,不过,仙长可要留意,这左忒可是个疯子!”
“疯子?”沈图笑道,“怎么个疯法?”
“这……”几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该如何说,其中一个大胆的小声说道,“您去了自然就知道了!”
沈图几人顺着小贩们所指的方向,走进了那小巷,巷子不长,没走几步便看到了一领草席虚掩的房门。
水镜直接撩开草席便进,并大声道:“在下水镜,左先生,我们有事要请教一下!”
“汪汪!”昏暗的屋里传来了两声狗叫,便寂静了下去。
三人相互看了一眼,算是知道为何那些小贩会这么说了,只见一个老者如同狗一般蹲在一张凳子上,正警惕的看着三人,而先前的狗叫,分明便是从这老者的口中发出!
“这……”水镜有些同情的看着眼前的老者,“他……”
“你们这些秦人!胆敢闯入左大人的居所!汪汪!”那老人突然嗤牙起来,恶狠狠的盯着三人,“还不赶紧离开,不然休怪本犬无情!”
“啊?”水镜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她突然看向了沈图,道,“沈先生,您医术了得,看看能不能救上一救?”
沈图嘴角一笑,上前一步言道:“我三人并非秦人,老者无需如此,这位乃是姬良,为韩国遗民,这位是水镜姑娘,也是赵国墨者,在下沈图,一无家道人,我们因有要事,前来求左忒先生帮忙!”
“汪汪!”老者教了两声,若有所思的打量起三人,“既非秦人,本犬也不为难你们,左忒先生不在,刚刚出去了。”
“出去了?”水镜看着眼前的老者,欲言又止,思量了一下,便顺着对放问道,“却不知左忒先生何时回来?”
“本犬也不清楚,或者一个时辰,巡视了领地便归,或者遇上******,耽误上数个时辰,又或者整日不归,呼朋唤友游荡市集去了,汪汪,两位不必久留,就此去吧!”
老者懒洋洋的站了起来,打了个哈欠,想要离开,却被沈图一下抓住衣袍,动弹不得。
“咦?你这道人!揪住本犬是何意思?”老者表情愤愤,转头向水镜吠了一声!
“周鼎!”沈图脸上平静,看着老者,“我们想要知道周鼎的下落!”
“汪汪!”老者眼珠一转,正要开口说话,可却不知想起了什么,又将眼神从沈图身上移开,恰在这时,一条黄狗慢吞吞的从草席下钻了进来,径直睡到屋角去了,老者道,“左先生已经回来了,你们去问他吧!”
沈图还未说什么,水镜便大怒起来,向前走了两步,靠近了老者,低声喝道:“你这是在戏弄我们吗?”
“水镜不得无礼!”姬良走上前去,将水镜往后拉了一下,说道,“我们是来请教人家的,不是逼问来的。”
“可是……”水镜狠狠道,“这人分明是在戏耍我们,什么左忒先生,左忒先生的狗,他这是装疯卖傻,把我们当傻瓜!”
沈图这时呵呵一笑,对那老者道:“先生,你不是孙膑,我们也不是庞涓,用不着对我们用这假痴不癫之计。”
“什么假痴不癫,真痴不癫的,老……本犬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老者眼中精光一闪,随即低下头去。
“左先生,实在抱歉,我这同伴冒犯了先生,还请先生见谅!”姬良最近也是读了沈图给的那些竹简,知道这假痴不癫的意思,随即向老者深深鞠了一躬。
“本犬并非左先生,不过年轻人知道守礼,本犬也不能不以礼相待!年轻人,你比他们要好一些。”老者屋中的稻草上,往那一坐,便闭口不语起来。
姬良看了一眼睡倒的黄狗,笑道:“既然左先生已经累了,我们自然要告辞的,只是不知道犬公是否能将沧海君的帛书转交一下?我等今日也不算是白来一趟。”
“沧海君的帛书?”老者疑惑的从姬良手中接过锦囊,看了一眼锦囊上的暗记,口气一变,问道,“你们是他的朋友?”
“志同道合的朋友。”姬良微微一笑,看着老者。
老者这才点了点头,问道:“本犬虽然所指不多,但既然你们是沧海君的朋友,那么本犬自当竭力为你解惑!”
“如此,便先谢过了!”姬良向老者又是一礼,问道,“我们想要知道,关于周鼎的一些事情!”
老者沉吟了片刻,闭目沉思,而后捋着胡子说道:“传说,大禹治理天下时,曾命八方诸侯尽献境内青铜,铸造象征天下的九鼎,当时西南梁州所献上者,乃是九只造型奇特的金人,大禹细问之下,才得知这些金人,原先乃是蜀国太庙内所祭祀的神像,而且,还自古相传,其中蕴含了某种惊天动地的力量,于是,大禹王遂将它们融了,与其他诸侯所献青铜混合一起,铸造了九鼎,作为华夏镇守之器!”
第656章 鼐鼎及鼒,兕觥其觩(5)
“原来如此,难怪……”水镜刚要说,却见沈图微微摆手,随即闭口不语。
反倒是姬良笑着,将那九鼎中黑龙一事详细说了,并加以说明,以安老者之心。
那老者也未在意,而是继续说道:“据史籍记载,周武王伐商时,率领八百诸侯,盟誓孟津,以三千虎贲直攻殷都,在牧野遭遇了商纣王的七十万大军,那时商纣王曾在鹿台向九鼎祈祷,那九鼎突然化作黑龙,猛袭周军,一时之间,狂风大作,惊雷震地,周军被狂风吹的睁不开眼睛,而商军则则是如虎添翼一般。
“此时,周武王下令军队齐声大喊,‘上帝臨女,无貳尔心,肆伐商纣,會朝清明’!一时之间,黑龙竟狠狠地反击了商军,七十万大军当场溃败,待纣王自投鹿台,武王分封天下诸侯,那黑龙又重新化作九尊巨鼎,上面分别镂刻有天下九州之名,以为社稷象征,周王室相信,这九鼎乃是上苍神明赐予大周的守护神!因此,世世代代,都将九鼎至于太庙之中,以为供奉!
“秦灭周后,将九鼎据为己有,因此,很多周人认为此事简直天理难容,并且希望能将象征周朝的九鼎,由秦人手中夺回!本犬虽是见识短浅,但是也不忍见秦人暴虐天下,日夜忧心,不得安眠,今日等见君等,却也是上苍回应了本犬的祈祷,让秦人失却本就不属于他们的东西!至于公子所说的黑龙可驱策强大兵器一事,更是应了牧野一战中,黑龙襄助王师之举,所以,本犬愿为公子牵马坠蹬,身为前驱!”
老者连珠炮的说完之后,便向姬良拜倒:“只有一事请求公子,公子用完周鼎之后,还请还与周室太庙,以安姬周列祖列宗!”
“不敢,不敢!”姬良连忙跪下,搀扶起老者,并恭敬的回了一礼,“左先生既然愿意帮助我等找到周鼎,些许要求何足挂齿?姬良在这里谢过先生了!”
“姬公子,周鼎如今便藏在秦国太庙之中,秦人史官只知记录而不知前车之辙,却未知道,那位置便是昔日周都的镐京!可谓是天助我等成事!如果从密道进入,则不必担心与秦军大部队相遇!”
“左先生您知道密道所在吗?”沈图这时问道。
“这个自然!”老者捋须笑道,“老夫祖祖辈辈皆是周王室史官,其中秘事,焉能不知?”
“既然如此,左先生,我们这就上路前往镐京吧!”
“也好,”老者点点头,清咳了一声,“另外,本犬不是左先生,不过本犬比你们庚齿较长,就叫本犬阿犬公吧!”
沈图看了老者一眼,轻轻叹了口气,对于这老者更名改姓一点上,沈图也是了解的,这左忒所做之事,现在要说出去,便是抄家灭族之罪,用个阿猫阿狗的名字,也算是为家族避祸了。
姬良也是晓得其中的关键,对这位阿犬公也是理解的很,并且嘱咐了水镜几句,免得在外面露出了马脚。
几人出了咸阳城后,便直奔三百里外的镐京而行,为了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一行人不再使用机关屋,而是借由沧海君提供的几匹骏马,可这样一来,便让那疾鹏恼了,他在沈图的天书世界中呆的烦闷,想要出来见识一下,可又不肯离开坐骑机关人,偏偏这一路用不得机关屋,机关鹫又带不起这般重,可疾鹏的机关人几百斤的青铜身子,别说骑马了,便是用马车来拖行,都是份外吃力,这顽固的老鹦鹉只能是撒开了脚丫子,每天跟在四匹骏马的后面狂奔吃尘,自然是大为不满,但又想不出什么好法子来,如此惨状,阿犬公和水镜看在眼中,自然是不会放过,趁着机会,大大的奚落了他一番!
疾鹏自是气不过,可又争辩不过,只能是赌气钻入机关人的肚子里,怎么也不露头了。
“哎呀呀,真是气量狭小,亏你还自称什么国王!”阿犬公摇了摇头,悠然自得的坐在马上,望着天边的流云,好生自在。
“不是自称!”疾鹏突然从机关人那里冒出几个字,闷声闷气,惹得大家一阵大笑。
水镜放慢了速度,和阿犬公并骑而行,小声问道:“你真的做过史官吗?怎么一点模样没有?”
“嘿,小丫头,你还不信?知道《左传》吗?那便是我家祖上所写!!”阿犬公傲然说道,不过这傲然也是一个呼吸便收了起来,笑道,“再说一句,做过史官的是我家主人左忒大人,而我,只是一条狗,你能强求狗守什么礼仪吗?本犬解释过很多次了,下次不要再讲错喽!”
“这家伙!”水镜策马跑到姬良和沈图的身边,道,“你们啊,就这么放心这个疯子?万一他到时候不认识路,该怎么办?”
“不会的!”姬良笑道,“我信他!”
“除非是遇上什么无法预料的事情,比如说……”沈图这边话音未落,就听前面一声爆喝,在原野上响起,沈图眼睛一眯,看着前方的上空,沉声道,“好庞大的气运!”
“打……劫……啊!”
“沈先生,你可真是乌鸦嘴!”水镜看着盗贼,轻声笑了起来,随即拔剑下马,站在队伍的最前面!
秦国向来重法典,严酷的刑法和森严的奖惩制度下,秦国的山贼可谓是七国中最少的,更何况现在这段路,是位于太庙和都城之间的大路,胆敢在此打劫,不是实力超强,便是心智有问题的傻瓜!
沈图看着天上的那朵几乎是泛着紫气的庆云,自然而然的警惕起来,将那阿犬公护在身后,等着喊话者出现!
哪知半晌才冒出一个身材修长的汉子,样子不过十七八,持着一根烧火棍子,慢慢的走到了几人面前,大大咧咧的随便摆了个满是破绽的架势,就那么喊了起来:“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
沈图看着这人一副地痞流氓混不厉的气质,再看看他头上的庆云,不由得嘴角一抽,暗道:“难道是遇见了他不成?”
第657章 赤帝金乌,会同有绎(1)
水镜原本还是杀气腾腾的样子,可听完眼前那青年的话后,也是苦笑不已,揉了揉脑门,全身顿时放松下来,顺手将剑收回鞘中,再次上马之后,轻轻一带缰绳,催马向前。
姬良耸了耸肩,跟在后面,绕过了这青年。疾鹏一边走,一边嘀咕了句:“又是一个疯子。”
不想这话被阿犬公听了去,一时勃然大怒,“死鹦鹉,你说‘又’是个什么意思?”
“哼!本王是什么意思,那就是什么意思!还用给你解释吗?”
“喂……你们两个有完没完,年纪加起来都快三四百岁了,胡子都是一样白的可以,还跟小孩子一样老是吵个没完?你们不要脸我们还要呢!更何况这还有外人,就算他头脑不太清楚,可也不能太丢脸吧?还有,书呆,你也不要老是偷笑了,阿犬公可是你的家臣,你怎么也得训斥一下吧!本姑娘在说你呢!听见没有?”
只有沈图是面带微笑,看着这人,上下打量了一番,随后便掏出了穿在一起的百十枚秦币丢到了那青年怀中。然后对他视若无睹,径直走了过去。
那青年被这状况弄的一愣,明明是要被打劫的对象,却一点也不害怕,继续闹哄哄的自个儿忙着斗嘴,明明是打劫,却被那道人这么一丢,感觉自己倒像是成了乞丐,直到这些人背影快要消失,他才反应了过来,将那百十钱收好后,连忙赶上了前去,拉住了沈图的马缰绳大吼道:“喂!你们也能太没有常识了吧!我可是来打劫的……”
青年话音未落,就见一道青光自上而下,直削自己的手指,青年大惊之下,连忙松手,却见出手的正是队伍中最为年轻的姑娘。
沈图这时拦住了水镜,笑着对那青年问道:“我知道您是打劫的,所以我给你钱了,那么,现在我们可以走了吗?”
“那个……”那青年尴尬道,“尽管你给了钱,可是感觉有些不对,按道理,你不是应该向我告几句软话才是吗?这样我一开心,才好放你们走啊!”
沈图听后,不仅是他,就连其余人也都是一副哈哈大笑的样子,左忒更是不肯放过这个机会,连忙插口说道,“是不是还要留个压寨夫人什么的?”
“这个嘛……”青年斜着眼睛仔细的看了水镜一番,随即摇了摇头,认真道,“这个女娃倒也标致,可是一来脾气暴躁了些,我不喜欢,二来嘛,我也是个路过的,带了她也没法养,呵呵,还是算了吧!”
“路过的?”这点倒让其余诸人吃了一惊,好奇道,“这做强盗,还有路过的?”
“是啊!我只身旅行,没了盘缠,在这里也没个认识的人,不做强盗,难道你还让我去当兵啊!”青年一副理所应当的样子,“我也没打算要多少,只要够让我去秦人太庙就成!”
沈图笑道:“这百十钱不够吗?”
“不够啊!”青年硬着脖子,死皮赖脸的说道。
沈图这正要再给,水镜却拦住了沈图,大声道“哼,想要不义之财,做梦!除非你能打败我!”
“唉……为什么非得动手呢?”那青年长叹了一声,“你们就不能向那道人似的合作吗?尽管他让人感觉不是那么很爽!”
“喂,小子!”左忒挑拨道,“做好汉就不要怕打架!你看,我们这里都是高手,我老头子也是身经百战,又打了一整整一辈,可不能欺负你这娃娃,要你跟这边的鹦鹉斗的话,你们又是欺负动物,不可不可,而这边的我家主公,人虽长的年幼,手无缚鸡之力,可是却也射杀了上千武士了,刚才给你钱财的道人,别看好说话,可是发起怒来,秦人的机关部队,也是被他打了四五架之多!所以,你就找着小姑娘打上一场,胜了的话,我们的钱财全部给你!”
“你!”水镜大为恼怒,瞪了左忒一眼,可心中转念一想,却也是以自己出马最为合适,于是便不再多说。
那青年劫匪疑惑的打量了诸人一番后,上前一步走到了水镜面前,拱手一礼,朗声道:“在下沛县刘季,还请姑娘赐教!”
“来吧!”水镜纵身下马,长剑斜指地面,静静的等着对手出招。
水镜虽是年纪尚轻,可是最近一段时间的冒险际遇中,却接连锻炼了自己的剑法,尤其是沈图有意无意的教导之下,一路下来的实战经验也是很有收获的,虽然面前的青年只是散漫的站着,水镜却是不肯轻敌,只是按着墨家剑招的精髓,守着全身,暗暗凝起了剑气,用着沈图教导的预判,只等那青年攻上来,便要先破了其招,再取其人!
刘季见水镜引而不发的样子,心中很是奇怪,随手将烧火棍交到左手,朗声问道:“喂,你叫什么名字?”
“水镜!”
“那么,姑娘啊,我这可就要动手了,你要注意啊,我这剑之前可是斩杀过白帝子的,锋利无比,你可小心!万一伤了你……”
水镜尽管之前已经打起了十二份精神,可被刘季这么一说,心中警惕不免去了几分,暗道,“原来不过是个油嘴滑舌的匹夫!”
沈图这时却凝神注目,看起了刘季手中的兵器,只见那棍子长有三尺,黑不溜秋的全无光泽,可是其中却暗含玄妙,神物自讳之下,也便难免惹人轻视!沈图不禁出言提醒道:“水镜小心!”
“姑娘看招!”原本毫无气势的刘季,在双手高举那木棍过顶之后,一声大喝狂斩下来,竟是全身涌出一股凌厉之气,一时间狂风大作,沈图隐隐间那刘季头顶的庆云中,隐约有一条赤龙盘踞其中,直扑水镜而来!
水镜暗道不好,急忙侧身闪过,却见原本立足之地被那剑气劈开了一道深痕,端的是厉害!
水镜大小经过也不下数十战,除去那些妖魔,便只有项籍一人能以举鼎之力断石裂金,没想到眼前这懒散的家伙,竟也能使出这般招式!一招之间,没有什么花巧,却充斥着磅礴之气!
水镜不敢再让刘季占据主动,一声娇吒,脚尖轻点地面,跃身而上,右手剑交至左手背在身后,身子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圆弧,一招墨家绝剑“断水覆月”使了出来!
但见水镜剑气纵横之间,一轮满月在天,一池秋水在地,美景当前,剑气以至,森冷的剑气,由这水月之间,直扑场中刘季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