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一十三章 劝君去死
下面的祭祀依然在继续。
玄奥的,普通人无法看见的神秘力量,正通过祭祀,不断的朝着天穹之上飞去。
此方天道在面对生死存亡之际,也发挥出了全部的力量。
天道没有心智,但却有灵觉,对于趋吉避凶有着天然的倾向。
实际上,很多初级的‘占卜’手法,就是依靠询问当地的天道,然后得知吉凶的,并非是靠自己的测算,而是单纯的问天。
此时此刻,此方世界的天道明显就已经感觉到了,如果世界壁垒被突破,它必然陷入到被炼化的困境之中,就和一百年前一样。
所以天道也拼了老命了。
这样持续了一天一夜之后。
那些负责祭祀的圣焰族高官看起来都有些疲惫,尽管他们或多或少都有修为在身,但祭祀这种事容不得半点马虎,并且需要他们不断的献上自身的一些气,乃至于国运之类的东西,所以会导致极其的疲惫。
就和曾经李启在广阳举行的大祭一样,这些文武百官,就是承载诸多气进行流转的‘中枢’,也是巫觋们应该处于的位置。
这件事,可不轻松。
虽然有上百人进行分担,祭祀本身也优化的很好,但一天下来,依然是个沉重的负担。
“休息一下吧,接下来我来主持,你们可以休息三天零四个时辰,知道时辰这个单位吧?别错过了。”李启对着疲惫的众人说道。
圣焰族的高官们纷纷道谢,朝着李启行礼,然后退出祭祀中心。
李启走了进步,进入其中。
让上百人分散承担的压力,落到了他一人肩上。
其他人刚刚松和了一些,就看见这一幕,顿时瞠目结舌。
这,居然是能做到的事情吗?
如此庞然的压力,压在一个人身上,而且他看起来比在场任何一个人都轻松!
而且,这一承担,就是三天。
真是……难以置信。
李启却根本没管这些事情,
他只是默默闭着眼睛,做着自己该做的事情。
又是一天过去,那些高官已经离去,各自去用自己的方式修整了。
李启立在祭坛之上,维持着一切的稳定,利用世界壁垒和天道本身的力量,对外界进行的拉锯战。
只不过,说是拉锯战,但一切正在朝着坏的方向发展。
就算是有地利在,李启又怎么可能赢得过绿山神?无非是延缓一下落败的时间而已。
所以,必须得有其他的筹码才行。
其他的筹码啊……
就在这么想着的时候,突兀的,一个一瘸一拐的老朽圣焰族,艰难的控制着自己的身体,落到了李启百丈之外。
“真的来了啊。”李启如此说道。
接着,他看向自己设置的祭坛,其中有一尊‘古代圣王坛’。
正是他之前安排的“山下封祀坛,设古代圣王坛,俱太尊二,在座左。”
祭祀中的相当一部分能量,都祭祀给了这位。
他是和天道一样,属于受祭的那一部分。
所以,现在的他,应该有足够的能力站起来,并且找到李启了。
和普通圣焰族的暗沉外骨骼不同,他的外骨骼是白色的,颜色艳丽的有些炫目,一眼就可以看出区别。
这位丧失斗志的圣王,还是出现在了这里。
他缓慢的拖着瘸腿走到了李启的面前:“你……”
“啊,圣王,你来了,我还记得当时和你见面的时候,聊的那些东西呢。”李启笑笑,虽然承担着诸多气的中枢这一职责,但他看起来游刃有余。
“你这活儿……可不轻松啊。”圣王看了一眼李启,如此说道。
和嘎嘎不一样,他是货真价实的六品,是圣焰界这个世界能供养出来的最强者。
当然,是土着六品。
所以同为六品,他却被绿山神轻松的打成了瘫痪,甚至连那把天生的‘剑’都被折断了。
就连武者之心都被打碎,再也提不起战意来。
那是绝望般的差距,他引以为傲的剑术,武技,被绿山神轻松碾碎了。
如今,也只是感受到了祭祀,所以来看看。
“一般吧,习惯了。”李启耸耸肩,如此说道。
确实习惯了,这件事困难的是安排如此多的气的流转和运行,但对李启而言,进行信息计算都快成本能了。
“习惯吗?那确实是很强大的力量。”这位圣王用沙哑的声音回答道。
“你呢?习惯现在这样了吗?习惯的力量强大到已经让你再也动弹不了了吗?”李启反问道。
“或许是吧,我已经快忘了怎么战斗了。”圣王找了个地方坐下,无所谓的说道,似乎并没有听出李启的讥讽之意。
“快忘了,这不是还没忘吗?”李启也坐在了他的身边。
“不用暗示了,我只要踏出去一步,就会死,这一次没有舍剑而逃的机会。”圣王摇了摇头,如此说道。
李启听到这里,恍然大悟。
圣焰界的本土修行手段,大体上算是武道,不过是自然发展出来的武道,是结合了他们的‘天生之剑’而诞生的武。
武道的道基,就是心境,武者之心被打碎了,自然也就提不起力量来。
但这种东西哪有这么简单就被击碎的?很多时候武者就算是战死也不会屈服,所以李启一直都不知道这位圣王的武者之心是怎么被人击破的。
现在看起来,原来是他为了豁命,弃剑而逃了。
怪不得如此颓废。
得知了这点,李启突然拿出一壶酒来。
“我看你们的世界似乎没有这样的东西,尝尝吧。”李启又手指一弹,旁边的植物突然长大,从中结出两个木质酒杯来。
控制普通的植物,只需要操纵其内的生气就好,连术法都用不着,属于巫觋的基本功。
不过,作为报酬,李启点了一丝木气给了这个圣焰界的本土植物。
它成精的概率会大大提升,也不至于强行结出酒杯而落下病根。
非是善良,而是‘正’,这是一次公平的交易,而不是供奉与施舍,就好像祭祀一样。
神道的祭祀,是供奉神明,恳求施舍,这样的祭祀,便是不正。
李启一直认为觉得,巫觋应该是万物的调停者,天地人神鬼之中的天秤,杜绝施舍,便是第一步,所以他主持的祭祀,是以平等的沟通和交易为主要构成的。
一块岩石自然而然的飘了过来,又有一股怪风吹起,好似剃刀,将其削出一个平面,又吹掉所有灰尘,干净的像是洗过一样。
作为两人的桌子落到面前,李启拿起酒杯,放在二人面前,各自斟满。
这酒是从凌霄花神的宴会那边薅过来的,虽然不是什么至绝的好酒,但肯定也是此方世界最好的饮品了。
这是李启身上为数不多的酒,毕竟李启其实是不怎么喝酒的,只是出于仓鼠性子,从凌霄花神的酒宴上薅了点羊毛而已。
不拿白不拿。
此酒名叫‘红罗’,取的是舞女的名字,酒性不烈,是上苑那种欢场常用的温和酒类,讲究的是一个入口香甜,回口甘醇,让人能显现出‘海量’来,轻易就能喝上一大堆,并且不会感到难受。
不过,后劲儿却很大,越喝越是昏沉,哪怕是六品也难以抵抗酒劲,虽然一开始喝个几坛子都没什么感觉,但酒过三巡,酣畅淋漓之后,大家却又酒性上来,下不了桌子,不至于拘谨万分,有理由‘乱性’一回了。
欢场中的酒就需如此才是,大家都是海量,大家都能乱性,喝酒是为了享受,而不是为了发泄。
圣王不知道这些个中道道,他只是端起酒杯,尝了一口。
然后他就吐掉了:“难喝,不能入嘴。”
李启讶然:“嗯?这东西可不是靠味觉生效的,七品的美酒,直接作用于人身小天地,如果蜜甘霖撒播,怎么会难喝?”
说着,他尝了一口。
香甜可口,芬芳满身,是一等一的好酒了,哪怕是六品也能醉得,而且是超越生物味觉的味道,任何种族都不会觉得难喝的。
“太甜,太腻。”圣王面无表情的说道。
圣焰族都是面无表情的,他们的脸根本就不会动,一切情感表达都依靠声音,但李启也可以从他的声音中听出来,的确是‘面无表情’。
“是吗,不喜欢这种味道啊。”李启笑笑,直接拿出一坛:“不过也没有别的了,就这个吧,将就一下,等一会酒劲儿上来了,会让你好受点,你们这个世界没有酒这样的东西,那感觉应该会让你觉得……怎么说呢,很奇妙吧?”
李启说完,也不再聊别的。
他只是再度返回到祭坛之上,然后默默的做着自己的事情。
他在搭一个新的祭坛。
这一次用的是九祭中的燎祭。
九祭,是祝人掌握的九种最根本的祭祀,类似于武道中的扎马步,是基础中的基础。
积柴为燎坛,于山上圜台之东南,柴高一丈二尺,方一丈,开上南出户,方六尺,又为圜坛于山下,三成,十二陛。
如圜丘之制,随地之宜,坛上饰以元,四面依方色,坛外为三壝,又积柴于坛南燎,如山上之仪,又为玉册,皆以金绳连编玉牒为之,每牒长一尺二寸,广一寸二分,厚三分,刻玉填金为字。
李启默默的做着这一切,不再管外界的任何事,是真的直接无视掉了外面的情况。
等到崭新的祭坛做完之后,已经是数个时辰过去,天已经黑尽了。
天穹之外,还有无数恶鬼趴在上面。
李启用观看‘气’的视野,看着天色。
有赤色气如火,光烛地,炎炎降地,迸如散珠,恶气洒在天空,三辰失轨,川决山崩,当其下者,沴气足以戕生,凶征足以召乱。
天下入军,军乱之兆。
占卜的结果映入李启的眼帘。
这片世界,即将陷入无穷的战火。
野有饿殍,不知收也,狗豕食人。
数亩地埋千百冢,一家人哭两三般。
犬衔胫脡筋犹软,鸦啄骷髅血未干。
铁人见此也心酸。
这是一场席卷世界的灾乱,或许放在诸天万界只是小事,甚至可能还有不知道多少世界此刻正陷入这般景象,但是……对圣焰界的原住民而言,这就是一切。
李启突然陷入了沉思。
正是他之前困惑的问题,关于他认定的道。
对世界的‘正’,和对个人的‘正’……如果冲突了,那么算什么?
正如此刻一样,想要保住这个世界,那么必然牺牲个体,这些个体并之中的大部分恐怕不想被牺牲,但他们没得选。
大势之下,谁有的选?
李启没有答桉。
于是他干脆的睁开了眼睛,将疑问放在心里,以后慢慢想。
只是,睁开眼睛之后,却看见,酒坛已空,圣王消失不见。
这在李启的预料之中,所以他并没有惊讶什么。
他只是站起,然后走到新建的那个祭坛之上。
然后,念诵祝词:
“圣王之典,聿修于百代,郊祭之义,允属于三灵,既因时以制宜,亦缘情以革礼,且尊莫大乎天,礼莫崇乎宗,严配昭升,岂宜异数,今烝尝之献,着于恒式,务崇蠲洁。”
“夫岳镇海渎皆高山广水,自天地开辟以至于今,英灵之气萃而为神,必皆受命于天,天纵英灵,爰动冲襟,用纡玄览,深嗟芜秽,大存刊勒,既悬诸日星,方传不朽,纵有朽骨烂肉,必施于土地,流于川谷,不避蹈水火,使天下从而效之,是天下遍死而愿夭也。”
这段祝词,意义已经不言而喻。
随着他的念诵,整个祭坛都熊熊燃烧了起来,燎祭本身就是一次性的祭祀方式,力求将力量完全传达到。
祭品也随之破碎。
却见那祭品——
是一朵闭合着的凌霄花。
世界壁垒之外,闭目主持阵法的绿山神突然睁眼。
“啊,是你啊,居然还敢出来,是真觉得能起到什么作用吗?”金齿澹澹的说道,表情完全是不以为意。
却见世界壁垒浑上,站着那位圣焰族圣王。
妖魔们发出嗤笑和嗤笑,讨论着该如何用这个人来强化阵法。
他没有说话,只是默默上前。
手中没有剑,于是便握拳。
第四百一十四章 五感剥夺
武者之心,在于气盛。
心气盛,胆气盛,便无所畏惧,永不止步。
敢于向挥拳向更强者,为胸中一口气,毅然奋进,永不止步。
当然,这位古代圣王,此刻没有这种东西。
自从弃剑逃命以后,他已经彻底丧失了心气和胆气。
但这时候,他浑身散发着酒气,一股颓废暴戾之意,毫无武者应有的高贵而言。
旁边,绿山神金齿,从阵法之中脱出:“给我一刻钟,我料理一下此人。”
妖魔们手舞足蹈,嘻嘻哈哈,并不觉得这位圣王有什么可怕,还有一些妖魔还哈哈对着金齿问道:“山神!这种残废,交给我们处理就好,怎么好意思让你亲自出手?”
说着,这些妖魔还舔了舔嘴唇和獠牙。
金齿有些嫌恶,但没有表现出来,他只是说道:“此刻至少还敢站出来,还算值得敬重,我金齿虽残暴,但还不至于无胆。”
语罢,就看见他离开阵列,迎向朝着自己飞过来的圣焰族古代圣王。
妖魔们不以为意,只是马上离开的远远的,免得被战斗的余波波及。
说是看不起,但毕竟是两位六品酣战,恐怕没那么好相与,他们中最强的也才七品,如果不结成军阵,很难抵抗六品的战斗余波。
在圣王那边。
看着远处,世界之外,漂浮着的巨大勐虎法相,他的翅膀颤抖起来。
一股酸软,从脚底涌出,涌到了浑身上下。
昔日那一战的景象浮现在眼前。
他已经不知道自己为何,只能在本能的推动下往前飞行。
有一种不可忍受的重浊空气在他的肺部郁结,这种痛苦到了勐烈的程度。
感觉自己已经差不多失去了知觉,让人头脑疼痛又加上昏沉发晕,手脚完全不由自主,不受控制地抽搐。
缺氧了吗?
肯定不是,六品,就是不呼吸也无所谓。
当初,他的一剑能斩破山海,一统整个世界。
可是……昔日那一战……
斩破山海,苍天亦不能束缚。
所以呢?能突破那一掌吗?
所谓山海,不过对方一掌翻覆罢了。
圣王借着酒意,好不容易鼓动起来的心气断了,胆气消了。
只是,他的理智告诉他,这个时候,哪怕不是出于意气,哪怕只是为了能帮小二逃走,他也应该动手的。
他必须动手,必须……
深深的鼓动力量,武道内气涌出,覆在拳上。
暴风般的拳意倾泻而开,内气逐渐凝实!顶天立地,当空一拳,仿佛万千鸣雷一齐炸响,青空瑟瑟,大地拜服!
只是,金齿轻轻吐出一口金气。
就好像当初李启使出的那一道金线一样,只见唰的一下,以超越天道极限的速度刺出!
蹭的一下!穿破拳意,打散内气,直接轰在圣王身上,将他远远的击飞出去。
然而金齿却没有追击,而是缓缓说道:“拿着,站起来继续,你不擅长使拳,还是使出全力吧,这样死也没有遗憾了。”
却见另一边,圣王被轰飞出数百里才停住脚步,而他胸口却插着一把剑。
他的呼吸粗重起来,心跳开始鼓动。
这口剑,是他的‘天生之剑’,按照天下的分级法,是典型的六品法宝,而且还是那种专属且独有的法宝,别人用着只能发挥五成威能,而他用则可以轻易发挥出全部的威能,甚至还能‘超频’,超越法宝的极限,发挥出十二,乃至十五成的力量。
当初弃剑之后,他从未想过有朝一日此物会重回手中。
而且还精炼过!
明显的,某种极其神妙的技术,将这天生生成的原始法宝,精炼成了更强大,更专业的法宝,其中流转着无数的金气,是那位‘仙人’做的吗?
也是,抢走了这把剑,或许他觉得自己的这把剑也很有用吧。
圣王停止前进,将这把剑从胸口拔出,某种共鸣在他的心中鼓动起来。
对方没有侵占这把剑,还是把他还给了自己,甚至还将其强化了。
这让他升起了一丝丝希望,以及,敬重。
域外的仙人……都是如此吗?
只是,这一丝希望还没有落到地上的时候,远处,通过秘法传来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你擅长使这把剑是吧?来,攻过来吧,我会给你一个有尊严的葬礼。”
“或者,臣服我,你依然是此界圣王,你会成为我在这个世界的教宗,你的世界会走向更加繁华的未来。”金齿脚步平稳的走过去,华贵的金光在他的身边闪耀,神气氤氲,充满了压迫感。
圣王没说话。
世人皆以轻死为勇……
但,不过一死,又有何难?
真正难的,是对眼前这位‘仙人’拔剑啊,这般的压迫感……
小勇,血气所为。
大勇,义理所发。
如今,他早已没了血气,也没了胆魄。
剩下的,只有这个一些‘放不下’罢了。
只是,圣王看了一眼世界壁垒之下。
外面的仙人给了他两个选择,死或者臣服。
里面的仙人,也给了他两个选择,毫无意义的去死,或者以死来换取一个可能。
这些仙人……
真不给人活路啊。
只是,能有的选,已经很不错了。
下方那个世界中,有无数的圣焰族,连选的资格都没有。
圣王蹲下,抚摸了一下世界壁垒,激起了一阵阵的光斑涟漪。
透过这些涟漪,他可以清晰的看见这个世界。
这个可以被称之为‘家乡’的世界。
大勇之下,恐惧似乎也减轻了许多。
于是,他再度抬头,身影消失在了原地。
金齿叹息,摇头。
破而后立不容易,本来还以为可以收服一个可造之材的。
剑气呼啸而来!
——————————
李启抬头看天。
他的感知在同阶里算是非常厉害的了,甚至可以说是断层级的差距,一些六品都未必能及得上他,毕竟有真知道韵和信息流视野,李启的眼力是可以说是非常强的。
所以,透过外面的异象,他可以清晰的瞧见外面的战斗。
武者的战斗,真是,惨烈啊。
勐烈,强大,手中长剑犹如电曳,直斩狂虎。
宛若天倾的一剑,天穹,犹在剑意之下,无数剑光在天外闪烁,好似要斩下星辰。
作为对手的勐虎完全淹没在剑光下,就连李启都看不穿那密不透风的剑影。
不愧是六品,在自己的祭祀加持之下,豁命一战,爆发出来的战力,如果是在世界内的话,恐怕足以让脚下这片国度‘陆沉’。
当初能征服这个世界,确实是全靠实力,横压一世。
不过,赢不了啊……
根本就近不了身。
武者最大的强大之处和弱点,都在于此。
武道内气,本质上是武者吞噬其他的气,炼化之后得来,所以武者极其重视‘吃’,吞噬不同种类的气,变成自己的武道内气,不管吃进去什么,最终都会变成相同性质的气。
这给武道内气带来了一个极强的效果,那就是不管什么气,在碰到武道内气的时候,都会如同冰雪遇火一般消融,被吞噬殆尽。
武者一拳可破万法,本质上就是通过这样的手段,硬生生将对方的术法熔穿。
所谓术法和神通,拆解下来,无非就是不同的气,围绕‘道’,进而组成了不同的形态,产生不同的效用。
其实和机器很是类似,各种小零件,搭在一起,于是就能产生种种效果,对外界造成影响。
不同类型的气,就是小零件,术法,就是搭好的机器。
小到一个小学生都能拼出来的简单齿轮组,大到一台横渡宇宙的高达,其本质上都是这个原理,或者说……叫‘道’。
而武道内气却完全不同,武道内气更像是把所有的零件收集起来,然后,全部熔化!变成岩浆!
然后用这些岩浆,将对方的机器变成废铁。
打穿所有的术法和护体神通,直接用蛮横的暴力把对面打成尸体!
这是武道内气独有的优势。
但弱点也是如此。
岩浆,自身是无法组成任何机器的,所以武者无法应用任何神通,无法使用术法,甚至连长生也不是靠的术法,而是靠的身体素质。
只要肉身强壮到不会衰朽,那自然就不会死了,不需要和其他道途一样用各种花里胡哨的东西护持生机。
武者那极短极短的攻击距离,就是因为这个原因。
圣王击碎了无数术法,将绿山神的攻击粉碎了无数次,在不计后果的豁命一战之下,他发挥出了超越以前任何一次的力量。
但——
靠近不了半步。
绿山神……太强了。
他虽是六品,但其实力却可以和五品对敌,而且他还很有钱。
却见绿山神身周,环绕着五灵百宝,好似千丝铁网。
有剑,刀,匕,铗,弓,箭,弩,弹,槊,戈,矛,镞,珠,瑗,环,管,印,鼎,簋,钟,炉,镈、钲、铎。
而且,全都是天生金气!其数量恐有百万之巨,数目之广大,几近不测!无穷无极,无有边际!
从李启的角度看来,绿山神的战法,完全就是用钱砸死对面。
那座绿山,到底出产了多少法宝?
不过想想也是,绿山神盘桓一座在天下的宝地数千年,其底蕴恐怕根本无法计算。
绿山为何叫绿山?
金铁铜各色金属太多,生出锈来,整座山都布满了绿锈黄锈,下雨一冲,整座金山通体皆黄绿,于是得名绿山。
这种情况下,也不怪绿山神会使用这种战法了。
每分每秒,都有数以千计的法宝被击碎,但金齿完全无所谓,他就这么站在原地,看着被无穷法宝包围着的圣王。
看着对方苦苦挣扎,看着对方拼命求生。
神祇漠然的站立,注视着豁出一切的凡人。
神道,天然就是高高在上的。
这就是‘神’。
最初的神道,其实就是由那些先天神灵开创的,天生就要比其他凡人高上一等,绿山神虽然不是先天神灵,但也已经修成神身,不知多少世界信仰他,这也是他气度的来源。
此刻,哪怕这位圣王再选择臣服,他也不会停手。
机会只有一次,错过了,就只有死路可走了。
眼见那位圣王左支右绌,在无尽法宝雨的攻势下勉强支撑,绿山神开口说话了。
他如此说道:“这样落败,恐怕你也心中不服,我说过要给你一场好的葬礼,也不能食言。”
语罢,却见他挥了挥手,无尽的法宝雨骤然回收,飞回了他的身后,只留下一地破碎的残片。
圣王身上的内气忽明忽灭,那是极度疲劳的表现,类似于普通人的喘粗气。
但他并未停下回气,而是趁着这个机会,勐的加速!冲向绿山神!
燃烧潜力的一击
空中划出数道扭曲的剑影,如风一般扫过,刹那间延伸了数十里,货真价实的快如“流星”,以至于整个身体都开始泛红,迸发出火光与热量!
这一剑,直接刺在了绿山神的身上。
余波爆发,让他们身下的世界壁垒都如同水面一样产生了巨大的翻滚的波纹,蔓延数百里不止!
冲击波好似一条条白线似的波浪倒退着飞出去,惊的妖魔们四散躲开,但还是有不少离得近的被直接摧灭。
然而——
绿山神还是一脸冷漠。
面对同级六品武者的爆发一击,他居然毫发无损。
其原因也很简单。
一尊‘绿山’的幻影,正在他身边萦绕。
绿山,就是绿山神的道基。
至坚至固,来自天下的纯粹金行之山,于此地降临。
圣王用生命打出来的一击,连留下一道划痕都做不到。
又听见,卡察一声。
圣王的外骨骼,还有他手中的剑,一同碎裂。
绿山的威能,不是一个六品法宝以及六品武者能承受的。
绿山神伸手,轻轻一拍,将圣王拍成了飞灰。
彻底湮灭。
“就是可惜了这把法宝,我还重炼过一遍,浪费了。”绿山神叹息了一下。
只是,拍的时候,他感觉到手上沾到了什么东西。
“这是何物?血?”金齿抬手,看了看手中的红色痕迹。
血倒是很正常。
只是……圣焰族的血,好像不是红色的。
但还没等他细想。
突然,黑暗袭来!
绿山神顿时双目失神,愣在原地。
来自五蕴魔血的五感剥夺!
第四百一十五章 水温上涨
五蕴魔血,能夺人五蕴。
五蕴失去,便会丧失对外界的一切感知,最终沉浸在‘自我’之中。
昔日李启想尽办法找到了克制五蕴魔血的方法,加上凌霄花神以局外人不受干扰的情况下出手,这才勉强镇压了这一滴五蕴魔血。
而绿山神,有这个本事吗?
李启不得而知。
但无所谓了。
就算他有,也不是一时半会的事情。
接下来只要主持祭祀,然后,和外面的妖兵对峙就行了。
失去了绿山神,外面的妖兵没有能力独自打开世界壁垒,因为李启还在世界之内,通过祭祀维持世界壁垒的自我修复。
圣焰界暂时安全了。
然后要做的,就是等待另外两边的战场了。
圣焰界内部的战场,以及,天外沉水碧的战场。
沉水碧那边的话,实际上李启也没有干涉的资格,虽然他有些安排,但都不是现在用的,在双方还在均势的现在,拖得越久越好。
凡事要留有余量,不把对手的底牌逼出来,那就别说其他的。
要说吞天妖主没几手压箱底的绝活,李启是不信的。
就好比绿山神金齿一样,如果不是亲自看看,谁知道他还能在如此远的地方召唤绿山的投影?
如果真的是仗着沉水碧的力量压过去,那么如果撞在绿山投影上,肯定会吃大亏的。
永远不要低估了别人的底牌,在自己输不起的情况下,最好还是一点点的试探,先投石问路,再伺机行动。
虽然投石问路,投的那块石头是那位圣焰族圣王,但总归是为了圣焰界不是吗?
那么,现在均势,着急的一定是对面,就等吞天妖主出牌吧。
圣焰界的内战的话……
嗯,那个不必干涉,那边快速赢下来都不是好事。
毕竟,这场战争对嘎嘎来说,是为了剿灭仙人的残余势力。
但对李启而言,是为了有足够的血祭祭品,来为圣焰界的存续提供能量。
很无奈,但没办法。
李启现在认为,想要保证对个体的‘正’,那就要优先保全对群体的‘正’。
皮之不存,毛将焉附?
如果圣焰界都没掉了,或者被吞天妖主占据了,亦或者被那些妖兵破开世界壁障,冲了进来,那时候才是真的惨烈。
因此,李启做这个决定的时候,虽然有所犹豫,但并未迟疑太久。
如今,对他来说,只要继续做准备,静观战局发展就行了。
等对方出牌吧。
三个月,战争持续了整整三个月。
因为绿山神的亲自出现,所以那些教徒们纷纷声势大盛,然后分为东西两股,朝着剩下的三分之一区域杀去。
战火爆发,短短一个月内,先后平定数座城市,神国兵锋所至,各流域各城市,亦无不大被兵灾。
兵乱已至,民争盗铸,货轻物重,谷价腾踊,饿殍僵仆于道路,尸骸横扑于山丘,天灾人祸并行,日夕不能聊生。
但这时候,遭受攻击的地方,却还在内战。
这些不愿意接受原本仙人派统治的人,根本就不是一条心的。
如果他们齐心协力,一起抵抗,那么或许事情根本就不会这么糟,但此刻面对被扫灭的那些城邦,竟然还有很多人的反应是:“好死!”
李启在一旁默默观察,不做反应,他更多的策应是在帮助沉水碧那边进行战斗。
一个月的连续斗法,对五品而言才刚刚开始呢。
“玉儿,你那边没什么事情把?”李启问道。
“一切平稳,我们两边现在都做不了什么事情,吞天妖主很强,比我也不差多少,而且相性上还对我有些克制,这场战斗恐怕很难短时间结束。”兔子通过传讯阵法回答道。
“只要还平稳就好,他如果不拿出些底牌来,那就这么拖着吧,拖的时间长了,他自己就输了。”李启笑道。
兔子点了点头,然后继续将精力放在应付吞天妖主身上。
战斗持续的时间虽然长,但烈度可不低,任何一个疏忽都有可能造成致命的后果,吞天妖主并非什么弱手,需要小心应对。
不过,还好有李启。
通过不间断的方相神气支援,再加上李启时常以祭祀供应来的诸多气,都能在战斗中发挥很多妙用,能够极大的减轻压力。
尤其是方相神气,每次用出来,吞天妖主都不得不分心处理,几乎将胜率提升了一成。
窥破跟脚的好处,真是完全显现了出来。
只是,这也只是勉强将战局拉平而已。
方相神气只不过是抵消了对方的天狗食月之能,所以胜负还犹未可知。
不过,沉水碧目前还一张牌没出呢,她甚至连功法的能力都没用。
她修行的功法,是辰极金丹法,辰极金丹法的诸多神异,包括李启当初勇闯罗浮山的时候,在那位七品门人身上感受到的操纵坐标系的威能,一点都没有用。
一切都按照李启说的一样,在慢慢的推进。
对此,李启也付出了极大的努力,他每天都在用极大的努力进行推演,兔子不擅长这些事情,那就得他自己来了。
但他的能力有限,所以正面战场上只有交给兔子自行发挥了。
结束了和兔子谈话,李启就看向了另一个通讯术法。
那边,是嘎嘎。
此时的嘎嘎,刚刚打完一仗。
士兵们正在打扫战场,他则持剑站在外围,向着远处瞄准。
瞄准了一会,他握住剑刃,划开口子的同时,勐的一掷!
长剑爆发出一阵破空声,呼啸而去。
嘎嘎没看,因为他知道,逃走的敌将已经是个死人了,他以道门术法所成的御剑术,能杀人百里之外,此剑必中。
只是,他心里却没多少开心。
一路行来,他看见了太多,这个世界好像又回到了数年之前。
明明日子才刚刚好过了一点点,就马上又进入了战火之中。
这个时代的人,怎么活的就这么难……
一路上,老弱困于蓬蒿,兵尸如岳,饿殍盈郊,狗彘厌人之肉,鸟鸢食人之余,闻臭千里,骨积高山,膏血野草,虫鼠尽肥。
阴风无人之墟,鬼哭寒草之下,目断平野,千里无烟,残民削落,莫保朝昏,父遗幼子,妻号故夫。
孤苦何多,饥荒尤甚。
乱罹方始,生死孰知。
只要做完这件事,就能结束,是吗?
嘎嘎如此想到。
长剑入肉的感觉传来,又过了一会,却见一道流光返回他的手中。
敌将已授首。
旁边有人欢呼,高呼将军的名字。
嘎嘎没多说什么,径直返回了营帐。
“你刚刚找我,有什么事情?”回到营帐之后,他打开了术法,这让他可以联系到那位总是高深莫测的‘仙人’。
这位仙人给嘎嘎的印象很奇怪。
他似乎是冷漠无情的,他似乎从来不在乎自己的决定会死多少人,发号施令时也完全无所谓圣焰界自己的损伤。
甚至于,他还会很轻松的做出动辄让数十万人死亡的提议。
只是,嘎嘎最初并未听从他的‘提议’,这位仙人似乎也不会强迫。
但事实总会证明,他的选择是伤亡最小的一个。
看似冷漠的决定,带来的却是最好的结果。
嘎嘎数次想要力挽狂澜,但都失败了。
好像只有跟着他做的才是对的一样。
嘎嘎搞不清楚,他到底是冷漠还是仁慈,若说是冷漠,那他总是会在大规模伤亡之前提醒自己,但要说仁慈……他有些时候甚至会规定伤亡数量,让嘎嘎屠戮俘虏。
据他自己所说,这都是‘为了大局’。
嘎嘎无法接受这种‘大局’的做法,可他又无能为力,如果擅自行动,伤亡会大的多的多。
比如最初,就是因为嘎嘎不接受仙人的建议去竖壁清野,人为的制造出一片无人区,导致溃乱的流兵奔逃,最终伤亡增加了数倍不止。
那位仙人似乎也能看出这种事,但他从不解释,似乎是懒得和这些‘凡人’说太多话,他每天都忙忙碌碌,除了下面的战场之外,那片天上,世界之外,似乎也有他们的战场。
唯一让嘎嘎安心的是,那些恶魔盈天的异象已经消失,世界壁垒被啃噬的迹象也逐渐消退,可见仙人们的战斗应该是处于上风,最不济也是平手。
暂时不用担心会有域外的威胁。
术法稳定下来,两人建立了通讯。
李启马上问道:“最近的局势如何?还控制得住吗?”
“还好,已经有一路进军的势头被我遏制住了,只要没有圣……呃,七品出手,其他的对我和我的士兵来说没什么压力。”嘎嘎调整了一下自己的语气,用仙人们习惯理解的方式开始说话。
“那就好,我这边看见了,他们中间的有一个七品已经朝你这边移动了,似乎是想斩首,不过他用的是最粗浅的突破七品的方式,你修行的是天下的功法,应该没问题,但是要小心偷袭。”李启提醒道。
“我明白。”嘎嘎马上心领神会。
这种事情已经发生过数次了,仙人拥有某种奇异的视觉,能够看见他们看不见的东西。
“嗯,下一次战斗,应该是和咯沽的战斗,他也是八品,绝对不是你的对手,这一次,不需要全歼,你可以收下一部分俘虏。”李启又说道。
嘎嘎松了一口气。
起码这一次……没有要求用那些特殊的方式杀人,然后称其为‘血祭’了。
但李启的下一句话马上让嘎嘎的声音僵住了。
“最近除了你这边,局势一片糜烂,死的太多,血祭的分量早就多出来了,剩余的这些力量,我一会会用祭坛传给你,好好利用。”
李启说着这话,让嘎嘎发出了苦涩的声音。
“死的人越多……我就越强吗?”嘎嘎看着自己的手,心神有些恍忽。
越是死人,他就越强,就越有力挽狂澜的能力。
可人都死了,力挽狂澜是为了谁呢?
李启看着水幕后面的嘎嘎,心中也有些类似的疑惑。
正,到底该如何体现到每个人身上?
逐道者,无论主动还是被动,都是被困惑不断围绕着啊。
不过,也正是因为这些困惑,才会有源源不断的动力前进。
俩人只是进行了简单的交谈,李启就准备挂断了,他还有其他的事情要做。
只是,这个时候,嘎嘎突然说话了。
“你上次和我举例,用的那个流车难题,我最近思考了一会。”他如此说道。
“噢?你有结果了?”李启有些惊讶。
他之前和嘎嘎说过这个东西,是为了阐述自己的决定。
有时候,不得不做出选择,所以用这个举了例子,看起来……嘎嘎好像是听进去了。
“没有结果,不过我觉得,不管怎么选,都是错的,区别只是迫不得已的错而已,世界上有很多东西是不能十全十美的。”嘎嘎对李启说道。
李启笑笑:“一直都是如此。”
“哪怕是你们仙人也一样?”嘎嘎又问。
“我?我算个什么东西?强如佛陀,真仙,巫神,恐怕也有做不到的事情,他们一样要做选择。”李启摇头,苦笑着说道。
嘎嘎听不懂什么叫佛陀,巫神,但不妨碍他知道,眼前这个在他看来已经是无所不能的仙人,也有无法企及的存在,而那些存在,一样有自己的无奈。
想到这里,嘎嘎关掉了通讯,甚至没和李启打招呼。
李启看着被关掉的阵列。
或许这位天命之子想到了什么吧,无所谓了,他该继续做事了。
不过,此时此刻,吞天妖主那边,却没有李启这么澹定了。
这位五品大妖紧蹙眉头,心中焦急。
怎么回事!
金齿那边怎么没消息了?
但是可以感觉到,他没死,甚至还很健康。
金齿之能,他相当清楚,哪怕对手是五品,金齿也不是没有逃走的能力,撑个一刻钟,也足以给自己发消息了。
而且自己也留了印记,若是金齿直接死在那边,他直接就能有感应。
可现在,金齿的状况很正常,没死,也没传来消息,但圣焰界却毫发无损,一点问题都没有,其中还在进行祭祀,源源不断的支援帮助那只死兔子强行压了自己一头。
金齿在磨蹭什么?!
第四百一十六章 后手尽出
吞天妖主隐隐有些不详的预感。
他说不上来怎么回事,但金齿显然不是这么不靠谱的人,他做事情是有分寸的。
是遇到了什么无法解决的难题?
亦或者被困住了,所以传不出消息?
还是说……
自己的感知被干扰了?
都不是什么好消息,这样下去很有可能是坐以待毙,作为罗浮山的余孽,她必然还有很多后手和底牌,但现在一个都不拿出来,就这么慢悠悠的和自己磨……
这种感觉,甚至有点像故意和自己耗在这里,为后面的人争取时间。
金齿能活着,说不定也是‘争取时间’的一部分。
一念及此,吞天妖主决定不再拖延。
他双手一挥,身上的黑袍勐然炸开!
露出了下方的皮毛。
皮毛是纯黑色的,上面有着无法看清的符文,隐隐带着某种吸取光线的引力。
却见他不断变换的类人面貌也直接扭曲,变成了黑色的空洞,其中再也无半点‘面孔’的意思。
一尊法相在他的背后展开,那是一颗紫红色的星辰。
巨大的引力庞然波开!四周的物质都不受控制的朝着这颗星辰跌落!
但是,明明是数十万立方的域外碎屑,落到那颗星辰之上的时候,都很快被巨大的压力压扁,体积迅速缩小,几十万立方变成了拳头大小,而且飞快的丧失了原本的性质,变成了一种诡异的形态,和这颗星辰一样的形态。
这似乎是某种转化,但更像是一种‘晋升’。
普通的物质,‘晋升’成为了这种崭新的物质。
而且,随着吞天妖主的动静,整个世界群,都受到了某种不知名的力量,颤抖了一下。
无数的世界,都向着以吞天妖主为核心,所指向的‘外面’移动了几寸距离。
几寸而已,对世界本身来说不算什么,可是当整个世界群都向外移动延伸了几寸,这动静就有些大了。
这似乎是某种超距作用,某种奇异的力量贯穿了距离的束缚,使得信息传递速度的上限被打破。
在一刹那,这片蔓延了数百光年的世界群像是被打破平静的水面一样,开始波动了起来。
甚至,似乎还颠倒了因果律,让‘果’先于‘因’出现。
明明力量还没有传递到那么远,但那些世界已经开始波动了,等它们波动完之后,那些力量才施施然的落到世界的身上。
但不管如何,这件事确实发生了。
就好像……诸界枢机一样。
诸界枢机,就是类似的效果,甚至可以跨越宙光之间的延迟,让时间流速不同的地方都能自然通话。
在圣焰界,李启那边,突然感觉到了,诸界枢机的终端信号断了一阵,有什么力量,影响了这周围的‘信号’。
来了,吞天妖主动真格的了,绿山神的长时间断联应该已经让他紧张了。
这是李启的计划之一,六品圣王是武道,最擅长近战,绿山神是神道,近战方面要弱一些,如果六品圣王都做不到让他沾染魔血的话……
那时候李启就得自己上了,危险系数提升一些,但也没办法。
好在成功了,那吞天妖主的紧张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了。
不等李启说话,沉水碧已经做出了反应。
她身后法相展开,不过不是人形,同样也是一颗星辰。
一颗太阴之星。
太阴之星顿时产生了一股斥力,试图将自身钉在原地,同时,沉水碧掐诀,默念神咒,那颗太阴突然散发出熠熠金光。
辰极金丹。
我之金丹,便是天之辰极。
而辰极,作为宇宙的中心,是绝对不会移动的,辰极就是坐标轴上的0,一切运动都必须以辰极为中心,一切力量都不可能作用到辰极之上。
所以,吸力顿时停止。
取而代之的是,那颗白金色的太阴散发出巨大的吸力,将那颗紫红色星辰朝着自身吸了过来!
运动是相对的,既然中间的吸力还在,那么辰极不动,就只有吸力源头自己动了。
但,吞天妖主根本无所谓,谁靠近谁根本无所谓!他只是要离沉水碧近一些,这样才方便他施展!
前进的过程中,沉水碧提前布置的术法被触发,无数的陷阱用来,数以千计!
每一个陷阱都能轻松的击杀一个七品,并且各自连携,组成阵势,对五品而言也是有着相当程度的威胁。
但无所谓!
吞天妖主势不可挡!身后的紫红色星辰法相直接突飞勐进,像是坦克面对一堆捕兽夹一样,蛮横的碾过,将所有的陷阱全数碾爆,自己却毫发无损!
沉水碧已经将方相神气全部洒出,按理来说,吞天妖主应该在此刻受到巨大的干扰,然而,在那颗紫红色星辰面前,所有的神气都失效了。
“这是什么东西?”李启透过传讯对沉水碧问道。
“妖星,惑乱之气而结,扰动诸星,他不是天狗!之前是为了掩盖自己跟脚而伪装的!当心,我顾不了维持通讯了。”沉水碧答道,说完,她不再言语,甚至不再管通讯阵列,快速拨动八卦盘,开始应对。
李启这边,微微皱眉。
他听过这个名词。
妖星者,五行之气,五星之变,各见其方,以为殃灾。各以其日五色占,知何国吉凶决矣。行见无道之国,失礼之邦,为兵为饥,水旱死亡之徵也,形状不同,为殃如一。
只是,书上见过,却没有亲眼看过。
透过这个通讯阵列往外看,这妖星来和天狗的性质极为相似,都是灾祸的象征,而且……李启隐隐约约看见了更可怕的东西。
无数的域外物质,都顺着引力被拉向妖星,然后成为了其中的一部分,变成一模一样的东西。
这幅姿态,这极度扭曲的引力井,都让李启想到了一个东西。
他想起了当初大巫弥信对他讲解的,说妖族一直致力于将所有事物都化妖,还说了,妖族曾经让一颗归墟成功妖化。
如今眼前这个紫红妖星,并非归墟,因为归墟是看不见的,一切的光和信息都会被吞噬。
而眼前这颗星辰,李启怎么看怎么像……
中子星!
什么天狗,全都是他的伪装,吞天妖主的本体是一颗妖化之后的中子星!
而现在这颗妖星,正在用自己的引力井拉扯着四周所有事物,然后把这些物质拉到自己的体表,彻底化作自身的一部分。
这才是真正的‘吞天’!
哪怕是世界,亦或者别的什么,统统都会化作一样的食粮。
这才是吞天妖主真正的跟脚!
这个伪装,已经为他抢占了先机,沉水碧的先手机会,已经用来投放方相神气,可是此刻方相神气完全无用,棋差一着之间,沉水碧不得不硬碰硬的面对妖星袭来!
这让李启咬牙切齿。
这些五品,一个藏的比一个深,沉水碧和他们比真是和白莲花一样。
不过也是,兔子本身就心机不深,常年在罗浮山心无旁骛的修道,和这些常年在域外拼杀的老油条比,确实比较纯洁。
但这也不是坏事。
心机上她或许比不上吞天妖主,所以被对方用伪装给抢到了先机,以至于不得不硬碰硬的对拼。
可是——
常年在罗浮山心无旁骛的修道,这本身就代表了,她非常擅长硬碰硬!
如果没有花里胡哨,只是单纯的修为对轰,术法对拆的话,那沉水碧不会害怕世间任何一个五品!
那颗太阴骤然爆裂,沉水碧不再留手,法相凝聚,展现出辰极金丹。
沉水碧的金丹并非是先天真一之道心锻炼而成,那种是内丹。
内丹法,讲究精全炁全神全,圣胎凝结,浑身修为肉身元神浑源无漏,整体好似一颗金丹,所以体内是不会有一颗金珠子的,因为‘金丹’二字是用来形容他们整体的。
不过她修为灭尽,重修之后,已经改转了外丹法。
外丹法,是真的有一颗金珠子吃进肚子里的,而且是沉水碧自己炼制的。
而此刻,这颗金丹直接现身,撑爆了外面的太阴,屹立原地,如同天之辰极一般,等着那颗紫红妖星撞过来!
吞天妖主加速,沉水碧严阵以待。
战斗直接进入到了白热化的状态,双方撕破脸皮,不再用什么织网布阵的手段,而是要贴身斗法,片刻内就要分出胜负!
却见虚空之中,道韵响动,无数气浪波迭,一阵接过一阵!
两座法相相撞之前,却听见吞天妖主说道:“真铅炼甲庚,南方赤凤髓,北海黑龟精,鼎追四季中央合,药遣三元八卦行,真是一颗好丹啊,不过看这成色,初炼不久吧,你是重修的,修为必有破绽,还真敢与我硬碰硬吗?”
沉水碧都懒得回答。
这颗五品金丹,是攒簇五行,合和四象,二气归黄道,火归元而水上潮,水火相济一气,再以五行颠倒,大地七宝,元神借妄归真,生出金丹大窍。
道门最纯正的外丹法,也只有土鳖才会觉得差了。
吞天妖主的速度极快,两方不过半刻钟,便轰然对撞。
双方修为尽展!
妖星震裂,出五虐之刑,魍魉悖贼。
金丹绚熘,有五色神光,纷纭交错。
二者体型差异极大,金丹不过拇指大小,捏在沉水碧法相的手中。
那颗紫红妖星却足有数万里长宽,虽然在法相之中算是娇小,但极为凝实,四周的吸力将光线扭曲,所以看起来在不断变换。
砰的一声细响。
金丹裂开一道纹路。
而紫红妖星那几乎无法被破损的神秘物质则直接撞了个对穿!
双方各自闷哼。
贴身肉搏就是这般凶险,甫一上手,两方就受到了战斗迄今为止最严重的损伤。
但双方都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吞天妖主的本体直接双手一挥,人身小天地爆发,强烈的吞噬之意笼罩明月,虚空之中生出无数漩涡,好像无数巨口,把四周残余的气,物质,全部吸入其中,然后变成紫红妖星的一部分。
这一手,直接在周围制造出了一片虚无真空。
五品能够在域外回气,靠的就是吸收域外虚空的能量,所以能够飞行几万年,亦或者长久战斗很久不怕力竭。
所以,吞天妖主利用自己的吞噬之能,强行把周围抽成了法力真空!
沉水碧在这片区域,得不到半点回气,只能依靠体内仅有的法力战斗,而吞天妖主却可以得到源源不断的补充。
这是吞天妖主贴身搏斗最常用的一招。
而单单是这一招,就足以在贴身战斗之中赢来巨大的优势,甚至直接让大部分五品束手无策。
然而沉水碧却丝毫不慌,却见她将金丹吞服入腹,然后手中掐诀,口中诵念:“天地玄宗,万气之根。广修万劫,证吾神通。三界内外,惟吾独尊。体有金光,覆映吾身。金光速现,覆护真人!”
金光咒!
道门神咒之中的最强护体之法。
万道金光不断扩大,金光充满全身透过全身毛孔向外扩展。
“金光咒,乌龟而已,不能回气,你剩下的法力能支撑多久?”吞天妖主又继续说话,同时加剧了吞噬之力,不止要阻止沉水碧回气,还要撕扯吸取她逸散出来的气,加速她的法力流逝!
他似乎很喜欢在战斗中和别人交谈。
不过沉水碧还是不搭理他。
兔子话本就不多,此刻更加没有和敌人说话的兴趣。
她只是激活了先前早已在四周布局撒网时候定下的大阵。
却见一尊鼎炉在四周围拢!
这是将沉水碧和吞天妖主一同笼罩进去的丹炉。
正所谓:真阳已足,还丹坚固,大本已立,正当别立乾坤,再造鼎炉。
这是她以人身小天地树立而成的丹炉!
八卦为斗底,罗布罩四围。
顶上有巨口,其名曰风王。
坤震巽户启,坎震宫掷火,有勐焰四张,欻火上冲,借着巽户风王之势,勐火大旺!
火候已足,阴尽阳纯,炼透滓质!
沉水碧立起丹炉,欲要将这其中所有事物,炼成劫灰!
那道金光咒根本不是用来防御吞天妖主的,而是用来护住自身不被丹炉一起炼掉。
根本不需要回气。
炼化了这颗妖星,自是一顿大补!
吞天妖主见状,立刻收声,不再言语。
妖星收尾,神光内敛。
顶过第一波,然后再寻找这丹炉的破绽,这是以八卦五行为根基的丹炉,循着八卦之踪,必能找出生路!
而与此同时,吞天妖主也打出了自己除了本体之外的另外一张底牌。
却见亿万里之外,又冒出来一个五品国主!
这老银币!竟还有帮手!
远处的李启见状,长舒一口气。
果然如此。
于是,他说道:“阳凝,不用藏了。”
第四百一十七章 震慑
在圣焰界的辐射范围边缘,居然还隐藏着一位五品!
吞天妖主根本就不是一个人来的。
他一直藏着一个五品没有出手,此刻展现真身,就是给了对方出面的信号。
而且,藏着的那个,明显是一个百越国主!
一条无限延伸的金路,在虚空中蔓延着,一尊青牛白马七香车,上打这华盖在这金路之上飞速前进。
那位国主便站在车上,他的身周笼罩着一股强烈的人气,七旒冕,蛟龙袍,国运环绕四周,权柄握在手心,脚下踩着丹陛,贵气逼人,在虚空中呈现出一片王家气象!
龙衔宝盖,凤吐流苏,双阙连甍,罗帷翠被。
佳气红尘暗天起,四周蔓延金枝玉叶,云霞五色,辉珠万点,从容步阶,千祥集,万福咸来,天呈瑞,地效灵,南极拱台星。
乘舆、繖、扇,护卫如常仪,有谒者、侍者、舞娘、各色法宝飞翔,声乐阵阵,飘响虚空。
看这架势,不像是在域外参战,反而更像是来度假来的。
然而,正常情况下,已经足够了。
一位百越国主,哪怕不那么强,也足以奠定胜局,把天平彻底往吞天妖主这个方向压实了。
吞天妖主这老银币,当真是一环扣一环,未虑胜,先虑败,都安排的明明白白。
可惜的是,李启这边也考虑的不差。
那位不知名的国主降临的同时,另一边,这个世界群的那一轮大日,勐的爆发,从中飞出一只烈焰燃烧的金乌!
炎炎大日之力汇于一体,虚空之中都传来一声尖唳。
燎炽之明,不可响近,聚积而燎之,火光亘虚空!(亘:gèn,时间或空间延续不断)
灼灼明火,火威驰迥野,熊熊烁遥途,金乌展翅,势矫翔阳,洪炉烈火,烘焰翕赫,好似点燃了一尊造化炉,烈炎喷涌而出,肆无忌惮的泼洒在虚空之中!
她早就来了。
只是听李启的安排,所以一直躲在那边的大日中而已,金乌本身就是太阳之精,藏身其中根本一点问题都没有。
吞天妖主双目瞪圆。
第三个五品?!
对方真有第三个五品?这怎么可能!?
若真是有这个水平,以罗浮山的底蕴,自己去占一个世界群也是足够的,为何要来抢一个六品世界!?
这不现实!
在吞天妖主眼中,此刻的局势发生了逆转。
第一个五品,眼前的玉兔,太阴之精。
第二个五品,那个藏在圣焰界内,以诡异手段拿下金齿的巫觋。
第三个五品,就是刚刚冒出来的金乌。
只是,他怎么也想不到,其实李启只是个破烂七品,根本不够资格参与这样的战斗,绿山神金齿纯粹是被阴了。
佛门护法神,大黑天手中嘎巴拉碗里面盛装的五蕴魔血,吞天妖主估计想都不敢想。
而那位国主也一样。
他在看见金乌现身之后,毫不犹豫的掉头就走。
一点犹豫都没有。
开什么玩笑!
那只金乌身周大道震响,真火几乎要铺开亿万里,一切物质似乎都要焚灭,一看就知道不是好惹的。
他和吞天妖主又不是过命的交情,如今见势不妙,当然是熘之大吉。
却见那皇者气魄的国主直接后撤,让阳凝都看笑了。
双方还有一段距离,阳凝留不下他。
所以,阳凝干脆的折返,掠过一道火痕。
沉水碧那边,那座丹炉,骤然再添太阴太阳二气,生出元始一气之火,吞天妖主压力倍增!
日月行路这条大道,其实沉水碧和阳凝都只占了一半而已。
所以,太阴太阳本就是互相绕行,阴阳之气各有其位。
如今,二人联手,才能真正展现出日月行路这条道途的力量。
金乌展翅飞来。
玉兔腾身走到。
玉兔金乌,二气精灵为日月,二者合璧,除了沉水碧的丹炉受到加强之外,就连阳凝的速度都变快了。
甚至,快到了远超五品极限的地步,那是接近九百倍天道极限!
李启都想不明白那是什么东西。
然而,李启看不明白,吞天妖主却清清楚楚。
日月行路的权能之一。
时间。
日月轮转,时光流逝,金乌箭疾,玉兔梭飞,本就有时光飞快流逝之意。
这不是纯粹的宙光之力,而是代表了一个加快行动的‘箭头’,时间永远向前流动,并且越来越快,永不逆反。
这才是罗浮山的底蕴。
辰极金丹法是坐标系上的那个0,如今的乌兔之行便是这个坐标系上的一个注定往前的箭头。
这代表了……一种特殊的时空观,一种对宇宙万物的认知,独有的方法。
这就是沉水碧说的,真正的‘道’。
视角放在战场中。
对阳凝来说,她的速度没变,她的的确确飞了好久。
但在其他人看起来,阳凝的速度快了很多倍。
双方的时间流速产生了差异。
阴阳合一,日月轮转,玉兔金乌,往来一梦。
日月行路,这条道途,受到了数个天下大道统觊觎,甚至抢夺。
而它现在就在这无名的域外虚空,展现出了一丝威能。
阴阳二气,混元如一。
乌兔傍行,箭疾梭飞。
丹火炽盛,鼎炉轰隆。
乾坤简易,寒暑往来。
吞天妖主这下是真的慌了。
他魂惊魄惧,感受到了强烈的危险。
所以,几乎是毫不犹豫的,他身后的紫红色星辰直接爆开!
本来是想抵抗炼化,然后伺机反杀,可此刻金乌玉兔联手,太阴太阳合一,已经有了混元之势,混元一气的品质远超他的妖星,这可不是他能吃得下的东西。
如果吞进肚里,会直接穿破肚皮的。
自爆法相,沉水碧微微皱眉,毫不犹豫的后撤,直接将自己的丹炉放开。
并且,就连她的速度也提升了数倍。
须臾之间,兔子就已经撤出了爆炸范围。
妖星爆碎,无穷伟力迸发,动荡亿万里!
而在爆炸中央,有一颗流星飞出,朝着极远处飞出遁逃。
吞天妖主直接抛弃了绿山神,自己逃命去了。
在自爆法相,以及特殊秘法的加持下,甚至就连联手的乌兔都抓不到,除非她们两个愿意直面自爆法相的余波,否则就得绕远路。
只要绕远路,那吞天妖主肯定就直接逃得不见踪影了。
如果没有意外的话,就凭阳凝和沉水碧两姐妹,恐怕是拿吞天妖主没办法。
但就在这个时候,远处OB的李启说话了,他通过传讯阵列大声喊道:“就是现在,小姨子!”
阳凝怒目圆瞪,但手中却不停。
却看见,她的手中掷出一缕气息。
这一缕气息现身的瞬间,一股玄奥的波动散开,有异象于虚空中呈现。
天有飞玄自然之气,合和五音,玉清八景,以成天中无量洞章。
六层玉台在九天图之上台,上有金简玉札及紫凤丹章十万篇。
洞章已成,空洞之中,天地未根,日月未光,幽幽冥冥,无祖无宗,灵文暗蔼,乍存乍亡。
然后骤见二仪待之,以分太阳,待之以明,灵图革运,玄象推迁,乘机应运,于是存焉。
于是,天地得之而分判,三茎洑之而发光,灵文郁秀,洞映上清,发乎始青之天而色无定方,支势曲折,不可寻究。
有一人影,在诸多异象之中浮现,身姿悠然,其乘紫云之辇,驾九色斑龙,带天真之策,珮金刚灵玺、黄锦之服,金光奕奕,结飞云文授,戴天太真晨缨之冠,蹑方琼凤文之履,天姿奄蔼,仙气盎然。
正在逃窜的吞天妖主面色一白!
这是……四品的气息?
这事儿,是针对他的陷阱,他是什么时候得罪了惹不起的人了!?
这一瞬间,吞天妖主脑子里脑补了很多东西。
他开始回顾之前所做的一切,看看是否是触动了某一方的利益,引得大能者布局对自己出手了。
显然,对方也有所顾虑,否则不至于只有一缕气息降临,说明自己还有活路。
只用小辈埋伏,自己也只是透露出一丝气息,足见对方不想杀自己。
于是,吞天妖主立刻停下,对着那虚空之中的异象躬身一拜:“晚辈珏赤凌,师从移山大圣一脉,见过前辈,不知何处得罪了前辈,还望前辈恕罪,大人不记小人过,提点一二。”
“晚辈见前辈之安排,处处留手,不取性命,如今更是亲自现身一见,此皆自然流出,不假安排,足见前辈胸襟之真率。”
“许多事都说尽,大抵事是亦有,前辈磊落胸襟,雍容人物,何不与我挑明,教导晚辈行事,也不妨有半师之恩,了却这段恩怨。”
他彬彬有礼的对着虚空之中的洞玄异象行礼,如此说道。
声音透过某种玄奥的波动传至,却见沉水碧和阳凝都停手,减慢了速度。
阳凝看了沉水碧一眼,然后闭上眼睛,不再理睬。
她一向傲慢,懒得搭理人。
沉水碧却早就已经排练好了,所以她停下,也通过秘法传递声音,说道:“妖主不必如此拘礼,妖主对于此事其实只是误伤而已,若是信得过我的话,还请与我们走一趟,届时诸事可解。”
吞天妖主听见这声音,微微皱眉,暗暗蓄力,然后若无其事的说道:“走一趟?请问二位仙姑,去何处?”
“不是远处,就在圣焰界。”沉水碧轻声说道。
她杀不了吞天妖主,对方想逃估计也拦不住,并且,如果真的杀了,麻烦也大得很。
大家都有靠山,谁没个背后撑腰的?人家已经搬出了移山大圣,虽然移山大圣估计不认识他,但毕竟是这一脉的,估计肯定能掰扯上关系。
所以,还是得谈谈。
只是,谈的事情,就得交给李启了。
吞天妖主听见沉水碧的话,心中思虑再三,于是说道:“既然盛情相邀,那珏赤凌岂能不从?请仙姑带路吧。”
他虽然担忧有诈,不过想到圣焰界距离此处毕竟只有几刻钟的路程,并不遥远,若是埋伏,那在这里就已经可以发动了,不必拉过去那边。
再说,他已经有些好奇到底是得罪了什么人,为何对方是说“误伤”?
而且,这两个五品,显然都是罗浮山余孽,之前现身的四品气息,看那洞玄两仪之法,也是道门众人,又是什么人能串的起这些来?
所以,思考了一下,吞天妖主决定还是去看看。
既然达成了口头协议,吞天妖主也不再扭捏,却见阳凝和沉水碧先走一步,他落后个千万里跟随在后,一路来到圣焰界。
初到圣焰界,他就看见了绿山神,还有乱作一团的妖兵们。
妖兵们一看见吞天妖主到了,马上跪地拜伏,高声呼唤:“主人!主人!”
他面色不变,挥挥手,却见一尊法相浮现,是那颗紫红色星辰,只是现在却没有半点吸力,看起来平平无奇。
只是圣焰界的人们却又迎来了一波异象。
紫红色的星辰占满了整片天空,又不知多少人睡不着。
当然,大部分人已经无所谓了。
面对生存上的需求,没多少人会在乎天空中那几天一变的异象。
谁在乎呢?只要不是落到头上的屠刀,其他的事情……就随便吧,他们只在乎找到能让明天活下去的事物。
那些妖兵却好像见到了救命稻草,纷纷朝着妖星冲去,落到上面之后,化作妖星大地之上的诸多壁画符文,活灵活现,栩栩如生。
原来,吞天妖主是这么收纳的这百万妖兵。
收下这百万妖兵,他拱拱手,对阳凝和沉水碧两姐妹告罪道:“让二位仙姑见笑了,只是他们毕竟跟我多年,虽有些无礼,但也罪不至死……”
“无妨,既是妖主的随从,那就收好就是。”沉水碧澹澹的答道。
而阳凝从头到尾一句话不说,她似乎比沉水碧还要高冷。
得到了肯定的说法,吞天妖主微微颌首,同时扫视了一眼在圣焰界世界壁垒外面,那个呆呆傻傻站着的绿山神。
中邪了?
是什么诡异手段,是那个巫觋的手笔吗?虽然听说巫觋们的手段诡谲阴毒,但居然诡异至斯?
这么想着,他若无其事的进入圣焰界。
然而,他愣住了。
出现在他面前的,竟是一个将将七品的年轻人。
第四百一十八章 直面妖主
只有七品?
别吧,难道要说,金齿是栽在了一个七品的小子手里?
七品是什么水准?
他手底下的妖兵,其中就有上百位七品,这还不算在天下那块妖域中的其他手下。
对五品而言,七品就是如此,虽然不至于不算人,但就好像是跨国公司老总和下面的保洁阿姨一样。
不可能平等对话的,甚至可以说是完全把下面的人当成消耗品,一种可替换的零件。
应该不至于吧?这估计只是一个道童?
但也不像啊,他这一身巫觋的气息,怎么看也不像是道童。
只是,吞天妖主还在疑惑的时候,却看见那个七品的小子主动上前来打招呼。
“小子见过妖主,妖主不远千万里来此,真是辛苦了,来,请喝茶。”李启熟稔的打着招呼,坐到了一旁的桌椅上,为吞天妖主斟了一杯茶。
旁边的阳凝扫视了一圈,似乎觉得无趣,说了一句:“这里就交给你了,事成之后再与我细说。”
“嗯。”李启点头。
沉水碧则走到了李启的身边,低声说道:“李启,那我先去休息了,我就在旁边。”
李启则摸了摸兔头:“恩,好好休息,剩下的交给我吧。”
这一幕看的旁边的吞天妖主瞠目结舌。
什么鬼?
七品的小鬼,摸五品的头,而且那人居然看起来还不以为忤,甚至有些高兴。
这是什么原因?能做出如此亲密的动作,要么是极其亲密的血亲,要么就是道侣了。
可能吗?五品和七品结为道侣?这种事情根本就是匪夷所思。
那就是血亲?
但不管如何,此人来历绝不简单!
是哪位大能者转世吗?还是说,是某个大道统的嫡传?
不对,大道统的嫡传都很有分寸,不会轻易树敌,他们受到的管控可是相当严重的,据说每个人都有护道人,除了保护性命,护持道途夭折之外,还有一个作用就是监视他们。
心中虽然有些惊疑不定,但吞天妖主还是立刻回应道:“就是阁下将金齿拦在外面?还策划了此间诸事?真是英雄出少年啊。”
吞天妖主并不觉得真的是眼前这个少年人做的,他根本不相信七品能插足五品的战斗,并且还能对抗六品。
但不妨碍他出言恭维两句。
“妖主谬赞,不过是些纸上谈兵之举,上不得台面,还是上座,我们细谈。”李启笑笑,不做多谈,只是邀请吞天妖主坐下。
他不担心吞天妖主突然发难,因为现在阳凝和沉水碧都在身周数丈之外的另一个房间中。
数丈,这个距离对五品来说基本等于没有,哪怕吞天妖主出手,李启也绝对不会有事,这是他对阳凝和沉水碧的信任,也是对吞天妖主的小小试探。
却见吞天妖主呵呵笑着,一副好老人的模样,点头回答道:“也是,一番胡闹,我也有些渴了,那就先坐吧。”
说完,他坐下,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气。
然后,吞天妖主的眼神动了动。
他毕竟也是大道统的传承,是吃过见过的,当即说道:“蓬来仙茶,阁下真是阔绰,这东西对七品来说,可谓是无价之宝了吧?”
李启笑笑:“确实有些珍贵,不过用来款待贵客,岂能怠慢?纵然是再珍贵,也是值的。”
话是这么说,实际上李启根本没怎么当回事。
这东西还有三颗茶树放在祝凤丹的那一院子的垃圾堆里面,李启想怎么薅怎么薅,只要不薅死了,估计祝凤丹都懒得抬眼皮。
以李启的水平,想薅死,估计也有点难度,那三颗茶树的品级比李启都高。
老师心大这件事,算是有利有弊吧,弊端就是老师容易把你忘掉,好处就是他也很容易忘掉别的,他忘掉的自然就是你的,反正祝老师也不会和自己计较。
而吞天妖主,自然也看得出李启的随意。
眼前这个年轻人,好像是真的不把蓬来仙茶当回事。
为了不在气势上被压一头,显得自己好像是土老帽一样,于是吞天妖主立马说道:“只是有些可惜,虽然是真正的蓬来仙茶,但好像没有经过炮制,本身品质也已经劣化,和蓬来的老师傅炒制出来的仙茶的差距还是很明显的,我曾经在师尊座下喝过真正的仙茶,其韵味更甚,阁下此茶虽好,但还是稍逊一筹了。”
这是在互相显摆背景了,是谈判的开胃菜,双方在证明自己的底气和撑腰的靠山。
李启听完,却坦诚的说道:“确实不如,没办法,蓬来的炒茶老师傅,可不是我请得起的,所以只能自己撸袖子从茶树上摘,也没好办法去炮制,所以只能如此了,还望妖主见谅,招待不周,海涵海涵。”
这句话把吞天妖主噎了一噎。
茶树?
他家住蓬来吗?
不对,应该不是,蓬来仙茶虽然只有蓬来出产,但偶尔也会送几株出去。
但是……蓬来是什么地方?
道门圣地,海外仙岛,能让蓬来亲自送茶树过来,并且还在他家,他可以摘?
这是何等身份?难不成是某位三品的嫡子不成?
而李启这边,也在暗自揣测。
蓬来仙茶这玩意儿他偶尔就会拿出来抬身份,没有一个人不被震惊的。
但现在,吞天妖主虽然有些震惊的表现,可居然还能说出其中的门道,足见他其实并不是什么土老帽,确实是有背景的。
双方都暗暗忌惮起来,但表面上的笑容却是愈发热情。
“咳咳,好茶,不过,迎后,珏赤凌对阁下却多出了些疑问,斗胆失礼想开口问询,不知阁下介意否?”吞天妖主问道。
李启马上回答:“自无不可,妖主乃贵客,有什么不能问的?请——”
“敢问阁下,先前说我只是误伤,意外参与其中,是何原因啊?”吞天妖主和善的问道。
李启听见这个事情,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马上回答道:“噢,原来妖主疑惑的是这个,是这样的,此次出手,其实只是了断当初和绿山神金齿的一段因果,妖主或许不知,我与他的儿子金不唤,昔日有过恩怨,险些死在他手中。”
“后来,我将金不唤打败,但绿山神金齿这时候却出手,欲要将我于死地,若不是我身上有老师布置的后手,恐怕就真的要葬在那里了。”
“所以,此番我有了朋友和长辈相助,便起了教训教训他的心思,所以这才出手,想夺了他这个世界,让他白忙一场,只是不曾想到他找到了妖主,这才闹出了许多是非,我在这里给妖主赔个不是。”
李启笑着回答道。
吞天妖主闻言,打量了李启一下。
说实话,李启的鬼话,他最多信一半。
但这一半也已经能够说明很多事情了,最起码恩怨这块应该是真的,但动机上应该是有保留的,若真是单纯为了泄愤,那绝不可能说动两个五品帮他。
五品不是傻瓜,更不是任人驱使的仆从,自然也有骄傲所在,哪有可能因为这种理由呼之即来挥之即去?
哪怕对大道统而言,五品的地位也是高于那些年轻天才的,许多的所谓天才,未必能成长到五品。
就算他说的是真的,那么纯粹为了泄愤就能够命令两个以上的五品,这种程度的背景,根本就不可能和金齿发生冲突。
所以,吞天妖主随后斟酌着说道:“原来是这样,只是……金齿毕竟和我是同门师兄弟,同出移山大圣一脉,还望阁下惩戒一二后,手下留情,也让金齿有个弥补的机会,亲自给阁下道一声歉,大家化干戈为玉帛,日后也能相逢一笑,或许还能成为彼此臂助,岂不欢喜?”
这是在给金齿讨活路了。
这反应让李启有些惊异。
他是亲眼看着在局势不妙之后,吞天妖主掉头就走的,本以为是个冷血无情之徒,没想到这时候反而惦记起绿山神的性命了。
但他却不知道,吞天妖主能混的这么开,自然不可能是什么忘恩负义之徒,实际上他的名声不错,有‘急公好义’之称,只是他分得清楚事情能不能做。
当时的情况,已经救不了金齿了,倒不如干脆逃命,回去禀报师门,或许还能救回绿山神的真灵。
不过,因为李启本身就没准备亲自动手杀金齿,所以干脆的说道:“那是自然,既然妖主亲口与我说项,那自无不可,只是绿山神中了我的秘法,此法我尚未研究透彻,暂时无解,只能靠他自己挣扎出来,但难度不大,花个几百年时间,应该就能清醒过来了。”
“区区几百年而已,无妨,也算是个惩戒,让他知晓阁下的利害,日后也好长长眼睛。”吞天妖主马上说道,对李启感官也好了一些。
这人还是很给他面子的,或许真的不是什么要命的仇,只是公子哥发泄一下而已。
二人再度饮茶,寒暄,商讨了一些实际上的利益。
吞天妖主做主,将圣焰界送给了李启,当做金齿的赔礼,李启自然含笑收下。
两方暂时‘冰释前嫌’,各自吹捧一番,起码表面上是宾主尽欢。
茶里添了三次水后,吞天妖主便起身说道:“今日和阁下相谈甚欢,只是我还有要事要做,还要带金齿回去,以及救下一个侄儿,就暂不留下了。”
“妖主请留步,听完我这段话再走,如何?”李启马上开口拦住。
“嗯?阁下请说。”吞天妖主停下,知道正戏来了。
“妖主,敢问你拆解这个世界群所用的阵法,是以引力为主的吗?”李启开口说道。
“噢?阁下竟然看得出来?确实如此,我自身便是妖星,所以这阵法便我以我为核心,万物的吞噬之力彼此勾连,互相容纳,此乃事物的本质,不可违逆,所以借助这点,便可以拖动整个世界群。”吞天妖主如此说道。
“确实思路很厉害,不知妖主可否借阵图与我一观,小子恰好喜欢阅览各种不同的法门,只是看看。”李启马上说道。
说实话,这个要求其实有些失礼,但并没有到关乎身家性命的程度。
毕竟,阵图这种东西,本质上是一件法宝,是用诸多材料结合,有珍贵的宝物作为阵眼,有契合性质的宝物做阵枢,有别的各种材料当阵基,再由阵法高手出马布阵,制成阵图,然后就可以直接用了。
吞天妖主思索了一下。
对方毫无阻碍的就让自己带走绿山神,恐怕就是打了先卖一个人情的主意。
那这么看,他拉拢指挥罗浮山余孽的筹码也从水中浮出。
这种阵法,恐怕罗浮山已经没有了,但罗浮山现在急需开源,多挣些钱来稳定形式,所以需要一张阵图。
所以,眼前这个七品的年轻人,便是以这个为筹码,吸引到了罗浮山余孽们的帮忙?
不过,这里有一个问题,是这个年轻人耍的心眼吗?
阵图毕竟是一个实际存在的东西,看一眼虽然能窥破一些底细,但想要复制一张出来,可不是看一眼的事情。
如果真能看一眼就复制,那这人的本事和阵法水平,根本不需要看,他凭借自己的底蕴也能做一张阵图出来。
更别说这张阵图,实际上阵眼是吞天妖主自己,是他的妖星本体作为阵眼。
思虑再三,吞天妖主笑道:“若只是看看,那有何不可?阁下请,只是我忙着办事,只能借出半个时辰,还请阁下见谅。”
“够了,够了,我就只是见识见识,哪里需要半个时辰?给我一刻钟就好。”李启马上摆手,如此说道。
这个态度却让吞天妖主有些迷湖了。
五品的,能够撕裂世界群的阵图,肯定是极为复杂的,一刻钟,也就真的只能看看了。
莫非他真的没有那么多奇怪的目的,单纯只是想看看?
吞天妖主这么想着,手中却也不停,却见他脱下上身的衣物,展露出皮毛覆盖着的后背。
李启一愣。
这阵图,竟然是直接刻在吞天妖主身上的!
怪不得他不怕自己拿!
第四百一十九章 阵图
在上面,是复杂的星图。
六甲之上运斗柄,设十二月之合神,为十二将间置十干,次列二十八宿、三十六星。
视干日、支辰、阴阳,以为四课。干日上神为日之阳支,日上神本位所得之神为日之阴支;支辰上神为辰之阳支,辰上神本位所得之神为辰之阴支,好似四课?这是阵枢,是某种基础的假设。
角德在己,阳子阴午,生气卯,死酉,刑祸申,这是阵基,好像是在描述几个国主不同的位置?
又有星位,日出寅正二刻,月出戌初二刻,昼六十二刻,夜三十八刻,敛狭每刻约得十之九二分,曲一万六千三百八十四,以第十二次之曲数一万六千三百八十四乘之,得三千一百四十一寸五分九厘二毫,这是在标记和计算出所有世界位置和变动。
李启注意着这些,才发现,这是以星图的方式,标记了这个世界群所有世界的位置。
这个阵图,是需要自己修改的。
阵图只是一个解决方法,而不是一个工具,需要使用者自己勘测和计算。
要知道,世界并不是静止不动的,在无尽虚空之中,引力的作用下,在不断的前进移动,改变自己的位置。
而这张星图,就是标注了诸多参数和计算方法,只要将星图导入其中,然后就可以计算出每个世界在下一刻将会怎么移动,位置会出现在何处。
这是非常困难和复杂的事情,要知道,这些世界在引力的作用下是互相引导的,你拉着我,我拉着你,彼此牵扯。
然而,这张星图,通过某种奇异的算法,将这些世界和域外诸多区域都做成了‘不受力’的情况,极大程度上简化了复杂的计算,甚至将‘引力’给消掉了,让妖星得以正常存续,而不会影响到其他物体,只需要在需要的时候展开就行。
如此一来,妖星就能作为阵眼,通过自身对所有世界的牵扯,加上几个阵基,也就是其他国主的锚定,逐步逐步的拉动整个世界群,朝着自己想要的方向前去。
对引力的重新诠释,将吞天妖主这颗妖化的中子星的力量带来了其他去路,拓宽了他的道途。
天才一般的做法,创造这张阵图的阵法大师,确实有独到之处。
李启继续观察,他所有的感官全开,真知道韵仔细观察着这张阵图。
他没有去管那些具体的数据和组成结构上,他的重点放在了这张阵图的原理。
真知道韵在最初还是进度条模式显现的时候,李启就可以利用它的特性,来完成速读,记忆,和背诵。
一本书只要通读一遍,进度条满了就自动背下来了,一个术法也是一样,可以直接学会。
本质上,这来源于真知道韵‘读取信息’的能力,真知道韵可以直接读取事物中的信息,然后刻在李启脑子里。
现在,在这张阵图上,也是如此。
李启不需要记数据,他正在以超越吞天妖主想象的速度掌握‘原理’。
一刻钟后,李启抬头。
“多谢妖主,这张阵图确实神妙,竟能以这种角度诠释引力,应该是专人为你打造的吧?”李启说道。
“确实如此。”吞天妖主重新穿上上衣,笑着说道,还是那副每次眨眼都会变换的面孔。
李启点头,然后拱手:“那我就不送妖主了,绿山神就在世界壁垒之外,慢走。”
“那我就先行一步,告辞。”吞天妖主彬彬有礼的说道,然后消失在了原地。
李启等到世界壁垒明显反应到一位恐怖到世界惊惧的强者离开之后,这突然蹲下身子。
他的眼睛充血!头脑在一刹那散发出极致的热气,就好像蒸汽机打开锅炉的那一刹那一样,人身小天地紊乱,元神受损!
元神并非是神魂,而是李启凝聚的第一尊身中神,也是他的信息处理中枢。
解析五品的阵法,哪怕只是原理,对李启来说也是沉重的负担。
好在,他就在刚才,当着吞天妖主的面,和不要钱一样喝了一大罐蓬来仙茶,通过这种神异的宝物,将伤势压下,没在吞天妖主面前露怯。
这样一来,在吞天妖主看来,他就真的只是单纯的‘看看’了。
暂时如此吧。
至于绿山神……
就连凌霄国主都能镇压的住五蕴魔血,李启可不觉得吞天妖主会没办法。
五蕴魔血,只是增加了一个五品的控制手段,这是在天平上压下了筹码,兑掉了绿山神这个子,让吞天妖主产生了有‘第三个五品’这而已个错觉而已。
但这不代表李启准备放过对方,他已经通过终端给钟明楼发了消息,让他帮自己一个忙,用巫神山的关系给绿山国主传讯。
以绿山国主和绿山神的利益冲突,双方这一次必然要分个结局出来了。
绿山,这可是来自天下的‘福地’,纯粹的金行之山,每隔一段时间都会自然产出天生金气,绿山国主说不垂涎是不可能的。
不过那就和李启没关系了。
绿山神若是能挺过去,那就是他应该活下来,李启不会再做追击了。
如果死了,那也是绿山国主动的手,和李启也没关系。
李启这边正在散热,身后的房间里,沉水碧马上冲了出来,将他抱在怀中,伸手凝聚太阴之气,注入李启的元神,护持他的思维。
李启脸贴在胸口上,咳嗽一声说道:“拿到阵图原理了……咳,以你的阵法造诣,只要找到材料,应该可以复现吧。”
是的,吞天妖主想的没错。
一定需要一位阵法大家才有可能复刻。
但恰好,李启身边就有一位。
兔子的阵法造诣可是相当厉害的,配合李启提供的数据,他们可以自己推演出一个或许没有吞天妖主那个那么好用,但也足够使用的阵图。
如此一来,收集世界群就只是体力活了。
阳凝本来也是一起冲出来的,但看见沉水碧把李启抱在怀中,她捂住了眼睛,表情痛苦,干脆的化作一只金红色的小鸟,往天上飞去。
真是一句话都不想说。
恨不得放火烧了这里。
可惜烧不得。
气。
过去了几个时辰。
此时此刻,吞天妖主已经带走了绿山神,并且找到了金不唤。
只是,刚刚在域外出现,就听见金不唤慌里慌张的说道:“妖主!妖主!我刚刚想起一件事!”
“什么事?对了,贤侄,你父亲在这里,不必担心,只是中了敌人的咒术,暂时动弹不得,不过我认识一位专家,他擅于此道,要不了多久就可以复原了。”吞天妖主将愣在原地一动不动的金齿放在金不唤身边。
然而金不唤第一个反应不是去搀扶父亲,而是立刻利用术法,勾勒出一块令牌的形状和性质,慌忙说道:“妖主!我刚刚离开你们之后才想起来!那个李启,那个李启,他有一块大祝令牌!”
吞天妖主本来还是温和的笑着,听见这话,表情顿时僵硬起来,他瞬间消失,然后出现在了金不唤面前,表情冷漠,直接抓住了他的衣领,咬牙说道:“你之前为什么不说!?”
金不唤露出哭丧的表情,颤颤巍巍的答道:“我……忘,忘了。”
这个答桉几乎要把吞天妖主气的晕厥。
不过,吞天妖主不是什么会被怒气冲昏头脑的人,仅仅只是一瞬间,他就意识到了,金不唤绝对不是什么会忘掉重要事情的人。
也就是说……
他中了招,是那个七品巫觋的手笔?
“贤侄,恐怕你也中了他的邪术,他应该是故意让你忘掉,然后又故意让你在此刻想起来。”吞天妖主长舒一口气,如此说道。
金不唤被提醒了一下,顿时也脸色铁青。
他也反应过来了。
吞天妖主则更加深入的思考,很快就得到了答桉。
这是一个圈套,如果金不唤当时带着大祝令牌的消息来的话,以吞天妖主的性子,根本就不可能去,那么他的目的就达不到了。
然后,在此刻揭露大祝令牌的事情,又能够让自己不出面,远在亿万里之外,轻松打消了吞天妖主找后台去报复的念头。
真是打的好算盘。
“罢了,此人恐怕是大祝弟子,那就是货真价实的巫神山公子了,这般身份已经能与我平起平坐,就算去找我的师尊,他老人家也不一定会愿意得罪一位大祝。”吞天妖主摇了摇头,然后说道:“贤侄,你仔细回忆一下,看看能不能复现出更多,让我看看这令牌的细节,判断出这东西出自哪位大祝之手。”
金不唤自然连忙答应,然后仔细的一点点复现那令牌的模样。
旁边的吞天妖主也开始根据特征和气息进行回忆。
只是,构建到一半的时候,他突然想起一件事。
数百年前,老师说过,蓬来发生了一件轶事。
一位巫神山大祝公然抢走了三株蓬来仙茶茶树,惹的好几位地仙恼怒,为此追杀了几十年,最后还是双方的长辈出面这才平息。
那位大祝他素有耳闻,是个很有名的浪荡子,满世界游荡,行事任性古怪,人缘极差,就连巫神山内部都有很多人看不惯他,做事不顾后果,不过却至今仍然潇洒的活着,惹出过诸多祸事,都有巫神帮忙收尾,有传言说他极受宠爱。
“祝三……和他的徒弟?这倒是能解释会做出这般荒唐之事,还敢联手罗浮山余孽,或许这就是这一门的传统吧,胡闹,任性,不知死活。”吞天妖主喃喃自语道。
这也是一种警告吧,这一脉的名声已经阻止了吞天妖主去找人报复了。
别和疯子一般计较,容易吃亏,如今只不过损失一个六品世界而已,且退一步,不算什么,如果对方想要得寸进尺,那再摇人不迟。
但也需要做好准备,免得这小疯子真的把自己当大祝本人,肆无忌惮。
若他真是如此,那便是无礼又无理,那时候拉拢人手,出手承接,师出有名,不怕背上以大欺小的名头,若是对方长辈出手,自己也不是没有师门。
一切算盘都已打好。
随即,吞天妖主转身:“贤侄与我离开,此地不宜久留,还是先走再说。”
金不唤立马点头如小鸡啄米。
吞天妖主将金不唤收起,迅速在虚空之中驭光而遁,借助引力拉扯将自己的速度极快的提升,离开此地。
时间逐渐流逝。
转眼之间,已经是小半年过去了。
圣焰界的战争,终于落下了帷幕。
绿山神的消失,让信徒大军彻底崩溃,失去了主心骨,以及绿山神赐予的神术,在嘎嘎这位天命之子的攻势下,他们根本没有支撑太久。
而嘎嘎的战绩也非常的离谱。
对方也有智者,设局让嘎嘎被埋伏,弹尽粮绝,陷入绝地。
但嘎嘎却带着四千人冲击五十万人的包围军阵,此刻只见地动山摇,飓风袭来,一场天灾硬生生把对方的军阵撕开。
然后,嘎嘎的冲锋如同一把尖刀直接穿破对方的防线,最终居然取得了胜利。
在天灾的帮助下,有天时地利的帮助,加上他以兵气之法统军,于是便得到了难以想象的战果。
嘎嘎一战成名,终于从‘众多军阀’中脱颖而出,成为了圣焰界数得上的大人物,一时间敌众望风披靡,还有无数人前来投奔。
他一时间成为了类似于‘盟主’一样的角色,他的威望与名声日益增长,每一天都更加盛大,随着敌人的节节败退,他统治的疆域越来越大。
小半年的时间里,从一个地方小军阀,他经历了很多事情,生离死别,在一众美人中找到了真正的爱人,以及……了解到了古代圣王的死。
这许多事情都对他造成了相当强烈的冲击,但也让他逐渐成长。
而李启和沉水碧,则在背后默默看着这一切。
等到这位和他们达成约定的崭新圣王成长起来之后,圣焰界的事情就真正告一段落了,这里将会产出源源不断的圣焰,供给给李启的产业链。
李启静静的等着这一切的发生,做完之后,域外的事情就告一段落了。
第四百二十章 姐妹交流
圣焰界,李启隐居的山洞之中,阳凝百无聊赖的啄着一种植物的种子。
那是圣焰界的本土植物,李启也不知道叫什么,但阳凝似乎很喜欢,她经常放一堆在桌子上,然后变成鸟儿的形态,和啄木鸟一样把这些种子啄破,吃里面类似坚果一样的果仁。
一边啄着果仁,她一边对着旁边的沉水碧说道:
“我不是很懂你们为什么要搞的这么麻烦,将此地天道炼化,然后花个十几年,让新生代都自愿生殖崇拜,大量繁殖,之后把所有的娱乐活动都做成道场,以幻术帮助他们凝聚圣焰,这样的效率高得多,管理起来也方便,还不会造成那么多的伤亡。”
“那样……有伤天和。”沉水碧编织着阵法,轻声说道。
编制阵法,制定阵图是她最近在做的事情,目测也是未来几十上百年里一直要做的事情。
听见沉水碧的话,阳凝仰头咽下一颗种子,不屑的说道:“有伤天和?修行本就是逆天之举,你我修行本就是夺天之造化,天和是什么东西?”
“逆天者,先天而弗违道,因其先天之道,先天之道,所以能反天逆天,而不顺天者,总在一遁之妙,可不是说非要和天作对。”沉水碧马上纠正。
逆天者,先天而弗违道。
沉水碧轻轻一语,道破了道门的核心思路,若是在外讲道,就这一句话就能让不知多少人修为突破。
道门修行者以外界之物淬炼己身,吐纳掠夺天地元气,确实是逆天之举,但是重点是‘先天而弗违道’。
道,比任何‘天’都要更加本质。
修行的逆天之举,本身是想成为先天之人。
这就是道门的目标,逍遥,解脱,不受任何东西的拘束。
寿命,苦厄,乃至于这片天地,宇宙本身,世间万物,所有存在,都不会成为束缚。
出入生死之境,逍遥天地内外,只遵循内心的道本身,从心所欲,不再受到半点羁绊。
仙,以声誉为朝露,蹈炎飙而不灼,蹑玄波而轻步,鼓翮清尘,风驷云轩,仰凌紫极,俯栖昆仑,他们的行动准则只有自己。
例如像嘎嘎这种状况,是道门最厌恶的。
被命运推着走,被‘天命’所束缚,成为‘天命’的践行者,看似雄伟壮阔的一生,却只是在既定的道路上出演一幕幕早已写好剧本的滑稽戏。
但是,不受拘束,不代表非要和天做敌人,仙比较擅长的是不理睬,直接离开,也就是所谓的‘遁’,遁甲,遁一,便说的是这个事情。
“但也没必要这么在乎天和,为了这个所谓的天和,浪费了太多的时间。”阳凝如此说道。
她根本没去指责造成了太多的伤亡,因为阳凝知道这都是为了让更多人活下来,有些时候总得选,就好像当初罗浮山留下来断后的前辈们。
“李启是巫觋,他总想着做的好一点,不至于逆反太多。”沉水碧如此说道。
“所以我才不喜欢他,搞不懂你怎么想的,巫觋修行处处都和顺,最终一定得不到超脱。”阳凝飞了起来,绕着空中转了两圈,好像是消食。
“顺天得时,顺地得助,顺人得和,顺仁无失,顺道有德,没什么不好的,既然万物皆顺,那超脱与否又有什么区别呢?”沉水碧如此答道。
“区别大了,选择权在不在自己手中,这可是天壤之别。”阳凝落到了沉水碧的肩膀上,用喙啄她的脸。
“那你要和他论道吗?”兔子没有继续争论下去,而是直接反问。
“他说不过我,他还年轻,只有七品,对,这也是我很奇怪的一点,你找到应该是个丈夫,而不是儿子,看你现在对他的样子,简直就像母亲对婴儿一样,甚至还得时刻控制自己的力量,免得伤到他。”阳凝无趣的回到桌子上。
“他只花了不到五年。”沉水碧说道:“而且,他是个合格的丈夫,别忘了你现在所在的这个世界,罗浮山在域外的破局点,是他拿下来的,他做这些是为了罗浮山。”
“是,我承认,很惊人,七品居然能够做到这些事情,尤其是他的修为是在几年内从无到有的,但你没必要嫁给他,罗浮山不需要你这样的牺牲!”阳凝似乎有些恼怒了。
“这不是牺牲,阳凝,他是我爱。”沉水碧坦然的说道,手中编制阵法的动作不停,符文在她灵巧的手指中弹出,镌刻在阵图的基盘之中。
然后,她接着说道:“我呵护他仅仅只是因为他尚需要时间成长,一如他等待我恢复的时间一样,那时候的他一样也可以轻松杀死我,但他没有。”
“以他的天赋,要不了多久,最多两三千年就可以达到五品,甚至在他攀登四品的时候,或许你我都还在原地踏步。”
“嘿,你我可是生下来就七品。”阳凝不悦的打断了沉水碧的话。
“是,生下来就七品,然后走到五品花了九千年,这还是有娘娘全心教育和辅助的情况,更别说我们直接继承了掌教的一部分道韵……而他用凡人之身,很有可能在两三千年里做到这点,这还不够说明情况吗?别用修为来评判人,如果要是这样的话,我们有什么资格站在娘娘身边说话?我们的修为对娘娘来说又算得了什么?”沉水碧反问道。
“但你怎么知道?你的一切都是推测,他毕竟只是个凡人,而且还是个登徒子,趁虚而入,甚至还强上山门,搞的一团乱!”阳凝一展翅,摇身一变,变成了具有金红色长发的女子,坐在桌旁,拍着桌子说道。
“而且,我承认他的天赋过人,但我越想越觉得,他好像是在施恩给你,归根结底,他当初认识你的时候甚至都没有修为——”
“修为是积累起来的,积石成山,积水成海,不积而能成者,天下未有,积道德者,天与之,地助之,鬼神辅之,凤凰翔其庭,麒麟游其郊,蛟龙宿其沼,故以道位天下,夫道者,德之元,天之根,福之门,万物待之而生,待之而成,待之而宁,你忘了道祖的尊号是什么了吗?怎么会以这种方向来驳斥人?”沉水碧如此说道。
这话把阳凝噎了回去。
道祖的尊号。
全天下的道门修行者都知道,入门课。
道德天尊。
这可不是凡人们口中的‘道德’,那种道德更应该换个名字叫做‘风俗’。
这个尊号,代表的东西更加伟大。
行于万物者,道也。
通于天地者,德也。
这个尊号的分量,也就不言而喻了。
沉水碧连这个都抬了出来,那阳凝还能说什么呢?
看着哑口无言的阳凝,沉水碧放下了手中的工具,转而挪了挪位置,坐在了她的身边。
“而且,我知道你的顾虑……阳凝,这不是一次交易,也不是什么利益互换,我为他做那些事情,是因为我愿意,而他为罗浮山背上这些债,也只是因为他愿意。”
“一切顺其自然,事由自然,莫出于己,无为无造,万物自相治理,出于心而发乎情,没什么大不了的,不用想那么复杂。”沉水碧说着,又重新拿起工具,开始编制阵法。
没什么特别的,只是互相都想这么做而已,没有交易,不是利益的交换,更非某种牺牲。
兔子一如既往的冷静,澹然的做着自己的事情。
比起罗浮山初灭时候的无助,她现在显得更加冷静了。
然而阳凝盯着她的背影,发出一阵不悦的咕哝声,突然变出羽翼,化作金红色的小鸟,倏忽一下从这个洞府之中飞了出去。
而在另外一边,李启正在写计划书。
并不是所有事情都能在脑子里想清楚的,尤其是关乎一个世界的诸多势力之间连携的时候,哪怕是李启也得详细做个计划,然后一点点的微调。
帮助天命之子走向他的既定之路,等到天命之子登顶之后,当初结下的契约就会生效。
那时候,可没人能反悔,这是利用祭天仪式和天道达成的契约,圣焰界的命运在那一刻就已经注定。
所以,李启必须保证嘎嘎能够顺利的完成自己的天命,成为名副其实的‘天命之子’。
不过,他本人倒是对此有些悲哀。
天命之子,得到了巨大的助力,整个世界都在帮他,不过却必须履行自己的天命,这是来自天道帮助的代价。
天道无知无识,但却有灵,它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他会处于本能给予一个人‘天命’,这个人就会在冥冥之中走向既定的道路,期间他会得到世界的诸多投资,但最终,这一切都是为了世界本身。
但对于李启这种‘自由’的人而言,这种天命着实像个笑话,比起得到的,失去的更多。
当然,对更多人而言,他们巴不得成为天命之子,因为这样可以得到优握的生活,可以快速提升修为。
见过世面,自我感觉良好,惯于过着近乎于不劳而获的生活,这种生活方式往往令人眼红,这让他们自身并不觉得有任何需要解放的必要。
各自的追求不同吧。
就在李启忙碌着做这件事的时候,随着一道火焰的的降临,他愕然抬头。
“啊,阳凝?”李启停下手里的活儿,看向落下来的金乌。
不管怎么看,这都是非常美丽的鸟儿。
羽毛上燃着火光,浑身都泛着金红色,灵巧又敏捷,而且还很强。
比沉水碧强得多。
李启听说过,兔子很有好奇心,擅于研究,非常宁和,学习过医术,炼丹,阵法,奇门遁甲,对乐器,绘画,礼仪,历史,甚至是织布养蚕都有所涉猎。
但阳凝对这些都不感兴趣。
阳凝从小到大,只对一件事有兴趣,那就是变强。
她精研武艺,专注于提升修为,很喜欢和别人动手,从小到大沉水碧就没少挨过她的揍。
当然,事后罗浮娘娘会打回来,这件事,兔子以前还专门和李启说过,就在离开清雾城之后的那一小段时间。
结果嘛……自然就是,阳凝打起架来非常强,五品之中很少有她的对手。
对此,李启一点都不怀疑,他就挨过好几顿揍。
真希望这位小姨子以后的脾气能好些。
但李启的希望显然落空了。
阳凝落下来的瞬间,冲击波直接在空气中扭曲出一道墙,李启猝不及防被这道墙撞倒,直接被掀飞了出去!
这一下直接让他胸闷头晕,眼前直冒金星。
但下一秒,已经变成人形的阳凝轻轻招手,李启又感觉一股巨力袭来,攥着他往阳凝的方向飞去。
这个山头就在这种冲击中崩塌,而李启最终毫发无损的站在了阳凝的面前。
就是有点头晕,想吐。
李启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阳凝似乎很想打自己一顿,但她也知道不能下手,毕竟李启真的很容易被她捶死。
所以她气恼之下只能用这种方式,算是……发泄一下?
李启苦笑,算了,小姨子总是会有点不舒服的,谁家姐姐被拐走了,估计都不会太舒服,除非是那些不可言说的书籍里。
那种就太不知廉耻了。
“好吧,什么事情?阳凝?”李启看向阳凝,深呼吸几口,恢复了正常。
毕竟是七品,也没什么真正的伤势,他的身体虽然在七品之中算是孱弱,但对于这种做法还是能算在‘玩笑’这个范畴的。
真正让李启紧张的,是阳凝那张脸。
小姨子看起来很不高兴。
不过,很快,阳凝长舒一口气。
“你的计划里,需要罗浮山的人参与进来,对吧?我只是第一步,接下来,你还准备把目标放在其他世界群,然后扩充你的商业,积攒钱财,然后为罗浮山偿债,这是你的打算。”阳凝看着李启,如此说道。
“呃,我确实是这么准备的,实际上我已经做了一些前期工作,很多准备也已经做好。”李启不确定的说道。
阳凝是对这个计划有什么疑问吗?还是说,她反对这样?
要真是那样,那可不好办了。
但让李启没想到的是,阳凝长舒一口气之后,对李启说道:“那,有需要的话,尽情使唤我吧。”
语罢,她消失在原地。
第四百二十一章 回长安
李启愕然。
但阳凝已经走了。
李启愣的有些久,以至于旁边被冲击波震的崩坏的山壁直接崩塌了下来,砸在了他身上。
好在只是凡物。
现在的李启,把凡铁当饼干嚼了都没什么问题,一座山头被摧毁崩塌的冲击力也就只能让他跌落一下而已。
回过神来,他立马掐诀,身体被一股风气托起,碎石从他身边散开,飘在空中。
刚刚,他好像听见了……
阳凝服软了?
他见鬼了是吗?不对,对现在的他来说,鬼根本不算什么。
这应该是撞邪了。
不过只是懵了一会,他飘然落下,落到地面上。
还是继续筹划天命之子的事情吧,之后在域外切割世界群的事情,慢慢来吧,不急于一年两年的。
光是沉水碧编制阵法,就少说几十年过去了,要是遇到点困难,搞不好就是几百年的事情,就这还算快的。
这种大型阵法,整个千把年,也没什么话好说。
好在不用自己做这件事,自己只需要把囫囵吞枣的把原理背下来告诉沉水碧就行了。
其实罗浮山本身应该也是有这种阵图的,但沉水碧和阳凝都不会,会的人……估计都死了,至于现成的阵图本身,应该也已经成为了战利品。
不过,当务之急还是趁着这个时机,扩展唐国那边的渠道,这也是可乘之机呀。
毕竟,柳东河似乎是因为天魔的那次事件升官了,如今利用官位晋升三品,也算得上是朱紫贵人,这条人脉不能滥用,但也不可能不用。
毕竟,柳参之的道基已经是和李启合作的了,因果已经结成,谁能脱身而出?除非柳东河直接不要儿子了。
但可能吗?
所以,圣焰界当前的产能,主要还是供给在巫器蚕的生产线上。
都安排好了。
所以,下一步就是安排嘎嘎去击败最后的敌人。
绿山神在这个世界的教宗,这个世界最强的一个七品,他是嘎嘎实现天命的最后一个阻碍,也是最后一个预兆。
杀死他,需要让嘎嘎再经历一些奇遇,拿到一些宝物,多成长一些——
等等,怎么回事?
李启还在计划之后怎么给天命之子安排奇遇的时候,突兀的,他感觉到一股锐利的剑气!
这个世界都开始为之欣喜!
李启能够清晰的感觉到天道的欢呼,那是宿命达成时候的喜悦!
不做他想,李启立刻起身,呼唤阳凝。
刚刚消失的阳凝马上有出现在李启的面前,抓住他,然后倏忽一下,瞬间消失在原地。
一个六品世界,五品修士在其中已经可以称得上是‘瞬移’了,几乎任何地方都可以立刻移动到那里。
所以仅仅是几个呼吸之间,李启就来到了剑气爆发的地方。
阳凝也到了这里,而且,她目光惊异,十分惊奇的看着战场中央。
在那里,七品锐利的剑意直刺天际,嘎嘎举着一把破碎的剑,昂然向天。
在他的脚下,一个七品圣焰界土着,重伤垂死。
那正是李启之前准备让嘎嘎应付的‘最终挑战’,李启还准备安排点奇遇,让嘎嘎能够更好的应付对方。
但现在看起来,已经不需要了。
“临阵突破……怎么可能,你的底蕴才多少?你修行才多久?!”那圣焰族七品,绿山神的忠实信徒大声吼道,语气里全是不可置信。
而嘎嘎抬头看天,缓缓坐到了地上:“我只是想明白了一件事。”
但他没有说是什么事,反而是一剑刺下,将这位最大的敌人,一直以来阻止他的宿敌,绿山神的走狗,掀起这场大战的祸首,刺穿了头颅。
“哇,真是惊人,我都没有想到你能在这个阶段突破,而且还能在计划外的时候,杀掉对方的指挥官,你是怎么做到的?”李启飘然向前,好奇的问道。
阳凝虽然是带李启来这里,不过她没兴趣参合这些事,所以干脆就在远处飘着看。
“仙人……你来的速度,真快啊。”
“对这个世界而言,我可以在任何时间出现在任何地方,你应该已经习惯了才是,怎么样,突破的感觉?我当初可是适应了好一阵才习惯身体的超凡脱俗。”李启走在圣焰族的尸堆之中,对嘎嘎说道。
这里是战场,理所当然尸横遍野。
但嘎嘎没有回答李启的问题,他只是说道:“仙人,你的那个问题,我有答桉了。”
“噢?洗耳恭听。”李启马上肃穆起来,认真听讲。
这是关于一个人对自身‘道’的理解,哪怕他是九品,也应该值得重视,更别说嘎嘎是已经是七品了。
虽然是天命之子,世界强行灌出来的七品,走到这里,基本等于道途断绝了。
“你说的那个难题,那个叫车的东西,总会碾死一些人,但是,我可以停下车,这样就没人会有事。”嘎嘎勉强支撑起身体,如此说道。
“这很难,你停不下所有车,总有一辆车会超越你的能力,最后你会被撞死在车前。”李启摇了摇头,如此说道。
这种问题,没有准确的答桉,只有自己的答桉,但……眼前嘎嘎说出的答桉,有些太理想化了。
“我已经踏出了第一步。”嘎嘎如此说道。
李启听见这句话,环顾四周。
周围的战场,可以看出,大致分成了两片,一片是护着平民的军队,另一片则是主力大军,看这样子,似乎是对方想要截击嘎嘎,让他不能带走人口,所以兵分两路,攻其必救。
这,就是一个典型的电车难题了啊。
救谁?
保住军队主力,还是保住民众?
当时摆在嘎嘎面前的选择,一定很苦涩吧。
不过,因此他才得出了这个答桉。
他主动出击,单人行动,以八品的修为突袭七品,临阵突破,阵斩对方。
这个战绩,虽然有很多水分,比如嘎嘎修行的是天下的法门,而这个七品只是个土着,甚至连长生都做不到,又比如嘎嘎是天命之子,天地自然会倾向他之类的,但无论如何,他做到了。
这个战绩,甚至让阳凝都露出了惊讶的目光,更别说其他的了。
哪怕是天命之子,做到这一件事情的时候,也足以证明很多事情。
“那祝你以后的道途顺遂吧,你的答桉……其实还不错。”李启点点头。
不需要解释太多,李启已经知道了嘎嘎的选择,既然如此,那也不必多说什么。
只是,如果是李启的话,他觉得自己不会像嘎嘎这么选。
嘎嘎的选择……很难。
他完全无视的李启为他规划的‘大局’,用自己的行动,选择了‘最好的结果’。
就和大部分人一样,其实人人都知道正确的路是什么,人人都知道好好读书,努力学习,锻炼身体,健康生活,奋发向上是正确的选择。
但很少有人会这么选。
无他,太难,太苦。
仅此而已。
比如李启当初干脆利落的放弃武道。
只是,总有人不信邪,想去试试到底有多苦,有多难。
那就让嘎嘎去试试吧,毕竟他已经踏出了第一步。
李启可以清晰的看见,嘎嘎的武者之心,他的道基,就是这个答桉。
正是因为得到了这个答桉,他的道基得以奠定,于是在世界不计成本的疯狂灌注下,他便在战斗中突破到了七品。
很值得钦佩,但他的以后的路不会和现在一样好走。
原因很简单,他之所以提升的这么快,是因为世界不计成本的提升,而七品是圣焰界能够灌注的上限了,之后的路……他得靠自己走。
李启将这个答桉记下,既然有人这么选,那也就有可以借鉴的地方,或许未来可以从嘎嘎的结局中看见这个答桉能带来的后果。
“那么,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新的圣王了,阳凝,让罗浮山的人接手这里吧,你们应该有能好好说话的人吧?”李启扭过头,看向了阳凝。
阳凝瞬间出现在李启的面前,惊愕的说道:“你要让罗浮山来管理这里?”
“不是管理,是接洽,还有,我记得我说过了,要让罗浮山参与这件事,不然我一直住在这里吗?我还要上学,已经旷课几个月了,这学期还没去过学校呢。”李启耸肩。
旁边竖起耳朵听的嘎嘎吃了心中一凝。
这位仙人,还在上学?
“可这里是你打下来的。”阳凝皱眉。
“是‘我们’,而且也不是打下来的,我们只是帮圣焰界驱逐了外敌,记得我们才说过,这里是罗浮山新的起点,但并非据点。”
“好了,嘎嘎,这位是阳凝,之后你登基的事情,就交给你们谈了,这个世界的秩序,取决于你们两个怎么商量了,我就先走了。”李启摆了摆手,离开了原地。
嘎嘎的表情瞬间严肃起来,他知道‘秩序’是什么意思,这是他从数年前就一直追求的东西。
如今,终于要实现了吗?
只留下阳凝皱眉,然后过了几秒钟,阳凝叹了口气。
她也不是傻瓜,已经完全明白李启的想法了。
那就这样吧,或许沉水碧说的是对的,她确实是有点过于担心了。
圣焰界的事情告一段落,同时也给李启留下了一点点兴趣。
选择了最困难的路吗……
李启回去的时候,若有所思。
但不管如何,一切都得慢慢发展才是。
李启回到了太学,继续做自己的学生,圣焰界的时间流速比天下要快一些,所以李启虽然在圣焰界待了半年多,但实际上天下只过去了三个月,李启只旷了一个月的课。
而且对太学学生来说,旷课简直是家常便饭,因此大家都不觉得奇怪。
就是博宇和柳参之抱怨的比较多,没了李启,很多研究都得暂时搁置。
李启的真知道韵,在研究上简直是开挂,直接将某个事物的本质解析出来,虽然解析的强度不能太大,而且所谓的‘本质’也得其他人看得懂才行,但这些本质,在当前这个阶段,却一点问题都没有。
大家谁看不懂?
李启也不存在连七品的事物都解析不了的情况,所以有李启在,进度就可以飞快推进,就好像做作业可以直接看参考答桉一样。
直接给材料的底裤看穿,有什么性质不需要试,一次性直接得知,方便的让人用一次就难以离开。
并且,博岳的加入也让进度飞速提升。
要说为什么,那就是直接让研究成本大幅度降低。
很多时候,某些实验是‘有概率成功’,而不是一定成功,并且有可能出现失误什么的,有时候极其重要的材料非得拿去试试,就有可能失败。
而这一切,在博岳手中根本不算什么。
利用魔种,他可以轻而易举的从时间的缝隙中偷取知识,利用魔种所制造的宙光碎片,其中就是真实的世界,失败就可以重来,一个珍惜材料可以一直尝试,尝试到成功为止。
虽然这样很耗博岳,导致他最近修为都开始跌了,神魂萎靡,但不得不说,确实很厉害。
至于柳参之,他没有巫神山公子们的种种神秘能力,但是毕竟唐国是他的老家,有着一位三品的老爹,整个研究设施基本上都是靠他在供应,各种材料,需要的设备,靠李启等人可拿不到,但借助柳东河,这些事情就能轻轻松松搞定。
三人联手,同时有着整个世界的圣焰供应,在经过了一段时间的积累之后,产能爆发了上千倍。
人道之法,在这种时候产生了巨大的作用。
罗浮山众人,那些道士们,现在已经入驻了圣焰界,负责收取各路的圣焰,以及当地的物资,然后给李启送过来。
同时,他们也得到了梅婆婆的首肯,成为了李启的臂助,有了这些罗浮山道士的帮忙,李启这才发现,有些事情真的其实很简单。
生产和销售是有很多环节的,从原料,制作,贩卖,各方接洽,都需要人来做,以前都是李启自己出马的,如今有了罗浮山的道士们,这些环节都可以交给他们。
至于最后得到的利益,包括圣焰转化而来的,以及巫器蚕卖出去的价格,除去分给博岳和柳参之的,剩下的属于李启的这份,李启都给了罗浮山。
他不需要这些身外之物,巫觋之道,只向内求。
如此一来,终于开始良性循环了。
罗浮山众人的债,终于开始减轻,而不是增加。
如此,李启也得到了了罗浮山的信任,不再是‘上门抢亲的登徒子’。
又是一天结束。
李启伸了个懒腰,从柳参之的院子里离开,准备回家。
这时候,却有个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姑爷。”
第四百二十二章 盘算
听到有人叫自己姑爷,李启马上意识到了什么,整理了一下仪容,他干咳两声清嗓,然后说道:“嗯?是庚桑吗?”
庚桑,全名庚桑冶,庚桑是他的姓氏。
目前,他是罗浮山最近和李启接洽的人,道成六品,战力不俗,修行的内丹法,修为浑圆如一,根基扎实,而且为人正派,也很变通,值得信任,所以被梅婆婆派来和李启接洽。
至于梅婆婆本人,李启到现在为止还没见过这位老人家。
她还在巫神山呢,不是那么容易见到的,李启暂时也没空。
不过从对方的种种举动看来,梅婆婆……应该对自己没意见吧,毕竟都亲自提取气息出手了一次。
这么想着,李启看向庚桑冶:“怎么了?”
这位道士的打扮非常经典,一身道袍,看起来约莫三十多岁,留着山羊胡,看起来精明能干,比李启略高,目光清明。
庚桑冶走上前来,说道:“姑爷,这一批的圣焰到了,一共四千万朵,增产不少是是南方大陆这一季的产量,主要原因是圣焰界那边种群数量恢复的不错,这段时间新生儿已经有超过六千万了,他们的农业产能跟不太上,所以选择了举行大型集会,开始主动大量产生圣焰,所以想用这些圣焰换取一些农业技术,阳凝真人已经答应了。”
说着,庚桑冶递过来一个六品洞天。
正是凌霄花神送的那个。
目前这个六品洞天承担了李启的货车职责,和圣焰界的物资交流全靠这东西。
当然,中间跑路的环节,交给了罗浮山的人。
至于沉水碧,现在她已经和李启一起回到了长安,圣焰界已经不需要她盯着了,所以目前两人正在长安过着普通的生活。
圣焰界的事情,已经全权交给阳凝了。
虽然她脾气暴躁,但李启绝对相信她的智商,以及对罗浮山的心,所以交给她一点问题都没有。
“嗯,这种事情就由阳凝自己决定就好,至于农业技术……阳凝决定用什么?农家的手法吗?”李启问道。
“不,真人准备用祈雨之术来换,道门也有祈雨控水之法,有了这个,圣焰族那种本土修行只有武道的地方,应该会迎来一波农业产量的爆发。”庚桑冶说道。
“也好,只是让阳凝注意点,不要过于盘剥,否则只会导致圣焰界越来越虚弱,最终损失的还是她自己,一个强盛的圣焰界,才能产生足够的圣焰,这一批新生儿都长大之后,一片大陆一个季度有上亿的圣焰简直轻轻松松,如果圣焰界实现对外扩张的话,每个季度十亿都是可能的。”李启叮嘱道。
“真人也知晓这些道理,姑爷不必担忧,东西送到,那我就先告退了。”庚桑冶拱手,然后准备离开。
“庚桑慢走,对了,这段时间以来,收益是多少?”李启又问。
“收益的话,大概能有三个六品世界,已经很多了,毕竟这才一两年时间,巫器蚕产生的效益还是相当惊人的,只是……餐具市场并不大,如果继续下去的话,大概不会有很大的突破了。”庚桑思考了一下,如此说道。
“这样啊,那我明白了。”李启点点头,目送庚桑行礼之后离开。
李启掂量了一下洞天,之后将这些圣焰投入生产,然后再把空的洞天交给庚桑冶就行了。
一切都是那么的有条不紊。
顺着这个方向来,
这才是生活啊,一切都好好的来,没有那么多横生变故。
只是,餐具市场已经饱和了啊。
巫器蚕,借助圣焰的力量,再加上杂家的思想灌输技术,成功的做到了千倍以上的产能扩张,甚至可以继续扩张。
但问题在于,巫器蚕可以做这些扩张的本质原因是‘有人会买’。
如今产能扩大了上千倍,成本也压了下来,但继续扩张没有意义,只会造成产品堆积,卖不出去。
说到底,长安的餐具市场,李启短时间内能依靠花神占据的也只有这些了。
不过,李启也没准备一直做餐具,巫器蚕这种东西,不应该一直给上苑提供盘子和勺子,迟早是要做别的事情的。
李启心中已经做了规划,就等太学的学业告一段落了。
快步离开,走了一段距离,李启终于回到了在长安的院落之中。
不过,和以往不同的是——
院落里有人,有灯光。
“我回来了。”李启推开门,如此说道。
“啊,你回来了。”沉水碧在房间里,没有站起来,只是抬头,微笑了一下。
两个人说着毫无意义的话,再平常不过的一天。
她手里还在编制着阵法,没办法,这是个很有可能持续上百年的大工程,可不能耽搁。
一件事连续做一百年,说起来好像很简单,但真正开始的时候,就会发现,其实是还是相当困难的。
李启则熟稔的挽起袖子,脱下庄重的长衫,换了一身宽松的室内居家服,坐了下来:“现在越来越好了,这才这么点时间,换算一下,已经有三个六品世界进账了,效率很快,只是,稍微遇到了些瓶颈。”李启坐到沉水碧边上说道。
“已经很快了,不必这么着急,已经有很多低品弟子受了你的恩惠,起码……他们现在是自由的了。”沉水碧停下手里的活儿,如此说道。
这让李启皱了皱眉:“你们偿清了一部分债,然后……送走了?”
罗浮山有了收入之后的选择,居然是偿清一部分低品门人的债,然后将他们送走?
罗浮山还是觉得自己会灭门是吗?已经在提前留下传承了。
“保险而已,做几手准备没什么特别的。”沉水碧如此说道。
“实际上,梅婆婆之前也有这个打算,也想要重新开始置些产业,只是之前我们身份尴尬,而且不好离开洞天,所以没有动手,如今有了你,这才有了理由,不至于被诘难。”沉水碧靠近了李启。
罗浮山也不是傻子,自然知道怎么做是对的,但没有李启,他们确实不好开这个头。
哪怕是如今,他们去做事,依然打的是‘李启’的名头,这是巫神山公子的旗号,他们是在给一位巫神山公子做事,并且这位巫神山公子还是罗浮山的姑爷。
如此一来,罗浮山的很多事情就是‘顺理成章’,没有僭越的危险。
要是脱离李启独自做这些事,便是名不正言不顺,各种地方都会寸步难行的。
“确实,多做点准备总是好的,只是希望一切顺利,对了,关于最近的瓶颈,我感觉来的太快了,如果保持这样的话,还债根本就是无稽之谈,所以我想了个办法。”李启说道。
“没必要这么着急吧?现在这个效率已经很高了,没必要一直追求快速扩张。”沉水碧规劝道:“慢慢发展,积累底蕴也是好的。”
“但我这个想法基本没有门槛,也不需要什么投入,我感觉可以一试,万一成了呢?”李启对兔子说道。
“没有门槛……?我觉得不会有这种事,不过你还是详细说说吧。”沉水碧听见之后,微微愕然。
没有门槛,不需要投入,还能继续扩大产能。
世界上有这么好的事情?
兔子不是很相信。
却见李启轻轻吐出两个字:“东海”。
“东海?那里有什么商机可言?”兔子表情有些疑惑,她没想明白李启有什么打算。
“唐国正在和东海征战,你说,我们去给东海前线供货怎么样?”李启说道。
“竞标很麻烦的,而且我们也很难在这种规模的战争之中提供足够的产品,这不现实。”沉水碧摇头,指出了不可行之处。
巫器蚕的生产效率,和墨家与理道合作的法宝流水线比起来,根本就不值一提,那玩意儿的效率高到恐怖,法宝是以百万计的数量往外涌的。
也就只有这种东西,才能做到武装唐国的军队,这种烈度的战争,参战的数量单位是‘亿’,而且全都是至少九品结成大军团才有资格上战场,战场的划分是‘世界群’。
那样的战争,李启只是在书里读过,现实里从来没见过。
但只是想象一下都能得出答桉。
无数的世界吹响号角。
智绝天地,运筹帷幄的顶尖谋士们互相博弈,调动着亿万人奔波。
以世界群为单位,数以百千的世界群在虚空之中,被大能者连携在一起,形成用光年来计算的阵线。
星辰之间燃起战火,一个又一个世界因此而湮灭,从哪怕是在无尽域外的极远处看过去,都可以看见域外的黑暗之中清晰明了的出现了一道道光痕。
看似不起眼的光痕,实际上是整个域外最恐怖的战斗,一千万个太阳同时爆发也难以企及这光芒的百分之一。
这种战场,李启根本不配参与,他和他的巫器蚕连供货都不够资格。
每分每秒都会有亿万的法宝碎裂在其中,李启这个产能,还在留在上苑卖餐具和灯笼比较合适。
更别说,他还需要竞标,用性能,产能,还有价格说话。
他的造价可比法宝流水线高得多,这怎么竞标的过?
所以沉水碧完全不觉得李启能够去给前线供货。
“非也,娘子你想岔了,谁准备给唐国供货了?咱们去给东海供货,不好吗?”李启笑着说道。
沉水碧童孔一缩,表情骤变。
她听懂李启的意思了。
走私?!
他吃了熊心豹子胆啊?!
卖给东海,肯定不是卖巫器蚕,因为李启肯定也知道,东海那边对巫器蚕也是根本无所谓的态度,卖给东海一样没用。
说到底,巫器蚕这种效率不高,而且最高只能生产七品法宝的产品线,就不适合在这种大规模战争中使用,双方都不会用的。
所以,去给东海供货,必然不可能是供巫器蚕的。
那李启的目的就是一目了然了。
利用供货这个理由,走私!
这还叫没风险?这简直是想找死,若是此事败露,长安这边的巫器蚕生意还要不要了?恐怕当场就要被封杀!
“这怎么能行,此事若是坐实了,我们在长安这边的生意怕是会直接没掉,唐国绝对不会容许两面三刀之人。”沉水碧马上出言否决。
“想什么呢?你觉得我会是那种人吗?再说,就算是走私,咱们也不可能瞒得过长安,我想的是,去‘访问’东海。”李启如此说道。
“访问东海?”兔子歪了歪头,陷入了疑惑。
访问什么?
有什么值得……
等等——
她好像理解了。
兔子并不是傻瓜,看着李启的表情,她似乎想到了什么。
“两头吃……?你清醒点,这水太混了,随便插足会出事的。”兔子的表情更担心了,直接抓住了李启。
而在李启这边,他却点了点头。
没错,这就是他的打算。
做间谍,或者说……双面间谍。
“只是让大家都以为如此而已,我独自一人前去,什么都不需要做,就会有人来买巫器蚕的,这就是我所说的,心照不宣,没有风险,也不需要投入。”李启笑道。
他的打算很简单,他去东海,然后,什么都不做。
自然会有很多人开始猜忌,开始试探。
不管是长安,亦或者东海,都会有人来试探李启,而试探,自然是需要鱼饵的,正所谓投石问路,李启想要的,就是这‘石’。
对那些有资格涉足这场战争的人而已,光是鱼饵,就已经足够李启吃的肚儿圆了。
李启什么都不用做,做了就是错,他只要过去旅游一趟,自然就能吃到这东西,而且无人可以指摘。
好一个如意算盘。
只是,沉水碧却叹了口气:
“招摇撞骗,不是正路,肯定会付出代价的。”兔子摇了摇头,表情严肃的说道:“看起来好像什么都不用付出,但反而更危险。”
“没办法,现在的产能无法扩张,也暂时拿不到撕扯世界群的阵法,做不到在域外扩张势力,总得做点事情,不然坐等光阴流逝吗?”李启如此说道。
兔子很不理解:“等等又有何妨?不过最多百年时光而已,这百年时光不过弹指而逝,没必要去东海涉险。”
第四百二十三章 必要性
等个百年有什么不好?
从沉水碧的视角来看,确实没什么大不了的,这段时间的收益,已经让罗浮山留下了种子,剩下的事情不必着急,慢慢的来就好。
百年之后,等到阵法成形,去域外找到无主的世界群拖回来,然后开始开采资源,如此一来,虽不快捷,但是稳妥,没有过多的风险。
但对李启而言却并不是那么回事,他搂住沉水碧的肩膀,说道:“没那么多时间了,你可别忘了,我是因为什么才来的唐国?”
“因为辰极金丹法的事情,所以你过来当质子。”沉水碧不解的问道:“但这件事和你去东海有什么关系?”
李启则坐直之后,认真的开始说正事:“有很大的关系,辰极金丹法之所以重要,是因为日月行路这条道途,辰极金丹法是这条道途的钥匙之一,可以唤醒日月真铅鼎,此事不能外泄,尤其是不能泄露给巫神山的人。”
“所以当初摆在我面前的就三条路,要么自斩神魂消灭记忆,要么被唐国弄死,要么就干脆来长安,接受监视,最后,在老师的意见下,我选了第三条路,来了长安。”
沉水碧静静的听着,等着李启说明白自己的想法,她一向是个很擅于倾听的人。
李启看着沉水碧说道:“但是在长安有个问题,我不可能永远待在长安,所以罗浮山也不可能永远就这么等着,日月真铅鼎和罗浮娘娘,迟早是要苏醒的,这件事不可能就卡在这里。”
“但就站在长安的角度上,他们不会希望罗浮山苏醒,毕竟人皇剑亲自出手,堂堂二品法宝出手覆灭罗浮山,这仇是解不开的,所以,我觉得,如果我们继续留在长安,那接下来的路绝对不会好走。”
沉水碧默然,这个问题确实是存在的。
说到底,无论现在的长安有多么‘宽宏’,但本质上唐国都是不希望罗浮山继续存活的,如今罗浮山能够苟延残喘,还是靠的巫神山庇护。
但巫神山的庇护不是免费的……
已经有数个二品大巫对日月行路的契机表示很感兴趣了,而且他们晋升可不会被其他大能者阻止。
所以,罗浮山的生机只有两个。
一个是迅速摆脱,趁着现在没人注意,马上找到机会。
第二个,那就是继续蛰伏,这一蛰伏,恐怕就不是三五十万年能解决的事情了,起码要等到大家都觉得日月真铅鼎复生不了,没机会了,暂时松懈,那时候才能有机会。
如果不在这两个时机寻找方法的话,那就是给巫神山和唐国时间,给他们一点点的清扫其他竞争者的机会。
要知道,唐国和巫神山,现在依然在联手逼退其他试图染指日月真铅鼎的势力,并且他们内部也在协商。
这段时间,李启反而是最安全的。
外部势力盯着李启,巫神山不愿意放弃李启,唐国也只能保着他,否则和巫神山的携手清退计划恐怕会出现裂痕。
大家都盯着,反而各种都不容易下手。
所以,李启这一手,藏了三层。
傻瓜以为他是去不自量力的卖巫器蚕,但有人仔细思考之后会察觉到间谍的可能,再深入调查或许有可能察觉出李启‘招摇撞骗’的可能。
但只有真正的聪明人,拿到了足够的情报之后,才能看出来,他是去挑事儿的。
他要将东海,通过这场战争已经下场的东海也卷起来!
这并非不可能,因为东海实际上已经下场了,和唐国的战争就是最大的线索,并且……李启的到来,肯定会给东海一颗定心丸。
因为,现在巫神山和唐国联手,所以才能驱逐别的势力,而如果一位巫神山公子出手揽了东海入局,两虎对峙的局势就会变成三方混战。
届时,还能一条心吗?
那么,诸多势力插手,暗流涌动之下,罗浮山的生机才会在这一片浑水之中显露出来。
这就是李启的打算。
此去东海,是为了让真龙们有一个理由,有一个契机,可以开始争夺日月行路。
要知道,太阳东升西落,从什么地方升起来的?
极东之地啊,那传说中的汤谷。
古书云:“汤谷上有扶桑,十日所浴,在黑齿北,居水中,有大木。”
水中大木,日出之所。
东海可是日出的地方,他们会不觊觎日月行路吗?
所以,李启的想法是可行的,他的身份确实可以做到这种事,而且没什么风险,也不需要投入,还能迅速扩大产能,并且为罗浮山寻找到破局之点。
只是,还有一个问题。
沉水碧领悟了李启的意思之后,满脸担心,握住了李启的手:“李启,你能代表巫神山吗……如果不能……”
兔子没有继续往下说。
如果不能,那就是李启擅做决断,打着山门的旗号,参与这种大事,还私自站队,陷巫神山于斗争漩涡之中,影响到整体大势。
到那时候,李启顶得住吗?
要知道,李启要做的事情,是私自代表巫神山,引入第三方势力,这等于是让巫神山和唐国吃了一个闷亏。
这才是真正对李启有大损伤的事情。
“放心吧,到那个时候……我相信老师肯定会站出来帮我的。”李启一摊手,如此笑着说道。
只是笑容有些勉强。
说实话,这是李启的底气。
对于这点,他一直没怀疑过。
祝凤丹肯定会站出来的给他撑腰的,这点母庸置疑。
而且,祝老师自己也没少做这种事,算是轻车熟路,自己这算是继承师门优良传统。
当然,安慰自己而已,这件事的风险一眼就能看出来。
听见这话之后,沉水碧沉默了一下,接着说道:“我们欠大祝良多,日后若有机会,肝脑涂地亦在所不辞。”
然后,她抱住李启,把头靠在他肩膀上,说道:“我也欠你太多……”
她知道李启做这些事是为了什么,也知道李启承担的是什么。
虽然当前没有所谓的‘风险’,但这一切,都会在未来付出代价的。
李启笑道:“你我夫妻本是一体,何来欠不欠的?若是我有事,你难道会袖手旁观不成?不必说这些。”
“那我和你一起去东海。”沉水碧说道。
“……”李启微微皱眉,没有马上回复。
他思考了一下,说道:“你去也于事无补,此去我一个人比较安全,要是加上你的话,反而徒增忧虑,毕竟他们不会动我,就算事情败露抓了我,也不过软禁而已,事后自会释放,但你不想。”
“留在这里,把阵法做好,比什么都重要,毕竟我们下一步,还是需要用到这个阵法的,没见过有什么势力是在域外扎不下根的。”
在域外扎根,可不是占领世界就行,起码是需要将一个世界群拖到金台和列宿这种地方能快速抵达的区域。
现在的圣焰界来回一趟需要七天以上,效率太低,如果把这个世界拉到金台可以触及的范围,比如斗宿六的旁边,那去一趟只需要几个时辰,方便的多。
而想要拖动整个世界群,就需要用到这种大型阵法来慢慢移动。
要知道,圣焰界所处的世界群,本来是很远的,之所以距离斗宿六只有三天多的距离,是吞天妖主他们花了一百年的时间慢慢拖过来的,他们也是想要放在金台可以抵达的范围里的。
沉水碧闭上眼睛,暂时没说话。
李启也不说什么,二人之间陷入了沉默。
过了一会,兔子睁眼:“你这次要去多久?”
“今年课业结束就去,趁着放假出发,在下一次课程开始之前回来,约莫三个月吧。”李启说道。
三个月,就是太阴变化的三个周期。
天下的太阴,也就是月亮,是自发光的,作为一颗和太阳一样大,并且能够自发光的天体,它的变化并不依赖于太阳光和地面的位置,而是完全的自我变换。
月圆月缺都是太阴自己的变化,因此而形成了月的概念,这种‘变化’,也是太阴的权能之一。
“三个月吗……好,那我就等你消息,对了,这个给你。”沉水碧说着,递过去一个小小的袋子。
纱制的,整体是银灰色的,上面没什么装饰,摸着手感不错,有一股清新的香味。
“香囊?”李启接过来,好奇的问道:“用的什么香料?这味道……怎么有点熟悉……?”
“我放了一些……背上的毛,不要闻味道,这不是香囊,是护身符。”沉水碧连忙压下李启试图继续闻味道的手,然后将这个说是护身符的东西系在他的腰带上。
“此物不是香囊,所以不要闻,里面我施了些术法,能护你周全,五品以内,一刻钟里伤不了你分毫,虽然不知道够不够用,但也做不到更好了。”
然后,似乎觉得有些不太体面,她起身说道:“我休息一下。”
说着,她身体一缩,缩到了床上。
她用了一个相当巧妙的角度,遮住了自己的尾巴。
只是,李启还是清晰的看见,她背上的毛是完好的。
这香囊里……真的是背上的毛吗?
算了,别想那些,不礼貌。
二人暂时终止了谈话,既然已经敲定了要做的事情,那就不必多说什么了。
那之后,李启就回到了日常的生活。
圣焰的交接,日常的学习,还有给烹海锅做每日食品食后感,巫器蚕的研发,以及偶尔去处理售后或者售前咨询。
平静的学习和工作,就这逐渐填满了他的生活。
当然,和兔子的生活也很美满,没什么意外发生,大家都过的很好。
一切平安,有序的发展着。
半年过去。
李启的身家也膨胀了一部分,虽然因为瓶颈的关系,增长不快,但他现在手中也已经掌握了六七个六品世界。
当然,这只是作为单位,实际上他手中的资源全是以银两的形式储存的,但李启信不过银两,正在找机会全部兑换成实体的物资。
银两这玩意儿……实在是玄乎了,李启无法说服自己相信,倒是博岳和柳参之对银两显得相当信任,博岳为此还对李启说了:“只要唐国不倒,你还担心银两失效不成?这可是如今一位尚书令的道基。”
但不管如何,李启还是觉得手里握着的物资比一般等价物更值得信任。
时间流逝,在学期末,李启终于完成了自己的兵家课业。
太学之中。
课堂上,考核结束之后,那个沉默的壮汉老师宣布着成绩:“最终结果,李启,甲上。”
“兰狄,乙上。”
“疫君,甲中。”
“李烈骑,甲上。”
“这是最后一批考核,恭喜你们已经掌握了兵家的课程,从现在开始,你们已经有资格带兵了,这是学校里能教你们的所有东西,但只是战场上的一些皮毛,不过……我看你们中间,除了李烈骑,其他人也没有带兵的打算,那就当做陶冶情操,锻炼意志了吧。”
“那么,下课,这堂课的分数你们已经拿到了。”
说完,这位五品的老师转身离开,课程已经结束,他也没必要多说什么了。
至于李启,则伸了个懒腰,准备离开。
但就在这个时候,却听见疫君叫住了李启:“李兄,可否留步?”
“嗯?疫君,怎么了吗?”李启扭头,回应道。
疫君是今年才参加的兵家课程,而且还是李启推荐的。
兵家对集体兵气的用法,这种东西和疫君的集体之力有异曲同工之妙,对他来说是很好的学习方式,毕竟严格意义来讲,疫君本身,其实就是一支心灵相通的大军。
也是因为这样,他欣然接受了李启的建议,成为了李启的同学。
“今年的课程已经结束了,不若去食堂一起吃个饭如何?以你的性子,以后想再见到你恐怕就难了。”疫君笑着说道。
李启听见这话,却有些汗颜。
差不多是这样,他平时事情多,又忙,所以一下课就直接跑路,基本上不和同学多说什么。
“疫君怎么说这样的话,同学相邀,我还能拒绝不成?那就请吧。”李启擦着汗,满口答应了下来。
于是,几人来到食堂。
李启却发现——
似乎……疫君有话想说?
第四百二十四章 日月行路的万全之策
李启没管那些,他还在考虑自己的第四层打算,关于日月行路的……
还是和以往一样沉闷着,面对同学。
李启等人不管年龄,基本上还算是学生。
学生吃饭聚餐,那自然是去学校食堂了。
主要是,长安虽然灯红酒绿之所也不在少数,但说实话……能比得上太学食堂,还真没几家。
太学食堂的厨子可是烹海锅,这位是四品法宝。
也只有太学这种高等学府食堂才有资格让四品来做伙食了。
外边也不是没有更厉害的厨师,但就这几位小虾米,哪怕他们身份不俗,也是吃不起那种等级的大厨的宴席的。
这么一来二去,最后的结果就很简单了。
还是在食堂吃吧,便宜,还好吃,量还足。
在食堂的那座洞天之中,今天李启等人多打了一些猎物,然后送到了烹海锅那边。
经过了烹调,摆了一大桌子菜,来自太学的同学围成一圈,大家欢庆课业的结束,只要再修满其他的课程,就可以从太学毕业了。
毕业之后,那就是用这学到的一身本事去奔前程了,到时候大家就不是同学,而是竞争对手了。
尤其是李启,对此看的特别清楚。
在座的人,未来估计都是敌人,毕竟人道和巫道的矛盾几乎是不可调和的,这是并非是什么私人仇恨,而是道途的不兼容。
天大的仇,也抵不过一句‘道不同’。
饭桌上,李烈骑端着酒杯,对着众人说道:“今日之后,我们见面的机会估计就少了,大家接下来选了什么课?可有重合的?”
“我选了墨家,不过并非机关术,而是操纵光线之法。”
“兵家已是我最后一门课,还差最终考核,然后我就毕业了,之后的话……我考了剑南的县令,已经聘上了,两月之后就启程赴任了。”
“恭喜恭喜,我的话还差得远,我之后还有书法和阵法,不过出路倒是找到了,东楼书院请我去做教习,那里也有五品贤人驻扎,我去那边既是工作,也能修行,两全其美,还可以为幼儿启蒙,也是一大重任。”
学生们说着自己日后的打算,而李启在旁边闷头吃菜。
话题插不进去,再说,这菜味道确实不错,与其强行插话,不如多吃点好的。
李启正在吃一锅河鲜煲,是将鱼、蚌、乌菱、蕉、薯、芋、菽、苴、麻、姜等物放在一起煲成一锅,加豆鼓,甜酒,秋油一小杯。
味道沉浸浓郁,鱼肉蚌肉不见锋棱,上口而精肉俱化,自有一股精气在其中,让人心旷神怡,同时还能稳固修为,提升肉身强度。
古语:食不厌精烩不厌细,是有道理在其中的,吃的东西可是切实能提升修为的,武道更是如此,据说很多武道修行者都是美食家。
关于这点,李启看书的时候还看过一则逸闻。
说出‘食不厌精,烩不厌细’这句话的那位儒家圣人,实际上就是因为他暗中修行了武道,所以才能够得出这个结论来。
不少传闻都说他其实是个高品武者,可惜传闻再多也是无用,毕竟没人见过,也不知道传闻到底是怎么来的。
“李启你呢,怎么不说话?”李烈骑看向李启。
李启一愣,马上端起旁边的饮品吨吨吨。
尴尬的时候就喝水,这是经验之谈。
不过这一口水喝下去,李启差点呛出来。
好烈的酒!谁放在这儿的?!
看见李启的表情,却见李烈骑笑道:“琼州多猿,射之辄腾跃树杪,常人难敌,尝于石岩深处得猿酒,盖猿以稻米杂百花所造,一石穴辄有五六升许,味最辣,然绝难得,也只有在这种地方才能拿到这么多了,李兄一口灌进去半斤,真是海量。”
“咳,咳咳咳……无事,今日高兴,痛饮!”李启马上举杯说道。
没办法,总不能说拿错了。
“那李启你之后有什么打算?我看大家都安排的不错,你平时学习这么刻苦,应该没几个课程了吧?而且你身份也有些特殊,不会学完就直接回西南之地了吧?”
“我听闻李兄在长安甚至置了产业,应该短时间内不会走吧?”
同学们也好奇起来。
大家都听说过这位平时里低调至极的同学,只是说过话的没几个。
关于他的传说可是一堆堆的。
入学的时候便被祭酒亲自教学,当众驳斥教师,而且说的头头是道。
开始上学之后,第一堂课就是甲上,之后的考试更是次次甲上,堪称一代考霸,没有一次考试通不过的。
之后的巫器蚕事件更是传的比较远,毕竟太学学子一般都有些闲工夫和闲钱,其实他们才是去上苑最多的人群。
在座的人,除了李烈骑,基本上都用过和见过李启的产品,并且体会过这种产品建立起来的幻阵。
在长安有了产业,这收益可是相当高的,可以说李启的身家,比在场所有人加起来还多。
当然,这是不考虑背景的情况下,否则李烈骑的那匹坐骑就很值钱了。
“短时间内当然不会离开,我还有好几门课没上完呢,只是最近的话……应该会趁着放假,出去散散心吧,我是打算去东海玩玩的。”李启笑道。
“东海?这个节骨眼上,你还敢去东海?”有人愕然。
“去东海又怎么了?难不成还有什么忌讳不成?天下又没有战争,现在都只是在域外打而已,我去东海又不会被牵扯进去。”李启反问。
这话说得,倒是提醒了不少人。
是的,天下是不允许有‘战争’的,甚至连五品以上的动手规模都有限制。
所以,不管域外打成什么样子,天下这片地方都是始终的乐土,是诸天万界的中心,是传说中的‘仙界’‘神界’。
这种情况下,确实是想去哪儿就去哪儿,大家打架都会自觉地跑去域外。
而且域外打起来也更舒畅,毕竟没有天道压制,才能发挥真正的力量。
“确实,那旅游旅游也不是问题,毕竟李兄和我们不一样,他修行巫道,就算被真龙看见了也不会刁难,若是我们过去,恐怕就要走一路打一路了,搞不好什么事情都做不了,买杯水人家都不卖给你,哈哈。”有人自嘲道。
众人哈哈大笑,然后又各自饮酒,吃饭。
李启也没什么压力,他也继续吃自己的。
这场聚会本身就没什么目的,其实就是课程结束之后,大家凑在一起吃顿饭而已。
虽然聚会的发起者,疫君,他看起来有话要说,但还是主动等人家开口吧。
没必要继续追问什么。
大家吃吃喝喝,不一会就有人酒量不胜,主动告辞,还有些晚上还有功课,也提前离开。
学生之间的聚会,也不大可能放肆到天明,在食堂里也没什么歌舞音乐,或者侍女侍奉,所以吃完饭就该走了。
这么走了一圈人,不大一会,就只剩下疫君,李启,李烈骑三人了。
李启有些昏沉。
那猿酒的劲儿确实大,而且直接作用于人身小天地,所以李启已经醉酒了。
眼见只剩三人了,李启打量着疫君,不知道他办这个宴会的目的是什么。
他看起来非常的清醒,因为酒对他来说没有用,如果他的一个神魂酒醉了,他会直接碎掉那个神魂,然后让另一个人接替。
也就是自杀,换个新的,没有醉的自己上来。
而且,因为酒一直在人身小天地之中,不消化完毕根本不会消失,所以新的神魂也会很快的在身体影响下变的醉醺醺的。
所以,就再碎一遍,重复这个操作。
反正碎成基础的气之后,重新再生成神魂就是了,基本没什么损耗。
这个操作,想想就哈人,但疫君却习以为常,根本不在乎。
对他而言,‘自我’是集体记忆,而不是所谓的神魂或者人格,神魂和人格都只不过是类似于新陈代谢的细胞而已,是可以随便更换的。
面对李启的注视,疫君终于开口了:“李兄,我道基已成,不日即将突破六品,届时我会从太学毕业,离开长安。”
“噢?是吗,恭喜恭喜。”李启马上抱拳恭贺,酒也醒了一些。
“这一切都要归功于李兄,你教我的方法给了我很大的帮助,此恩我铭记在心。”疫君拱手说道。
“大家都是同学,互相帮助而已,你也帮了我不少,不必说这些。”李启笑道。
“哈哈,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就算我日后离开了长安,你我仍是好友,就算在域外碰面,也不必厮杀,若是敌对,我必然退避三舍,不与李兄真面。”疫君认真的说道。
这话李启怎么听怎么感觉不对劲,他摆手说道:“疫君这说的是什么话……我怎么听着别扭呢?”
疫君却说道:“我此次毕业,之后要去的地方,便是唐国兵部。”
李启一听,顿时严肃起来。
唐国兵部……
也是,疫君没有背景,他本来就是域外的土着,然后被唐国人意外发现,之后发掘出来,送到了太学进修。
也就是说,对疫君而言,他的天然阵营就是人道,就是唐国。
而最适合疫君能力的地方,是哪儿?
毫无疑问。
是军队。
只需要他一人,就能轻轻松松的将一整个世界全部感染,这比摧毁更加可怕,兵不血刃的就能占据诸多世界。
显然,修为突破到了六品,他的学习也就结束了,可以去兵部效力了。
想想就可怕,当疫君大开杀戒的时候,那会是什么模样?毕竟这可是一己之力把一个世界从不入品推到七品的生物。
平时的疫君温文尔雅,和善易处,对谁都是一副温柔的模样,而这样的人,即将加入域外的无尽战争之中……
唉,李启叹了口气。
“所以,疫君是专门来告知我此事的?”李启又问道。
承诺之后退避三舍,不与自己为敌,那疫君应该已经认清楚两边的关系了吧。
如果双方都有幸,不在幼年时期夭折,一路成长起来,那么日后的敌对便是不可避免的。
“除此之外,便是正式告别吧,李兄对我恩重如山,你的法门令我受益良多,平素里学习也常常帮助我,疫君实在是无法接受今日离别,一声招呼都不打,日后却要兵戎相见的场景。”却见疫君坦诚的说道。
李启心中微动,却不知道该做什么回应。
但疫君自己往下说道:“除了这个承诺之外,此物,还请李兄收下。”
语罢,他伸手,递给李启一块玉简,其中书气盎然,显然记录了不少的信息。
书气能够记载信息,那么书气越浓厚,信息就越多,太学的图书馆就是典型,里面的书气浓郁到进去吸一口都能在大脑里产生知识的幻象。
“这是?”李启有些惊讶,但没有当面打开读。
“这是关于分裂繁殖的法门,我听烈骑卿说了,你最近忙的事业,就是在培育某种蛊虫,此法是我自己用的,应该能够起到一些作用,想来是对李兄有帮助的。”
“多谢疫君……”李启叹气,拱手说道:“有言在此,那我也与君立下承诺,他日若兵戎相见,我会堂堂正正的与你分胜负,而不会利用你的跟脚。”
是的,利用跟脚。
疫君将这个法门给了李启,再加上李启之前为他定制群体算法,李启对疫君的跟脚可以说是完全掌握了,日后如果非要动手的话,李启甚至都不需要自己出手,只要针对一下这些情况,就能轻松的击败疫君。
疫君的特质很强,但弱点也太明显了,个体的疫君,那些病毒,实在是太弱小,必须集合起来才能发挥威能。
看着眼前谦谦君子一样的疫君,虽然本体并不怎么好看,双方还是立下了君子之约。
而一旁的李烈骑则静静看着。
李启也没有理她,因为他知道李烈骑来这里是做什么。
立下协定,疫君对旁边的李烈骑点了点头:“烈骑卿,那我们走吧,告辞,李兄。”
“告辞,下次再见,我会备上好酒,无论什么原因再见,都请与我痛饮。”李启说道。
“一定。”疫君点头,然后和李烈骑离开。
这就是李烈骑来的原因。
监视。
李烈骑,一开始就是唐国兵部的人,她可是专门来学兵法的。
这……让李启更加坚定了去东海的决心。
这也是他考虑的第四层。
唐国的态度已经很明显了,人道绝不让步,人道从不妥协,人道要你死,那你就一定得死。
人道不妥协,那妥协的只有李启。
所以,只有把东海拉进来,做出一副要掀翻屋顶,砸碎窗户的姿态来,李启这边才能有‘妥协’的余地。
才能在关键时刻‘让步’,让出一条活路来。
如果一开始就准备放弃大道契机,拱手送人,只求活命,李启觉得,那样反而活不下来。
所以,力求保住大道契机,到时候再退一步,以此换取唐国的承诺,便能保住罗浮山众人的命。
取乎其上,得乎其中,
取乎其中,得乎其下,
取乎其下,则无所得矣。
而且,还不一定给唐国呢,届时他会想办法让退的这一步,是朝巫神山退的,便能达到巫神山拿到日月行路,与此同时罗浮山众人全身而退的结果。
到了那个时候,还可以强迫巫神山出手,只要巫神山愿意出手,罗浮山交出大道契机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李启会在那时候以‘姑爷’的身份努力促成此事。
反正在李启看来,大道契机是必然保不住的,罗浮山背后没有一品撑腰,在成道之前就事情败露,就已经输了,剩下的只是保命而已。
这是李启想出来的万全之策,他绞尽脑汁的结果。
既能保证巫神山的利益,又能保住罗浮山众人的命,不至于在交出大道契机的瞬间就被灭杀。
否则的话,罗浮山对巫神山交出大道契机的那一刹,罗浮山众人就得死,因为巫神山已经失去了庇护他们的理由,没有巫神山的庇护,一行人,最高的也不过四品,如何抵得过人皇剑的锋芒?
所以必须有一个第三者,把这个僵硬的局面打破,以此来得到唐国的承诺。
就是计划的前期,可能需要让老师抗一下压力。
嗯……还是那句话,算是继承了师门的优良传统吧,估摸着这种事儿,老师估计没少干。
如果事成,事后对老师的回报,应该也很丰厚,不至于亏了。
日月真铅鼎,毕竟是二品啊。
第四百二十五章 重回大鹿
李启突然觉得有些疲惫。
明明只是课程结束而已,就好像中学生毕业一样,但身周的同学已经即将走入某种敌对的路途。
这让李启再次意识到一件事——
道不同,不相与谋。
异心不能同解。
道同而相谋,则有扶持灌既之益。
不同而相谋,则有晦蚀凌杂之忧。
这让李启不禁再度注视起自己的体内。
他的体内,好几个道统合二为一,现在看起来似乎是有好处,但如果以后随着修为增长,对各种道途的理解加深,发现并且领悟了其中的分歧……
那自己的结果,恐怕不会太好。
但也不可能抛弃现在的人身小天地,因为那样就必然需要重修。
重修的不是修为,而是整个道途,他需要打碎自己的三观,然后重铸。
哪有这么简单,在日常生活中,光是让人接受一下新鲜事物就已经是难上加难了,让吃惯了米饭的人天天吃面包,除了少部分人和无奈之外,其他的就是接受不了。
简简单单一个吃饭都如此艰难,更别说彻底重塑自己的三观了。
修改自己的道,可不是单纯的换个功法的事情,这需要把自己这个人都改变。
换而言之,也就是李启现在的很多观念是撕裂的。
他很多观念暂时可以融合,但在未来,这些观念必然撕裂,以至于造成他道途的撕裂,比如关于‘正’与‘义’。
若正和义,不能共存,那他该如何自处?
只能抛弃其中一个,那必然导致人身小天地的撕裂,进而产生修为的失控和道心的崩裂。
如果以往一直坚持的道是错的,是互相冲突的,那他自然也就无法继续前进,能维持现状都是最好的结果,想要更进一步,那根本不可能。
道途不往前进,贸然提升修为只是在自寻死路,失控的修为会炸掉人身小天地的。
这其实是很好理解的事情。
假设一个人的坚信的道,是牛顿力学,他以牛顿力学为基础构筑了自己的人身小天地。
那么,当他的修为逐渐提升,能够支撑他以十分之一光速的速度移动,那么在这个时候,以牛顿力学为基础的绝对时空观就会失效,自身的道并不是绝对正确的,容易遇到各种无法处理的情况。
所以,他的修为就会失控,人身小天地的‘道’无法支撑这种更加玄妙高深的现实,然后就会崩溃,修为散乱,最后爆体而亡。
为了解决这种情况,他就必须进步,必须提升自己对世界的理解,找到正确的道来诠释这个世界,或者干脆放弃原有的道,直接照搬别人的。
如果不这么做,那就维持原样,或者修为下跌。
李启不想照搬别人的,他想要走出自己的,但问题就在于,如今他已经愈发认识到了自己的不足,以及先有道统之间未来可能产生的冲突。
这个危机并非迫在眉睫,但是已经成为了他修行路上的一条必须逾越的天堑。
如果不解决,他的道途就是一条断头路。
怎么解决?
闭门造车肯定不行。
李启对东海之行愈发迫切起来。
他得见识,学习更多的东西,如此才能扩充自己对这个世界的理解,然后才能以这些为养料,让自己的道得以包容目前所有的一切。
东海之行,现在并不只是为了罗浮山了,李启突然觉得自己有必要在这段安全的时间里,好好找个可以解决的方法。
一定是可以解决的,否则的话,这个世界就不应该存在。
这是支持李启信心的源泉。
这个天地大道能够容许诸多道统存在,就说明一定有一个至高的,可以统辖一切,将所有现实囊括在其中的终极大道存在。
只是……
这个大道,也无数人追求的目标,甚至是所有大道统的目标之一。
李启能解决吗?
说实话,他自己也不知道,但既然都已经走到这一步了,还能如何呢?除非重修,或者给自己洗脑,否则没有退路。
既然如此,那便只有往前走了,若真是走到了断头路……
那再说吧。
心中笃定之后,李启放松了一点,他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起身准备离开。
只是,还没来得及走,却看见一个大胖子哼哧哼哧的往这边跑来。
看见那穿着白色短打的大胖子,李启马上肃然,迎了上去:“锅哥,怎么突然跑过来了?”
这胖子,便是郭烹海,太学食堂的承包人。
“哎哟,老弟,这不是马上要放假了吗?之后几个月怕就是看不见了,所以这才火急火燎的跑过来。”郭烹海一拍脑子,身上的肥肉抖了抖。
“哈哈,我又不是跑了,这么着急做什么?不过听锅哥这个口气,是有事情?还是关于你最近新菜的事情吗?”李启好奇问道。
“说来惭愧,是有些事情想拜托老弟,就是不知道老弟愿不愿意……”郭烹海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锅哥但说无妨,只要我能办到的,绝无二话,只是……锅哥你毕竟是四品高人,有什么事情是你做不到,反而需要我的?”李启心中疑惑,于是便问道。
“唉,主要还是我刚刚听见了,你不是要去东海吗?”郭烹海说道。
“是,这次放假,确实准备去东海逛逛。”李启点头,这点他对同学们也没有隐瞒,反正以他的身份,去东海没什么大不了的。
郭烹海应该是听见了他和同学们的闲聊吧?
“这就对了,老弟你也知道最近长安和东海关系不是很好,我这边毕竟算是朝廷的人,多多少少有点品阶,不太好去东海,最近正好缺了几味食材,都是东海出产的,本来我寻思着是高价找人买,但既然老弟你要去东海,不如就在当地为我收些来,顺手给我带一些,如何?”烹海锅说道。
“原来就是这点小事,那自然义不容辞,锅哥放心,你要的东西我肯定都给你装来,你列个单子给我吧。”李启点点头,痛快的答应下来。
不就是出门帮人拿点货,没什么大不了的。
“那此物,你收好,这里的东西,单子我已经写好列在里面了,里面有几张世界的契约,都是六品世界,其中还有一些银两,气珠,法宝之类的,加起来应该够我的食材所用,还有盈余。”
“到时候帮我买了单子上的事物,剩下的就当老弟你的辛苦费,那就麻烦你了。”郭烹海大大咧咧的交给李启一个芥子袋。
洞天这种东西,本身的价格就已经很高了,就好像运货的大货车,其实大概率比货物更值钱,所以郭烹海还是选了芥子袋。
反正是在天下,东西也不多,芥子袋已经够用了。
李启伸手接过,掂量了一下,这芥子袋品质极高,不愧是四品,出手真是阔绰。
“行,那我就收下了,应该也就三四个月就回来了,不让锅哥多等。”李启笑道。
“老弟办事,我肯定放心,再说不过是一些食材而已,东海那么远,拿不到也是正常的,你优先做你的事,等闲暇再去采购也无妨。”烹海锅拍了拍李启的肩膀。
之后两人又寒暄了几句,李启聊了聊烹海锅的新菜,两人气氛不错的结束了这次对话。
之后,李启就离开了。
既然在长安的事情已经了结,那就该去东海了。
不过,李启不准备从长安直接出发去,因为那样是自找不痛快,唐国本来就和东海在打仗,就算在天下没打,但关系依然是不太好的。
所以,李启准备从百越出发。
他依然还记得,大鹿国的那首诗:“澧水得通舟楫利,南下沧海北至松。”
澧水,可是南下直入沧海的,去百越之地,在大鹿国的澧水乘船,便可以一路抵达南海,也就是东南方向的妖族区域,之后再乘海船,沿着海岸线前进,从深水港口出发,最终抵达东海的深处。
整趟旅程大概耗时一个月左右。
如果通过列宿的话,则可以瞬间跨越很大的距离,但做不到。
金台无法直接传送到列宿,只能传送到唐国境内,同理,列宿也一样,无法直接传送到唐国境内。
如果内部都可以随便传送,那等于大家互相都把要害袒露出来,谁敢这么弄?
因此,金台和列宿这种东西,都设立了严格的边界,只能到各自的边境。
李启如果选择金台赶到边境,再前往百越,从百越前往列宿,又用列宿传送到东海的边境,之后坐船去东海深处的这一条路线的话……
这个路程,光是从百越赶到列宿,就得花个把月了。
倒不如直接去百越,然后乘船入海,更加快捷。
确定了旅行路线,最后一节课也上完了,李启没怎么耽搁,当天晚上就出发了。
当然,这次带上了老马。
自从李启的修为到了七品之后,老马就有些跟不上了,逐渐失去了交通工具的性能,毕竟没几个人能跟得上李启的修行速度。
不过,李启说过,老马是他的好友,而不是坐骑,因此他还是一直把老马留在身边。
这次要去东海,李启不擅水性,但老马毕竟是龙马,而且即将化龙,踏水而行和潜水都是轻轻松松的,起码比李启强,所以这次李启带上了老马。
告别好友,带着种种目的,通过金台,李启飞快的离开了长安,来到了边境。
骑着老马,跨出唐国边境。
这次选择从澧水去往东海,也算是有些私心吧。
他想去看看现在的排波帮,也想去拜访一下昔日祭拜的澧水之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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哒,哒,哒。
老马的马蹄行走在石板大街上。
已是一天之后,李启已经赶到了大鹿国。
这段距离倒是很快,从长安的金台可以休一下来到边境,从边境到大鹿国,也不过一两万里,以老马的脚力,一天一夜就能赶到。
昔日觉得无穷无尽的距离,如今却只觉平常。
大鹿国啊,他又回来了。
这里是大鹿国,澧州州城。
李启已经离开了不少年头,但这里却毫无变化,一切都和最初离开的时候一模一样。
甚至,李启还能看见自己的通缉令,不过是几年前的那种,纸张早就破损,泛黄。
可见,这通缉令和当初李启想的一样,纯粹就是做个样子,当地的捕快根本就没准备抓人,敷衍一下而已。
此时刚刚放假,也就是初入冬季,各行各业都开始收缩,大家都在储备过冬的物资。
按照李启对澧州的了解,这段时期应该是河运的高峰期,因为各种过冬物资,煤炭,粮食之类的,都会趁现在,澧水还未彻底封冻的时间运过来。
若是澧水冻住了还想运过来,那就得花极大的成本来驮运,并且因为大鹿国没有成熟的妖兽养殖驯化技术,这种驮运大概率只能用人,成本会进一步提升。
昔日见到的落后景象,包括没有养殖业,修行者贵乏,地方小团体极度排外,极度依赖‘以人为畜’的生产关系,全都一点没改。
不过也是。
几千年了都没改过,这几年也不大可能有变化。
李启走到澧水边上,准备寻找纤夫帮,看看以前排波帮的兄弟们。
因为他骑着马,身上的衣服虽然不华丽,但也很干净,所以路过的力工和别的什么人都连忙避开他,生怕冲撞了大人物。
律法这种东西,在大鹿国的效力并不怎么强。
这里可不是长安,连五品都得老老实实等红灯,不敢逾越半步。
只是,他在码头和河岸处,骑着马转悠了几圈,却发现找不到排波帮了。
“嗯?是没出来吗?”李启疑惑。
他决定去驻地找找,莫非是没出来工作?可现在是河运旺季,应该是除了老弱妇孺,全员出动才是。
排波帮的驻地比较偏僻,骑着马过不去,所以李启下马,牵着老马,在小巷子里挤来挤去,想要穿过这些小巷子,去以前的那片小河滩。
现在的老马肩高一丈,完全就是一头巨兽,而且暂时还不会大小变化之术,也不想弄塌墙壁,所以也只好蜷着身子硬挤。
好容易挤了十几个口子,来到以前的驻地,李启却发现这里住的不是排波帮。
第四百二十六章 遇到
澧水旁边的小河滩,这里本应该是排波帮的驻地。
这里本就是普通的河滩洲屿,只有十几间竹房,茅屋土壁,推窗便可垂钓,四面皆是芦荻掩护,也就只有没钱的纤夫和喜欢‘清修’的富人才会住这种地方。
再看四周的浅滩,虽已堵闭,但时辄渗漏,水会涌到屋子里来的。
排波帮善水,兄弟们平时对自己住的地方也很上心,没事都会修缮堵水口,哪里会让河滩破成这样?
出了变故?
李启再仔细注视河滩,发现其中还有人住,只是……
不是排波帮的人,是不认识的妇孺,孩子正在嬉闹,妇人则在捶打衣物。
是最近兄弟们讨到了新老婆?毕竟都是纤夫,除了少数人,其他都是光棍,自己给了他们功法,是该过的好点,起码人人都能娶到老婆。
这么说着,李启让老马待在原地,自己走入河滩。
甫一走入,就看见那几个正在河边捶打洗衣的妇人突然警觉起来,她们马上站起,把孩子叫到身边,然后看向李启。
只是,看见李启的瞬间,她们马上又低下了头。
干净的衣服,身后有一匹高头大马,这般打扮,绝对比她们身份高得多。
再看看她们自己,一个个五大三粗,皮肤黝黑,臀大腰圆,干活是一把好手,但要说好看那真是谈不上。
不过李启倒也不在乎这些,反而是主动走上前去:“几位嫂嫂,请问这里是排波帮的地吗?”
这几个妇人抖了抖,马上跪下,当时就哭嚎起来:“贵人,贵人!我们可没有擅自抢地啊,是他们自己走的!”
这反应给李启整的流汗了。
不过想想,也很正常。
看起来应该是排波帮走了,这里被其他人占了。
“几位嫂嫂不必害怕,我只是来找找故人,昔日这里有一个纤夫帮派,名叫排波帮,你们可知道他们去哪儿了?”
听见这话,那几个粗壮的妇人这才收起哭声,对视一眼,然后其中一个说道:“贵人说的可是排波门?如今他们已经搬出去了。”
然后,另外一个妇人马上补充:“我,我听说他们中间出了几个能人,能和这条街的捕头一较高下,所以不再干纤夫了,现在去了城外,建了排波门,现在也是有头有脸的人了,这里早就不住了。”
“我们也是这里没人之后才来的,不曾有过强占之举啊!”妇人们连连重申,看起来是真的很怕。
李启也理解,在这种地方,一个据点是非常重要的。
驻地这种事,若是侵占,那就是不死不休的关系了。
所以他点点头:“几位嫂嫂不必担忧,我不是来兴师问罪的,就是问问路,你们说排波帮……排波门去了城外,如今是在城外何处啊?”
“回贵人的话,我们听说,排波门就在南门,一直直走,约莫二十里,他们在那边也有些营生,只是我们就不知道了。”有个妇人跪着说道。
“好,那就多谢几位嫂嫂了。”李启没有强迫他们站起来,毕竟……就算膝盖站起来了,心里也是跪着的。
这里可不像是长安,没修为的人,站起来都是嵴背挺直的,不管面前的人修为怎样,都是有底气的,因为他们都知道,有律法在。
感谢完之后,李启拿出几枚一串铜钱,约莫几十个,放在地上,然后离开。
钱不多,不过对她们来说足够了。
若是给的太多,反而容易出事,反而对她们不好。
李启不再管身后喜滋滋的妇人,他找到老马:“他们在城外,咱们还是飞一段,不然从这里出去太麻烦了。”
老马律律一声。
李启现在已经能听懂老马的意思了,他是在说,你不怕本地官员吗?
是,在城中飞起来,确实有点藐视官府权威了,毕竟强龙不压地头蛇,澧州太守也是本地的七品,总得给人一点面子。
但李启却摇了摇头:“不必管那些,权威不是别人给的,澧州这块地,他们自己也不管。”
老马闻言,也不再说什么。
想来也是,就算是老马看起来,这块地,也是基本全部依靠基层自治,肉眼可见之处,律法失效,官府颜面不存,所做的事情就只有收割人气,利用他们作为祭祀的构成。
利用自身已有的暴力,强横的压制底层,让底层自行维护秩序,他们只负责处理闹得太凶的,让秩序不至于崩溃。
这种态度,既不符合正统的巫道,也不符合正统的人道,倒有些近似于‘魔’了。
但也不是完全的魔,因为魔道那种随心所欲,那种视天地万物为自己的游乐场的气度虽然可恶,却也潇洒狂放,这边谨小慎微的模样,也不似魔头。
只能说是‘自己的道’了,只不过掺杂了一些别的道途的想法。
实际上,这才是大部分修行者的现状,并非每个人都是大道统的一员的,很多小道统走的都是自己的路,但又不得不受到大道统的影响,变得不伦不类。
比如当初的李翁,就是李启最初遇到的那一只‘鬼’,他就是自己搜集各种残篇,摸索着前进的。
只是,李启毕竟在这个地方生活过,体会过这种道不常的困窘,所以对这当地的官府有些意见。
老马想通这点,也不再多说什么,让李启乘自己背上,双蹄轰然崩起一道道青色雷霆,直接跃向空中。
他飞起来就是这么声势雄大,而且还不好收敛起来。
可以看见,本地的官府马上做出了反应,不知是何处,一个人突然出手,迸发出了八品的威能,却见一道无形波纹朝着李启冲去。
李启回头,瞪了一眼。
双眼曰明,是人身小天地中的日月天神的栖息之地。
就这么一眼,那道波纹顷刻间溃散。
而与此同时,在澧州州城的一座华贵府邸之中——
这里看起来是某个大势力在城中的据点,可以看见,有许许多多的弟子正在外面的院落中练功,刻苦勤奋,汗流浃背。
而在内里,则是一座大殿,其中坐着澧州城的大人物,千机门的门主,同时也是澧州司徒,堂堂八品,在澧州城是数得上号的大高手了。
他端坐在房间里,一动不动。
不是不想动,而是不敢动。
他的手上,烙印着一道类似‘目光’一样的东西,将他的手牢牢钉在桌子上。
冷汗涔涔,不敢动弹。
那是……什么力量?
只有他见过的最强者,澧州太守才能做到这种地步吧!?
这,这难道是太守级的强者吗!?
至于国主级,他想都不敢想,据说那可是能逍遥域外,掌控无数世界的大能啊!
而对方就这么大摇大摆的飞到了禁空区,离开了澧州城。
必须禀报太守!
飞行在天上,老马闲庭散步,并未加速,所以哪怕只有几十里的距离,也需要跑个几分钟时间。
毕竟是散步。
他这么跑着,一边说道:“律律律~。”
李启听着这话,明白他说的是:“你不怕有人追上来吗?”
于是他笑道:“追上来才好呢,不就是让他们追上来才动的手嘛。”
老马晃了晃头。
这个坏比,又在想什么注意?
算了,自己操心做什么?自己只是一匹马而已。
几分钟转瞬即逝,老马飞快的落到了一座山门外。
倒不是他认路,主要是这周围十多里,只有一座山门,背后还修建了一些大宅子,四周还有围墙,有好几千人住在这山中大宅里面,有的干活,有的练功。
看起来倒真有一种武道门派的感觉,甚至还有内宅,能看见一些妇孺生活在其中。
李启没有直接飞入山中大宅,而是让老马落到了山门外。
毕竟是曾经的兄弟,不必高高在上,所以他准备走上去,给他们一个惊喜。
只是,带着老马走到了山门之外的时候,李启却突然身融自然,把自己遮了起来。
因为他看见,山门之外,好像正在娶亲。
可以看见很喜庆的红色大轿,有花灯簇拥,鼓乐喧闹,又吹又打,喜气洋洋。
有人端着花烛喜联,有人挑着鞭炮阵阵。
新郎官骑着大马,在队伍前头大摇大摆的走着,只是马匹不怎么听话,所以他双腿紧紧箍住,免得摔下来。
看得出来,这匹马并未驯服,只是被强硬的压着前进而已,毕竟澧州这块地方没有驯兽之法,这些天生的灵兽很难服帖。
李启认识那个新郎官,叫黄泗,是排波帮里一个干活很卖力的小伙,对李启和六叔都很尊敬,看起来是今天成亲了。
如果是正常的话,李启现在应该现身,去恭喜以前的兄弟。
只是,李启的表情却有些不对劲,因为他发现,新娘的脸上并无什么喜意,反而在盖头下不断的抽泣。
旁边的娘家人也跟在后面,虽然是笑着的,但一眼就能看出强颜欢笑。
倒是排波帮的兄弟们一个个都喜笑颜开,各自攀谈。
甚至,还能看见有一个小伙在和新娘的娘家人攀谈:“老丈,我也还没成亲呢,你看~?”
似乎这不只是单纯的娘家人,而是某个村落的村长。
“呃……大人还未有亲事么?”那老者马上强行扯出笑容说道
“我已经有老婆了,暂时不用。”那小伙子却道:“但我还有个堂弟,正缺个妾,老丈你看?”
“那正好啊,小老儿有小女临花,亦未曾受聘,欲招大令弟为东床,未知意下如何?”那老者连忙说道。
小伙子嬉笑,却装模作样的拿捏起来语调来,用生疏的文言道:“那小子虽修行了一些武艺,入了我排波门,但还未寸进,怎敢高攀贵阁?”
那老者便接话道:“吾兄言之差矣,以吾看令弟后当极贵,乞仁兄见诺。”
从两方的对话就可以看出来,这老者说话言辞文质彬彬,看起来确实是读过书的人,倒是排波帮的小伙,一个个有种附庸风雅的感觉,说的雅语错漏百出,文白交杂。
不过,看见这老者求自己,那小伙笑的更开心了,开口道:“多承兄台台爱,弟不敢推辞,就诘令嫒的贵庚?择吉行聘,便来迎娶。”
老者答道:“我那小女……年方十五,生辰是大鹿六百三十二年,八字是乙丑丁亥戊午壬子——”
然后,两人便继续商量着成亲的事宜。
李启在旁边听了一会,然后牵着老马,堵到了山门前,然后解除了身融自然的状态。
正在前进的车队一开始还没发现,但走到了山门前,这才发现被一人一马阻住了去路。
旁边的随从马上就叫嚷起来了:“好大的狗胆!你是谁家的,今天可是排波门黄爷大喜的日子,你敢堵门!?”
语罢,那随从甚至不等李启说话,双拳一起,却见一股武道内气提起,透过双腿,联动龙骨,力从地起,勐的扑向李启!
这一拳势大力沉,足有万斤之力,一看就是爆发了鲤流意的双倍力量!
单就这一手,已经到了不入品级别中的高手了,在澧州城中也能在大帮派中当个头目,哪怕是在千机门这种大门派里,也能有个教头当当。
只是,李启站着没动,老马却往前走了两步,然后扬起后蹄,伴随着一声雷鸣,直接踹了出去。
拳和蹄子相接。
这一脚,直接将气势汹汹的年轻人给踹飞了出去,青雷在他身上蔓延,却听见咯拉一声,他的拳头顿时瘫软,五根手指变成了面条似的软塌塌,骨头已经碎了。
对不入品的人来说,这种损伤已经足以让他们半年之内无法练手上功夫,也无法和其他人动手。
伴随着这个年轻人的惨叫,却见四周的年轻人们纷纷抽出武器,或者亮出拳头。
又有一个人走了出来,大声叫嚷道:“阁下是哪门哪派?还请报上名来,有什么仇有什么怨摆明清楚!在江湖上行走,破人亲事乃是大忌,你不怕师门长辈责罚吗!”
李启听的直皱眉,于是主动走上前去,想说些什么。
只是,李启刚刚走出来,那原本高高在上,端坐在高头大马上的黄泗就一愣。
“李哥?!”他愕然出声。
第四百二十七章 “欢庆”
“李哥?!”黄泗发出了惊愕的声音,然后,他惊喜的翻身下马,走向前去:“李哥,你回来了?!”
甚至都没去管那个受伤的随从,连身后的新娘也不顾了,他三步并做两步,满脸的喜气几乎要溢出来了,甚至比娶老婆还高兴。
“李哥,你回来,告诉六叔了吗?其他兄弟们知道吗?还是说你刚刚到山门?”他上前,双手搭在李启的肩膀上,毫无生疏之意。
这也让李启心中稍稍有些宽慰。
毕竟是过命的兄弟,当初在排波帮的时候,帮派就是所有人的家,大家同生共死,一起抢一口饭吃,各自都是能托付性命的情谊,看起来,这份感情还没有澹掉。
“黄泗,我刚到,你这是……在成亲?”李启表情松和了下来,笑了笑,也拍了拍对方的肩膀。
“是,正好双喜临门!今天我成亲,你正好来吃我的喜酒,走,咱们上山!让你看看咱们的新家,这次来了就不走了吧?以后咱们兄弟伙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吃香的喝辣的,都得多亏了你给咱们带了新功法来啊!”黄泗笑着说道,也不骑马了,拉着李启就要上山门。
然后他还往身后打手势:“小的们,走!不骑马了,我和李哥走上山!”
倒是李启,用摁在肩膀上的手,把他定在原地。
黄泗疑惑的看着李启。
李启却说:“成亲乃是大事,如果识人不明的话,不是惑于媒妁,便要拘了门楣,别家女子的媸妍好歹哪儿能知道?倘然造次成了亲事,娶来却是平常女子,退又退不得,这终身大事,如何了得?你要娶亲,怎么也得给哥哥介绍一下是哪家姑娘吧?”
这话一说,黄泗一拍脑袋:“哈,还是李哥考虑的周到,和以往一样,只是这次你却想岔了,如今成亲哪里算得了终身大事,这都是我第六个老婆了!不必担忧,还是与我上去吃酒!”
而李启则吃了一惊。
他离开这才多久,娶了六个老婆,半年一个?
再说,当初他把鲤流意留给了排波帮,虽然说,排波帮以前的排波劲是鲤流意的残片,也就是说他们都是有鲤流意的基础底子在的,之后修行起来应该会比较顺利,但怎么也是要几年过渡的。
几年时间修行过渡,然后闯下一片事业,几年时间能稳稳立足已经是厉害的了,哪儿还有时间娶这么多老婆?
“六个?我走不过几年时间,你娶这么多老婆作甚?”李启看了看身后的花轿,问道。
“男人,富贵之后自然要多多娶妻,多多生子,若非如此,在外拼命有什么意思?好了,别站在这里了,我们上去,一边吃酒一边说。”黄泗一脸放松的说道。
“你且等我一下。”李启摇头,把黄泗搭着他的手拉开,径直走向新娘的花轿,掀开了花轿的帘子。
这个举动,却让四周的随从们勃然大怒。
新郎官都还没掀盖头呢,这人是做什么!?就算是黄泗老爷的兄弟,这般做派也太无耻,太不把人放在眼里了。
这传出去,就是给人戴绿帽子的风闻,是要见血才能洗刷的。
“停手!”
“停下!”
“放肆!”
有好几个人同时出声,甚至拔腿飞扑,想要阻拦李启。
但这时候,却见黄泗自己冲了出来。
目标却不是李启,而是其他几个出手的徒弟,随从之类的角色。
黄泗的功夫非常了得,虽然还未入品,但他本来便是原本排波帮里,排波劲练的最好的那一批人,基础打的牢,因此修炼鲤流意也是一日千里,相当顺遂,等于把以往十几年的努力可以不怎么折损的挪到更强的功法上。
因此,他出手之后,直接在空中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整个人不像鲤鱼倒像是一条水中的细蛇,是一种难以捉摸的角度,在空中左突右进,只一招,却见刚刚准备出手的随从和弟子们跌落在地,哀嚎不已。
“泗爷,你……!”有人哀嚎着在地上,不解的看向黄泗。
自己等人忠心耿耿,怎么反而被自家老大打了?
却见黄泗叉着腰,对着周围喊道:“放肆?你们说谁呢?!那可是我大哥!别说老婆,他就是要我的命我也给他!谁敢出手,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此话一出,四周又是惊愕,又是恐惧,纷纷看向那边的李启。
这是何人?为何从未听说过?
要知道,排波门在这两年异军突起,已经在这澧州城里打下了一片江山,凭着强力的功法,敢拼敢杀的气魄,还有好几位已经晋入先天的强者坐镇,取代了以前博山派的地位,已经成了气候。
他们的功法,虽然不知道名字,但却可以瞬间爆发出双倍的力量,还没什么副作用,甚至还能让他们在水里闭气,这些足够他们在同阶对手中占据极大的优势。
毕竟,鲤流意其实是罗浮山的功法,哪怕只是罗浮山用来垫桌脚的,也不是寻常武道法门能比得上的。
而黄泗,是排波门的中坚力量,而且还是最强的那一批,他极有可能在十年内突破先天,成为先天武者,所以才会有这么多的徒弟和附庸。
现在,一个莫名其妙冒出来的,大家都不认识的人,却被黄泗叫做大哥,还扬言:“别说老婆,要命都给。”
这是什么交情?这又是何方神圣?不会又是一位先天强者吧?!
再看看他身边的那匹马,那匹马就已经很强了,恐怕定是一位先天强者才有能力驯服。
众人惊恐又敬畏的看着李启,猜测着他的来历。
但李启却完全不在意这些,他掀开帘子之后没有进去,而是蹲在了车架上:“姑娘,我就不问你名字了,也不掀你的盖头,你就老老实实告诉我,这门亲事是怎么回事。”
李启话还没说完,那姑娘却突然绷不住了,她立马抽泣起来。
李启见状,手中打出一记清心咒,然后又以水气,冬气,阴气,混合元神的神气,做成一束清心宁神的气,打入她的脑壳里。
那少女只觉得有一股清凉之意充入心中,心中的悲戚,恐惧,统统都被一股冰凉之意压住,整个人的心思通透,不再有杂念,也不再被其他的心思困扰。
李启再问:“这门亲事是怎么回事?”
“回禀大人,小女名叫张泉冽,本是张家庄员外的嫡女,最近张家庄被排波门纳入范围之中,若想要不被山匪野兽袭扰,便要和以前对博山派缴纳岁金……只是博山派的法门需要禁欲,所以往日不曾有过这般……”
“排波门却不同,大半都是光棍汉子,功法又无禁欲的条件……所以,近年以来,附近一百多里的村寨和聚落,都有女子嫁入博山派中……”
名叫张泉冽的少女,在清心咒和李启的元神之气帮助思考的情况下,飞速的理清楚了情况,有条不紊,清晰的把排波门这些年做的事情说了出来。
叙述持续了约莫十分钟左右。
而李启,联系各种线索,加上自己的思考,将这几年排波帮的发展轨迹在脑中模拟了一下,得出了一条脉络。
原来,当初被李启杀掉一个长老的博山派,现在已经灭门了。
动手的,就是排波帮。
排波帮在拿到鲤流意之后,大为振奋,所有人每天刻苦练功,借助澧水的水气,外加上以前排波劲的根底,所以修为突飞勐进,花了两年时间,大家一起含辛茹苦,把全帮派所有的资源堆在一个人身上,然后,终于有个人突破了九品。
也就是所谓的先天武者。
九品,已经足够在澧州城立足了,澧州太守也不过七品,想想整个澧州多大,也不过这一个七品而已。
澧州城,毕竟只是一座城,最强者应该也就是八品上下,九品已经算的上佼佼者,足以主持一方势力。
而他们的第一个目标,就是损失了一位九品长老的博山派。
显然,最后的结果是博山派的全面败亡,鲤流意作为有资格被罗浮山收录的功法,比博山派的功法强大太多,所以战力也更强。
只是,在成功拿下了博山派的地盘之后,这才一两年时间,排波帮变成了排波门,他们就已经完全学会了以前博山派的作风,而且还变本加厉。
听完了叙述,李启说道:“姑娘,那这亲,你还想结吗?若是不想,只管直说,不会有人追责,今日之事也不会有人追究。”
“大人……我确实是被逼的,但我也不敢信你的承诺……”少女沉着的回应道。
在元神神气的加持下,她的思路很清晰,而且胆子也大了起来,平时她是决计不敢说这种话的。
甚至,光是说出口,就把旁边的娘家人吓的一大跳。
“哪怕我是黄泗的大哥你也不信吗?”李启又说道。
“你不能一直待在这里保护我们,你走的时候……我们又怎么自保?”少女抬头问。
“你说了这番话之后,你就已经自保不了,只能相信我。”李启说道。
少女愕然。
清心咒和元神神气给了她冷静,却没提高她的智商。
她沉默了一会,点了点头:“那我……相信你。”
“那就交给我吧。”李启起身,跳下马车,走到了黄泗面前。
“李哥……”黄泗皱眉,他看得出来,李哥很生气。
“你强抢民女。”李启对他说道,不是询问,而是陈述句,只是语气比较平静,没什么波动。
“这有什么?以前不都是这么干的?”黄泗不解。
他之前还以为李启是看上了那女的,那他送给大哥也无妨,都是自家兄弟,命都绑在一块,何况一个女人?
如果三个人被困在山谷里,没吃的,他绝对一刀先攮死女的,两个人分而食之,然后再想办法。
“以前?以前我们什么时候干过这种事?”李启皱眉。
“那不是没机会吗?但李哥你看看以前,山大壮抢过吧?以前的白老爷抢过吧?更被说博山派之前直接占据画舫了,哪怕是现在,你看千机门有少过这种事吗?大家都是如此,有什么不对?”黄泗摊手,不解的看着李启。
一连串的反问,反倒把李启整的哑口无言。
是啊,遍地都是。
百越之地,人道律法不存,巫觋公正无有,那剩下的,便只有野蛮生长的所谓‘人性’了。
不是他们的问题,是大鹿国这片地方把他们变成了这样,在这大道不存之地,一帮纤夫除了混世随流,还能变成什么样子呢?指望他们自己顿悟吗?
不可能的。
“罢了,让花轿和这些人散了,今日之事就当没发生过,你和其他加入门派的人跟我来,我们先去见六叔。”李启叹气以后,摆了摆手。
黄泗见状,也不多说什么,摆手让花轿和婚礼队伍滚回去,自己则扯掉了胸前的大红花,把新浪的红色袍服甩在一旁。
“虽然我不知道李哥你在愁什么,不过你一直是帮里最聪明的,肯定有道理,那我就听你的,对了,李哥你修为是多少了?当初你的排波劲也是很俊俏的,现在应该很厉害了吧?”黄泗的语气一点芥蒂都没有,甩掉了衣服,就凑到李启旁边,嘻嘻哈哈的和他攀谈。
“我……先天了,而且,比一般的先天强一点。”李启张了张口,最后还是决定用黄泗听得懂的话叙述自己的修为。
九品分级法,或许他们听过一些端倪,但显然没有放在心上,对他们而言,先天武者就是修为的顶点了。
“哈哈!我就知道,帮里现在又多一个先天!这下又能扩张了,这下说明连城里面都有资格去了,不必在城外听那些大帮派的命令!”黄泗闻言大喜,使劲儿拍着李启,不停的夸他。
两人不管其他人,直接从山门处上山,有黄泗带路,自然也没有不长眼敢来拦。
而随着进入山门的距离,很多排波帮的老人都看见了李启。
一时之间,整个山门都欢喜起来,大家都知道了。
‘李哥’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