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一章 重逢
这一天晚上,在圣焰界的另一个城市。
这城市之中,辟地一座宫殿之中。
这里是圣焰界最初沦陷的地方,昔日仙人降世,便是在此处。
这座宫殿,也是跟随着仙人们降世一同出现的,所以这里也成了仙人的标志之一。
无数圣焰族的心声
宫殿,其中烟里不胜垂,阴覆画桥低。
有无数烛火点缀其中,光点普照,煌煌如昼,万籁无声。
博山香炽,金烛初明,栏杆无数,花稍倒影,百卉春芳,有淡风暗随。
端看其中,举目仰间,有一异人。
金发金瞳,倨身而扬声,身长九尺,散发着一股锐利的威压,好像身周不停的在往外刺出金针一般。
不过,这并非什么好事,因为这代表他无法控制体内的力量,只能和任由这些气不断溢出。
如果李启在这里的话,估计马上就能认出这是谁。
这赫然便是之前李启在路上遇到的对头!
金不唤!
现在的他,不再是血肉之躯,而是换成了香火金身所塑造出来的神体,所以才会呈现出金发金瞳的模样。
显然,他并没能成功进入轮回转世重生,而是被迫被转换成了香火神。
他并未和以前一样那种肆意嚣狂的模样,仅仅只是沉默的坐在这百里宫阙的正中央。
在他的身边,无数的圣焰,正在旋转。
如果仔细看的话,就能看出,在他身边的无数烛火,全都是圣焰!
那些蜡烛,仔细一看则全是鲛人泪所制成的长明灯。
宫阙百间,静对千行烟树。
万点金灯,艳艳倒映碧波。
明明灭灭,好似宝焰层霄。
银花火树,恍如堆月流萤。
圣焰和鲛人泪,两者都是供奉祭祀所用的上品之物,对香火神来说都是很重要的东西。
而此刻更是组成了满布百里的灯阵,日日夜夜长明其中,按照某种玄妙的方式运转着,不断的将其中神气转化为力量,淬炼着金不唤的香火金身。
对神道修士来说,一般都有本体与金身两个身体。
本体用来修行践道,金身则用来承接信徒祷告和因果,偶尔也会拿出来对敌。
可现在,金不唤没有本体,他能活着,全仰赖这一具金身。
但他的金身也不曾有信徒因果缠绕,可见并没有自己的教派。
而这具金身却淬炼到了极致,整体雕琢浑成,四周卿云瑞霭,正容凛凛,若不可犯,直视之时,让人战栗,若敬天威。
没有信徒还能如此,那肯定是靠其他的东西,比如——
四周这百里宫阙,和其中的无数长明灯与圣焰。
突然,四周的圣焰开始停止旋转。
金不唤从原本的盘坐改变姿势,站起身来。
然后,深吸一口气,却见数以百计的圣焰被他一口吸走,涌入口鼻。
接着,一切这才安定下来,四周恢复了平静。
金不唤再次坐下。
他感受着自己的金身……
八品极致了。
若是能够将这百里灯阵全数吸纳,应该就能突破到七品。
这样的速度很快,非常快……
但是。
恨。
憎恨的气息,从他身上逸散而出。
快,是有代价的。
金身不比本体的人身,他原本的身体人身小天地稳固,可以修行进步。
可现在,只能通过淬炼金身进步,而金身的淬炼,需要数之不尽的外物。
举例而言的话,就好像人可以慢慢锻炼身体变强,但机器就只能更换器械零件来变强。
换而言之,选择了将真灵寄入金身之中,就等于放弃了道途,此后品级不再和修道有关,只看你往自己的金身里砸了多少钱。
九品八品还好说。
到了七品,那个价格根本就是天文数字,他父亲绿山神也给不起。
也就是说……
他此生的上限,就是七品。
为了这个七品,他需要消耗圣焰界这个六品世界五十年以来的所有圣焰产出,外加上价值一个八品世界的鲛人泪。
还需要额外付出极大代价,请大能根据他的情况来布置设计这个灯阵。
而这一切……全都是因为。
李启。
他,杀了自己的肉身。
肯定也是他,暗中使坏,打断了自己的轮回!
从这里恢复了七品之后,回到天下第一件事,他就要找到李启,然后把他的真灵抽出来,投入长明灯中,让他永世不得超生!
紧紧握着拳头,金不唤如此想到。
自从转化为金身之后,他日日夜夜想的都是这个。
唯有这样,才能让他心中好受一些。
他本来将会继承父亲的神位,成为赫赫五品,可现在……未来的路被人直接打断了。
让他如何不恨?
不过,就在他想着这些的时候,突然之间,金不唤猛的抬头。
在他的面前,无数圣焰像是被风吹了一样,长明灯不断摇晃,不断闪烁,忽明忽灭。
有什么东西来了!
金不唤直接起身,双手一展,却见四周突然布满金声乐器!
有钟,锣,铃等等等等。
这是金不唤的跟脚,他的功法便是八音之中的金音,辅以金气作为斩杀手段。
“是谁?”他声音嘹亮的说道。
那声音,就好像是两块金铁互相碰撞摩擦产生的一样,完全不像是人身。
“不过半年不见,金兄进步喜人啊。”
李启的身影从万点灯火中浮现而出。
就在这一刹那,金声震动!
急弦促柱,变调改曲,肃杀纤妙!
秋意横然,天将摇落杀意!
金石之声彻于广场中央,一奏之,有云从西北方起!
云雾化作雨丝,丝丝如剑,刺向李启。
他半句话都没说,毫不犹豫就是极致的杀招!
“不管你是谁,胆敢动我心魔,你今日走不出这里!”金不唤用嘶嚎着的语气吼道,其声犹如虎啸。
他根本不相信眼前的人是李启。
首先,李启不过区区九品,哪怕他天纵之资,可距离那事不过一年多的时间,什么天才也不可能从九品突破到八品。
其次,他现在是在域外的野生世界群,想来到这里可不容易,绝非李启能够做到的。
所以李启不可能出现在这里。
那么,答案就只有一个了。
有人挑动他的心魔,让他出现了李启的幻象,因为李启就是他心中最深的执念。
无数细雨丝,锐利无比,落到李启身上。
然而,李启轻轻一抬手,却见帷幕升起。
帷幕者,在旁曰帷,在上曰幕。
帷幕皆以布为之,四合象宫室曰幄,合疏缕之纬,其职能为隔绝内外,位于其中,能辟除外界干扰。
在帷幕中,再设俎豆,以成祭祀,祀五方,以张大次、小次,设重帟,借此彻底屏蔽掉外界的影响,让如丝剑雨无法落下。
不过,却听见金音再奏之。
二奏气,忽大风至,呼呼秋风,枯枝崩裂!
其槎枿鳞皴之质,随意纵横,大雨随之,掣帷幕,破俎豆,堕廊瓦!
风雨交加,天气始肃,仲秋杀气浸盛,万物凋落,有神明要顺天行诛,以成天杀之威!
“真是大胆,我祭以五方,成帷幕而庇护,你却想要行诛,这是逆天的事情啊。”李启感叹了一句。
却见金不唤回应道:“帷幕之内,是王者十尺,王者十尺,最是弱小,你用帷幕挡我,实属不智。”
他说的没错,帷幕之内,王所居之。
王者掌控一切,但他的弱点就是十尺之内。
若是踏入身周十尺,王者便和一个普通的修士没有区别,一个武夫进入到十尺之内,王者之命便攥在武夫手中。
所以才要设置帷幕,杜绝一切人靠近到十尺之内。
现在,帷幕已破,李启已经直面杀机了。
然而……
下一秒钟,四周的金钟,金锣,金铃,全数炸裂!
金不唤的金身顿时受到冲击,被迫退了十丈。
他眼神惊骇。
这是什么术法?!
他看不出跟脚!
与人对敌,最怕的就是看不懂对方的跟脚,那说明只能靠实力应对,没办法做出针对性的解法。
就好像先前的帷幕和祭祀,他能破解的办法,所以破开十尺之地,将那个假冒李启的人陷入危险。
可现在,这一招,他不看透了。
然而,对方却不准备让金不唤好好思考破解的办法。
下一个刹那,就见两道金线破空而来!
两条金线,一阴一阳,在天空划出一道漂亮的轨迹。
然后,精准的合二为一,爆发出了极其锐利的气劲,刺在了金不唤的身上。
可惜的是,香火金身极为坚固,不是两道八品金气就能摧毁的,这一击,只是断了他一只手。
金不唤的左手裂开,飞出,然后飞速化作金星点点,消散成烟。
本来就是能量凝聚而成,脱离了本体,自然会很快消散。
但是,比起那些,金不唤更震撼的是这两道金线。
“你是李启派来的人?!他想让你来杀我?!”金不唤咆哮出声,声音甚至有些嘶哑!
哪怕到了现在,他也不肯相信李启来了。
但这两道金气他很熟悉,这是出自绿山的天生金气,是李启抢走的那两道!
不过,李启没有说什么。
那两道金气转而一变,逼迫金不唤再度防守。
他猛的一踏,脚下再度飞出钹,铙等等金音之器,同时,也有一道与李启手中相似的八品金气飞出。
但是,却见四周的天时,煌煌如火。
是三伏天。
金气三伏之日。
昔日的李启,需要利用外力手动破坏人身小天地的平衡,才能调控出来。
可现在的他,反手之间便能轻易改换天时。
金不唤表情一颤。
李启停了下来,维持着四周的天时,微笑说道:“还记得吗?金兄,昔日你输给我的那一次,很清楚吧?”
“李启……!不可能,不可能,他只有九品,而且身处天下。”金不唤猛的后撤。
与此同时,他猛的唤起整座宫殿。
无数圣焰轰然炸响,所有的长明灯直接破碎,其中的能量一次性全部释放。
光耀千里。
声势极大。
恐怕域外都能感受到一股亮光。
不过也只是光而已,估计是为了传讯。
做完这个,他似乎启动了某个法宝,一道壁障将自身牢牢锁住,不露分毫。
看来是龟缩起来,等待救兵了。
唉,和这些人打架就是这样。
每个人都好像有无穷无尽的后手。
巫道对此的看法是,这个世界一向如此,每个人都必须有自保之法。
需要别人出手保护的人,等于是不值得保护的人。
李启觉得很有道理,但没有那么有道理。
李启停手,站立,缓步走向
巫觋不善正面争斗,虽然祝人是巫觋之中最擅长争斗的,但也就那样。
所以他一看就知道,这玩意儿自己肯定短时间内拿他没办法。
但是无所谓。
李启本来就没准备自己动手。
毕竟他是巫觋。
他只是走上前去:“金兄,不和我说说话吗?”
金不唤咬牙切齿,却没有言语半句。
他知道,语言和文字,是有力量的。
等到援兵到来,那时候想说什么说什么。
李启见状,也不强求,只是笑着继续说道:“你不说,那就我说吧。”
“首先,还是要感谢金兄,刚刚金兄爆发那道光耀,是我无论如何也做不到的,想来现在的圣焰界,已经因为你的求援而乱了。”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现在的圣焰界恐怕留着起码四位的六品高手,镇守四极,用来稳固这个世界,逐渐炼化此方天道。”
“现在他们都感受到你的求援了,会马上赶过来。”
金不唤抬起头,看着李启。
他没说话,眼神里的意思却不言而喻。
他在警告李启,李启既然知道这点,居然还敢待在这里?
李启则回答道:“他们不赶过来,我还不好办呢,万一逃走一个,绿山神恐怕就知道这里的事情了。”
金不唤瞪眼,满脸不可置信。
李启这个口气,说明他身边有五品的人。
但是不可能!
一位五品,不可能悄无声息的赶到这里来!
明明没有任何消息!
他们花大力气在这里搭建了诸界枢机的基站,就是为了借助此物时刻掌握外面的动向。
每一位五品强者都是有数的,这个野生世界群的争夺之中,就连绿山神也只能参与而不能主导,这可是数位国主参与其中的大事,不知要推演多少遍。
不过,金不唤猜错一件事。
李启身上有一件东西。
在百越的时候,三品大巫云方,亲自出手为他遮掩了天机。
第二百八十二章 威胁
金不唤还在满脸不可置信的时候,却看见,天空之中,突然落下一个人影。
没什么特别的光效之类的东,就是很普通的落下而已。
落下之后,轻轻挥手。
四颗人头落地。
金不唤脸色唰白,整个人都泄了气。
这就是李启的安排,很简单的小计划。
他来面对金不唤,引诱他叫支援。
能叫来绿山神最好,叫不到,能把其他的人叫来也是好事。
在外面观察了这个灯阵之后,他分析出了灯阵的效果,进而了解到了具体的情况。
这就是真知道韵的厉害之处了。
李启非常清楚自己身上有什么,优势是什么,面对的又是什么。
在确定了之后,李启便起身前来敲打金不唤。
昔日的强敌,现在一只手就能打赢。
李启根本没把他当回事。
他一直慢慢的逼迫金不唤去召集那些人。
然后沉水碧半路截杀。
不过,接下来还要闹大一些事情,金不唤杀不得。
还得引出绿山神呢。
李启知道,这些世界的归属,不可能是一位六品山神能控制的,哪怕绿山神已经足够权高位重了。
李启在一开始想到了绿山神和金不唤在这个世界之后,马上就意识到了这点。
所以,背后必然是有复数的五品在安排。
五品,其实已经是顶高顶高的人了,可以肆意掌握不知多少世界的存亡安危。
想着这些,李启说道:“玉,活捉他,然后把这里烧了,尸体给我,我去挂起来。”
“好。”沉水碧也不问为什么,她也差不多想明白了。
李启需要圣焰界打一场势均力敌的内战。
那么消灭另一方的无法抵御的高端势力就是理所当然的。
虽然不知道李启为什么那么笃定内战能打起来,但听安排总没错。
沉水碧很习惯依赖别人,哪怕是现在也是如此。
金不唤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法宝被轻易打碎,然后自己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抓了起来。
随后,他被迫跟着那两人,消失在了原地。
只留下了熊熊燃烧着的百里宫阙。
杀人者悄无声息的离开。
离开之后,李启等人这次来到了随便选的一座深山之中。
这是一座很普通的荒山,生长着一些不认识的本地植物,土壤是橙红色的,显现出一股异界风味。
还有一些本地物种,但基本都是凡物。
像是天下那种出了门到处都是精怪山神的没几个,大部分世界几乎所有生命都是凡物。
在这山中,李启将金不唤随手一放,不管这位大少惊骇莫名的表情,他就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
“接下来,就是要等了。”李启坐在一个树桩上,长舒一口气。
有一位五品战力,在这种事情就方便很多了。
起码在想要挑事的时候,不会没有办法。
“等什么?你说的内战吗?就这么一件事,能挑的起来吗?我们杀了那么多六品,剩下的天下修士应该会逃跑或者躲起来,不会站出来的。”沉水碧有些疑惑。
“他们肯定会躲起来,但我说过了,这是一场内战,从一开始,就是圣焰族和圣焰族的对峙。”李启思考了一下,决定还是解释一下。
然后,他解释道:“大道对领悟的人来说,是大道,但对其他人来说,则是习以为常的惯例。”
“惯例,对他们来说,就好像是鱼和水一样,理所当然,合该如此。”
“为什么会有引力?合该如此,为什么空间有三个方向,理所当然,为什么一加一等于二,本来就是这样,这是不容置疑的惯例,没有为什么。”
“往其他地方看的话,那就是为什么要有礼仪?为什么要有工资?为什么要有老板?为什么会有公司?为什么要娶妻生子,为什么要过节日,为什么要执着团圆。”
“很少会有人去思考这些问题,这些是‘道’在生活中的具体体现,但所有人都觉得这些是理所当然的,非要问的话,那就是‘惯例如此’。”
说着这些话,李启转来转去,似乎想找个什么东西用来打比方。
然后他扭头一看,看见了金不唤身上成堆的首饰。
这位贵公子身上戒指,项链,耳环,各类首饰不计其数,突出一个奢华。
李启就走过去,将他脖子上的一串金珠项链扯下来,然后举起来给沉水碧打比方。
“这个世界上的人,就好像是这串项链上的一颗颗珠子,这些珠子就只是珠子而已,如果无道的话,这些珠子就都是散开的,虽然有大有小,但终归不能变成一串。”
“真正让这些珠子能够集结起来的,是这里面这根不起眼的线。”李启说着,攥住一根白白的线,将珠子往下一撒。
噼里啪啦,金珠顿时洒了一地,在地上铺成一片,不过还是保留了一些珠子在线上。
这些金珠有两种规格,大的和小的。
李启接着说道:“这一条细线将所有的珠子串连起来,大部分人都以为碾碎最大的那颗就能把所有的珠子都震慑住,但实际上,想要打散这串珠子,这条线才是关键。”
“这条线就是这些珠子的道,就是他们的惯例,这条线规定了上面的珠子的位置,他们的上下尊卑,规定了每个珠子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道制定了一切,能管辖庶民,也可以制约神明,万事万物都围绕着‘道’,以它为中心谦卑的运行,毕恭毕敬,绝无半点差错。”
“咱们所做的,只不过是碾碎了这一串珠子之中四颗比较大的珠子而已。”李启再度将四颗大珠子捏碎,让他们从线上消失。
“而现在,你看,失去了这四颗比较大的珠子,对这根线没有造成任何影响。”
“所以,我们根本没有动摇到仙人们的根基,这根线还在。”
“因此——”李启还想继续往下说。
不过,沉水碧已经理解了,她走向前来:“不过,四颗大的珠子碎了,这根线就没有了重物压着,就绷直了。”
“没错,就是这个意思。”李启点了点头。
“绷直了的线,才能让上面的珠子碰到另一条线。”沉水碧继续说道,她明白李启要表达的意思了。
有大珠子,线就会往下垂,最后变成一个环,这个环上,所有的珠子都逃不出去,只能在环上兜兜转转。
打碎大珠子,线绷直了,才能让珠子顺利的从这根线,到另一根线。
有两条线,但珠子只能在一根上。
那珠子之间就会碰撞。
“没错,就是这样,所以内战本来就是势在必行,一触即发的东西,我只是将阻碍搬走而已。”李启说道,他对于沉水碧能一听就懂很高兴。
“嗯……果然,你是祝人,我以前听阳凝说过,人道的纵横家和巫道的祝人,都是在外面奔波,借机挑拨乱世的。”沉水碧评价道。
或许在道门隐世派看来,这两派做的就是这种事,这也很符合隐世派的价值观,他们对这些事情向来是嗤之以鼻的。
不过,沉水碧也知道,现在想要赚取巨大利益,就不得不使用这种手段。
隐世派的理念能够自给自足,但是却没办法短时间内积累大量的财富。
“没办法,谁让我真的是祝人呢~。”李启摊手,嬉皮笑脸的试图打消沉水碧的疑虑。
“嗯,我知道,你只是教了我不懂的事情而已。”沉水碧点点头。
她当然理解李启。
“不过,我也有点想要教你的。”她突然说道。
李启立马正襟危坐,等待她说话。
五品高人,或许不懂某一方面的事情,但肯定懂的很多,自己需要谦虚学习。
沉水碧说道:“你说的对,这串珠子的线,确实是这些珠子所运行的道。”
“但真正值得追寻的大道,是让珠子会自动往下坠的那股力量。”
“这力量不止是串着那些珠子,它还串着世间万物,切莫着眼错了东西,抓着手中的一条线不放,却忘记了去揪出连接着这世间万物的那条线。”
李启听完,低头,陷入了沉思。
过了半晌,他起身,作揖:“多谢娘子提醒。”
沉水碧肯定不会否认,而是坐到了李启原本坐着的那个树桩上:“我也不一定是对的,这只是我的想法而已,但能帮到你一点就好。”
“帮助甚大。”李启也坐下,两人并排,又交谈了两句。
但没过多久,李启就终止了谈话,转而起身,走到了金不唤的身边。
他笑眯眯的看向金不唤,说道:“金兄,你不会还没通知令尊吧?”
金不唤抖了抖,不说话。
“唉,比起以前的话痨,现在的金兄你可真是太沉默寡言了,不过无妨,我知道你已经通传了消息,我看得到。”李启指了指太阳穴,如此说道。
真知道韵在,金不唤的所有动作他都看在眼里。
金不唤还是不说话。
他很恐惧,很惊慌,也不知所措。
不过,这位大少到底不是个真正的废物,内心里的情绪再多,都不影响他做出判断并付诸行动。
李启要做的,就是引导他做出‘自以为对’的判断,和‘自以为对’的行动。
“放心吧,绿山神只不过是六品而已,哪怕是六品中的极致,杀力巨大,也不过是六品,不可能成为这片世界群的主导者,应该只是参与在其中而已,你不用担心我们的目标是他。”
金不唤仍旧权当没听见。
反正消息已经传出去了,后面要怎么反应,父亲自会定夺,用不着他担心。
“不过,神道法门,外加上诸界枢机的基站,还有绿山神的定位,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事情应该是几位百越国主们策划的。”
“而且,恐怕不止是百越国主们,你们还勾结了吞天妖主!真的天大的胆子,这帮百越国主,真是太久没有敲打过了吧!”
李启大声叱喝道!直接点破了对方的跟脚!
他早就发现了这其中的猫腻。
这一串世界群,都在被某种阵势所控制,这些世界正在从原有的世界群里拉扯出来。(详情见第二百七十六章)
这种事肯定瞒不过沉水碧,所以李启自然也知道了。
在发现了这点之后,李启就开始调查圣焰界的这些仙人所传的新道。
仙人们所传之道,已经介绍的很清楚了。(见前面你们觉得我很水的数个章节。)
这些道代表的思想和制度,包括对圣王的处置等,全都指向了一个东西。
妖道。
圣焰族的经历,就是典型的妖道扩张手法。
妖道手法,却又有巫觋的手段,夹杂有人道和神道。
这么明显的特征,加上金不唤在这里,李启大胆猜测是百越的一些国主,联手吞天妖主,在域外进行一番事务。
猜测是吞天妖主的原因也很简单,当初他在广阳的时候,听说了吞天妖主正在域外忙很多事务,但很稀奇的是,四周的百越诸国却没有发起进攻,反而都陷入了诡异的寂静,甚至撤除了边关的将士。
甚至到了那死妖僧在广阳为非作歹,却没有一位国主来清理的地步。
百林国主当初说自己只是在闭关,可现在看起来,未必如此。
当初的李启眼界不够高,而且也差不多忘了。
但是现在一看,这未尝不是吞天妖主和那些国主勾结的表现!
这就是李启猜测,这一切的主导者是那位吞天妖主!
李启都说到这里了,金不唤终于说话了。
毕竟,李启提到了他的靠山所在。
他嗤笑一声,看向李启:“你也知道背后是百越诸国和吞天妖主,怪不得你不敢杀我。”
金不唤所能想象的最厉害的人,就是绿山神和那些百越国主。
所以他信心笃定,觉得李启再怎样也不可能找到比他父亲更厉害的人了。
就连事后,绿山神也对金不唤说了,李启的靠山,至多和他五五之数。
这就是眼界的不同了。
李启可从来没对对手报以过这种想法。
“怪不得我不敢杀你?”李启也笑了笑。
既然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桉,李启也不再藏着,他打了个手势,示意沉水碧彻底阻断金不唤联系外界的方式。
然后一伸手,拿出了那个竹片。
“睁大你的狗眼看看,这是什么!”李启厉声呵斥!接着展示了大祝的令牌!
“百越诸国国主竟敢勾结吞天妖主,真当巫神山不知吗!?”
第二百八十三章 秩序
这令牌能吓到很多人,虽然它什么神通也没有。
这是李启的思考结果之一。
百越诸国再怎么混乱,说到底在名义上也是巫神山的地盘。
巫神山并不怎么管事,任由百越诸国和人道勾结,乃至于形成了‘国主’这么一个特殊的群体。
巫道的体制之内,可没有‘国’这么个说法,甚至都没有成体系的政治制度,就连大巫们都是各论各的,只分职责,没有严密的组织机构。
巫道就是很松散,但松散不代表凌乱,每一位大巫都知道自己的职责所在,不需要繁杂的权责分配系统也可以很好的完成协作。
这些百越国主,就是修行巫道,然后再立国度,以万民之力奉养己身,最终攫取果实,成就五品的。
说白了,这帮人单纯靠巫道,走不到五品,只能依靠这种手段来让自己更进一步。
这也导致了百越之地直接成为了巫人道争之地,甚至让其上的逐道者们的修行之路变得更加难走了,所以很多妖魔精怪只能依靠神道来入品。
这也是茫茫多山神水神的原因。
巫,人,神,妖,魔,再夹杂着许许多多其他大的小的道统,形成了一片混乱无比的地域,这种地方在整个天下都少见。
但无论如何,百越之地,在名义上是巫神山的地盘,那些国主的主要道途也是巫道。
大祝令牌之下,没人可以轻易忽视。
虽然这大祝令牌九成五是假的,而且就算是真的,大祝估计也懒得理这些事情。
但那不重要。
只要那令牌有半成的可能性是真的,而且有万分之一的几率会让大祝的目光投向这边,他们就不敢有半点不敬。
李启自己都不觉得老师会因此腾出手来帮忙,他又不是闲的没事儿做。
大祝也要上班的啊,他们也要处理自己的事情,天天为了弟子辈奔走,谁那么闲啊?
如果是云方前辈那种道途断绝的人,有点空闲倒还好说,但自己的老师嘛……
懂得都懂。
自己的事情自己知道,李启对于老师亲自赶过来这件事,真没什么信心。
不过嘛,不需要他有信心。
那些勾结吞天妖主的百越国主们,会自己心里战栗的。
和金不唤的谈话没有持续多久,李启再次让对方吓的面白无色的之后,就停止了对话。
金不唤继续被囚禁起来,李启终止了他和外界的联系。
他很清楚金不唤在通过什么方法联系绿山神,但李启只需要他联系一次就够了。
但李启只是展示给金不唤而已,但不会让金不唤传出去消息,也就是说,那些国主们和绿山神是不会知道令牌的事情的,只有金不唤知道,而他肯定会拼命试图往外传递。
具体他的努力什么时候时候生效,那就得看李启了。
李启要当做秘密武器使用。
因为,如果想要直接拿出来震慑他们,有可能起到反效果。
让他们狗急跳墙就不好了。
看见李启不再言语,沉水碧才继续问道:“那接下来呢?我们要做什么?”
李启走到沉水碧的身边,牵住手,笑道:“不用做什么,等七天,看看情况。”
“七天?这可不短。”兔子说到这个,有些紧张了。
因为算算时间,李启在这个世界还能再待十四天。
十四天后,他就该启程回长安了。
太学要开学了。
也就是说他得在十四天内解决很多事情,防止自己走了之后沉水碧拿不定主意,错失良机。
最起码要等事情尘埃落定之后才行,要做到让沉水碧留在这边也不需要思考,只要挂机就能赢的程度。
如果他解决不了的话,那兔子就得自己直面这些事情,对她来说这是个很大的挑战。
“放心吧,七天的时间足够看出端倪了,剩下七天再来处理,不迟。”李启笑笑。
兔子叹气,她也没有办法,反正听李启的就对了。
“那这七天?”沉水碧歪头又问道。
“自然是想做什么做什么,不过趁这个机会,我想起祭,看看这方天道的选择。”李启伸了个懒腰,望向外边儿。
外面,是圣焰界的自然风光。
这个世界的文明已经快要被炼化了。
但是,天道却依然稳固。
没事儿问问天,会有很多答桉的。
李启等人选择暂时不再插手,等待事情静静发展。
反正兔子最擅长挂机。
不过……
李启觉得,应该要不了十四天。
很显然,他猜的很对。
不过一天过去,在这世界中心,仙人们的死亡,引起了轩然大波!
只能看见在世面上无数的流言,无数的消息,各种东西传得满天飞。
无敌的仙人死了,仙人降世带来的百里宫阙被付之一炬,全部焚毁。
这对圣焰界带来的冲击是无与伦比的。
就好像是……
驻扎在日本的美军突然被人给全灭了一样。
带来的冲击不亚于灭世后又重启,又好像亲爹被人打死了一样。
顿时,无数的人在奔走,有的在传递消息,有的则开始密谋,有的想要查证。
仅仅一天,就可以察觉到圣焰界的暗流涌动。
但表面上来看,一切都没什么变化。
一如既往。
人们照常起床,照常吃饭,照常劳作,照常休息。
没有别的原因,全因‘惯例如此’。
维持这一切世间万物正常运转的,不是那几位无敌的异界仙人,而是‘惯例’。
惯例,也就是道,超越了一切。
仙人们的死亡,也就是大珠子被碾碎,带来的变数仅仅只是让珠子们互相滚动碰撞而已。
但对于里面的线,没有半点影响。
白嘎嘎也是如此。
他一如既往的拿着自己的剑,自己天生下来就有,成年后脱落的那柄剑开始锻炼。
他叫嘎嘎,姓白。
本来不姓白的,但是仙人们要求每个人都给自己起个姓,他觉得白色不错,于是就决定叫这个了。
他是一名‘守护者’。
圣焰族的传统职业,在远古时期,大部分的圣焰族人还没有掌握使用自己天生就拥有的武器的使用方法。
那时候,有一批人开始试图掌握自己天生的刀剑。
他们成功了,他们钻研出了属于自己的‘武道’,成为了被称为守护者的群体。
他们是士兵,是侠客,甚至是有一段时间内还成为了统治者。
不过,这个群体几乎已经灭绝了。
就在一百年前。
很简单,守护者是圣焰族的‘传统职业’。
现在的圣焰族,不需要传统。
所有的传统都被打碎,一切都得按新的规矩来。
所以他只能去打猎,对外说自己是猎人,失口否认自己修行的是守护者之道,就连练习也只能私下里进行。
就在白嘎嘎练习的时候,突然,导师来了。
导师推开大门,振动翅膀对他说道:“今天不练了,和我去个地方。”
导师是带他进入守护者之道的人,白嘎嘎对他报以绝对的信任。
不过突如其来的命令还是让这个年轻人有些惊讶。
“师父,怎么了?”他开口说道。
他用的是‘师父’两个字,字正腔圆。
白嘎嘎是那一百年之后出生的孩子,他只会说天下的语言,不会说圣焰族自己的语言,所以直接称呼了师父。
“有事情需要我去办,很重要,所以我要带上你,路上我再和你说,现在立刻出发。”导师快速说道,语气不容置疑。
白嘎嘎也不会质疑,听见这话之后,他马上收起剑,拿上一些行李,马上出门。
在路上,他才知道导师叫他做什么。
他们要去送信。
路上,导师告诉他,仙人的宫廷全部被焚毁了。
五个宫殿,全没了。
位于被称为‘四极’和四个宫殿,以及最初降世的那一个宫殿,其中的仙人和宫殿本身,都被突如其来的东西碾碎了。
这让整个圣焰界都惊恐无比。
到底是什么来了?
什么东西能打败无敌的仙人?
不知道,各种消息,各种流言都在传,群魔乱舞,各地都乱了,甚至还产生了暴乱。
守护者作为代表着传统的力量,
白嘎嘎的师父搜集了许许多多的流言说法,以及这方世界的西极焚毁之时的所有信息。
包括了现在废墟的画像,记录,其中的力量波动等等具体的情报。
圣焰界没有快速通传消息的方法,他们不修行理道,所以也没有建立很有用的工业,必须通过人来传递消息。
很多世界都是这样,他们的修行者或许很强,但总是这里缺一点,那里缺一点。
白嘎嘎和导师两个人穿行在这杂乱的世界之中。
他们路过了一座城市,正在从大量的逃难灾民中穿行而过。
许许多多的流民,应该是因为暴乱而产生的。
修行者们的暴乱能够很轻松的摧毁村庄,因此他们在这一路上看见了不少流民。
不过,聚集成一块的,这还是头一次遇见。
“好多人。”白嘎嘎抱着自己的天生的剑,感叹道。
“不是好事,乱象比想象中的还大。”导师冷静的看着这些流民。
两人没有耽搁,很快就继续往前方赶去。
他们的目标,是‘家乡’。
家乡在圣焰族的语言里是一个专有名词,不是指自己和祖辈的出生地,而是指所有圣焰族发源的那片大地。
圣王就居住……或者说被囚禁在那里。
他们两个一连走了三天。
三天,每天的情况都在越来越恶劣。
最开始,只是一些失去家乡的流民而已,他们跑得动,喊得出声,能自己挖野菜吃。
到了第二天下午,他们两个已经开始看见满地的鲜血了,不是红的,而是黄白相间,那是圣焰族的体液。
等到了第三天,血液也少见了,看见的多是完整的尸体。
那是饿殍。
似乎有某种秩序崩溃了,让原有的粮食运转彻底失效。
但偏偏圣焰族每天都必须进食,他们的身体结构就是这样,像是甲虫一样的躯体,没有脂肪这种储备能量的机构,三天多没吃饭,足够让很多人饿死了。
如果让李启来看一眼的话,他估计会说:“这便是失道的结果”。
没有了可以遵循的道,所有的东西都会乱套的。
白嘎嘎没见过这种场面,有点颤抖,他问导师:“师父……这些,我们就不管吗?”
“你管得了吗?”导师反问。
但不等回答,导师自己就说道:“你我两个怎么管?还是完成手头的任务吧,把信送好。”
白嘎嘎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加快步伐。
或许送完信之后,一切就会好起来?
他不知道。
第四天,再一次路过一个城市。
这一次,总算是有点人烟了。
这个城市,似乎有人在给灾民们发放食物,似乎临时有上位者组织了人,恢复了一城之地的秩序。
白嘎嘎长舒一口气。
看起来还不错。
不过还没走两步,就看见灾民们乱了。
每天一次的食物发放,对这些人来说关乎性命。
只看见那些食品才刚从仓库里运出来,还没有展示,就看见灾民们乱了。
人人都往前挤,甚至有些人有点修为,试图冲出去抢夺食物。
但是可以看见有另一批圣焰族人,都有修为在身,他们挥舞着武器,什么都不管,稀里哗啦一通乱打,顿时一片鬼哭狼嚎。
不止鬼哭狼嚎,甚至有人被打断了腿,甚至打死在这里。
队伍没变整齐,但人死了不少。
白嘎嘎握住剑,满脸怒容,看向导师,征求意见。
他眼神里在说:“我能杀了他们吗?”
少年人义愤填膺,想要拔刀相助。
但导师拉着他,扭头就走。
白嘎嘎不解,但拗不过导师,只能跟着走了一段距离。
走过之后,确认四周没人注意,导师才说道:“杀了他们,你留在这里发放食物?”
白嘎嘎满腔怒火顿时被浇灭了。
他回头看了一眼,又打死了一堆,这下抢夺食物的人总算乖乖排队了。
哪怕是坏的秩序,也比没有秩序好。
于是两人继续前进。
白嘎嘎路上问道:“圣王知道这些事情吗?”
“圣王当然不知道。”
“所以,我们去,就是为了让圣王知道这些?”白嘎嘎的抬起头,似乎理解了自己的任务。
“是。”导师发出了肯定的声音。
“他知道了,就能解决,对吧?”白嘎嘎又问。
“不知道。”导师答道。
“为什么?”白嘎嘎不解。
“因为我们不是唯一给他送信的。”导师又解释道。
白嘎嘎用翅膀发出了疑惑的声音。
导师则说道:“因为很多人都在向圣王传达消息,这些消息彼此冲突,前后矛盾,加在一起,就等于圣王什么都不知道。”
说到这里,导师思考了一下,又补充道:“但比真的不知道好,他会有决断的。”
白嘎嘎低头。
什么也不知道,就什么也做不了。
那为什么还要送信?
第二百八十四章 会议
一直到了第六天。
白嘎嘎在这几天里学到了很多很多。
比如,他知道了为什么会出这么多事,为什么会有灾民和流民。
他发现有很多人,觉得仙人建立的秩序崩溃了。
现在该建立属于他们的秩序了。
白嘎嘎还不懂什么叫做‘道’,但他已经隐隐约约察觉到了有某种规律,在支配着所有人的行动。
六天过去,经过长久的旅行,他们已经快要到家乡了。
家乡是孤悬在大海之中的土地,昔日圣王就是带领着他们穿越这些大海,越过重重阻隔,抵达了其他的大陆。
现在,他们就要穿越这片大海,返回家乡。
这片大海已经很安全了,海怪早已学会了不要招惹圣焰族的船只,这个世界的统治者已经成了圣焰族。
当然,说的是一百年前。
望着无垠的海面,白嘎嘎又升起了疑惑。
“师父。”他又看向导师。
导师怀抱着天生之剑,坐在甲板的角落上,显得昏昏欲睡。
不过被他一叫,倒是清醒了很多,抬头看他:“怎么?”
白嘎嘎思考着说道:“古代,还是我们这些传统在生效的时候,一切都很安定。”
“而之前,仙人们的规矩生效的时候,一切也很安定。”
“所有的变动,都发生在这些既定的规则开始变换的时候,是不是我们支持圣皇,重新建立古代的规则之后,一切就都会好起来?”
导师本来一直都很澹然,但在听见这句话之后,站起身来,眺望家乡的方向。
“是的,一切都会好的。”导师震动翅膀,用极其罕见的,斩钉截铁的语气回应道。
白嘎嘎放心了。
等到了第七天。
家乡到了。
白嘎嘎满怀信心的去见圣王,他一直都很相信导师的话。
在导师的口中,圣王是完美的。
他是辉煌而闪耀的圣焰族之主,睿智而强大,深谋远虑,他的目光可以延伸千年,他深邃的思维中,囊括着整个世界、每个大陆、最辽远的国土疆界、航线、海岸、最着名的都城和最富饶的港口,其中的所有信息他都如数家珍。
他曾带领圣焰族克服无数的困难。
只需要一个号召,一个命令,就可以让无数人都产生同一个决心,无数人的行动和生命将在这一前提下前进,超越,坚定而愉快地跨越一切阻碍,然后又把每一个空间、每一段路程都抛在后面,直到前往最终极的目标。
他也并非完美无缺,并非不曾有过怀疑、踌躇、反抗和挣扎,然而他总是在最后时刻表现出勇敢、沉着而机敏地穿越了一个阶段又一个难题,拿下一个国度又一个国度。
他的灵魂里装着所有的传统,只要将他们释放出来,交给其他人,那么一切就都会好起来的。
所有的暴力将被传统管制,混乱会被传统取代,仙人们的统治也将被重新覆盖。
一切都会回到属于传统的年代。
白嘎嘎心中也逐渐开始相信这一点。
虽然他现在只不过是个四处奔走送信的小喽啰罢了。
面见圣王不是个简单的事,他在外面排了很久的队。
因为自从仙人们的宫廷烧毁之后,有很多人都在拜访圣王,其中光信使就有几十个,白嘎嘎只不过是其中一个而已。
在等到了半夜之后,白嘎嘎终于有机会面见圣王了。
他和倒是怀揣着敬畏的心情,缓步走入那个疗养院。
然后……
他看见了,一个垂垂老矣,瘫在床上的老人。
他的甲壳耀眼无比,但是在圣焰族看起来,上面代表衰老的皱纹太多,像一片揉皱了的白布,或者更像一只又干又蔫的茄子,没有生气。
他的八只眼睛,明明是睁着,却像闭着,浑浊而毫无光彩。
甚至就连他的剑都已经碎了,仅仅剩下一个柄没有丢掉。
他几乎没有气力提起他的手。
白嘎嘎预想中的圣王……不是这个样子的。
他有些不知所措,甚至开始怀疑。
但他转念一想,或许这正是圣王的伟大之处。
他就是拖着如此沉重的躯体却依然承担着传统的重任。
这么一想,白嘎嘎顿时又激动了起来。
不过……在导师汇报的过程中,他亲眼看着那位圣王……睡着了。
或许是太疲劳了,他支撑不住了,听着导师的口信,他听着听着就垂下了头。
白嘎嘎感觉不可思议。
他们汇报的东西,每一个字上面的侵染着血,他们走过来的这六天,每天都能看见很多很多人的死亡。
他一路日夜兼程,就是为了早点告诉圣王,然后解决这些事情,好让不再有那么多人死。
可圣王却听着听着就睡着了。
哪怕被叫醒之后,他听完也没有任何表示,只是让他们离开。
不可思议之后,涌上心头的就是愤怒。
这不是他想要的圣王。
这不是师父口中的圣王。
一直到从那座疗养院走出来,白嘎嘎都在发抖。
“师父。”他想要说什么。
“住口,圣王自有决断。”导师似乎知道白嘎嘎想说什么,提前打断了他。
白嘎嘎感觉什么东西憋在了自己的呼吸孔里,让他愈发烦闷。
他觉得,坐在疗养院里的那个人不是圣王。
那只是一个老迈无能,丧失了决断力的废人,在他的眼里能看见的只有衰朽,就算是现在,他依然不敢对仙人们做什么事。
从疗养院里出来,他们的任务完成了,应该回去了。
但是白嘎嘎没有跟着回去,而是告别了导师。
坐在里面的那个老朽不是圣王。
但是这个世界确实需要一个圣王。
他会找到的。
拜别将自己养大的导师,白嘎嘎独自一人踏上了旅途。
他倍感沉重,但却又觉得欢欣鼓舞。
就在这一天夜里。
李启的祭天仪式完成了。
一种冥冥中的沟通建立完毕。
“啊,找到了。”李启抬头看着星象。
所有的星辰都和天下的一模一样,星空不管在哪个世界都不会有太大的变化,除非这个世界即将大乱。
“找到了什么?”沉水碧本来在旁边修行,听见这话之后,中断了自己的运气,转而询问李启。
李启在好几天前就一直在忙,筹划这次祭天。
“找到了这个世界的‘天命之子’。”李启松了口气,如此说道。
当世界遇到危机的时候,天道会自然催生出天命之子。
这个世界都会帮助他。
圣焰界的天道炼化事宜中断了。
主要原因是没人。
本来有四个六品神道修士,分别布置在四极之处,从这里入手,撬动这个世界的天道,然后一点点炼化,最终大概需要六百年的时间,待到文明和天道都被炼化,圣焰界也就成为了天下的一个普普通通的‘资源世界’。
这样的世界,天下不知道有多少个。
不过,天下多,那也是那些大人物们的事情。
对于百越国主们来说,一个有特产的六品世界是不可能轻易放弃的。
其中出产的物资,人才都是财富,一个六品世界,每一万年能够轻松供养出上千位七品修行者,以及十来位六品修行者,并且其中挖掘出来的天材地宝也会是六品的,而且还可以重复生产。
只要好好培养,这就是一个源源不断的六品聚宝盆。
一个六品世界,通常能够出产一大堆六品事物。
尤其是有特产的六品世界,那价值更是会成倍数的往上翻,因为有特产的世界可遇不可求,一般特产还是独一无二的,翻遍诸天都找不到竞品。
如果这特产还有切实的特殊价值,那价格就更是起飞了。
李启在书上读过,据说神道有一方世界,其中有个特产叫做蟠桃,是诸天万界求之不得的宝物,只此一家,别者难寻,靠这个笼络了不知多少人。
因此,一个六品世界的财富,哪怕对五品来说也是极其可观的,更别说这是一个有着具有实用价值的特产世界。
圣焰对神道来说,确实是一种相当不错的材料,绝对不愁销路。
所以,在虚空之中……
不,并没有在虚空之中。
而是在诸界枢机终端的聊天群里,百越国主们开始了讨论。
这就是所谓的‘国主聊天群’吧,不过确实也是最好的办法。
这样的原因很简单,百越国主和吞天妖主们各自负责这个世界群的一部分,已经谋划了上百年,各自之间的距离必须以光年来计算。
哪怕对诸位国主来说,这样的沟通也太难了。
想要解决,方法很多,但最便宜最高效的方桉,就是租借人道的诸界枢机基站,将其安置在自己所要负责的世界。
这样一来,大家哪怕隔着极远的距离,也能够实时沟通,非常方便。
借助诸界枢机,这些五品大能在聊天群里沟通。
“金齿,你负责的那一片世界群掉队了,现在所有人都要停下来等你。”一位国主非常恼怒的说道。
绿山神皱了皱眉,操作终端回复道:“我已经说了原因,有一个未知五品出现在了这里,我儿子被他囚禁了,现在我需要支援,我再强也只是六品,你们起码要来一个人。”
“怎么来?我到你那里至少需要八年时间,八年,黄花菜都凉了。”另一位国主冷嘲热讽道。
“我这边近一点,但也要五年。”还有一位国主并没有嘲讽,但声音还是有些冷澹。
其他国主,拢共加起来六七人,各自推脱,说着自己的理由,但总结下来就三个字:
‘来不了’。
绿山神气急。
但他也没什么办法,他明白根源。
因为他是谋划此事的这么一批人中,唯一一个六品的,最初甚至不能参与到核心之中,只能打打杂。
哪怕他是六品中的佼佼者,杀力巨大,不逊色于普通的五品也没用。
终归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他能加入进这个群体,是因为百林国主不知道因为什么事情,被唤回了天下,听说还挨了大卜的惩戒,被迫留在原地善后。
有了这个缺口,他才能插足进入其中,补足缺憾。
不过时日太短,还不能让这帮人真正把他当做自己人。
所以群内暂时陷入了沉默。
离开自己这里,去帮绿山神,一来一回就是十多年,鬼知道中间会不会出意外?
这些世界的划分早就已经有了归属,一人一个六品世界,两个七品世界,十来个八品世界,以及二百到一千个不等的九品世界,自己负责一块,盈亏自负。
这是早就约定好的。
也就是说,就算遇到了意外,绿山神这次也是需要盈亏自负的,而且不能干扰到他人。
这八个人,加起来就有接近一万个世界,共同组成了这个野生世界群的绝大部分疆域。
至于不入品的小世界,那你那片区域有多少就是多少,这种东西不值钱,没人争执。
这些分配完了之后,世界群还剩下四分之一左右,这些都归吞天妖主。
然后大家合力,帮助吞天妖主完成阵图,将这一片世界群撕扯下来,逐渐带回已有的世界群,让一品们建立的快宇宙能够覆盖到这些世界。
如此一来,才算是真的‘占据’了这个世界群,之后各自国度的底蕴又会增加一些,这些国主自然也会更加富裕。
如果不是这么庞大的财富,吞天妖主也不可能使唤的动这么多的国主。
但吞天妖主也需要其他人的帮忙。
绿山神不清楚最初是怎么回事,但是据他了解,是因为吞天妖主意外得到了一张阵图。
这份阵图需要九个五品才能催动,可以在虚空中生成冥冥的引力,将一个世界群扯动,分裂。
最后花费大概九百年的时间,一点点腾挪到快宇宙可以覆盖到的区域,正式纳入版图之中。
有了这个阵图,吞天妖主得以拉拢了一批百越国主来到这里吃苦。
一个世界群的财富太多,太大,哪怕是他也吃不下,需要找人分吃。
绿山神也可以勉强催动,所以得以填位置进来,也分吃一口,可惜毕竟是六品,不能服众。
眼见确实没人愿意帮忙,他急得冒火。
不过,这时候,终于有人说话了。
“大家齐心协力,不可伤了和气,既然诸位都有要事,那就我去吧。”
吞天妖主突然说道。
第二百八十五章 布置
绿山神闻言大喜,连忙说道:“多谢妖主。”
吞天妖主则慢悠悠的在群里冒出话语:“不必多礼,大家共事,自当同舟共济,不过是我有些空闲而已。”
接着,吞天妖主又问道:“我听说,你有一个儿子,被你安排在那里面,现在……?”
绿山神不敢怠慢,随即说道:“确实如此,现在应该已经落入敌手了,但对方没有杀他,应该是想要我亲自去救。”
吞天妖主在群里的声音稍微有些疑惑:“你刚刚说是未知的五品,有什么头绪吗?是你什么时候得罪的敌人?”
“有些眉目,我儿传讯说,是一位叫做李启的年轻人,曾经有过矛盾,背后站着一位五品,但我不曾见过面,只是……以前隔空对过一招,手段很厉害。”绿山神斟酌着话语。
他的思绪回到了几年前。
那是他小儿子失去肉身的时候,就是那个叫李启的人做的。
那一次,小儿子的真灵还有轮回的机会,他急忙送去轮回,但是在轮回到一半却被一神秘人搅局,导致转世失败,真灵也因此被打上了轮回的印记,不能再次转世。
无奈,他只能用塑金身之法,为小儿子重塑身躯。
活了,但道途也断了。
他还准备以后慢慢去寻仇,但对方不知道哪里来的消息,居然又冒出来了,而且这一次还先下手为强。
显然,对方成功了。
这时候,却又听见吞天妖主说道:“你儿子有传讯之法?那你还知道别的吗?”
“就只传了一次,之后就被截断了,应该是被发现了。”绿山神镇定的说道。
老实说,当消息通路被截断的时候,他就当儿子已经死了。
心痛吗?
当然痛。
所以更要冷静。
不能被冲昏头脑,虎不会发怒,只会压抑心跳,悄悄接近猎物,然后一击毙命。
“嗯……那对方是如何突破的?我们事前联手做过卜算,不应该有人能突破才是。”吞天妖主继续问道。
严格意义上来说,百越国主们都是巫觋,这种大事之前,自然是要占卜的。
可是占卜却没有任何效果,还是被人摸了进来,足以说明很多事情。
“不知道,我非巫觋,但事前确实没有感应。”对于这个问题,绿山神很坦然的说出自己完全不懂这件事。
吞天妖主沉默了一会,然后回复道:“不清楚……也好,那要问的就这些了,你封锁你那片星域,最好不要让人进出,那个五品……你想办法拖延一二,从我这里赶到你那边,要一年半,这一年半里,你只能靠自己。”
“一年半,我还是撑得住,希望妖主尽快。”绿山神答道。
“我已经出发了,再过一刻钟就无法和你们联系,路途之中会和诸界枢机基站脱节,这一年半你们联系不到我,如果还有事情就现在告诉我,希望别再出现这种事。”吞天妖主最后对说道。
诸界枢机有个众所周知的特性,虽然它各种地方都很方便,但唯独不能在域外虚空中立足,必须扎根在世界里面。
所以在跨界旅行的时候,不能使用诸界枢机的终端,联系自然也就断了。
其他国主当然不会说有事,所以除了寒暄告别之外也没有别的话。
一年半而已,对诸位国主来说也不长。
绿山神再度致谢,然后关闭了终端。
然后,他抬起头。
此时此刻,他正在这个世界群中的一个七品世界,离圣焰界不远,以他的速度,大概有两天多一点的距离。
这个世界已经完成了所有征服,接下来只需要留下几个人缓慢撬动天道,然后花几百年的时间炼化即可。
不过,现在都得被暂时放下了。
那个未知五品,应该就是李启的靠山,根据当初的试探,应该和绿山国主相差无几,也就比自己略强。
他还没来找自己,想来是也摸不清自己的底细,毕竟这一片世界群都在大阵的笼罩之下,他也不敢轻举妄动。
真不知道吞天妖主是什么地方拿到的这等阵图,真是可怖至极。
若非只能使用一次,绿山神都不敢想能靠这东西攫取多少财富。
不过,既然这个未知五品也拿不准主意,他就得趁着这个机会,和他远远的斗上一场。
五品之间的斗争,持续个几年非常正常。
因为双方并非短兵相接,而是远远的斗法,这种争斗烈度不高,而且要等很久才能得知结果,所以耗时非常长。
而短兵相接的话,胜负基本就在几分钟就能分出来了。
这就好像是,在一片幽深丛林之中,两个全副武装,物资充足的弓手在对峙,双方各自试探,各种调整位置和术法进行针对,埋伏陷阱,扩大优势,预判对方的行动。
既斗智,也斗勇。
弓手之间,这样的对峙可能会持续好几天才能分出胜负。
但若是把这两个弓手拉到一起面对面打擂台,那胜负也就是一招之间。
道理是一样的,如果战场是域外无尽虚空,隔着很多个世界,在这里斗法,就好似在丛林中决战,能拖延很久。
为此,绿山神必须把战场扩大到这个域外,这样才能拖延足够的时间。
他心中已有定计。
接着,他站起来。
身周的仆人连忙起身,想要为主人整理衣衫。
但绿山神却挥手将他们斥退:“我要离开一会,你们继续炼化此地,此方世界没有文明,全是野兽,想来难度不大,我就不参与了。”
语罢,他也不做过多的解释,当即纵深跃向域外。
该试试和五品斗法了。
而在另外一边。
第八天了,李启该走了,不然入学考试该迟到了。
如果他是特招生,那他才不在乎迟不迟到,不去都行,反正已经入学成功了,记过也无所谓,正好留在这里出谋划策。
可惜不行,不知道是巧合还是什么,反正出发之前他就被大巫剥夺了特招生的身份,得自己去学校考试入学。
他可以迟到,却不能不去读书,否则将会错失很多很多的机会。
当然考试对他来说不难,可总归是要在天下进行考试的,所以必须回去。
行走在虚空之中,李启不断对沉水碧叮嘱着一些事情。
“玉儿,现在绿山神只知道我们的存在,却不知道我们的底细,所以之后这段时间会是一段安稳日子,最起码一年之内,你们不会有正面冲突。”李启说道。
沉水碧没说话,她一边带着李启在域外穿梭,一边听着李启的叮嘱。
她不擅长这些事情,所以要多听多学。
“但他肯定会找帮手,百越诸国的国主,我素有耳闻,能沦落到那个地方,只能靠人道邪法晋升的,多半都是些前途无光的鼠辈。”
是的,在李启看来,依靠人道邪法晋升,那就等同于自甘堕落了。
何为人道邪法?取万民之力悉奉于己身,但不做任何回报,予取予求,极尽压榨,通过商业,律法规制,让一国之力为己所用,成就五品。
人道正法是不会做这种压榨之事的,相反,他们追求的是‘人人各尽己力’,而不是所有人都去奉养人皇一人。
对李启来说,除非实在没有办法,否则不可能愿意去当百越国主的。
当然,对于很多六品来说,能够晋升到五品的机会是千载难逢,他们挤破了头也要去。
这就是凤凰与鸱鸮的区别吧。
李启想着这些,继续说道:“这些鼠辈不可能抛弃既有的利益来帮助绿山神,所以我猜,百越诸国国主都会按兵不动,就算提供帮助,那也有限,所以应对国主们的准备要做,但不必太花精力。”
“真正要重视的,是吞天妖主,他所图甚大,虽然不知道到底要做什么,但是这几天我们观察星象,都可以看见这一片世界群都在逐渐撕裂,这肯定是吞天妖主的手笔,其他人都是辅助而已,没人有资格进行主导。”
“既然是辅助,那他作为这一个临时利益团体的盟主就不可能坐视旁观,否则便树立不起威信,也让其他百越国主更加离心离德,让原本就很脆弱的联盟变成彻彻底底的互相利用,如果真变成那样,很有可能会坏了他的事。”
“因此他很有可能赶过来,少则一年,多则十年,这才是你需要花费心思应对的事情。”
听着李启的话,沉水碧点头,默默记在心中。
“然后就是绿山神,他此刻必然不会轻举妄动,你之前说过,到了你们这个水平,隔着星空也能斗法,只是往往需要观察数月才能出一招,打个一两年绰绰有余,我觉得,绿山神多半也是如此想的。”
“他肯定会想要通过这种方式来拖住你,不让你离开,而且你身上没有大卜遮蔽天机,如果我离开你身边之后,你就会暴露在他们的视野之中,会危险很多。”
听见李启说这句话,沉水碧则答道:“我会扰乱我的因果,至于别的……绿山神不过六品而已,对我的威胁不大。”
“恩,但那些不重要,绿山神哪怕比你弱,但靠着这一片虚空,与你周旋还是没问题的,所以你不用着急,慢慢布置你的就是,他不敢随意靠近的。”李启说道
但他没说完,继续开始自己的猜测:“然后,关于金不唤……”
“用他威胁绿山神?”沉水碧猜到。
李启摇头:“没用,威胁这种事,效果很小,起不到大用。”
沉水碧闻言,脸一红。
很显然,用重要的人质来威胁这一招,对她很有用。
不过想来对李启他们就没什么好效果了。
道理很简单,想要人质安全,就要不在乎人质的安全。
越不在乎,人质越安全,最好直接当人质死了,让对方知道这样是完全的徒劳,那人质就真的安全了。
但沉水碧做不到这点,当初她修为散尽的时候,面对两个六品妖魔钳制阳凝和罗浮娘娘的时候,都在想冲上去的时候,还是李启把她拉住了。
毕竟人和人是不一样的,兔子没办法做到心狠手辣,她就是这样,而且看样子也改不了了。
“现在绿山神肯定已经把金不唤当死人了,所以威胁没什么用处,放着不管,让他别联系外界就是,不要杀他,会出事。”李启加重语气说道。
绿山神不会被人质影响到决策,但如果真的杀了金不唤,他肯定会疯狂,会付出巨大的代价来让沉水碧吃吃苦头,那没必要。
“但金不唤可以用来通传消息,如果你觉得自己准备好了,或者说,我回来之前就有强敌来了,你就放了金不唤,他能帮你震慑住百越诸国的国主,让你同时面对的敌人只有吞天妖主和绿山神一个。”李启说道。
金不唤知道大祝令牌的事情,关键时刻还是能起到一点作用的。
“嗯。”沉水碧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李启继续讲述:“域外的事情就这么多,大都建立在武力对抗上,没了围攻的可能性,对你来说威胁不大,剩下的事情主要还是放在圣焰界内部,毕竟我们的目的归根结底还是来挣钱的。”
“内战已经打起来了,但还是群雄争霸,这种情况内耗太严重,没什么赚头,所以你抽空帮一帮天命之子,帮助他统一世界。”
“一个稳定的,持久的,可运行的世界,才能够产生财富,兵荒马乱的,什么都不会有,所以要尽快恢复稳定。”
“稳定之后,就是给他们找事,那些诸界枢机仍在,绿山神可以通过这个对那些隐藏起来的‘仙人’发号施令,这样就形成了一个稳定的大帝国,以及暗藏在下方的仙人势力的对峙格局,这种情况下,再伸手要钱,轻松的多,能够把这些都榨干。”
“具体的实施,等我到了长安之后,通过终端和你联系,到时候看看具体情况就知道要怎么办了,优先卖功法,货源我在长安帮你联系,如此一来,最多五年时间,圣焰界的所有圣焰积蓄都会被榨干。”
李启絮絮叨叨,安排着很多事情。
而与此同时,两人也快回到斗宿六了。
第二百八十六章 备考
李启和沉水碧交待了很多,多数是之后怎么应对,尤其是他走后一个月内的事情,几乎可以说是事无巨细了。
不管关键点还是一个,那就是,他们的目的虽然是挣钱,但还是要秉持正之道,最好只有暂时的牺牲,而不是让内战成为常态。
说白了,内战的目的,是让圣焰界摆脱‘仙人之道’的控制,返回他们原本自身的传统。
一个有着外部威胁,但同时又活跃的,充满生机的圣焰界,才能源源不断的为李启等人提供圣焰。
李启可不准备和绿山神一样搞殖民者那一套,那不符合他的道。
只是,想要改换一个文明的大道,不流血怎么可能?只能尽快压低损失了。
因此,沉水碧需要尽快帮助天命之子一统世界。
而这期间李启估计帮不上什么忙。
因为这一个月内他不能随时用终端联系,太学的入学测试不允许用终端。
想想也是。
考试还不许带手机呢,太学入学大考,能让你带终端进去,那笔试基本不用考了,大家全部板板正正的资料摆上来抄就是了。
来到了金台所在,再度告别沉水碧。
李启思来想去,还是下定决心,走之前亲了一口。
本来他是想看看兔子羞臊的模样,可兔子一脸平澹,习以为常,甚至还有些小开心。
反倒是他,伤人不成,自己反倒被伤了,不得不恼怒的启动了金台,赶紧离开。
唉,算来算去,结果在这里棋差一着,还是太年轻了。
想来也是,兔子的心境一向逍遥,她从来不是什么扭扭捏捏的人,只是因为思考的东西太多,所以表现得有些迟钝而已。
何为逍遥?
从心所欲而已。
道门隐世派的人都是如此,他们或许也有自己的规矩,但规矩在心中,不在外界。
心的追求,就是他们的追求。
也正是如此,沉水碧才会很轻松的就答应李启的求亲,甚至连仪式和名分都不要。
因为那些都不重要,她心之所向,那便好。
至于别的都无所谓。
外物对道门隐世派的人并不重要。
所以道门隐世派不分好坏,善恶对他们来说毫无意义。
有的极坏极坏,全因其心肮脏。
有的又极好极好,因为他心如明水。
当然,大部分隐世派都是和沉水碧一样,不好,也不坏。
他们并不纠结什么是好坏,也不在乎善恶。
婴孩就是最单纯的从心所欲,会有人在意婴孩的善恶吗?
所作所为,所言所行,全出乎一心罢了。
对兔子来说,李启这样做只会让她欣喜,却不会让她羞恼。
李启想到这里,恼怒又变成了欣喜,美滋滋的踏上了入学考试的路途上。
他一点也不担心域外的事情。
因为,除了沉水碧自身的实力之外,他还有两张底牌没掀开呢。
一张是明牌的大祝令牌。
还有一张,则是来自人道。
加起来,基本上不太可能出现意外。
李启了解过了,哪怕在域外,五品也是极其稀罕的,像是天下这种五品到处走的地方基本不存在。
比如在长安,遇到什么公共大事的时候,比如上次巫神山到访,哪怕凡人也能亲眼见见三品大能,甚至还可以合影什么的。
这种事情,在域外,想都不要想。
光是那个世界群,不知道多少万个世界,横跨不知多少光年的距离,却连一个五品都没有。
按沉水碧的两百倍光速算,要跑八年,也就是一千六百光年的距离,最高品级的存在就是六品,圣焰族圣王已经是纵横一千六百光年内的最强者。
而且,六品可一点也不弱,给他一点时间,甚至足以摧毁世界。
不是域外太弱,实在是天下太强了。
既然什么情况都算好了,那自然没必要担忧,沉水碧也不是什么庸手。
据她自己所说,五品里能稳赢她的没几个。
她不擅长争斗,也几乎没和人打过架,按理来说是没资格说这种话的,不过她就是这么说了,想来是有什么依仗的,倒也不用担心。
大家都是成年人了,有分寸,再说这点风险都不肯冒,那赚个锤子的钱。
他们要在域外图谋大生意的,一个六品世界,对那些百越国主来说是大财产,但想要还罗浮山的债,那只能说是杯水车薪。
李启一路顺畅的回到长安。
在金台乘坐星槎,可以轻松跨越几乎无穷大的距离,耗时极短。
只有真正体会过在无尽域外旅行感觉的人才能理解这种伟力是何等恐怖。
在域外旅行的时候,什么都没有,四周空荡荡的,漆黑一片,无光无色,无味无声,并且不管前进多远景色都不会变。
凡人在这里待上几天就会精神崩溃,唯有意志坚定的修行者能够长时间的旅行。
在身周,只有极其微弱的星光,透过这些星光极其微小的角度变化,加上星图的对比才能定位自己的位置,免得迷路。
若是真的迷路了,那就算是五品,估计也得困死在无尽域外之中,动辄走上几千年都找不到任何东西。
一品们的构筑的那个快宇宙,真正实现了将这域外连成一体。
没有快宇宙的话,哪怕是天下的人们也很难随意在域外行动,更别说像现在这样到处旅游,四处采掘了。
从金台落到地面,四周又是熟悉的长安。
繁华景象一成不变,四周有八品九品的神祇维持交通,可以看见金台旁边有地流车站,一切井井有条,有许多游客和李启一样回到了长安,大家说说笑笑,一派安详。
至于域外的诸多纷争?
你在最繁华的首都待着,会去在意叙利亚的事情吗?
到达了长安,才能体会到域外之人对天下的崇敬从何而来,才能够理解为什么他们会觉得这里是‘仙界’,为什么会有无数域外的人挤破了头就想要来到这里。
李启从金台走下,估算着时间,应该是不会错过大考的。
不过,才走下金台,李启就看见了有个熟人朝自己走过来。
是钟明楼。
他坐着个轮椅,腿上还打着夹板和石膏,一如既往的蒙着眼睛,但是却总是让人感觉他其实是睁着眼睛看人,似乎还能感受到他的眼神一样。
一个护工样的女人正在背后推着他,守在金台不远处。
“啊,钟师兄。”李启见状,连忙走过去:“师兄怎么在这里?”
钟明楼还是那种和善温柔的语气:“我有预感师弟要在这里出现,所以提前在这里等候,对了,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梅姑娘,这些天可真是多谢她了,还是师弟你想得周到,要不是梅姑娘,我恐怕哪儿也去不了。”
听见这话,李启才抬头仔细打量了一下那个推着钟明楼的女人。
嗯……没什么特殊的,普普通通。
有修为在身,但没入品,长相也就是一般人的水平,怎么看怎么普通。
不过也是,这个世界上绝大部分都是普通人,哪儿来那么多稀奇古怪的东西。
所以李启马上报之以感谢的微笑:“多谢梅姑娘,我师兄真是承蒙照顾了,对了,他是……怎么把自己搞成这样的?”
李启说着,指了指钟明楼的断腿。
梅姑娘不好意思的低头:“说来也是我的疏忽……”
钟明楼却插话道:“和她倒没什么关系,主要是我在思考事情的时候,一脚踩空,摔了下来,正好把腿摔折了。”
不是,阿sir,你是八品啊。
算了……
虽然你是八品,但你是钟明楼,这样好像也没什么不对劲的。
李启坦然的接受了钟明楼身上发生的事情,毕竟神棍是没有办法用道理解释的。
接着他开口问道:“师兄为什么突然会来接我?”
“嗯,我就是有些担心,师弟你拿到自己需要的东西了吗?”钟明楼问道。
“还没,但已经找到了,不过拿到手需要一两百年吧,我很满意了,多谢师兄。”李启听见这话,马上行礼道谢。
确实该谢谢,一个有特产的六品世界并不是那么好找的,真要去野生世界群里面慢慢翻找,那基本等于大海捞针。
拓荒者没那么好当,一个不好要赔命的,在域外探索是要冒着很多风险的。
“没有意外就好,那我就放心了,梅姑娘,我们走吧。”钟明楼闻言,立刻准备离开。
梅小姐也对李启行礼告辞,然后推着轮椅离开。
李启目送对方离去。
他都习惯了钟明楼这种行动方式了,神棍的理由你不要问。
就好像现在这样。
李启知道自己身上有大卜出手遮蔽了因果,但钟明楼还是准确的预测了他回来的时间,并且蹲在这里,只为了问他一句拿到了没有。
这些东西都不能细想,也不好追问的。
目送钟明楼离开之后,李启独自一人乘坐地流车回到了在长安的院子里。
接下来的几天,他什么也没有做,老老实实的在家里复习功课。
有真知道韵在,背书对他来说没有半点难度,只要读完就自动背下,不需要加深记忆,这直接让他效率提升了无数倍。
不过,背书没难度,但还是要筹备一下实际操作的。
他看了以往的太学入学大考,想要总结了一下套路。
然后他就发现,根本没有套路可供总结。
这场考试,主要分成两个方面,一个是笔试,也就是出题,考验你的知识储备和对道的理解。
另一个则是实操,这个方式就是多种多样了。
以前有过直接给学生塞一团混乱无章的紊乱气团,让其按照自己的道梳理成正常的考题。
有过让学生现场炼化某些异类外道的考题。
还有过让学生用己道篡改天道的考题。
亦或者或者炼器,炼丹之类的,还有的则是单纯的进行比武,甚至有些只有笔试,没有实操考题。
林林总总,几乎每个人的考题都不一样。
因为有资格入学太学的人不多,十年下来也就那么几个人,所以基本上都是单独出题,但李启发现,这些题目都是围绕考生自身所精研的道途进行设计。
也就是说,除了提升自己的水平之外,似乎没什么特别好的针对办法。
那没办法。
还是只能硬实力了,没什么可以取巧的地方。
只是……李启心中隐约有些担心。
他自从来到唐国,一切都很顺利安稳,但李启可没忘记过,自己是得罪了人的。
自己的芥子袋里面,现在还装着两颗三品公卿的人头呢。
虽然不是真正的三品,只是五品修为,三品官位,但也浸染了些许道韵。
老师还说了,他还欠自己一个头,有机会给补上。
他来到唐国以来,别的东西看起来都没有什么问题,但这种单独设题考核的事情,李启觉得很危险啊……
不过嘛,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不管怎么样,考试总是要去考的。
然而,就在李启全神贯注在家中备考的时候。
太学之中,有二人正在会面。
两人看起来都是唐国官员,不过看服侍并非上三品,也就不是朱紫公卿中的一员。
但也不是小官了。
两人都是中年人打扮,不过一个是看起来比较高贵的蓄了山羊胡,另一个则是八字胡。
却见八字胡那位对另一个山羊胡说道:“朱司业,那这一次,就按您的吩咐来做了?”
太学司业,其职掌邦国诸学训导之政令,从四品下。
“请李丞放心,此事既然是我向你提,那断无出事之理,而且此事不仅对你有好处,还能煞煞巫神山那帮人的威风而不落把柄,想来就是祭酒也不会反对。”被称为朱司业的人摸着胡子,如此说道。
太学丞,掌判监事。凡学生每岁有业成上于监者,以其业与司业试之,判其明经帖经,口试,经义,杂文,时务,故事,断其明法、明书,筭亦各试所习业,从六品下。
被称为李丞的点点头:“嗯,既然巫神山方面主动提出要考试,那借此机会打打脸,为司业之兄出一口恶气也是应该的。”
朱司业却马上说道:“欸,此言差矣,非是为我兄出气,而是为朝廷威严而行此事,我等先前让其进入太学,不设阻碍已是大恩,巫神山却不以为意,说不要就不要,置朝廷威严于何处?置人道尊严于何处?”
“若是让此人大摇大摆的进入太学,难道太学就真的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其他学子又如何看这件事?”
“他还是个幼童,所以只需小惩大戒,不要他性命,也无需服刑,但加大考试难度,让其不可对太学内部生出轻蔑之心也是必要的,此事纯粹公心,和我兄无关。”
闻言,李丞马上拱手:“司业一片公心,下官敬佩,那剩下的事情便交予下官来完成吧,定让他不敢对太学有半点轻视!”
第二百八十七章 开考
终于,时间很快就来到了考试的前一天。
在太学的一间办公室里面。
太学丞作为主考官,其下还有一些博士作为副考官。
太学博士三人,正六品上,其能掌束修之礼,督课、试举。
虽然太学博士官职要高于太学丞,但在入学考试这件事上,是作为太学丞的副手来帮忙的,作为六品存在,考核一些新生绰绰有余。
在考试之前,考官们还需要最后核对一遍考题。
因为太学的入学考试,是考官拿到学生的资料之后,根据每个学生单独制定的题目,所以必须要反复核对以确定适合这个学生。
在过去的无数年里,从未有过任何差错,他们经验丰富而且眼力敏锐,总是能抓到学生们擅长和不擅长什么,然后做出针对性的考核,确保对方的确达到了太学的标准。
就在大家都在忙碌的时候。
突然,太学丞说话了。
“诸位,陆机,陶弘景,何法盛,杜光庭这一批考生的题目已经制定好了,现在就还差李启的没有制作了,关于这个人,大家有什么头绪吗?”太学丞对着那几位太学博士问道。
“他有什么问题吗?噢,李丞是觉得这人身份特殊?”一位太学博士抬起头,如此说道。
“确实身份特殊,此人是巫神山公子,来这里是因为交换留学,不过之前说好了是直接入学,但那边大巫主动提出要考试,所以才有这么一回。”另一位太学博士再度翻阅了一下资料,确认了李启的来历。
“巫神山公子啊,那题目应该难不倒他,巫神山虽是蛮夷,不过底蕴深厚,毕竟也是人道分支,学识这方面应该还是很轻松的。”第三位博士一副很轻松的模样。
“不不不,三位博士,这你们可要注意了,绝对绝对不要让他通过。”太学丞抬起头,认真的说道。
其他三位太学博士马上停下了手里的活,皱起眉头。
“李丞,你要我们徇私舞弊?”其中一位博士率先说话了:“哪怕此人来自巫神山,但该怎样还是得怎样,规矩如此,切莫自误啊。”
他的语气很严肃,看起来对这种事情深恶痛绝。
其他两位没有说话,但是看他们的表情,显然已经意见达成一致,都不会随意更改考题。
人道之规矩,重若千钧,修行人道者,对原则更是看的如同生命。
人道曾有法家大能,有‘作法自毙’的典故,明明是自己制定的律法,但在他违反了之后,在自己的生命和自己的律法面前,他毫不犹豫的选择了律法,最终死于自己的惩罚之下,可见其分量之重。
“非也非也,我并非是要让三位徇私,而是要给巫神山一个教训,此事是司业下发而来,有手信在此。”太学丞说着,拿出一份手信。
“巫神山在此前已经约定好了,却又临时更改要求,我们已经来回变了几次以满足他们的无理要求,司业对此恼怒不已,认定其无礼,你们也知道,司业乃是儒家门生,奉行‘以直报怨’,对巫神山的无礼之举,定要严惩。”
太学丞如此说道,然后观察着其他人的神色。
但是,那几个博士都一脸不悦。
“纵是如此,想要报怨,也该去找巫神山大巫,如此反复确实令人不悦,但反复的是那位大巫,报怨也该去找他才是,对一个小孩撒什么气?”一位太学博士立刻说道。
还有一位也马上补充道:“我观这位巫神山公子履历,清清白白,学习刻苦,不曾有过违法乱纪之举,为人谦和,观之与人相处也是彬彬有礼,纵然两家有冲突,也不能用小孩出气,此番行径,为人所不齿。”
第三位也马上接上:“再说了,若是太学考试都能够篡改难度,那之后教授学识之时是否还要藏私?他若是没有违法难道也要惩罚?大匠诲人,必以规矩,学者亦必以规矩,言事必有法,然后可成,师舍是则无以教,弟子舍是则无以学,学艺且然,况圣人之道乎?”
太学博士们纷纷达成一致,坚决不肯刁难任何一个考生。
不过,他们的反应却早已在太学丞的预料之中。
所以,太学丞见状,马上退了一步:“唉,其实我也是这么想的,但是没有办法,这是朱司业吩咐下来的事情,你们也知道,司业掌管学生学业考核政令,得到他的手信,我也很是为难啊。”
却见一位太学博士冷笑一声:“呵,有何为难?有此手信在,我们直接秉公告知祭酒,必能让他栽一个大跟头!”
“规矩一而不易,不为秦楚缓节,不为胡越改容。一而不邪,方行而不流,一日形之,万世传之,岂可因一个司业就更改?李丞不若和我一起,咱们先前就去禀告祭酒,这次定要将其严惩!”
“说的对,既有手信,那合该如此!”
“本就应当这样,走,我们一起去!”
几人很快达成一致,都一致赞同不应该在学生身上做手脚,要报复也该去找正主,迁怒他人非君子所为。
太学丞见状,叹了一口气:“确实,也罢,既然如此,那我便和你们走一趟,去给祭酒上交这一份手信。”
四人携手,站起身来走出办公室,却见太学丞仔细锁上大门,封锁禁制,确保一切无误之后,与三位太学博士共同离开。
然而——
就在他们离开后不久,禁制却自动打开了,其中三品祭酒亲自设置的大门,露出了半点缝隙。
一道透明的波动悄然传入其中。
而在另外一边,四人去告状,处理结果很快出来了。
祭酒认为司业擅改规矩,虽有原因,情有可原,但毕竟为人师长,此风不可长,责令其面壁思过,并且不许再触碰李启的事务,若有再犯,撤职,剥夺官位,回吏部待用。
说是回吏部待用,不过实际上都知道,基本上是要掉品了,想要接着成为四品官员是不太可能的了。
对这个处理结果,三位博士非常满意,觉得祭酒处理的非常公正。
事情了结,但没有通报。
毕竟事关一位司业,而且也没闹出乱子来,提前处理了,所以不必公之于众。
他们继续回去,小心翼翼的开启禁制,然后继续之前的工作。
几位博士并无邀功之举,而是继续尽责的开始给考生们分配题目,保证每个人都能在自己擅长的领域得到适当的考验。
这能保证他们能充分发挥自己的所长,而不是遇到自己没学过的东西,同时还保证了难度,确保这些考生在发挥自己所有实力的情况下达到太学的入学标准。
不过,在其他人看来,这样的‘公正’就代表了极难极难。
哪怕充分发挥了自己的所擅长的,也只有极少数人能够通过太学的测试,平均下来一年还不到一个。
在很久很久之前,天下极其落后的蛮荒时代,那时候各种门派和势力,他们考试的题目基本都是战斗,还要让人上去打擂台什么的,比拼的都是暴力。
不过现在已经不是那个年代了,战斗也不过是百艺中的一个罢了,在现在的长安,不需要时时刻刻和人搏命。
在长久的历史中,占据绝对优势的一直都是武力。
毕竟武力有着至关重要,而且无法取代的作用。
但是时代总会发展。
起初,那些只会厮杀的修行者在面对这些学者时,表现的不屑一顾,因为数学不能让你从山贼的刀下跑掉,知道冰什么时候会凝结,雨为什么会落下,也不能让你击倒你的敌人。
但是时至今日,早就不是那么回事儿了。
李启备考结束,又美美的睡了一觉。
起床之后他还在床上躺了一会,通过终端和沉水碧联系,看看她那边的情况。
这才几天,自然不会有什么大事发生,沉水碧那边一片安稳,她还布置了一些阵法作为掩盖和防御,做好了和人远程斗法的准备。
至于天命之子,倒是也有了点眉目,但还是太年轻,沉水碧暂且不准备露面。
一切都井井有条,没什么意外。
聊了一会,各自安好,李启也就放心的将终端关上,然后前去考试了。
很快,他独自一人来到考场。
因为在床上赖了一会,所以此刻的考场已经是人山人海。
有种高考考场的感觉,而且还要更多。
考生不多,也就几千人,但是随行家卷,看热闹的,媒体,还有各路人士加起来,恐怕十来万打不住。
太学考试是大事,报纸和各路媒体都很乐意报道,所以围拢的人多。
大家都知道,能考入太学之人,未来必定步步登天,很快就能成为大人物。
虽然在长安也算不上多大就是了。
长安这地方,高品修士的密度大的吓人,路边随便逮一个都是九品修为,八品以上的满街到处乱跑,七品的少见一点,但也到不了千里挑一的地步。
只有到了六品,才算是稀少,但新闻报纸上也随时都能看见,民众也不觉得有什么稀奇。
实际上,报纸上天天都能看见三品四品们的新闻报道。
这也让民众的心气高了起来,不过也只有心气高了,该不入品的,还是不入品。
就好像一个普通民众,天天看见这个高官,那个显贵,骂一骂天王老子,点评一下帝王将相,好像都不觉得有什么稀奇。
不过出了门,别说点评帝王将相了,能搞定小区保安,拿捏得住自家物业,就已经算是顶有能耐的了。
脑子里想着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李启没什么压力的用终端确认了身份,从人群中脱身而出,在一堆人的目光里,从围观群众的行列踏入考生队伍。
考生里也姿态各异。
有的还在临时抱佛脚,抱着书使劲儿啃,或者在不断钻研功法,试图让自己的修为更加精深。
有的胸有成竹,似乎十拿九稳,和旁边的人谈笑,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有那么稳妥。
有的战战兢兢,冷汗涔涔,李启看着都怕他心脏病死在考场里。
有的看似无事,哈哈大笑,实际上手指颤抖,脚步虚浮。
还有的闭目凝神,全神贯注,只是时不时看一眼外面围拢着的家人,然后继续开始做准备。
考场前的世间百态,不逊色于医院之中。
李启当然无所谓。
对他而言,太学的考试只要不是故意刁难,那问题不是很大。
当初他还好奇过,为什么自己举行仪礼,希望神祇回应的时候总是能得到回应,根本不像书上说的那么难。
现在他已经明白了原因。
没什么特别的,纯粹因为他是天才而已。
修行一年就入品,这种战绩已经能吓死很多人了,李启到现在才修行三年多一点,已经八品,随时可能突破七品。
哪怕是在巫神山公子内部都算是出类拔萃的,达到了众多大巫交口称赞的地步,考个太学应该不是什么问题。
只要题目别太离谱就是。
这点李启也没吹牛,实际上,巫神山公子的含金量比太学学子要高许多。
太学学子,虽然人数已经很少了,但实际上也能达到一年入学一个的程度。
看起来少,积年累月下来可不少了,唐国在太学读过书的官员,上上下下点一遍,说十万个人都少了,这还不算那些没去当官的。
但巫神山公子,一般来说一位大巫只有一个弟子,偶尔会有两三个,极少数情况下才会超过这个数量,而且并不扩招,多数一生就只有一个徒弟。
这数量自然低得多了,质量也就随之上去了。
不过也算是一种策略吧。
太学学子虽然数量稍多一些,但产出稳定,基本没什么运气成分,而且数量多了,其中自然也会有出类拔萃者,比如之前的柳君逸,甚至可以一个人同时在学识和战力上对抗三位公子联手而不落下风。
巫神山公子数量少,全是精英,光李启熟悉的博岳,言客,钟明楼这三个,拿到什么地方去都是天之骄子。
时间一点点流逝。
大概一刻钟之后,随着钟声敲响。
李启等人鱼贯而入。
考试开始了。
第二百八十八章 笔试
开始考试了。
李启执笔,面对着发下来的笔试试卷,开始老老实实答题。
不过,他却不知道,有人的目光正在背后盯着他。
太学丞,以及一位不知身份的官员站在一起,一起监督学子,防止舞弊。
不过,说是监督学子,但他们的目光却几乎全部凝聚在李启身上。
“李丞准备的如何?”那个神秘人对太学丞问道。
“万事俱备,连东风都不缺了。”太学丞笑道。
“噢?李丞安排了什么题目,竟如何自信?”那神秘人继续追问。
他们二人的交流皆是以秘法为之,所以旁人绝对听不见,而且也不担心闲话。说出去就是担心声音影响到考试学子们。
听见这个问题,太学丞也笑道:“这李启是巫神山公子,曾在国宴上扬名,与柳君逸柳助教辩论而不落下风,可见其擅长古籍,又精通巫道祭祀和理政之道,兼修巫祝行人术法,算得上是学兼多家,不愧为巫神山公子,确实是有水平的。”
他很坦然的承认了李启的水准,毕竟瞒是瞒不住的。
为了出这些题,他甚至把李启在迎接巫神山大巫的国宴上辩论众人的录像来回反复看了几遍,专门揣摩他的弱点。
只是这位公子着实神秘,第一次露脸是在百越的广阳,据称在那里独自主持了一次大祭,在此之前,实在是没有听闻过半点名声。
想来是巫神山刻意隐瞒。
想要用神通追朔他的过往,却也没有办法,有大能者亲自遮蔽了他的未来过去,巫道擅长占卜,人道虽然也有涉猎,但却不如大巫们,所以追朔不上去。
那神秘人也知道其中关节,所以很是好奇太学丞到底是怎么安排的,怎么个‘万无一失’法。
“无他,难而已。”太学丞笑道。
“我总结了这位李启所擅长的方面,翻阅了大量古籍,既然他擅长这方面,那我便从这里入手,各类截断题,纵然是我也必须翻阅书籍,边查边写才能写完。”
“他是能和柳君逸对垒的人,你也知道柳君逸是何等人物,若是这些古籍经义真被他答出来了怎么办?”那神秘人有些不放心。
柳君逸的名声连他也听过,此人早早就被礼部预定,待他五品之后,若是还能如此优秀,那在礼部之中有一个侍郎位置给他。
他现在才八品,可见礼部对他有多重视。
太学丞则说道:“我也考虑到了这点,所以笔试只是前菜,关于他的实操考题,我为他选了三生古镜。”
神秘人这下惊讶了。
他提高了一些声音:“他有那资格启动三生古镜?”
太学丞微笑的点点头:“他是天才嘛,我做资料的时候,报上去的是一年九品入八品,往前翻找一百纪,一年九品入八品的有几个人?”
老实讲,没人信这位巫神山公子一年就从九品进入八品,但他们只当李启在广阳的时候是初入九品。
谁也不信他那时候是初入九品,但他就当这种情况处理了。
“既然都用了三生古镜,那他应该是过不了这关了。”那神秘人听闻这点,放心的点点头,然后不再询问。
两人都很清楚那是什么。
自然叫做古镜,那自然是从古代流传下来的。
以天下人的世界观,能被称为古镜,那确实是真的很古老了,据说已经是十多代人皇以前的事情了。
这点是比较稀奇的,人道的人皇虽然对普通人来说寿元悠长,但相较于其他道途的一品都很短命,人皇似乎不是永生的,具体什么原因不知道。
那个时代的巫神都还有活着的,但人皇却已经换了十几代了。
十几代人皇之前,那时候甚至都不是唐国,而是其他王朝,西方佛国有僧侣,名叫迦舍摩腾,以大毅力搬运经书,亦步亦趋自中原传道,还逐字逐句翻译了沙门二十亿经,在中原广为流传,在人道之地也有不少信众。
当时他从西域一直走到洛阳,兴建寺庙,广布佛法,被称之为‘中土佛源’。
不过毕竟是外来和尚,迦舍摩腾为求在洛阳兴建寺庙与浮屠,便对当时的人皇礼敬,献上贡品,其中有一件便是三生古镜。
人皇当时准许他们传道,并赐下一块地给他们兴建寺庙,那寺庙如今自成一派,其势力散布中原,东海,乃至于东南妖族,这些佛脉都被称其为‘祖庭’。
当时的那位人皇不可能不知道后果,但却依然赏赐了这块地皮给迦舍摩腾修建寺庙,虽然不知道背后有什么原因,但由此可见,这宝镜当时能被作为贡品,应该是发挥了作用的。
时至今日,这块三生古镜已经到了三品,但迟迟未诞生灵智,未来也不太可能有灵智了,所以留在长安,作为公器供人取用。
此镜没什么破坏力,但有一点,其能追朔三生,将其前世、今生、来世都窥破,然后寻找其道心薄弱处。
至于找到这个用来做什么,那就看持有者的本事了,这镜子只负责找弱点,怎么利用这个弱点是使用者的事情。
而现在,唐国人用这镜子来自省。
提出申请,并获批之后,就可以前去照三生古镜,将自己的薄弱处照的清清楚楚,接着回去自省,弥补弱点。
所以这块镜子很受欢迎,虽然因为其启动所要消耗的能量不少,导致价格昂贵,但前往者依然络绎不绝。
这次,太学丞就利用实操的机会,让李启去照这三生宝镜,然后寻其弱点,接着他作为考官,亲自上阵,用魔念攻破道心,把李启牢牢压死。
他为此拿出了一缕他化自在天魔的次生天魔的魔气,也是六品存在。
六品天魔的魔气,而且还是他化自在天魔的次生种,再加上三生古镜窥视的道心弱点,就连真正的六品修行者都不敢说能稳过,更别说区区一个八品了。
若是被魔气入侵道心,那么就算再天才,也不可能跨过如此巨大的鸿沟去抵御,肯定还会留下巨大的后遗症。
被他化自在天魔的次生天魔魔气攻入道心,这可不是一般的伤势,就看这位公子有没有能力靠自己走出去了。
道心之伤,他人可帮不了忙,哪怕是他师父出手也没办法。
这就是这两人放心的原因。
就算后面有人追查下来也不会什么问题,有人来问,那就回答是因为李启太优秀了,他们只是制定了一个优秀的人应有的考试标准,太学以往的规矩向来如此。
可没想到,李启是个银样镴枪头,这怎么能怪他呢?
至于闹出外交事故?
不会的。
又没死人,只是一个公子考试受伤了,落下了点后遗症而已,外交纠纷?
有种的巫神山开战啊。
唐国上次突袭死了三位三品大员,也没敢轻启战端,咽了口恶气。
巫神山不过折了一位公子,肯定也是要忍得下来的。
前因后果都布置的明明白白。
大家都是聪明人,不会干没脑子的蠢事,朝中也有大员支持此事,毕竟当初祝凤丹连斩三位三品,气的不少人咬牙切齿。
当初大巫云方制止李启来唐国,就是怕这种事情发生。
唐国规矩森严,来自规矩外的打击是不可能的,但规矩内的攻讦却是少不了的。
太学丞笑道:“这两重布置,别说后面的三生古镜了,单说前面的考题,就是柳君逸亲自来,也未必能破题……”
而李启这边,却对这一切浑然不觉。
他老老实实的答题,老老实实的考试。
至于这题目……
还挺有意思的,不算难,但也没有那么简单。
多半都是照本宣科的题,虽然有些截断和颠倒,让人有些混乱,不过这些古籍嘛……
基本上都读过。
在广阳,李启都记不清楚自己读过多少书了。
为了完成一场大祭,他直接在巫神山的藏书里埋头啃了半年多的书,各类隐秘典籍,各种深藏的古册,全都被他和兔子两个人翻出来研读,找出有用的地方。
九品之身,想要举行大祭,就非得如此不可,因为他没有哪怕一丁点的容错,出半点差错就是死。
而且读书的习惯不是一天两天了。
李启没事就读书,哪怕是在百越返回巫神山的那段路途中,他每天也要仔细读六到七个小时的书。
在大鹿国的时候,一天有时候能读十个小时,一边走路一边读。
作为曾经的研究者,李启深知一点。
知识,就是力量。
而且他还有真知,读书是直接灌脑的,过目不忘,还带检索。
在这种习惯之下,这种单纯背书的题,对他来说没什么难度,他都没觉得有什么问题,就直接答完题交卷了。
他觉得没问题,上头看着答题的两个人却发现问题大了。
“李丞?!这就是你出的难题!?”那神秘人急了。
不过进考场两刻钟,李启就已经答完题走人了。
几千考生,第一个出考场!
说好的绝世难题呢!
“别急,他说不定是答不出来只能放弃,待我去看看他的试卷。”太学丞心中惊疑不定,不敢置信李启的交卷速度,只能猜想他是完全不会,所以胡乱写一通交卷了事。
所以他连忙下去,看了看李启的试卷。
却见其中经义为纲,文句为目,纲举目张,文义自现,其上参用古今诸道之说,所记虽皆寥寥数言,而大旨不悖于圣贤,其醇正固,足见功力。
再往下看,关于实际的技能,其上纳百家之言,有龟策历象,精微方技,术数元妙,史书虫篆,乃至于丛脞声乐,锺律铿锵,农事、工事、医药、水利、百工百业皆有涉猎。
地理山经,玄文释典,博贯载籍,九流百家之言无不研究。
盖夫经艺之富,术法之专,博达之智,难以形容,还兼通众技,可谓问无不解,诸艺全习!
太学丞都看傻了。
怎么可能,世间怎可能有如此全才?!
实际上也确实不可能。
李启就是个纸上谈兵的家伙事,这些东西说的头头是道,实际上很多东西具体是啥样他都没见过。
譬如锤锻治铁之法,他写的是:“入火挥槌,泥滓成枵而去,取其神气为媒合。胶结之后,非灼红斧斩,永不可断也。凡熟铁水火未济,其质未坚。乘其出火时,入清水淬之,水火交汇,铁便成钢,名曰健钢。”
说的好像很有道理,但他见都没见过什么叫‘取其神气为媒合’,关于铸铁的神气,摆在他面前他恐怕都不认识。
但无所谓。
这本来就是笔试,就是在纸上作答,纸上谈兵有何不可?
懂得多又不是坏事,李启又不是整天拿出去装逼,他就只是爱看书而已。
他的梦想,他的目标,便是阅览这个无尽诸天,看看这个精彩的世界到底长什么样子。
亲眼看成本太高,风险太大,还是等以后修为高了去看。
现在这个时间点,看看书,挺好。
可太学丞不知道。
他惊慌失措的看向李启的背影。
“别着急……别着急,三生古镜不是学识能弥补的,懂得再多也没用……”他自我安慰着自己。
但看了看手中的试卷,他心中又有些发颤了。
巫神山,真有如此厉害?
而此时此刻的李启却没有管这些事情,因为第一个走出了考场,他正在接受记者的采访。
算是惯例吧,第一个出考场的都会被众人围观,很多人都会来采访,看看这次的题目难不难。
这个问题是纯粹是废话,但大家就是爱听。
李启则在一堆人的围观下,接过采音管:“咳咳,这次考试的题目呢,还是很简单的,希望大家都能放松情绪,沉着应对,充满信心,争取考出让自己满意的成绩。”
旁边的媒体一脸无趣。
他们巴不得出来的是个狂生,出来就哭天喊地指责一下考官,或者透露点题目,最好是能诉说点冤屈什么的,搞点大新闻出来。
可惜没有,这小孩的官腔打的比他们还熟练。
李启说完,被失望的媒体们放走了。
他才懒得理这些人,在考场前领回自己的终端,麻熘的就赶去下一个考场了。
下一个考场……啊?在佛寺里?
第二百八十九章 出大事
来到这座佛寺之中,李启的眉头就没舒展过。
这个地方,很莫名其妙啊。
说是佛寺,但实际上装修非常的具有唐国风格,也就是,完全不像是寺庙的模样。
外面有石麒麟蹲伏,飞檐之上有龟龙凤虎盘卧,依方陈布四方。
院中甚至设有八卦,卦外置十二辰位,而具有对应的动物画像,对应的动物之外,又置二十四字,周绕轮廓,文体似隶,点画无缺,但不是李启已知的任何一种字。
说佛寺吧,也不是佛寺。
说道观吧,好像也不是道观。
李启甚至还能察觉到某些神道和巫道的布置,譬如在楼旁的神龛,以及各种排布的很有条理的祭祀场地,甚至还有妖气和魔气环绕在佛像四周,让李启有些头皮发麻。
这让他想起了禅智和尚的佛魔一体,触发了一点点心理阴影。
唯一能看出这里是寺庙的,大概就只有里面供着的佛像,以及四处行走的光头僧侣了。
甚至连僧侣都不全是光头,有一些穿着僧袍却长着头发的大有人在。
这……到底啥玩意儿啊。
李启心中疑惑,于是他发挥了自己的特长。
问。
不懂就问,没什么大不了的。
于是他拦住一个看起来年老的僧侣:“大师,敢问这里是何处?怎么看起来有些奇怪。”
那老和尚有些惊讶,说道:“嗯?施主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就来了?”
“我是来长安考学的,第二场的考场在此处,所以前来,只是看这里陈设有些奇怪,故拦下大师想要问问,多有打扰,还望见谅。”李启彬彬有礼的答道。
“噢,原来如此,施主是第一次来,那就由老僧为施主讲解一二。”
“此处寺庙,叫做三生寺——”
老僧开始讲述。
这座三生寺,原本是一座荒山的,是上一任人皇将三生镜从洛阳拿走,放置在长安,然后官员们选择了这处地方,修建了这座寺庙用以存放。
这里的僧侣,也不全是真正的和尚。
实际上……这些僧侣大部分都只是一个工作而已,只有少数几位才是真正的佛门修行者,剩下的就和雪区那些给人递哈达的工作人员一样,上班的时候,负责穿上具有某种特色的服饰,进行仪式性的工作,给其他游客表演和再现曾经的佛教历史文化,顺便兼职一下景区导游和心理医生之类的职务。
所以这里才会有很多长着头发的僧侣,人家就是来兼职的,没必要剃头。
至于李启倒是运气很好,拉住的这位老僧,恰好就是仅有的几位真正的佛门修行者。
他们负责的任务是看守三生古镜,据说这是一件古宝,有窥破三生的能力,所以时不时就会有人前来借用。
至于这里的古怪陈设,则全是三生古镜的原因。
不知道为什么,三生古镜每次使用,都会有一件古怪的事物产生,然后放置在这寺庙之中。
这些事物,多半是和使用者的道途有关。
所以这里到处都是其他道途的东西,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聊着聊着,那老僧突然对李启发问了。
“施主说是考试,应该也是前来借用三生古镜的吧?”老僧和蔼的问道。
“我也不知道,只是通知我来这边等候考试,算算时间,还有一刻钟,应该就会有通知下来了。”李启坦诚说道。
“既然如此,那就请施主进内殿等候吧,我看你说考试,应当是太学学子,太学借用三生古镜来考试也不是第一次了,都是最顶尖的学子才会被分配到使用这个东西,想来这次也是如此。”那老僧笑道。
李启闻言,心中也镇定了下来。
原来到这种地方考试是常有的事情啊,那就没什么问题了。
于是,他再度致谢,然后跟着老僧前进到后院。
在后院中,有一座上锁的房间。
李启的真知道韵可以感受到……某种奇异的存在。
对方并没有藏匿自己,所以李启可以看的很清楚,但是他也感受不到这事物的生机。
就好像……
形容不出来。
类似于某种死物,或者说,是一种自然现象。
但又不完全是那样,因为还是会有一些反应,但这反应非常的机械化,极其僵硬。
噢,对了!
电脑!
李启突然想到,电脑就是这种感觉!
会对外界做出反应,但反应极其机械,能够进行高度复杂的计算,但却没有任何活着的意识可言。
他感受到的这股气息,就好像电脑一样。
“这屋内便是三生古镜所在之处,施主不妨进去等候,也能提前熟悉,等到通知下来,便直接启动就好。”那老僧提议道。
“这样不会坏了规矩吗?若我是骗子又该如何?”李启有些惊讶。
这和尚,对自己也太放心了吧?
不过,却听见那老僧说道:“不过进去一间屋子而已,坏了什么规矩?至于三生古镜寻常人是启动不了的,就算真要动什么手脚,既已来到此处,一扇门又能挡得住什么?”
“再说,此处是长安,若有人心怀不轨,至尊天威之下,又岂有容身之处?”
李启听完,面色古怪。
这老和尚说的是有道理。
但你不是佛门的吗,怎么满口都是人道的味儿?
罢了……估计是入乡随俗。
既然大家都觉得没问题,李启也不矫情,开门进去。
却见房间里面,陈设着一面暗澹的镜子。
李启之前还觉得这应该是那种等身落地镜,但进来一看,才发现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圆镜。
镜横径八寸,没有装饰,朴素非常。
李启围着这东西到处转,也没发现有什么特别的。
真知道韵告诉他有某种大道在附近流转,但他就是找不到半点踪迹。
不过,没转多久,终端就提醒他,第二场考试开始了。
却见一位考官推开了门。
正是太学丞。
他微笑看着李启:“我是此次负责启动三生古镜的人,请考生李启坐在镜前,这次考试时间是七天,七天内,若你窥破了三生镜,便算满分,若不能窥破,那我们就会审视三生镜的反应,根据反应评分,分甲乙丙丁四等。”
“规则都熟悉了吧,考生李启。”
李启也不疑有他,他只是凝神定气,点了点头。
他心中知道,若是自己在唐国那些仇人想要下手,那现在就是最好的机会。
所以他也不敢放松,虽然没有随便怀疑他人,但自己也做好了准备,更是在袖子内捏住了回朔神符,一有事情,哪怕弃考也得先保命。
不能怀疑别人,但自己必须做好准备才行,如果自己是仇人,那绝对不会放过这个光明正大就可以对他下手的机会。
看见李启做好了准备,太学丞心中暗笑。
就算你学识通天,这次也逃不过去了。
你的师尊斩下两位三品大员的人头,让你这徒儿先偿一偿利息也是理所当然。
让李启直视镜面,他大摇大摆的走到后面,然后用自己的权限启动了三生古镜。
注视着镜面的李启,只觉得眼前一花。
种种颠倒,犹如迷人。
清净觉相,永断无明。
无量释迦毗愣加宝而为围绕,却见镜面大放光明,蔽于一切人天八部、声闻、菩萨,日月星辰、地水火风界所有光明皆不复现。
天地俱暗,唯睹佛光。
无量无边,不可思议。
不可言说,无复余色。
唯见虚空,光相照曜。
李启只觉得世间诸多事务,各不自见,亦不见他。
一切诸色悉灭无余,不得见自身色相形貌。
及于所触无彼无此亦无中间,随所视方皆悉如是,亦复不见日月星宿、地界、水界、火界、风界,悉皆无有与眼对者。
李启除了眼前的佛光,其他什么也看不见了,同时五感尽失,只剩下内心思维活动在继续。
耳不闻声,鼻不嗅香。
舌不知味,身不觉触。
诸心数法亦无所缘,于我我所无复起相,亦无六入分别之想,不得诸大诸来大众。
整个世界都好像消失了一样。
唯见镜中佛光,流出一切清净真如。
很快,李启耳畔突然响起了佛音,有什么人在他耳畔说话。
阵阵佛音震荡,传来妙响:
“世尊,愿为此会诸菩萨众,及为末世一切众生,修大乘者,闻此圆觉清净境界,云何为修行。”
“世尊,若彼众生知如幻者,身心亦幻,云何以幻还修于幻,若诸幻性一切尽灭,则无有心,谁为修行,云何复说修行如幻。若诸众生,本不修行,于生死中常居幻化,曾不了知如幻境界,令妄想心云何解脱,愿为末世一切众生,作何方便渐次修习,令诸众生永离诸幻。”
然后,就听见了更高远的声音。
那声音,彷佛来自无穷远的彼方,穿透了整个宇宙的回响。
那声音说道:
“善哉善哉,善男子,汝等乃能为诸菩萨及末世众生,修习菩萨如幻三昧,方便渐次,令诸众生得离诸幻,汝今谛听,当为汝说。”
这些话,李启都听得懂。
似乎……是有一个菩萨,正祈求世尊。
世尊是谁?
当然不可能有其他人,世尊大日如来,毗卢遮那佛!
祈求的内容是,这菩萨想要向世间传道,让从现在到末世的一切世间众生尽皆脱离幻象,让他们认识到‘真实’的存在。
于是,世尊如来回复他,你说的很好,那你就去试试吧。
不过,这声音结束之后,李启眼前的佛光骤然消失了。
他恢复了对外界的感知,但是……同时又感受到了另一股力量。
有某种东西,正携带着他的感知,快速穿越宇宙。
不是穿越空间,而是穿越‘宇宙’!
宇间与宙光,同时在被回朔!
李启身上有一缕宇间道韵,他时不时的会拿出来参悟学习,虽然进展缓慢,但也算是有所得。
现在这宇间道韵直接被激活了,仅仅是因为三生古镜的余波。
李启能感受到,这古镜机械化的做出了反应,似乎是想要帮他回朔到前身。
毕竟不是活的法宝,所以李启很生硬的被裹挟着往前追朔!
他的感知,被裹挟着穿越了无穷空间,无尽宙光!
李启看见的无尽瑰丽场景却并不被外人所知。
在他身后的考官,也就是太学丞本人,正在静静的关注李启的动静。
很好,三生古镜正常启动了。
这巫神山公子……身上好东西还真不少,竟有两条道韵都被激活了。
一条能扩展空间,代表‘大’的宇间道韵。
还有一条是什么?
看不太清楚,好隐秘的道韵,似乎从来没有见过类似的东西,也不知是什么大道的残骸?
不过再怎么样,也就是一条道韵而已,而且看起来没有守护的功效,没什么用处。
所以,太学丞就这么老老实实的站着,等待三生古镜追朔过往。
按照以往的经验,等会三生古镜就会将他的前世今生来世都展示出来,分毫毕现。
然后,这一切会将李启的道心破绽全部映照出来,他将会直面自身的弱点。
三生古镜用到对自己人的方面,就能帮助人弥补这些破绽,将缺憾都遮盖住。
用到对付敌人的方面,那自然是可以让操纵镜子的人利用这些弱点,将敌人击溃。
而现在,就要利用这些弱点,植入天魔魔气。
时间一点一点的流逝。
约莫过去了五分钟左右,太学丞的表情有些变了。
怎么回事?
按理来说,三世之模样应该在一分钟左右就立刻现出,若是修为太高,可能会延迟个一两分钟。
但只要是没有反抗的自愿者,应该都不会拖延的太久。
至于这位巫神山公子,他反抗也没用,区区八品而已,怎么可能反抗的了三生古镜?
那怎么会五分钟了都没能追朔成功?
太学丞上前检查三生古镜,看是不是自己没有启动。
这不检查还好。
仅仅上去检查了一下,他的心顿时咯噔一下!
三生古镜,在疯狂的汲取力量!
本来这东西消耗的能量,一次需要一位三品进行全力支持才能运行。
而现在能够随便启动,是因为连接着长安下方的龙脉,靠龙脉供能。
可现在,三生古镜!汲取了比以往要多十多倍的能量!
周围这一片龙脉,超载了!
第二百九十章 混乱长安
龙脉的一条小支流超载了。
龙脉是唐国一条贯穿所有国土的庞大能源,是诸界枢机的能量来源,同时也负责给长安的所有机构供能。
一条小支流超载,就会让长安出现百年不遇的奇特景象。
那就是……停电。
长安的一个街区之中,就在三生古镜所在的那条大街,突然闪烁了一下。
紧接着,街上的灯突然灭掉了。
地表上的路标,自动化的导航,各类常见的公用法宝,包括房屋,家具,交通信号灯,路边的广告牌,等等等等,突然全部熄灭了。
这可以说是长安百年难遇的场景。
仅仅只是一刹那,一条街七八里的距离全部熄灭。
然而,龙脉支流超载影响的范围可不止这么一点点。
很快,这一片区域的人,就发现自己的终端没信号了。
因为诸界枢机在这块地方也停摆了!
警铃大作!
紧接着,停电的区域开始蔓延!
一条街,两条街,三条街!
大停电开始了扩散!这次不只是街道,而且按区域开始停电。
不到五分钟,停电区域已经扩张到了方圆二百四十六里,在这其中,所有公用法宝全部停摆,诸界枢机在此失效!
乱成一团!
长安的道路密密麻麻像是一圈线团,各类交通规则繁复无比,单行道之类的东西数不胜数,更别提还有空中规定的特定航线。
所以不管是飞行器还是车辆,都大量依靠诸界枢机和终端来进行引路,自动导航系统是长安人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但就在这一瞬间,全部停摆!
车辆互相撞上,飞行器失去指引,车祸,坠机,不断有飞行器撞到那些宏伟的建筑。
本来这些建筑都有自动防御机制,撞到的时候会将撞上来的东西弹走,保证两边都相安无事,可是现在全都没有了能源,所有的公用法宝全都失效了!
除了少量私人法宝之外,这一片区域中,长安乱了套了!
约莫六分钟之后,市政司和应急司的官员六曹们已经接到了大量的通知和求救信号,并且迅速做出了反应。
大停电发生的第十分钟,诸界枢机突然强行重启!一股庞然的力量贯穿空间,悍然降临这片乱套的区域。
但却并没有给这一块区域通电,而是将官方营救人员的终端的功能打通,并进行维持。
紧接着,却见内城之中,无数人影腾起。
如雨点密,瞬间,超过一千以上的七品备队启动,飞速朝着停电区域赶来!
他们被诸界枢机划分了一条专用道路,天空之中的交通暂时被停滞用以让他们赶路。
在各处有人,人各有处,无数七品强者横穿而出,纷披四注如及时雨,在极短的时间内落到了长安停摆的区域内。
然后,是神祇。
却见无数的基层神祇,乃至于司掌长安这片区域的大神,都动了起来!
居民之中有能力的,也全都开始自助。
长安之中本来是不允许随意使用术法神通的,如果要用需要得到官方的许可。
而现在,大量的许可被同时颁布,诸界枢机强行重启,优先供应了此地的终端启动。
这边刚刚有一个飞行器狠狠的撞在高楼之上,虽然已经失去了威能,但毕竟是法宝,飞行器狠狠的在墙壁上摩擦,上面的一家人面色惊恐,不断大喊着。
这时候,却见一道金影落下,施展神通,飞快稳住飞行器,让其缓慢落下。
“多谢路神!多谢路神!”上面一家人连忙对着那道金影道谢,心中稍安。
路神,是负责街道的神祇,此时也参与了救援。
“你们落地后不要走动,现在这里很危险,我还要去营救其他人,告辞。”那路神费劲儿的将飞行器缓慢放置到地面,然后马不停蹄的赶往下一个。
他只不过是一个九品神祇而已,能力有限。
其他的八品,七品则更加迅速。
却见有一水神,从河流中浮现,操纵水气,化作水柱,和应急司的人配合,快速将爆炸引起的火势扑灭。
再看天上,数个七品修士正在配合布置大阵,在眨眼间就将旋风大阵铺开,却见天空落下者纷纷足下生风,被吹了起来,虽然飞行器坠落,但命却保住了。
再看另一方,两个七品联手,一人标记,另一人顺着标记使用自己擅长的挪移之法,把人全部抓到自己身边来。
方圆二百多里,已经是相当大的距离了,以长安的人口密集程度,恐怕有上百万人受灾。
可现在的营救力度,让伤亡停留在了三位数,仅仅只有数百人因为营救不及时而死亡或者受伤。
有生之初,人各自私也,人各自利也;天下有公利而莫或兴之,有公害而莫或除之,故天下害矣,人道统御万物,人人皆不自私,公事公兴,公害公除,则私利俱足,私害俱除。
自从这个世界开始之后,人都是自私自利的,社会上对所有人有利的事却无人去兴办,对大家有害的事也无人解决,所以这个世界才会变得越来越恶劣。
一个简单的囚徒困境,却成了无法破解的难题,放大到整个社会,为私人小利而损公众大利的事情又有几何?为一己私利,将一国之国运推向死亡的,更不在少数。
只要让人道来将这个世界重塑,那么只要人人大公无私,那便人人私利全足。
至于‘非人’的存在,那不在人道的考虑范围,那些东西只不过是资源而已。
人道不会考虑猪狗牛羊的想法,他们追求的是所有具有公心者们的大同世界。
现在,就是这一切在外界的体现。
并且,除了这些基层营救人员之外,更高级的人员已经深入到了长安地下。
市政司和应急司的司长,两位正五品下的官员已经率先潜入地底,探究龙脉波动和诸界枢机停摆的根源。
市政司长一边在长安地底下穿行,同时说道:“此事蹊跷,龙脉支流能供应两件三品法宝,断不可能超载,绝对是有外力作用,是什么东西能在那么多朱紫公卿都毫无察觉的情况下渗入支流之中?”
“长安之中恐怕有了内奸,而且地位不低,只是就为了这一件不痛不痒的事就暴露这般高位内奸,恐怕其中还有些不为人知的东西。”应急司长如此说道。
他们路上已经商讨了很多次了,都觉得这件事中间透露出种种不对劲。
想要龙脉支流超载,那必然是好几个三品法宝全力施展威能,才有可能做到。
能够操纵数个三品法宝的人,那自身也不会是低品,在唐国自然也不可能身居低位。
这种内奸,就是为了这点混乱就暴露了?
不划算啊。
虽然这次的骚乱很大,大到很有可能会有二品大员亲自过问,而且这是长安重建以来第一次大型动乱,必然会广播到全国,当成典型来打整。
他们两个的乌纱帽,估计也戴到头了,现在下来查看不过是最后尽责而已。
但是吧,这个大,指的是象征意义大。
真要说造成了多大的损失,那确实是没多少的,动员了几百个七品,损失了一些七品以下的法宝,碰坏了一些大楼飞檐,死伤不过数百而已。
最大的损失甚至不是这些,而是诸界枢机强行在此处重启,在没有龙脉供能的情况下硬是把所有终端的通讯恢复了,这件事情的花费反而比之前所说的所有损失都大。
这种事情,怎么会有人做的?
他们两个怀揣着疑问,一边交流,一边探索。
不过,很快他们就探索出了一些有用的事情。
经过一番调查,他们在城市下方探寻到了一切波动的来源。
“抽取龙脉支流的是三生古镜,而且现在仍然在继续。”市政司长皱眉。
三生古镜不过一寻常三品法宝,平时大概一个月就会启动一次,用来帮人观察弱点,怎么可能抽到龙脉支流过载的?
“三生古镜?等等,我调一下资料。”应急司长马上说道。
应急司在关键时刻,有权限查看一些隐秘文件,而且现在很显然非常关键。
关于三生古镜的文件资料飞快的被调用出来,然后被他仔细
“三生古镜刚刚被太学的人申请使用,用作考试,上一次使用则是在二十五天之前,游骑将军章内思用来观察自身弱点,再上一次更是在三个月之前了。”应急司长马上对身边的市政司长说道。
调用给太学考试这种事情很常见,没什么特别的,法宝就是要拿来用的,不用放着做什么?生崽吗?
太学每次大考都会申请一堆有的没的,用来给学生布置合适的考场,保证每个人都能发挥出真正的实力。
“现在呢?考试还在继续吗?那个学生怎么样了?”市政司长马上问道。
“不知道,不过根源找到了,上去看看,看看能不能中断通路,强行让三生古镜停止。”应急司长说道。
两人说着,迅速朝着上面赶去。
他们没敢直接掐断能源,生怕三生古镜因此而产生什么变故。
毕竟是三品法宝,虽然因为一些原因没有诞生灵智,仍然只是工具,但就算是只是工具,这玩意儿出了问题也是大规模杀伤性级别的,不可不防。
然后,他们一路追着上去,来到了那寺庙之中。
寺庙里的人早就已经撤走了,这里是最早龙脉超载的地方,出事也最快,里面的修行者们早就将人都撤离了。
只有一个老僧站在门外,焦急等候。
两位司长只花了不到十秒钟就从地下赶到了三生古镜所放置的房屋门口,恰好看见了一位老僧站在院落的门口,急得流汗,似乎在等待什么。
“和尚,此处怎么回事?你为何不去避灾?”应急司长马上上前问道。
那老僧看见终于有人来了,长舒一口气,连忙说道:“可算有人来了!这房间里还有两个人未出,贫僧实在不敢离人,就守在这里等救灾的人来呢!”
市政司长马上说道:“你别着急,慢慢说,发生了什么事情,详细告诉我们?”
说话间,两人都察觉到了。
放置着三生古镜的房间,门似乎被某种奇异的东西镇压了。
一种特殊的力量,扭曲成团,将宇间与宙光混在一起,将这个房间牢牢封锁住!
这封锁力量似乎极强,但并未外溢,所以他们也分不清楚品级。
那老僧见状,也连忙将事情和盘托出。
原来,就在李启进去考试十分钟的时候,突然之间,这里的宇间就凝滞了,很快就连宙光都被人压成了一团!
在那之后,老僧本想禀报,可他刚刚拿出终端,四周的龙脉就直接超载,终端讯号直接被打断,接着更是一连串的大停电和公用法宝失能,乱象频出。
他组织了寺内游客赶紧离开避难,但想到这房间内还有一位太学学子和考官没有出来,他也不敢走,就守在门口,等着人过来救援。
听完了老僧的描述,两位司长面面相觑,然后赶紧将事情汇报上去,又让这老僧离开,疏散四周的人。
很快,这院落之中就只剩下了他们两个。
两位五品,不消多说,也不用多交流什么,各自施展神通术法!
先封锁方圆五里,任何人不得进入!
再设置禁制,由内而外全部锁死,不允许任何东西通过,就连风也不能吹进来。
接着,两人做好防护准备,祭出自身法宝,护住性命,然后小心翼翼的去触碰那些凝聚成一团,封锁了外界的混乱力量。
刚刚一接触,他们就发现,这东西似乎在阻止一切事物靠近!
再一研究,两人顿时毛骨悚然!
应急司长惊呼:“这……这起码是三品的力量,你我二人处理不了!叫支援!”
这一团混乱力量,好像是三生古镜的本源外放!
这东西失控了,但还在源源不断的汲取外界的力量,似乎正在疯狂的想要突破什么限制,可一直做不到,只能不断循环,乃至于过载。
这说明,这三品法宝,要炸了!
得赶快叫公卿们来处理!
第二百九十一章 次生天魔
必须赶快叫公卿们来处理!
他们快速汇报上去,然后疯狂的开始架构防御。
危险!
太危险了!
长安的市中心之中,居然藏着一个三品的炸弹!
要是炸开,后果不堪设想!
————————
然而,此时的李启却对外界的一切浑然不知。
他正在享受。
是的,享受。
他能够感受到,三生古镜在不断的前进,不断的前进,不知道前进了多久。
就连宙光都混乱了,空间也开始断裂,变成一块一块的。
最开始还能感觉到星光,但现在连星光都没有了,似乎已经奔赴到了宇宙的边缘一般。
可是……
却越来越有一种满足感。
就好像是……肚子饿了的人,闻到了某种美味的香气,然后还越来越接近,就好像马上要吃到嘴里一样。
越来越满足,越来越享受,就只等吃到嘴里的那一刹那便是极致的愉悦。
但是,李启没有察觉到,这搭载他不断前进的能量,正在逐渐不支。
太远了。
太远了。
远到三生古镜汲取了平时十倍以上的能量都无法企及。
三生古镜没有灵智,只知道启动之后就按照原有的逻辑行动,就好像电脑一样,哪怕要用核显去跑孤岛危机最高配置,也不会说直接放弃。
哪怕内存溢出,哪怕显存爆炸,哪怕机器直接烧起来,也会强行运行这条启动的命令。
所以就造成了现在的情况。
三生古镜要追朔李启的前世今生,可是超乎所有人预料的,这件三品法宝哪怕超载了也没有做到这点。
随着越来越远,越来越远,李启也能感受到,距离他闻到的‘美味’越来越近。
时间继续流逝,李启越来越来急切,他甚至开始主动加速。
因为,他感受到了是什么东西在躁动。
真知道韵!
他感受到了,另一缕真知道韵的气息!
道韵,是一条完整的‘道’的残骸,当一条大道被拆碎的时候,其中的一块拼图残片,就是道韵。
世间上,有许多的道,有的是其他世界中天然诞生的,有的是修行者自身凝练的,最高等级的便是大道,是世间万物都要遵循的东西。
这些‘道’,作为一种规则,并非永存。
域外无穷世界,每个世界的规则,也就是‘道’都不太一样,很多世界破灭的时候,这些残存的碎片,就是道韵最大的来源。
道韵有种种妙用,但本质上都是这些规则在起作用,能够临时修改周围的规则,用自身取代当前生效的规则,进而产生其他的作用。
所以每条道韵都是独一无二的,理论上来说,如果你能搜集齐了所有道韵,那你就将拥有一条完整的道。
不过完整的道虽然珍贵,但也不是特别稀奇,李启知道,有时候,大能者们会直接将一个世界捏碎,提取出其中所有的道。
拼凑道韵这种事情太麻烦了,不如直接强行破碎世界,提炼出一条完整的道。
但是,李启很清楚一件事。
真知道韵,哪怕对大巫们来说,性质都相当奇异,虽然强度并不高,但确实有独到之处。
祝凤丹对真知的评价是:‘你穿越大千世界得到的道韵。’
李启到现在才知道,这个‘穿越’到底是多远。
反正已经二十分钟过去了,还没追朔到。
但是却越来越近了,以至于李启甚至发现了第二缕真知,也就是当初那大道破碎之后的第二个残骸!
这也是他‘享受’感觉的来源。
真知道韵沸腾了起来,李启也兴奋的沸腾了起来。
没想到仅仅一次考试,竟然让他可以多出第二缕真知!
就是有些奇怪。
按理来说,道韵互相之间已经破碎,是不会有聚合性的,也就是哪怕碰到一起也不会融合,更加不会互相吸引,乃至于到这种沸腾的状态。
但是真知道韵偏偏就有。
但无所谓,拿到再说。
只有李启自己知道真知道韵对他的帮助。
不管是背书也好,学习也好,对敌也好,乃至于平时逛街,真知都发挥了无数作用,已经成为了他除了五感之外的第六个感官。
他心中窃喜,做好了准备,等待着继续往后回朔。
然而李启窃喜,外面的人却急疯了。
坏菜了!
三生古镜,已经汲取了超过二十五个三品法宝启动时候的能量!
停电的范围已经扩大到了方圆三百一十二里!
两位司长急得和热锅上的蚂蚁一样,汗如泉涌,慌得跳脚。
光靠他们两个已经搞不定了,虽然早就已经上报了朝廷,可还是止不住心慌。
公卿们怎么还没来啊!
这种事,必须由朱紫公卿们亲自出手了才行,而且来一位两位估计还搞不定。
现在一颗聚集了二十五倍三品能量的炸弹就在长安!
这东西如果爆了,哪怕是在天下这么稳固的世界,杀伤范围也不会小。
初步预估,十分之一个长安都可能夷为平地!
这事情闹大了!
而作为始作俑者的太学丞已经傻眼了。
他瘫软在地上,心中只有绝望。
他说什么也没有想到如今的局面。
仅仅是启动一次三生古镜,竟然造成了这种事!
甚至于,无数混乱宙光包裹住了周围,让他都出不去了,只能陪着李启在里面等死。
等到三生古镜支撑不住而爆开的时候,两个人估计就会直接死无葬身。
救都救不回来,被混乱宙光吞噬,恐怕就连公卿们都难救,因为就连回朔都不可能让他们复活。
混乱宙光会抹平一切可以遵循的线索,就算回朔也只能回朔一些乱七八糟的碎片,能不能拼出一个人就看运气了。
而且,这边的事情闹得这么大,恐怕会有监天司亲自过问,届时所有的幕后事故恐怕都瞒不住。
只是,太学丞说什么也是六品,他并非蠢人,安排计划也很缜密,心智也相当坚定。
在慌乱了一刻钟之后,他在心中捋顺了所有事情。
他咬了咬牙,爬了起来。
他想清楚了,此间事情已经闹成了这样,虽然不知道背后缘由是什么,但最后查下来肯定瞒不住。
不过,这种事情肯定也不会暴露给巫神山,只会推说是意外,自己虽然会死,但资料只会被内部封锁,绝不会外泄。
也就是说,不管事情发展成什么样子,朝廷都不会在这件事上给巫神山让步,在对外的说法里,自己和这位公子都会是死于意外。
朝廷治官极严,但却不会株连,自己家人无忧。
那事已至此,怎么能坐以待毙?
指派他做这件事的人,是朝廷的南山派,其源头是南山书院,从这书院之中考学而出的高官大员们虽不结党,但依然会根据出身拉派,用来形成一股政治势力。
出身这个书院,基本上也就代表认可这个书院的理念,凝聚成一派也是理所当然。
哪怕是唐国内部也是有理念之争的,昔日有百家争鸣,如今也有朝堂诸派。
被祝凤丹所杀的,有一位护军勋,官职从三品。
还有一位尚书左丞,也是从三品。
这位尚书左丞,就是出身自南山派的公卿,他们对于巫神山或者东海这些蛮夷报以极致的厌恶,是朝堂之上的绝对主战派。
上次尚书令亲笔手书,巫神山方面却并不退让,反而直接动手杀人,已经让南山书院憋了一肚子火。
所以,他与太学司业两人便商议一番,做出了此次针对巫神山公子的行为。
太学司业是出身自南山书院的同道,他虽然不是书院读出来的,但曾受司业之恩,同时也认可南山派的理念,于是便接下了这件事。
为的便是让巫神山损失一位天才,同时给祝凤丹一个下马威。
这种事,做得,但说不得。
如今闹的这么大,等于告诉朝廷一切原委,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死路难免。
倒不如再闹大一点,同时把罪责揽在自己身上,让司业大人得以脱身,以报昔日他为自己进学指导之恩。
太学司业于他有半师之恩,他能有今日,全仰赖对方,今日便是履恩的时候了!
心中将前因后果捋顺,他深吸一口气,准备趁着李启所有心神都被三生古镜占据的时候,按照原计划下手,然后把罪责都揽下来。
但是不能直接动手杀人,若是直接动手,就会被人查出来。
不过他是六品,不用直接动手也有一千种办法弄死一个八品。
手中天魔魔气酝酿!
六品的修为全力施展,开始控制天魔魔气。
的确,三生古镜还没有揭示李启的弱点,但无所谓了,打一个八品还需要弱点?
他要亲自控制天魔魔气,让李启‘死于考核’,给朝廷一个‘答桉’。
有了这个答桉,朝廷就可以拿着这个和巫神山内部交涉,最终将责任都推给自己这个考官,巫神山的这位天才公子一定要死。
就算继续往上追朔,也不过追朔到他化自在天魔身上!因为真正动手的是次生天魔。
他化自在天魔可是当世一品,昔日敢于阻碍大日如来成道的魔道始祖。
巫神山还真敢为了这件事牵扯一位一品下来?
就算是巫神山公子,也不可能!要追查也无从追查。
他化自在天魔,就好像一座深渊,其中不断的涌现各种天魔。
这些天魔,便是次生天魔,要追查次生天魔是不可能的事情。
最低的不入品的次生天魔如同海洋一样无穷无尽,轻易就能生出恒河沙数。
最高的能达到四品,这些次生天魔,就如同他化自在天魔的分身一样,思维共通,常常在一起协作共事,你找谁去?
他手中这个是六品,不上不下,但对他来说也是相当珍惜的东西了,次生天魔极难捕获,这种东西无形无质,潜伏于道心之中,平时休眠,宿主情绪波动大的时候便会出现,化作魔念悄然影响宿主。
当天魔寄生在道心之中后,人的情绪波动剧烈的时候,会产生很多‘想不开’的念头,譬如杀人,譬如自杀,譬如‘一次就好,下不再犯’这些,这便是魔念。
很多人自以为这是‘自己的想法’,实际上这些都是天魔化作的魔念。
就算能压制一次,压制两次,但你肯定会越来越偏激。
因为,有些念头,只要出来一次,人就抹不掉了。
最终天魔就会将你骗离自身的道路,让你做出违反本性,违背道心的事情,最终彻底失道,堕入魔道。
这便是天魔的手段。
现在就要用在李启的身上!
一缕魔气从太学丞的手中生出。
紧接着,四周的空气似乎都舞动了起来。
太学丞手臂上的血管似乎都开始缓慢蠕动。
这魔气,似乎散发着一种奇异的波动,隐隐间有点神秘,竟然产生一些“虚幻”的感觉。
就好像它不应该存在于这个世界上,只是一个虚影而已。
这些黑色魔气缓缓跳动,像是……脉搏。
彷佛是血管随着心脏的一跳一跳而跟着收缩,膨胀一样。
然后,魔气缠绕上了李启。
此刻的李启全身心的沉浸在三生古镜之中,对外界无法做出反应,只能任由魔气上前来。
接着,魔气突然膨胀!化作十几条绳索,又像是十几条蟒蛇,将李启牢牢缠绕!
处于自己内心世界的李启,突然听见了一个声响。
“冬!”
“冬!”
“冬!冬冬!”
一声又一声的敲击声,回荡在寂静的意识世界中,让他勐然从那种快要接触到真知道韵的愉悦感中苏醒。
他好像感觉到了,某种东西……某种东西在自己的脑袋里游荡。
空气彷佛凝固在了此刻,李启马上回过神来,全神贯注,努力压抑住狂跳的心脏,屏住呼吸,侧耳倾听着那诡异的动静。
但是那声音的来源彷佛知道有人正在窥伺它似的,过了好一会也没再响起。
李启专注的寻找那声音的来源。
“什么东西?”他皱起眉头,心中升起一股烦闷。
他还在感知另一缕真知呢,突然被打断,让他感觉到烦躁无比,有点想打人。
不过李启还是很有涵养的,或许这是意外,他很快压抑住心中的烦躁,继续投入到搜寻真知的工作中。
三生古镜依然携带着他的感知,在时空的间隙之中穿梭,距离另一缕真知越来越近。
他能感觉到,越来越近。
但是,李启又感觉到一股焦虑暴躁。
怎么还不到!
为什么还不到?
“等等……别着急,快了,快了。”李启深呼吸一口,马上又觉得自己太急了。
压抑住急切的心情,看真知道韵那如同沸腾一样的状态,最多还有两三分钟就到了。
只是,说着别急,他心中却像是有蚂蚁在爬一样。
第二百九十二章 天魔喝问
李启的心中好像有蚂蚁在爬。
虽然他对外界的事情一无所知,但却有种‘来不及了’‘我难道就要止步于此’‘难道拿不到第二缕真知’等等杂念。
这些念头弄得他很烦躁,想砸东西。
就好像永远卡在99%的进度条一样,让人想一拳打烂面前的屏幕。
只是,突然之间,李启好像意识到了什么。
他不再去寻找真知道韵,而是直接盘腿坐在了地上。
然后,却见他的人身小天地缓缓张开,众多术法同时展开,而且……是佛门术法!
顿时只见李启身周浮现出重重异象。
首先,是突兀的生长出菩提树。
这些菩提树,开始涌现百宝光。
百宝光中涌出千叶宝莲,李启端坐其上,坐宝花中,顶放十道百宝光明。
又有宝盖千重,旁有仙鹤、巨象、大狮、勐虎为侍从,听闻讲经,亦驯驯伏阶下下去,如有听讲之意。
金绳开觉路,宝筏渡迷津,佛光到处,瑞气腾腾,毫光闪烁,转妙**,时雨点化,无数形色象貌皆空。
诸比丘执持种种妙宝缯彩,有伞盖,有幢幡,有珍珠,又有金、银、螺贝,璧玉、珊瑚、茷琉璃等。
生色可染无量珍奇,从诸香华、宝饰、衣服,演出种种百千微妙大法音声。
如果禅智和尚还活着的话,应该能立刻就意识到,这就是昔日他逼迫李启所做的一切,那一百零八种压制不同魔气的法门!
不知道什么时候,李启居然把这一八零八种术法结合在了一起,化作了如今这一术法。
甚至,这些术法,还隐隐有着禅智和尚的‘三寸佛国’的模样,这是通过宇间道韵的百丈距离模拟出来的。
接着,李启睁开双眼,手指掐印,以拇指扣中指和无名指,食指和小指竖立,拇指压在弯曲的二指上。
这是期克印,佛门法印之一。
日常也非常常见,时常可以在忿怒金刚像上看见,乃是降魔摧邪,震慑恫吓的法印。
李启看的书很多,这就是发挥作用的时候。
在他的身后,突兀的生起一尊佛像,皮肤通红,呈忿怒相,充满了戾气与煞气,红面獠牙,怒目圆瞪,左足抬起,次以右足安左足,状如浮居。
再看姿势,一手持刀,一手持铃,面目可憎,怒火燃烧。
这尊佛像突然开口,大声怒吼,念诵真言咒语:
“降伏诸持作大鬼帅,一切有力鬼神,普令诸恶鬼神,皆悉摧碎——”充满了怒火与杀意的浩荡梵音在四周沉静的世界回荡!
“降伏、降伏、降伏、降伏、摧碎、摧碎、摧碎、摧碎,邪魔顿消!”
“敕天上地下一切众,灭除众恶收摄不祥!”
与此同时,李启睁开眼睛,看向外面。
这是降服魔咒,以此来抵御天魔,
彷佛间,他好像能够听见水流哗哗的声音,就像是爆发了的山洪一般。
在李启的身周,有着无数混乱宙光与破碎空间所构筑的一层壁障,就像是鸡蛋壳包裹着蛋黄一样,把他和外界隔开。
这些混乱的宙光旋涡没什么动静,但却让那位六品无法亲自靠近。
李启很难集中注意力,他的心中有魔念作祟,还有真知道韵在不断沸腾,透过混乱宙光看东西,周围的景物就像是龙卷风里的树叶一样,转呀转呀转呀,然后被逐渐撕碎,什么东西都是残片一般。
不过,在内心魔气涌动的癫狂之中,李启却依靠着佛法镇压魔气,已久保持着理智,冷眼注视外界。
在混乱宙光的间隙之中,他看见了一张脸。
太学丞的脸。
在他身后,太学丞毫不掩饰的站在那里,不过,他面色有些惊讶。
他没想到,这位公子竟然只用了不到一分钟就察觉到了一缕六品魔气,而且居然还会佛门的镇压魔念之法!
真想直接出手碾死他。
可惜不行。
如果自己出手的话,那就会变成一场谋杀,而且证据确凿,肯定会有人循着尸身的痕迹找到线索。
但巫神山公子的死,必须是‘意外’。
只要是意外,巫神山那边就得忍下来。
因此,他不能直接直接冲过去拧掉李启的头,而且他也做不到,被混乱宙光包裹的李启,他只能通过间接影响。
既然这样……那就来斗法吧。
你个八品,和我六品斗法?真是好笑。
太学丞下定决心之后,突然伸出手,操纵天魔魔气,在李启体内爆发!
无法掩饰的怨气和毒气,以漆黑如墨的黑气呈现在周围。
难以言喻的烟雾不断的扩散,缭绕在周围,外溢的魔气侵蚀身边世界,万物都彷佛要沉沦,堕落。
既然有降魔咒,天魔魔气无法自然渗透进李启的道心,那就来硬的!
他以天魔魔气为媒介,开始施展术法,和李启隔着一层混乱宙光开始互相争斗起来。
魔气爆发,李启身周,那一串用宇间道韵模拟出来的三寸佛国直接崩溃!
他的眼前马上出现了无穷无尽的幻象。
世间如无边苦海,众生沉沦于中,无希无望,无乐无喜,难以出离。
这便是天魔所代表的无间地狱。
堕入无间者,会一遍一遍的回顾自己的人生,悔恨越多,就越痛苦,而且会随着时间越来越剧烈,越来越痛苦,直至你彻底崩溃为止。
沉沦无间地狱,苦无间,身无间,时无间,形无间,永世不得超生。
这是太学丞出的第一招。
李启沉沦其中。
他眼前的景色开始变化。
他的脑子里马上涌出来了过去的一切,昔日自己的每一个选择都历历在目。
李启沉溺于自己所做过的一切里,眼前全是昔日的场景,以至于浑浑噩噩,佛门的术法也被迫停止了。
他裂开意识到了自己陷入了无尽的幻境之中,但他却无法依靠蛮力来摆脱,也难以通过佛门术法来镇压魔气。
只是,李启马上做出了应对。
他不再试图摆脱幻境,而是认认真真的开始审视幻境之中的选择。
古书有云:“君子之行,欲其道也,故进退周旋,唯道是从。”
君子做事,必然遵循着自己的道,所以不管是进取,还是退让,亦或者周旋,都唯道是从,绝不违背。
无间地狱所要审视的是悔恨,是要将这些东西作为惩罚,不断的施加在沉沦其中之人的身上,让他们痛苦非常。
然而,李启审视自身。
李启做过不少坏事,比如最近还在圣焰界挑起内战,此前也曾因为暴怒而杀人,很多罪不至死的人他也没放过。
所以,这些事情都在他的面前不断的回顾,不断的重复。
他闭上眼睛,思索这些事情背后的成因。
圣焰界内战,是他所为吗?
严格的来说,是,而且这属于他的本意,他本身就是想要如此。
他需要挣钱来帮助沉水碧摆脱钳制,让她的家,也是就罗浮山脱离困境,这是必须要做的事,为此需要进行一些行动来完成这件事。
李启走的大致是巫道,并用正来要求,用义来对待别人。
正,是指持身以正,不能偏袒自己,如何对待自己,那就要如何对待他人,不可拘于私利,有事没事就给自己找借口开脱。
义,则是指的合乎情理的道理,义者,天下之制也,其字体来自‘羊头’,是祭祀所用的‘牺牲’,代指符合天道的规则。
正是一个词,义是一个词。
正义又是另一个词,和上面两个没什么关系,意思是最为正当的义,便是正义,类似于‘大义’。
所以李启的道并非是正义,而是持身以正,待外以义。
这和巫道有很重的关系,因为巫道中的很大一部分都认可的是:“道为之命,物以自正”。
什么意思呢,就是说:
这个宇宙的运行,以及更多的社会秩序都是自然而然的。
人们所处的位置都是自身而来,天然合理的,什么位置做什么事情,你可以改变自己的位置,但不能改变‘什么位置做什么事’这件事。
这,就叫做自然。
就好像石头会掉在地上,水会形成水平面,大质量物体会自然的变成球形,星系会自发旋转一样。
道作为最终的指导者,给万物以时间,万物会自然而然的处于‘正’的位置上。
就好像现在,这个世界诞生之初自然是无比混乱的,但是经过了无数年的沉淀和磨合,这个世界上所有东西都已经来到自己所处的位置。
万物都安于自处,根据自己所处的位置做对应的事情,狼吃羊,羊吃草,生态圈自然而然的形成了完美的循环,如果不完美,那就会自灭,然后在未来重生,总有一天会达到完满。
一切都按照这样的规律来,这个世界就会平稳运行下去,不会有任何的偏差和变故。
巫道追寻的自然,是这种东西,而不是所谓的花草树木鸟兽鱼虫那种狭隘的‘自然’。
李启深思自己在‘自然’中所处的位置。
他追求圣焰界的东西,是过分的吗?是掠夺到毁灭吗?是毁灭这种完满的关系吗?
对此,他有悔恨吗?
他再三深思,最终得出结论。
不是的。
他只取所需,虽然圣焰界族人来说是趁人之危,然而这并不违反应有的‘义’。
这就好像……人需要盖房子,于是进山砍了一棵树。
他没有为了一己私欲而伐尽整个森林,或者干脆点火烧山,而是取自己所需,并且还决定补栽一颗。
因为他在后续的计划中,有够帮助圣焰界建设的安排,他所做的一切是让圣焰界不再被绿山神支配,但他也需要圣焰,所以留下了绿山神的势力,让圣焰界维持活力,同时必须为他提供圣焰。
一个有活力的,发展旺盛的,同时还有外部敌人威胁的圣焰界,对李启来说是最好的选择,提供的圣焰也是最多的。
事出有因,提供以回报,也并未杀绝,李启自觉并未违义,或许圣焰界会有意见,但那无所谓。
天道如此,谓万物皆有自然之宜,不须复加以外力,不须更施以作为。
圣焰界所处的位置就是这样的,就好像羊会成为掠食者们的食物一样。
就和昔日地油界李启所做的一样,他并未杜绝大鹿国在地油界的掠食,因为那是自然的。
他仅仅只是让大鹿国不要用人道邪法拆骨扒皮,吃干抹净,要留下生机,如此才能维持自然的平衡。
再审视自己所做的其他事情。
李启静下心,在魔气所形成的无间地狱中一点点的反思过去。
于是,忘彼是,浑成毁,平尊隶,均物我,外形骸,遗生死,求其真宰,照以本明,游心于无穷。
很快,无间地狱被迫中断。
因为,无间地狱不再生效,甚至还在一遍一遍的帮助李启确认自己的道心,审视自己的行为,端正他的态度。
李启也看见了一些自己做得不对的事情,譬如殴打山神,在广阳滥杀江湖人士之类的事,这些确实是错事,但也不至于让李启‘悔恨’。
只能说,当时还有更好的处理方法,但李启没把握住而已。
眼见自己的术法成为了淬炼李启道心的东西,太学丞毫不犹豫的撤下了无间地狱,然后马上再度改换手段!
这一次的手段则更加针对!
天魔最擅长攻人道心。
这一次,李启眼前并非是幻境,而是出现了另一个李启。
李启面色一紧,知道这是魔念所化。
这魔念开口,郑重的对李启说道:“天心即人心,天道即人道,天理即人理,道不虚谈,道贵实效,如何?”
这是修行人道之法的李启!
他在试图对李启传道,拷问李启的道心。
若是李启认可了人道之法,那之前李启刚刚稳固的道心,就得重新审视一遍。
因为符合巫道的做法,未必符合人道。
这一丝魔念,是想在李启体内引发人巫道争,进而让李启道心互斗。
这可不是什么嘴硬不承认就不存在的东西,只要起了一丝冲突,马上就会体现在人身小天地身上。
因为人身小天地,本身就是依赖于李启的道而运行的。
李启深吸一口气。
他无法完全反驳人道。
因为炼化广阳的时候,他采取了一部分人道,这也导致了他对圣焰界态度的变化。
在采取对圣焰界的措施的时候,他的做法实际上是偏向人道的。
用巫道可以解释李启在圣焰界的做法,那李启真的完全遵从了巫道吗?
要知道,李启可是同时运用巫道和人道两者来构筑人身小天地的!
天魔抓住了他这个道心弱点,直接用人道和巫道的冲突来喝问他!
李启的人身小天地,开始因为道争而紊乱!
这就是沉水碧所说的,八品就试图容纳道途的弊端,此刻被天魔利用了!
第二百九十三章 体内争道
和太学丞的斗法,远比李启想象的艰难。
他很了解李启,比李启自以为的还要了解的多。
如果对方能够全力施为,那么李启恐怕一秒钟都撑不到。
李启能够完成现在的战果,这还是因为对方难以透过混乱宙光施加额外影响的结果。
甚至这位太学丞还没有试图用其他手段。
对方束手束脚,这样的对抗完全不是公平的交战。
作为这场斗法发起者的太学丞,不仅在动手之前就遭到了混乱宙光的剧烈反噬,导致一身修为十成去掉了五成。
而且,他主动操纵天魔魔气,必须克服混乱宙光的影响,需要镇压李启身周那一层鸡蛋壳的反噬,事倍功半,一百分力量使出来,最多五分能落到实处,其他的全部浪费在路途之中,以及抵抗反噬了。
李启觉得对方肯定有别的招数,但不知道他为什么非得用天魔魔气来打。
这就像是两军打仗,一边需要跋山涉水,远渡重洋,派出一百个人,九十五个要死在路上,拿出一百斤粮草,九十五斤会在路上吃完。
然而另一边的自己,却以逸待劳,十成力量发挥圆满,优势无比巨大。
正常来说,不会有人选择这样蛮横的正面对峙,即使对上了,也只不过自讨苦吃罢了。
但太学丞偏偏就这么做了,因为他足够强,强到哪怕只有半成力量也足以碾压李启。
六品,哪怕束手束脚,只拿半成力操纵天魔魔气和他对抗,也不是那么好相与的。
比如现在。
在圣焰界的所作所为,如果以巫道的方式来看,那就是有一部分违背了巫道的准则的。
所以,对方用魔气幻化以人道的李启,喝问李启,是否认同人道。
不需要嘴上说‘是’或者‘否’,那不重要。
人可以骗别人,但骗不了自己。
只要李启被这喝问撼动了道心,那么他用来约束体内无数缕气的‘道’就会陷入互相冲突的地步。
他的人身小天地将会陷入人巫之争。
太学丞对他的道途太了解了,李启的跟脚被他看的一清二楚,所以他直接直指根源,通过天魔魔气的一声喝问,就想让李启陷入道争之中。
人,还是巫?
亦或者……有个更简单的方法。
陷入魔道。
只要进入了魔道,那这些争执都不再对他有任何作用。
魔道随心所欲,根本不需要在乎这些准则。
这也是最常见的堕入魔道的原因,那就是陷入了道的冲突,最终直接摆烂,选择魔道,这样就可以解决一切纷争。
这也是太学丞的目的!
李启堕入魔道之后,他出手就顺理成章了。
凶险!
被人窥破了跟脚,就是这般被动!
李启被这一声喝问,再度陷入了沉思。
他现在的道途,是以巫道为主,结合了一部分人道的方法,以此来炼化了广阳,成为了他修为的基础。
修为是体内人身小天地积累的气,道则是支持这些气运转的最终规则。
道乱了,气也就乱了,修为就会自行冲突,后果不堪设想。
如果找不到解决的办法,那最干脆的方法就是堕入魔道,以魔道来统御这些气。
但使用魔道不是说说那么简单,那是代表你认可了魔道的价值观,因为价值观本身也是道的体现,如果不认可魔道,那你想用也用不了。
道不是一种方法。
术才是方法,道是由内而外你认可并践行的规则,可不是说改就改的东西。
所以才麻烦。
李启被喝问之后,陷入了沉默。
人?巫?
以人道的角度来看,掠夺域外这些世界简直是天经地义,人需要木头来烧火做饭,那出门砍柴还需要问吗?没有人会觉得这是错事。
没有资源了就去拿,矿脉生在地底就是要拿来用的,森林长出来要么砍了烧柴,要么留着抵挡风沙,河流必须用来建设水利工程,动植物当然是有用的就养殖,没用的就不管,有害的就灭除。
一切事物以‘人’为最高优先级,如果要提保护之类的,那一定是因为保护对人来说更有利,本质上还是为了维护人的利益,哪怕是自然也是如此。
河流自然流淌当然是对的,但在上面修水利就修了,有什么问题?你说那不自然?自然也得为人而改变!
但从巫的角度来看,就应该只取所需,人,以及其他万物,都是自然的一部分。
之前说过了,这个自然并非是什么花草树木之类的东西,而是世间万物的所有位置,是这个宇宙的所有事物应当处于的地方。
必须要维持整个大环境的稳定,世间万物都有自己的位置,你可以改变自身的位置,但你不能毁灭某个位置,因为那样会让早已稳定的世界重新发生变动。
这个世界最初就是一团乱麻,唯有‘道’是不变的,经过了这么久的时间,世间万物在‘道’的指引下都已经磨合到了完美的地步,就好像已经搭好的积木。
可以替换部件,但没必要去掀翻整个积木,因为那只会导致混乱重新来临。
巫维持的是整个世界的稳定,他们所追求的是完美的亘古长存。
天、地、人、神、鬼各司其职,各在其位,道之为命,万物自正。
一个人或者别的生命,可以改变自身的状态,将自己提升到另一个位置,但位置本身不能变,这积木本身就是完美的,任何对其的修改都是在破坏。
这代表了两种完全不同的价值观,而李启在圣焰界的做法是在这中间横跳。
就好像他现在的道途一样。
如何兼容?
李启陷入了沉思,说出了当初自己炼化广阳之时想出的答桉:
“天之道,以生万物,春夏生长.秋冬衰败,壮时力盛,老而力衰,较量力气,互争君长,异气而同功,皆天之所以成岁也。”
“人之道,以治万物,春耕夏耘,秋收冬藏,斩木穿山,冶炼金属,制定礼法,分别长幼,异事而同功,皆人之所以成形也。”
“天之能,人则不能;人之能,天也有所不能。”
李启如此说道。
闻言,外面的太学丞面色一变。
李启这是在尝试解释天之道与人之道,然后试图在其中找到自己的位置!
他才八品!他怎么敢的?
这若是弄错了,一身修为当即崩溃,道争直接进入到不可逆转的程度!
不过,虽然出人意料,太学丞还是迅速冷静下来。
这实际上正符合太学丞的安排,李启所为,若是失败了,那么魔道几乎是他唯一的退路了。
李启所说的话,他也听得懂。
李启的意思很简单,
天之道,也就是自然规律,在于选择,是通过强弱转化或弱肉强食竞争来实现,通过自然的筛选,自然而然就会让一切趋于完美。
树木可以灭绝,但没有树木,也一定会有其他的生产者,重要的是这背后的‘道’,而不是树木本身,那些只是表象而已。
天道早已同通过自然规律布置好了一个个完美的位置,所有的位置都已经摆列出来,就看谁能坐到那个应有的位置上。
至于谁能坐,那自然就是通过弱肉强食的竞争来选择了。
而人之道,在于法制,通过礼法规定了准则,礼是道德的上限,法是道德的下限,不通过自然筛选,而是人为筛选,通过人的布置来达到希望中的完美。
天的布置,是天的完美,对世间万物都是公平的
人的布置,才是人的完美,人才不想要和其他事物公平。
这是李启刚刚的意思。
让太学丞来评价的话,他会说李启完全是一派胡言,说的简直是大逆不道的话!
然而,这不是他来评判的。
李启是对天魔说的这话。
本质上,是李启必须克服自己的疑虑。
李启要证明自己是对的,他必须说服自己,否则便是天魔噬体,道心崩坏,人身小天地陷入道争。
所以,太学丞震惊之后,马上静下心来。
既然李启已经开始尝试破解天魔魔气了,那他也不能停着。
接着,他控制着天魔魔气,对李启施展了接下来的手段。
李启浑身已经被汗湿透,他却浑然未觉。
大脑飞速运转,不断思考着自己的‘道’,能够不被魔念所言所侵蚀的‘道’。
然而不等他得出答桉,却见混乱宙光之中,天魔魔气再度旋转,化作第二个李启。
这个天魔李启又开始讲道提问:
“若是法制完备,是为公是,非为公非,蹈道必赏,违之必罚,赏罚严明,人们知道祸福原因,就不会感谢天,也不怨恨天,天道便是路人,只有自然规律的作用。”
“法制受到部分破坏,赏不尽善,罚不尽恶,人们就容易怀疑天道和人道的关系。”
“法制受到完全破坏,是非颠倒,奸佞受赏,则直者受罚,义不能制其横,刑不能惩恶邪,人们丧失自信,便只能寄命于天。”
“是否?”
这一句发问,顿时让李启瞠目结舌,他先前试图理清的思绪被完全这一句问题打散了。
这并非是在质疑李启,而是单纯的提出一个问题。
既然李启提出了人和天的位置,那么,此刻的心魔便发问了:现在这个人和天的位置,对吗?这是你所认为的人和天的位置,对吧?
心魔似乎知道李启的道如何,直接针对性的提出了观点。
实际上,李启就是这么想的。
他在分辨人与天的位置的时候,就是抱以这个观点,并通过这个认知来平衡人与巫的差异。
巫认为自己是天地人神鬼之间的平衡者,人却对这个观点嗤之以鼻。
但是,还没等李启继续思考,那天魔却又口若悬河,开始讲道!
“夫不言而信,天之道也,商巫咸,周史佚,诸授之者,皆其父也,受之者,皆其子也,常因其父,以使其子,天性,人也;人心,势也。立天之道,以定人。”
“其分天之理,天之势,皆为人用,是故诚者,天之道也;思诚者,人之道也!”
“天理之本然,人事之当然,浑然天理,真实无妄,不待思勉而从容中道,则亦天之道也——”
那天魔化身而成的李启滔滔不绝,说完一句又有一句,但主要阐述的论点则是两个。
他在补充之前天与人的之间关系内容,而且非常详实。
说是天魔,实际上却是太学丞在讲道。
他将人和天的关系分类成‘理’与‘势’
“理”是指事物发展规律,“势”是事物发展的客观趋势、
二者都是客观事物所固有的性质,事物“必有数存乎其间”,“理”存而“势”生。
万物万事变化,都离不开“理”和“势”。
天地星空变化的旋转周期可度量,昼夜长短可测定,皆是因为“理”的存在。
天高而不塌,运行而不息,是它有自己的趋势,这便是‘天理运转之势’。
然后,他又把对事物的认识,分为“理明”和“理昧”。
“理明”是指人们认识和掌握了客观规律,就能征服自然,而不将一切都推给天道。
“理昧”是指人们没认识客观规律,不相信自己,把一切归于“天”的支配,相信天命。
巫道,便是理昧。
人道,自然就是理明。
体现在实际上,就是人道的律法和礼法,这是人道的汇集与体现,律法可以抑人之盛气,礼法可以抗人之懦情。
律法让凶暴的人变得有规矩,礼法让懦弱的人可以勇敢起来,不是每个人都能明白‘道’的本意,所以要用这两种东西规范所有人,于是人道可以通行天下。
所以理道愿意追随人道,因为人道可以帮助理道探寻到天道,而不是一味的让理道屈服于天道。
在巫道之下,理道只能成为天道的服从者,而不是探寻者。
上古人族分裂成巫道和人道,便是因为这个原因。
越听天魔讲道,李启越是冷汗涔涔。
因为,他无法反驳这些话语,这些理论都是他认可的,无法违背自己的道心去说错。
甚至于!这些他认可的道理,已经被他施行在了圣焰界。
但是,这些东西,与他的道基相悖!
他的道基,是一直以来学习的巫道,但他也无法反驳掺入的人道之法。
李启的人身小天地,因此开始紊乱!
第二百九十四章 回溯神符
李启的修为动摇了,身体开始撕裂。
天魔的手段有很多很多种。
对付心有贪欲的,便勾起他的贪欲。
对付暴躁易怒的,便激起他的怒火。
对付纯洁善良的,便用谎言去欺骗。
对付狡诈善谋的,便用真心来感化。
他们总能找到人内心的弱点,然后针对性的做出调整,这几乎已经是深刻于所有天魔本能之中的事情了。
对付李启这种逐道者,那么最好的办法就是驳倒他的道途,让他对自身所追逐的道产生怀疑,然后李启的修为和道心自然而然就会开裂。
哪怕现在这一缕天魔魔气没有神智,但在另一位六品的提供足够的能源和学识之下,它似乎也能轻而易举的说出李启道心破绽之处。
因为并不是天魔在说,天魔并不会说话。
李启知道,自己本质上是在和自己对话,天魔并不懂什么人道巫道,天魔只是让他被迫直面自己的道心裂痕,然后将之越来越扩大。
他眼前幻化出来的诸多‘李启’,本质上都是他的一个个道心破绽,是天魔映照出来的自己而已。
天魔就像是一面镜子,将李启的道行之上的破绽全部反映出来,然后再行针对。
等等,镜子!
李启悚然一惊,他不再试图稳固自己的修为,而是扭头看向身后。
他的身后,三生古镜散发出幽幽光芒。
经过了那么久那么久的回朔,李启的‘今生’,终于浮现了出来。
三生古镜,轻松的将李启现在的所有破绽都一一标识了出来,不止是道心,包括他术法的破绽,身体的破绽。
左腋下四寸,气血有一丝阻滞,动起来的时候会露出一毫漏洞。
左腿膝盖,膝盖骨有拉纤留下来的小伤痕,以前李启甚至都没发现。
右手中指第一个指节歪了半丝,是以前帮人背货被砸到的,一直以为已经痊愈,但没想到骨头竟然歪了,看起来出力大于二十万斤就会让力道偏差一毫。
除此之外,还有很多细小的伤痕,李启一直觉得自己很健康,但被三生古镜一照,好像浑身上下都是破绽。
术法也是。
他抵抗天魔用的佛门术法,原本觉得完美无缺,但三生古镜一照,却看见细微运转之处,随处可见阻滞,近乎一成以上的能量全部消耗在了内部磨合之中,并且还有大量的冗余机构在浪费能力,限制出力,完全可以精简下来。
但仔细看看巫神山传授给他的术法,虽然他还是用的很粗糙,实际应用中因为他的操控能力,也有很多阻滞,但却完美无瑕,没有丝毫的冗余,每一个术法的结构都是那么的精确,多一分冗余,少一分不够。
李启顿时理解了。
自己创造的术法,和巫神山传授给弟子的术法……完全不是一个水平的,可笑自己之前还沾沾自喜。
至于道心上的破绽,反而少了很多。
那天魔,居然也知道利用三生古镜映照出来的破绽!
不对,不是利用……
这天魔,和三生古镜在配合!
好像天魔本身就是为了契合三生古镜一样!
映照出来的弱点,自然而然的就会让天魔知晓!
李启不知道说什么……
该说不愧如此吗?
毕竟,天魔是佛门的,三生古镜也是,二者有关系简直天经地义。
这也是太学丞的谋划吗?
这场针对自己的刺杀,还真是大手笔啊。
只是,李启也回过味来了。
对方恐怕想让自己死于天魔,所以才迟迟没有暴力袭击。
因为自己死于天魔,太学丞再死于混乱宙光,那就是意外,死无对证。
但如果自己死于暴力,太学丞就算马上去死,也肯定能查出来背后有蹊跷,必然会牵扯许多人进来,所以无论如何都不能让自己死于暴力袭杀之中。
既然如此,李启再度沉下心,面对眼前的天魔。
而在他的对面,混乱宙光之外,太学丞正在专心致志的协助天魔魔气。
他感觉到,李启似乎放弃了反抗,任由体内的修为不断混乱。
这位巫神山公子,解决不了自己体内的道争冲突,天魔起到效果了。
他继续对李启施压,再过一会,对方自然就会爆体而亡,或者为了活命堕入魔道,用魔道来统御体内的两种道则。
天魔继续讲道。
讲的都是李启无法反驳,却又无法承认的东西。
只要任由这些东西继续发挥作用,继续在他脑海里回荡,李启人身小天地之中,人道与巫道的裂痕就将越来越大,直至将他整个人撕裂。
太学丞身为六品,他自己都无法解决,更不敢插嘴,人巫道争不是一天两天了,随便来个小年轻就想弥合两边?
真是可笑,自不量力,留下这天大破绽,简直是送给天魔吃的粮食。
而在另外一边,李启却陷入了沉思。
他回头看了三生古镜,此物虽然帮助天魔轻松的找到了他的道心破绽,但是三生古镜没有灵智,自然也没有倾向,会对天魔呈现弱点,也会对李启呈现弱点。
他没有管自己的修为逐渐暴乱,因为他知道,找不到解决办法,暂时压制不是办法,终归是会死的,不如把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思考解决的办法上去。
巫道和人道的冲突,在很多地方,从规矩细则,到价值观,乃至于对天地的认知,乃至于对术法技能的发展都完全不一样,双方遵循的甚至不是同一套物理定律,因为不同世界的规则都会有微妙的不同,两大道统之间对天地的改造也不一样。
双方唯一共同遵守的东西,是那唯一的‘大道’,这是诸天万界唯一共同的东西,真正贯穿无数世界。
但是,这大道存不存在都是一个谜,或者……它只存在于各个道统的想象中,每个道途都在用自己的方式诠释‘大道’,来解释这个宇宙存在的根源,并且都认为自己才是对的。
如果不存在这唯一的‘大道’的话,就无法解释这个宇宙所有东西存在的原因,因此所有道统都假设他存在。
就好像在地球的时候,假设了数学定律一样,不管这些数学定律存不存在,都会假设其一定存在,然后所有的科学理论都是从这些‘假设’之中延伸出来的,之后再对应到现实。
这也是属于地球的‘道’,科学思维,本身就是道途的一种。
“那……我也假设一条能够统合人巫的大道。”李启心中默念,开始自己的自救。
光是假设是没有用的,还需要填充。
为什么这条大道可以统合人与巫?这条大道有什么性质?
这些不仅仅需要假设,还要实践,用实际的情况来验证自己的假设。
可是,现在没有时间去让李启慢慢实践。
李启认为,现在的自己不可能去假设然后验证,真的那么来一遭,他早就死了。
那么,就应该采信其他道途所假设的‘大道’,因为其他道途所假设的,必然已经经过了大量的实证。
但不可能是人道和巫道的,必须来自第三方,能够斡旋其中。
这代表李启必须相当了解,然后才能将之采取运用到自己的身上,否则一知半解就拿去用,别说此刻正在道争,就算是完好无损的身体也有可能因为随便乱搞而爆炸。
修行者,能够驾驭体内的伟力,全部是依靠‘道’在统御,道乱了,这些气就失控了。
至于功法,只不过是一个辅助作用,是属于技的范畴。
技者,道之末用也,道是核心的指导思想,技是实际的运用方法。
勾股定理如果是道的话,那制造测距仪便是技。
人身小天地也要遵循道的指引来运转,胡乱引入其他道途来指导身体,就好像是随便更改心脏的位置一样,会闹出大乱子的。
李启以前是通过巫道管理天地,人道管理气的流通,分门别类,以此实现两条道途的共存,并且借此化解了体内的百越之道,将广阳成功炼化。
但现在,这种表面的共存被天魔给挑破开来。
天魔化作的李启,先前讲道,讲的便是人巫之间对天道理解的分歧,提出‘天理即人理’,让李启难以再以巫道治天,否则二者便会激烈冲突。
“斡旋……如何斡旋?”李启急急思虑。
好几分钟过去,三生古镜已经开始发出痛苦的嗡鸣声,似乎马上就要崩碎,外面的停电范围已经达到了五百零四里。
而李启的身体更是已经不堪重负,可以看见他血脉鼓起,浑身肌肉痉挛,气血翻滚,体内五气乱作一团。
此时,他的面前已经有了六个讲道的李启,各不重复,口中振振有词,不断有讲道声传来。
外面的太学丞则有条不紊,一点一点的支持天魔逐渐让李启的人身小天地崩溃。
他也不急躁。
反正都是一死而已,事情闹成这个样子,他已经没有活路了。
那就只有让巫神山公子也葬在这里,以报师恩。
然而人,李启却似乎一点也不着急。
他很熟悉的,经过了大量实证的大道……能够适用在这里的大道。
确实,有一个。
李启沉静下心来。准备一试。
现在已经是性命攸关之时,自然不可能再停下。
李启直接抽出最后的大祝神气,投入到三生古镜之中,作为能源!
他要让三生古镜加速!
加速前往第二缕真知道韵的部分,拿到第二缕真知道韵,然后开始李启的自救计划。
大祝神气的能源极其精粹,远比龙脉支流的质量高,就好像是在汽车引擎里投入了氮气罐一样,瞬间开启了氮气加速!
疯了一般的开始加速,三生古镜加速回朔,镜面甚至开始抖动,乃至于有些开裂了!
而李启在这个时间,盘坐下来,静静思考和等候,顺便压制自己混乱的功体。
但是,压制是有极限的。
再过了约莫一分钟,李启的身体开始撕裂。
道争到了极限,他压制不住了。
人身小天地崩塌,天魔噬体,开裂的道心已经彻底控制不住修为!
他的身体发出了剧烈的声响,大量不再受道控制的气四散而出!
甚至连身中神都开始崩裂,一尊又一尊的身中神道则混乱,互相攻讦,全部化作飞灰。
天魔发出了刺耳的啸声,四周围绕着不断讲道的‘李启’,砰的一声全都逸散成为魔气,然后化作锁链,继续加速撕裂李启。
外面不断支持天魔的太学丞也终于安下了心。
到了这个地步,李启已死。
而且是死于道心开裂,天魔噬体,和他没有半点关系,追查也只能追查到天魔身上,让巫神山自个儿去找他化自在天魔说道吧。
接下来,只要太学丞也去死,一切就是死无对证,完全是意外。
“既然如此,李赐课,于此拜别恩师,算是为尚书丞报了一部分仇了,但书院与大祝之怨,我便帮不上忙了。”太学丞朝着南山书院的方向跪下,叩首,念念有词。
当初那位被祝凤丹诛杀的三品公卿,于太学丞这一支有大恩。
随即,他勐地冲入混乱宙光之中,想让混乱宙光将自己撕碎,如此才能彻彻底底的消磨掉所有痕迹。
但是就在那之前,太学丞突然刹车了。
因为,他看见,已经爆体了的李启,身周突然开始了奇异的变化。
就好像是,时光倒流。
崩碎的人身小天地自然而然的复原,一切都好像在回朔一样,李启崩塌的人身小天地迅速回到一刻钟以前,已经濒临死亡的肉身居然恢复到了之前的状态。
这是大巫给李启的保命手段,回朔神符!
“混账东西!拖延时间!”太学丞暴怒,咬牙切齿!
他一眼就看出了李启的打算,李启要用这个这个东西来拖延时间!
这东西救不了李启,回朔神符无法救下李启已经开裂的道心。
现在的李启只能恢复了身体,然后因为无法控制体内的修为而继续崩坏。
但崩坏是需要时间的!
这巫神山公子,肯定是想利用这时间来做些什么,他想到什么办法了?!
太学丞急了,他生怕李启还有后手!
第二百九十五章 三合一
李启想到什么了呢?
当然是解决自己现在功体崩溃的办法。
他确实有些思路,不过……他不知道这是饮鸩止渴还是别的什么。
他最熟悉的,却又没有引入的大道,只剩下道门隐世派的了。
李启非常熟悉道门隐世派的很多东西,这些都是跟着沉水碧耳濡目染的,甚至他的术法之中也有很多道门隐世派的痕迹。
比如五祀神气,曾经李启用这招对付过不少阴魂妖鬼,但是正统的五祀神气是没有五行之说的,五神应五行之法是李启观察沉水碧的五行术法,自己加进去的。
李启开始尝试性的应用。
回朔神符为他争取了起码十五分钟,虽然不太充足,但足够他冒险一试了。
道门的大道如何统合人巫?
隐世派提出的是:“行于万物者,道也,通于天地者,德也。”
二者合一,便是‘道德’,这可不是指的道德修养那个道德,而是指能够通行于万物的力量,能让万物都为之退让的力量。
这也是那位提出道门隐世派根本思想的道尊尊号,他的尊号便是‘道德’。
在他口中,无欲而天下足,无为而万物化,渊静而众生定,无心而鬼神服。
想要让世界变好没什么特别的,只要大家都达到‘无欲无为’就好,只要每个人的精神境界都达到这个地步,那么这个世界自然而然的就会变好了。
不需要和人道一样去琢磨什么制度,什么律法礼法,也用不着和巫道一样给天地规划什么‘位置’,然后去花费力气维持这些东西。
这样做,反而搞得天下大乱,道争四起。
只要众生都去专注于提升自我的修养和能力,那么每个人都能过到自己想要的生活,即使有纷争也只会是个体之间的纷争,不会掀起那种席卷诸天的道争。
就好像沉水碧一样,她就是一位典型的道门隐世派修士。
自从出生起就蹲在家里面,与世无争,脑子里只是按照自己的喜好去研究事物,就连提升自己这个过程都是在满足自己的喜好。
如果没有外力干扰的话,她应该会一直沉浸于提升自己的学术水平,完善自己的道德修养的过程之中,不会和外界产生任何矛盾,而且也能得到属于内心的平静喜乐,没有任何苦恼和忧愁。
如果世间万物都和沉水碧这种道门隐世派一般作风的话,那么这个世界就能达到‘大治’,可以称之为‘通于一而万事毕’。
只要做到这一件事,那么所有事情就都完成了。
这就是道门隐世派的在大方向上的指导思想。
这位道德天尊认为,没有什么具体的天道或者大道可言,不存在支配一切的终极规律,讨论这个没有意义。
也就是很有名的那句话:‘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
能够被具体形容和规划的道,那就不是常道,无法支配一切,而如果可以被形容为支配一切,就已经证明他不是那个所谓的终极规律了。
真正的大道,是不可思议,超越逻辑,一想就错,说了更错。
所以不必去探求这种虚无的东西,也没必要去诠释它,那是没有意义,徒劳的事情。
我们只需要注重实际存在的世间万物,因为这世间万物,必然是那终极大道的侧面体现。
“道”,或者“法则”,“真实”,亦或者别的什么东西,只不过是芸芸众生自顾自给那事物冠以的名字而已,它不可能被描述,所有对它的描述都是错的,
“它”能够统一所有层面,微观和宏观,天下和域外,时间与空间,现实与虚幻。
万事万物都毕恭毕敬的围绕着“它”运行,一切事物都围绕着“它”而建立,整个世界因其而存在,没有理论冲突,“它”的存在,便是一切合理性的基石。
所有的自然现象皆是其在不同领域的呈现。
所有的原理和公式都是对“它”零星一丁点的描述。
所有的道途和术法都只是这个“真实”的不同侧面。
所有的世界皆是它的不同角度的呈现。
就好像一个不规则的几何体,从不同方向看去都是不同的形状,但实际上它根本没有变过。
并非真的是形状不同,而是这所有的形状都同时存在于它的身上。
但这种事物并没有实际存在,因为这种事物不可能存在,这只是一个虚妄的代指。
因为,世间万物,就是这规律本身。
世间万物不是建立在终极规律之上,而是世间万物本身就是这终极规律。
“无名,万物之始也,无有入于无间。”李启喃喃着道门经典中的话语。
“有物昆成,先天地生。繍呵缪呵,独立而不亥,可以为天地母。”
他懂了。
不仅仅是懂了,他还准备这么做。
如何用道门的思想来统一人道与巫道?
很简单,无为之想,再加上这无名万物母的指导理念,以此来引导体内的气。
如果说人道是‘规范’体内的气,巫道是“安排”体内的气,那道门便只能称之为“引导”了。
李启的人巫之争,关键点在于双方对天道的阐释不一样,这直接导致了裂痕的出现。
然而,在道门的解释之中,不需要专注道是什么,只要专注于世间万物即可。
“有形者与无形无状而皆存者尽无,其动,止也;其死,生也;其废,起也。此又非其所以也,动静、死生、兴废,皆非道之所在。”
“道无可名,徒有治化之迹在人耳。”
李启自言自语着对其中的理解。
意思很简单:
那终极的大道是什么,谁也说不清楚,但是我们已知的存在都不是他。
不如搁置在一边,专心于对世间万物的总结。
李启在自己的道中,引入了道门的思想,以此搁置人巫的争执。
他将体内的气按照三者进行划分。
上气曰巫,中气曰道,下气曰人。
上气乃天气,巫通天地,天心无改移,是谓‘位置’之说。
下气乃人气,人宰众生,正心、去私,明制,以赏、罚为制度二柄,规矩贯穿。
中气无名,在中间搁置争议,虽然人巫各成其象,则相为对。犹如一对刚柔、寒温、生杀都相对的对手,必相反而相为仇。
但乃其究也,互以相成,无终相敌之理。
天理与人欲不是对立的。
天理与人欲,是“同体异用”,“同行异情”,道不能离开物而自道,物也不能无道而自物。
道之有物,犹如风之有动,水之有流,互相依存。
离物求道,如无风而求风之动,无水而求水之流,荒诞不稽。
离道求物,更是无稽之谈,物就是道的具体体现,怎么能分离呢?
由此,太真剖割,通二而为一,离之而为两,各有精专,是名阴阳,中气居阴阳之中调和,是成太极之势。
无数的运算,难以置信的数据量,上亿缕气在李启的体内开始按照不同道进行排列,追随着不同的道则完成不同的事情。
推演,计算,并且将之付诸实际,什么气该做什么事,为何要做这种事,每一件都需要细细推敲。
好在李启平时时常积累,也习惯于处理真知道韵带来的大量信息,这难以想象的工作量,愣是被他在十分钟内做完了!
如此,李启体内崩坏的人身小天地开始逐渐弥合,人巫并非不再冲突,而是冲突被中间的道门之道给中和。
他冒险引入道门的思想,竟然成功了。
只是,李启自己也分不清楚,这算饮鸩止渴还是怎么回事。
事到如今,他的体内已经有了整整三种道途。
人巫之争在天魔的撩窜下,已经差点要了他的性命。
道门隐世派不争,无欲,所以能够居中调和,可谁知道以后又能变成怎样的?
只是现在,可以说是救了一命,同时也让李启完善了自己在圣焰界所做的理论基础,并对他之后的行为做出了指导。
但是,隐世派还有一句话,叫做:“道不欲杂,杂则多,多则扰,扰则忧,忧而不救。”
推行大道是不宜掺杂的,一旦庞杂,就会产生许多的纷扰,纷扰多了就会产生忧患,忧患多了就难以救治。
李启已经太杂,但却没办法不杂,不知道以后他的道路该是如何?
但不管以后怎样,天魔的第三招,也已经宣告失败。
太学丞的脸色彻底阴沉了下来。
他甚至有些惊恐。
这位巫神山公子,和六品斗法,竟然赢了三招。
哪怕其中有一部分是自己不能尽全力,只能利用天魔魔气的原因,但以六品和八品的差距之大,居然都能输?
“区区八品,你赢不了……”太学丞阴沉着声音说道。
再怎么样,你还是八品。
既然天魔无法攻破你的道心,甚至连人巫道争都被解决了,但这毕竟六品天魔的魔气,手段远远不止这些。
魔气酝酿,似乎在构成术法,然而李启根本看不懂,也无法干涉对方。
那一层鸡蛋壳一样的混乱宙光,让太学丞十分力没了九分,也让李启根本无法干涉到外界。
但李启没有回话,他也知道自己胜算渺茫,但不管再怎么渺茫,也要去抢那一线生机。
回朔神符已经用了,他接下来再死,那就是真死了。
这下又该怎么办?
他所有的智慧和心力都在刚刚弥合体内道争的时候用的差不多了,现在脑袋一阵阵的抽痛,心力耗竭,昏昏沉沉。
但他还在强行打起精神来,继续接招。
不过,就在这时候,三生古镜颤颤巍巍的,镜面已经碎裂了一半。
三生古镜已经竭尽全力,而李启终于快要来到第二缕真知道韵所在的地方了。
李启知道,如果保持原样继续和太学丞斗法,他必输无疑,对方是六品,哪怕只能发挥出半成力,他也没有赢的可能性,侥幸和急智能赢两三招,但不能一直赢下去。
他要寻找变数,有变数才有生机。
在这里面,唯一的变数,只能是来自三生古镜,因为别的地儿也找不到变数了。
而三生古镜能够带来的变数里,最大的无疑是第二缕真知。
所以之前李启毫不犹豫的将最后一缕大祝神气丢进去加速,就是为了这个变数。
趁着现在,外面的太学丞正在酝酿术法,李启也赶紧拿出自己的其他积蓄,给三生古镜添砖加瓦,把“快要到了”变成“已经到了”。
这一通倒腾,他拿出来了自己最值钱的物件。
两颗昔日三品公卿的头。
说是三品,实际上只是官位三品,其本身修为是五品的,但也沾染了一些三品的气息,应该也能起到当燃料加速的作用。
只是当李启拿出这东西,准备丢进去的时候,却看见外面的太学丞一个趔趄,手中的术法构造都崩塌了一部分。
显然,他极其震惊,乃至于无法静下心构造术法来给李启致命一击。
太学丞暴怒大吼:“贼子!尔敢!”
李启手中拿的,赫然是尚书丞的头颅,是对他们这一系有大恩的公卿,此次也是为了给他报仇才策划了此次刺杀。
而现在,他的头颅,正被李启拿着,准备丢进去给三生古镜烧掉!
混账东西!
只是,李启翻了个白眼,没理他。
贼子尔敢?
你猜我敢不敢?
毫不犹豫的将两颗头颅也丢了进去,三生古镜再度迸发了一下,镜面开裂的同时,回朔速度也骤然提升。
与此同时,李启终于将三生古镜驱动到了第二缕真知道韵的所在。
虽然距离地球不知道还有多久,但第二缕真知道韵却已经到了。
李启只是感知被回朔到了那个地方,身体却没有到,但这并不妨碍两条道韵相融。
几乎与此同时,天魔的攻击到来了。
无穷恶意扑面而来!滚滚黑雾笼罩李启!
一切烦恼蕴死灾横缠垢降临,血光冲破,魔气抑地。
有笙、箫、筝、笛、琴、瑟、琵琶、云锣,响板诸多靡靡之音在李启耳畔响起,好似有无边天魔舞,铮铮魔音,扰人道心!
然而,李启身周陡然再度撑开那百丈佛国!
在宇间道韵的支持下,李启的佛门降魔咒法再度成形。
先前这东西被魔气轻易压碎了。
可此时,居然挡住了天魔的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