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二章 平淡的日常
不过,荡漾归荡漾,总是不能白日宣淫的,尤其是这才刚刚早晨。
就算李启克制不住自己,如果真要动手,沉水碧肯定也是不会同意的。
等等……也不好说。
如果自己坚持的话……
一念及此,李启啪的一下又给了自己一个耳光。
“?”正在吃饭的沉水碧抬头,表情疑惑。
“没什么,手抽筋了。”李启若无其事,笑着说道。
沉水碧眨了两下眼睛。
奇怪,怎么会突然抽筋?
她担心的伸出手,握住李启的手腕:“抽筋?我看看啊。”
“若是是泄风外在腠理,有外气在分肉间痛,上下筋痹不仁,确实可能抽筋,我看看你到底是什么情况。”兔子一边说着,一边给李启把脉。
李启都快忘了,兔子是一个技艺特别特别好的医师。
“啊?你身体很健康,没什么事啊,不过,一时气上,发为诸痹也是有可能的,你的人身小天地塞入一个广阳的气,确实有些鼓胀,而且气血有些沸腾,可能就是血气上涌,导致手脉挛动,我帮你泄泄气就好。”
语罢,她也不等李启做回答,不知从什么地方掏出一包银针。
手及臂挛,神门主之,她直接刺入李启的神门穴,再刺诸分理络脉,李启顿时汗如泉涌,这是阳气外泄的表现。
气满不得息,巨阙主之,再一针刺入巨阙穴。
李启马上长舒一口气,表情变得古井无波起来。
过于盈满的气都被兔子泄掉了,现在暂时进入了贤者时间。
被迫的那种。
“好了,这样你气满之症便解了,啊?你这是什么表情?”沉水碧施针完毕,抬眼一看,发现李启一脸圣洁。
“没什么,只是感觉好多了……别追究了,吃饭吧。”李启拔掉银针,拿起快子。
吃饭吧,还能咋说呢?
就这样吧,毁灭吧。
虽然兔子还有些疑惑,不过既然李启的气满之状已经治好,那应该不用担心什么了吧?
二人开始吃饭。
沉水碧倒是吃的很开心,因为味道确实不错,手艺和食材都是一流的,虽不是什么天材地宝,但单说味道的确很不错。
不过李启就感觉嘴里没味儿,吃起来和嚼纸一样。
没办法,人之常情。
一顿早餐吃完,两人便收拾了一下东西,准备前往医馆。
预约的医馆距离这里有一千一百多里远。
走路肯定是不可能走路的,唐国又禁止个人飞行,那就只有坐车了。
不过得先看看选什么交通工具。
实际上,在唐国驾驶非灵智坐骑类的交通工具,都需要考取相应的证件,李启暂时还没驾照,所以没办法自己租车或者买车。
那就看看是打出租车,亦或者乘坐公共交通工具了。
李启一开始是准备坐公共交通的,比如乘坐一下地流车,或者去坐坐公共飞机什么的。
倒不是钱的问题,主要是坐这些交通工具,能见识到更多的风土人情。
不过想想沉水碧还在身边,那还是租点好的吧。
他在终端上挑选了一下,然后很快花了一些钱,预约了一只不需要驾照也能乘坐的坐骑。
所谓不需要驾照,实际上就是那些天生灵慧的坐骑,人家就是干这个的,专职司机,从事这个行业本身就必须经过飞行考试,他们既是坐骑,也是司机,所以乘客自然不需要驾照。
如果是那些需要操作的法宝类车辆或者飞行器,那就得自己去考了。
在终端上敲定了行程,李启扭头对沉水碧说道:“这个预约的需要我们步行三十里,现在就出发吧。”
“嗯!”沉水碧点头,她也迫不及待了。
这幅身躯,对她来说实际上是非常沉重的负担。
没有人会喜欢拖着一副伤病之体的,有能治好的机会,那肯定不应该放过。
二人出门,开始步行。
三十里距离而已,哪怕是步行也要不了多久,毕竟二人都有修为在身,哪怕不能走直线,路上还要等红灯,也不过半个钟头就走到了。
但仅仅只是这一路,却也让二人大开眼界。
布满天空,井井有条的飞行器,是一道独特的风景线。
想象一下,在无数古风古意的摩天高楼中,这些高楼都有飞檐,好像是木质,但都是云中楼阁,美轮美奂。
在这高楼的中间,有鸟儿,有飞剑,有车辆,有其他各种各样奇形怪状的飞行器,李启甚至还能看见一些来自域外的古怪东西,譬如那些奇形怪状的蛮兽啥的,甚至还能看见某些机械感很强的飞行器,一些木制机关也能飞起来,光是看款式就让人目不暇接。
然后是街头。
街头可不沉闷,有一些持证上岗的街头表演艺术家。
街头表演艺术家,真的,李启只能用这个词来形容,因为他说不出江湖卖艺的这几个字,全因为这些人的技艺实在是过于高超。
遁人变物,幕间转换,调教虫蚁。
最引人注目的自然是各类幻术,奇术异能。
李启路过一个花匠旁边,恰好遇见在表演,就驻足观看。
却见他摆着一个花盆,上有一颗小桃树,手持一块幕布,然后盖上。
一会儿揭开,桃已开花,艳艳红红,可爱喜人,用扇一摆,风吹花瓣,香风扑面而来,犹如梦境。
又覆其幕,过时再揭,花已凋谢,桃已结实。
如此盖三遍幕,令遍行酒,遂去幕,则一树全熟,青黄交枝,摘食赠与围观路人,香味胜于常种,味美甘甜。
李启当然知道他是用了手段,但具体是什么手段却怎么也分析不出来,对方很轻松就瞒过了在场所有人的眼睛。
他甚至差点没忍住使用真知道韵。
不过还是忍住了,街头表演艺术家的技艺是吃饭的家伙,没必要破坏自己的幻想。
给了十来文钱打赏,便继续上路了。
一路上,还有些武道演法的,焰火炖油,热锅煅碗,刀噼斧砍,惊险万分。
不过三十里路,走了半个钟头,却见到了许许多多的景色。
路边百亭千树,林间水滨。
河畔潺潺鸿沟,涣涣洧水。
大楼高显宏丽,百美所具。
街道移市景日,倾城赏心。
偶有四方异花,于是乎见。
耳闻百转好鸟,于是乎闻。
甚至还能看见很多‘公职人员’。
不过,这些并非是人,而是李启很熟悉的东西:
神。
是的,在街道上,维持交通规则的,是一个个司职道路的神祇。
这些被唐国敕封的神祇,承担了大量的基层工作,包括了道路养护,交通维持,乃至于包括交通事务上的一切。
而他们看起来……都像是鬼神。
也就是人死后,其魂魄化作的神祇,是人鬼一脉的祝人主要负责沟通的神祇。
在百越一代,人鬼一脉的神祇多半都作为家庭或者宗族的守护神,也就是所谓的保护自己的亲属后人,偶尔会有些受万人敬仰的英灵成为一片地区的守护神,然后保护整个家乡。
但在唐国,他们的职权范围不再局限于自己的亲属或者家乡,而是成为了分工更加明确的守备区域。
不再有血缘和地域的限制。
不知道是好是坏。
欣赏着路上的景色,很快,二人就来到了一棵树边。
这是一颗桑树,足有一二里高,根系蔓延极广极深,但其实也是住宅之一。
其中已经被掏空,仅仅留下树皮以维持树的生命,木质部已经换成了另一种物质,足以支撑其长这么巨大,而且里面还能住人。
桑树还活着,毕竟木质部其实并非必须的,树只要树根,树皮和枝桠就能活,木质部仅仅只是起到支撑的作用而已。
这棵树远处看和城市融为一体,走近看才觉得遮天蔽日,就连周围的生态环境都变了。
明显变得更加清醒自然了,有种在百越的错觉。
这种应该属于……特色公寓?
应该是专门为了某一类喜欢这种环境的居民而设计的,譬如这棵树,李启就能看见,这上面大都是鸟类妖物,而且很多都是在指头上筑巢的,还挺整齐。
自己租的交通工具就在这里。
“就在这里。”李启对沉水碧说道。
“那怎么没人?”沉水碧环顾四周,并没有在这里等待的人。
按照和司机的约定,它应该就在这底下等着才对,但是这里并没有人。
李启在终端上摆弄了两下,确认了是这个地方。
“应该是有点事耽搁了吧?上去看看?我看这上面的资料,说它住址就在上边儿。”李启指了指那颗大桑树。
然后就带着沉水碧朝着里面走去。
里面也有电梯,啊不,自行阶,可以在树干之中直接飞上去。
这里的房子分两种,一种是树干里面凿出来的中空房间,住在这里的多半是些人或者虫类,李启还看见了一些域外的种族,不认识是什么,但长得很怪。
另一种则是在枝头筑巢的,这种则基本都是鸟类妖物了,天性如此。
李启约的司机就是一头这样的鸟妖,按照它在预约界面的介绍,这是一只青鸟。
当然不可能是纯血的青鸟,纯血的青鸟已经是天生异种,住在昆仑山中,负责某位大神的饮食,是道门灵兽。
这应该是有一丝青鸟血脉的鸟妖吧?
乘着自行阶,又问了问公寓管理员,确定了它住哪个巢,李启带着沉水碧一路走到枝头上。
说是枝头,实际上非常宽敞,有好几米宽,非常坚实。
走到这里,就听见里面有哭泣的声音。
远处的枝头有一座鸟巢,能看见一只翼展三丈左右的青色大鸟在巢穴中忙活着什么。
李启极目远眺,扩张感知,就看见巢穴中……似乎有两三只小鸟儿。
这些雏鸟大概有小狗那么大,毛还没长齐,只有羽根,没有羽毛,正在哭泣:“妈妈别走,妈妈别走!”
那只翼展三丈的大青鸟正在安抚这些雏鸟,说着妈妈出去上班,你们在家里乖乖的好不好之类的话。
老实讲,还挺有生活气息的。
这让李启突然感觉到一股实感。
就像是踩在大地上的实感。
之前所遇见的唐国,都像是梦幻一样,先进强大,在云端高高在上。
但此刻,这样的对话,又好像让李启看见了柴米油盐。
不过,李启的到来并没有隐瞒行踪,所以那大巢之中,那只青鸟很快就察觉到了李启的到来。
“啊!”她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直接腾空而起,落到了李启面前,连连道歉:“啊,真是不好意思,先生,等着急了吧?我们这就出发吧!”
后面的雏鸟们叽叽喳喳的,但这只青鸟却极不好意思的模样。
“不着急,我们只是好奇有什么事情而已,先安抚一下孩子吧,我们也没什么事情。”李启则摇了摇头,如此说道。
那青鸟却说道:“不是,我看先生的目的地是医馆,能去那种大医馆,恐怕不是小病,小孩子闹腾而已,不耽误事,快去快回用不了多少时间,还是先忙你的吧。”
“没必要争执这个,不如带着一起吧?我不介意,没关系的。”李启指了指巢穴的位置,如此说道。
“先生不介意那就最好了……”青鸟长舒一口气。
带上孩子,很多人都不喜欢,老实讲,这只青鸟其实也有些忐忑。
不过这位客人倒是很好说话的样子,所以她立刻开始准备。
这只青鸟论起修为,不过九品左右,但毕竟是专门司职飞行的,速度也是很快。
却见她飞快的在身上穿戴起一些装备,然后摇身一变,身躯舒展起来,原本的三丈扩大,变成了翼展十丈。
再弓起身子,之前穿戴的装备已经化作了一些法宝。
有一个类似流线型车厢的在背上,应该是乘客的座位。
还有一些类似交通指示灯一样的东西,以及很关键的行路通证。
然后,她一口衔起那三只小青鸟,歉意的对李启说道:“真是让先生见笑了。”
“无妨,别叼着了,不安全,不如让他们和我们一起坐吧。”李启提议。
青鸟想要拒绝:“不了不了,这些孩子吵闹……”
“没关系,正好我和内人也喜欢孩子,正好在路上可以学习一下和孩子相处。”李启说道。
“那……便恭敬不如从命了。”青鸟点头,随即俯下身子,让李启等人上来。
接着,她翅膀一展,飞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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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三章 前往太学
在青鸟的背上,李启可以更清晰的看见长安的景色。
沉水碧似乎很喜欢那几只叽叽呱呱的雏鸟,正把他们抱在膝盖上逗弄。
而李启则走出那流线型的车厢,来到了外边儿,可以直接和青鸟交流的地方。
那只青鸟,从终端的资料来看,名字叫药玲。
“药姑娘。”李启坐到外边,对青鸟搭话。
“先生为何来这里?外边儿风大,你在座位上说话,我一样听得见的。”那青鸟声音清脆的说道。
虽然已经是当妈的人了,但她毕竟是鸟儿,声音还是相当好听的。
“坐里面说话不太礼貌,就在这里说吧,些许风,正好凉快一下。”李启答道。
虽然他现在等于是坐在飞机的舱顶说话,外边儿的风速巨快,不过只要用些许术法就能拦住,所以实际上并没什么感觉。
“药姑娘,你这份工作,辛苦吗?”李启问道。
“先生问这个做什么?不过非要我说的话,其实很不错了,比在我老家好多了。”青鸟答道。
“老家?”李启好奇:“是什么地方?”
“在星游……噢,你们是叫域外是吧?在域外的一个小地方,肯定比不了这仙界来的繁华。”青鸟轻松的说道。
“我们?你怎么知道我不是域外的?”李启马上意识到对方的说法里,默认了自己不是域外的。
虽然实际上他是,不过对方是用什么做出来的判断?
“哈哈,先生自己可能没有感觉吧?不过在仙界长大的你们,一看就有种对四周习以为常的感觉,好像这种城市都是理所当然一样,我们这些小地方来的就没这种感觉了。”青鸟语气轻快的说道。
“这样啊。”李启点了点头,也没说自己其实也是来自域外的。
而且估计比这只青鸟偏远的多。
“你说比在老家好,你在老家是做什么的?”李启又问道。
“哈哈,你看,先生,能问出这种问题,就说明你是土生土长的仙界人了,在老家能做什么?先生不会觉得什么地方都像仙界一样井井有序,各司其职吧?”
“在我的老家,是个弱肉强食的蛮荒世界,世界大概是八品吧,所以我在里面还算是挺强的,基本上每天想的就只有变强,然后猎食弱小者,防备自己被强大的存在杀死,尽可能的活下去。”
“我们那个世界也有修行者,但基本上也就是这样了,所有人都只想着怎么变强,提升杀力,提升战力,所以才被仙界来的仙人称之为蛮荒世界。”
“后来仙人来了,大家才知道,修行其实可以不止杀人或者被杀,所以我才想尽办法搬到了仙界来,虽然长安安居不易,不过可比老家好多了,最起码睡觉的时候不用担心有东西偷袭。”青鸟低声笑着说道。
“我看长安物价挺低的,为何说安居不易?你看,你搭载我一趟的钱,起码足够正常生活四五天了吧?你一天应该能有个三四趟?”李启又问。
他很好奇长安的普通人到底是怎么生活的,比如眼前这位女出租车司机。
这一趟一千多里,价格大概在八百钱左右,将近一两了。
“哎呀,物价当然很便宜,但是还有其他花销的嘛,想要修炼,都是需要花资源的啊,还得给未来存钱是吧?人总不能只看着眼前的生活不愁吃喝吧?”
青鸟晃了晃头:“努力还是要的呀,光是吃喝不愁就心满意足了,那我岂不是白来仙界了吗?这里的功法可都是能买得到的!不会敝帚自珍,这可就好太多了。”
李启点了点头。
生活物资不愁,但修炼上的事情还是得自己争取吗?确实,唐国只是让这些人不会因为生活所迫,但想要前进,任何人都需要努力,唐国不会喂给你的。
“那你丈夫呢?为什么留着你一个人带三个孩子?”李启又问。
“啊,他呀,他修为比我高,就和……先生你一样,都是八品,他参军去了,神朝最近不是在和东海打仗吗?那边给的补贴高啊,去两趟就能买到孩子们的筑基功法了,这可比我们用的好多了,可是神朝仙人们专门发明的,哎呀,只要二百两,这个价格在老家可真是不敢想咯,真是卖身都买不起啊,现在只要多攒两年就能攒出来,可太好了。”青鸟说到这里,笑呵呵的,似乎心情很好的样子。
上战场了?李启愕然。
不是,老公上战场还能笑的啊?
“不是,药姑娘,你丈夫上战场了,你不担心吗?”他有些惊奇的问道。
“啊?这个担心什么?他才八品,也没资格上正面战场啊,报的是运输队呀,他是鹏鸟,能驮运很多东西,那边还挺中意这点的。”
鹏鸟,也是一种很厉害的妖物,体型巨大,有一丝丝金翅大鹏的血脉,也继承了一些神通。
当然,和自己老师的坐骑比不得,老师那一只是鲲鹏,那可比金翅大鹏还要强不少,是传说级的神兽了,在天为鹏,在水为鲲,具有天生灵慧,已经不能称之为妖了。
“运输队?负责后勤吗?”李启说道。
“是呀,负责运输物资到前线,哎呀,神朝和东海的战争,又不是修行军队功法的人,才八品能做个什么事?”青鸟答道。
“这样啊。”李启点了点头。
接着,他又和青鸟聊了一段时间,大致了解了一下他们一家的生活。
不过,都很平凡。
利用自己拥有的技能谋生,正常工作,正常挣钱。
通过用某种李启想不出来的办法,人道极大程度上压缩了生活物资的价格,让每个人都能安居,也就是无论如何都不会‘生活所迫’。
不过,想要更进一步,就需要努力了,不管是新的功法,修行用的材料,都得自己负责。
但实际上,这些价格相较于外界,其实都很便宜,而且购买渠道也都有,用不着去杀去抢去遗迹里面寻宝之类的。
只要你不摆烂,这些原本需要冒着生命危险去拿的东西,都可以直接在市场上买到。
人人如龙?
或许更厉害。
只要努力就有收获,这种模式能够给予的动力实在是太大了。
怪不得人人都能够成为逐道者,当逐道成为一种能够有效取得优势,又能明显提升的社会地位的选择的时候,自然就会成为这样。
发挥所有人的力量,发挥他们的体力和脑力,然后最终这一切会成为什么?
会成为人道的基础,成为人道顶层那些人的养料。
无数人的知识,无数人的努力,对于功法和人道的推演,都将成为集思广益的一部分,最终化为顶尖大能们的力量。
与此同时,下方努力的人也能得到相应的收获。
上方的大能们为下方的普通修士提供足够的物资和优越的环境。
下方的普通修士为大能们贡献属于自己的智慧和思想,用人数和灵感来探索‘道’的可能性。
只要人道一直在扩张,所有人道中人都可以得到幸福。
完美的循环,双赢,没有输家。
或者说……输家只有‘非人道’的存在。
他们将会是这循环之中消耗的物质来源。
作为人道的直接敌人之一,李启感觉到头很痛。
算了,阻止人道扩张是巫神们考虑的事情,自己还是别想那么多了。
和青鸟一直聊到下车,李启付了车费,然后走了下去。
紧接着,他陪着沉水碧来到了医馆。
和想象中不一样,医馆内并不拥挤,四周排队人最多的地方……居然是体检处。
不过仔细想想,好像又很合理。
大家都是修行者,普通的头疼脑热根本不需要医生,自己运气即可,需要治疗的也就是一些凡人老人。
而修为到了九品,百病不入身,更是难得来一次医馆。
不得病还来医馆,那除了做检查还能来干嘛?
修行者能够有需求来医馆,要么是修行出了岔子,要么是战斗受伤。
这里是长安,不是战场,受伤不太可能,那就只有修行出岔子的人伤了身体的才会来看。
很合理。
“还好人少,不用排队,咱们已经预约了,直接进去吧。”李启对沉水碧说道。
“嗯!”沉水碧脚步轻快,表情很期待。
终于。
拖了这么久的伤势,总算是可以痊愈了。
进入医馆之中,先是核验身份。
好在核验是自动化的,倒是用不着麻烦。
一路走进去,四周传来的药香扑面而来,让人心旷神怡。
医师数量不多,据说大半都被调配去前线了,因为长安地带的治疗压力不大,所以优先抽调的就是长安的医师。
接待沉水碧的是一位人族女性医师,似乎地位不低,修为足有五品。
那女性医师看起来没什么特殊的,普普通通就一个路人模样,虽然修为是五品,但也没什么倨傲的地方,而是一副公事公办的语气。
她看着自己的终端,说道:“沉水碧是吧?我这边已经接到通知了,治疗预计需要连续七天,你之后的时间都腾出来了吗?”
“准备都做好了。”沉水碧像是个老实孩子一样端端正正的坐着。
“那你是?”她又看向李启。
“我是家属。”李启答道。
“噢,关于这次治疗的细节,家属要旁听吗?”医师问道。
“要。”李启立刻点头。
“好,那我就开始说了。”医生签字,然后点了点头。
不过这时候,沉水碧却突然说话了。
“啊,对了,医师,这是我对伤势的分析,应该可以帮你节约一些时间。”沉水碧乖乖坐着,然后递过去一份玉简?
“嗯?你也懂医术?”那个医生没有对沉水碧的行为嗤之以鼻,反而认真的接过了沉水碧的玉简。
“自己研究过一段时间。”沉水碧说道。
“写的很有水平……等等,这个技法?有这个水平,你这都已经是职业级的了呀,你对《灵枢考》研究很深啊?”
“能帮到你就好了,《灵枢考》那是我写的,肯定熟悉。”沉水碧老老实实的说道。
“啊嗯?!”那医师升高了音调。
沉水碧留在了医馆里,治疗需要持续七天时间,而且是连续不停。
李启听完了治疗细节之后,放下了心,所以离开了医馆,毕竟是七天时间,这些时间光是坐在外边儿等也不是个事儿。
这个期间,李启准备去亲眼看看太学的景色。
太学的大部分信息,他在终端上都已经看过很多次了,但百闻不如一见,还是得去亲眼看看自己未来读书的地方才放心。
按照自己搜集到的情报,太学还有一个月才开学。
每年,太学会上九个月的课,放三个月的假,其中过年放一个月,年中,也就是现在放两个月。
因为,大部分太学生,实际上都在三十岁以内,只有很少有人会超出三十岁。
太学的强制毕业年龄是五十岁,你在五十岁之内,必须修满所有课程,如此才能毕业。
不过实际上,大部分人三十岁就修满毕业了,不会留太久。
所以,对这些年轻人来说,时间观念还没有被长久以来的生命给模湖掉,一年对他们来说还是很长的,所以为了保证他们的心理健康,安排了三个月的假期。
通常来说,越是随着年龄增长,就越是觉得时间过得快。
小时候觉得一年都漫长无比。
长大了,会发觉四五年也不过一晃而逝。
对很多高阶修士而言,时间不过弹指一挥,数年甚至上百年也不过是眼睛一闭一睁的事情。
但对这些年轻人来说,时间仍旧是缓慢而长效的,因此假期是相当有必要的。
李启就是抓着这个假期来留学的。
刚好加入新学期,成为新同学。
从医馆出来,他立刻马不停蹄的前往太学院。
出都出来了,直接去就行了,虽然有些绕,但无所谓了。
手里拿出柳参之的名帖。
这位同学说他在炼师二院。
刚好,可以去拜访一下,说不定还能蹭到一个导游。
出发!
目标,太学院!
------题外话------
千票了,欠大伙一更,待我这几天攒攒
第二百五十四章 疫君
在前往太学的路上。
李启通过那名帖直接联系到了柳参之。
名帖可不只是给人看的,上面还包括了终端的联系方式,所以还是很轻松的。
太学,以及郎卫,是人道的天才聚集地。
就和巫神山公子类似,都是顶尖下一辈的人才储备。
人皇郎卫,专门培训军事人才,不仅战斗力极强,而且更是能统兵作战,是人道扩张的基石之一,不知多少名将出自郎卫之中,在郎卫之中,统兵能力与个人战力便是唯二的追求,其他的都不做要求。
而太学院的太学生们,出来之后路途更广,不管是做研究,当官,亦或者成为某个行业的中坚乃至顶尖专家,都是有可能的,他们则更像是技术人才和研究人才。
这便是人道的文武两派。
巫神山没有分那么细,大巫们各自收徒,各自按自己想的方法培养,非常的宽松,有的言传身教,有的放着不管,单看师父怎么选择。
但在人道,这样的放养是不太可能的,几乎全都是集中培训,并没有特定的师尊,而是由一批顶尖的老师集体上课,集体考核。
对外的话,一般都会说自己是太学院祭酒的学生,所有的太学生,都是那位祭酒的学生。
再次乘车到了太学面前,已经到了中午。
太学院门口,李启看着那道大门。
古之教者,家有塾,党有庠,术有序,国有学。
这便是唐国的国学。
是整个唐国的传承后代的精华。
门前树立有一块石碑,上书大字:“道善则得之,不善则失之。”
周环洁屈,横亘三十里。
也就是说,这太学院,占地面积二百二十五平方公里,几乎有一个市区那么大了。
而其中的所有人不过一千多人,这还是包括老师在内的所有人,太学不允许带其他人进来,不管是仆人还是别的什么都不可以。
所以里面包括老师在内,实际上只有这么多人,大部分区域都是供学生研究学习的地方。
“一年招收不到十个学生,毕业的大概在九成左右。”李启看着大门,喃喃道。
九成,听起来很高是吧?
可是你想想是什么人才能进太学?
那必须是天才中的天才,卷王中的卷王才能来,而这帮无数亿人中挑选出来的超级卷王,居然还有一成没办法毕业!
这什么学习强度啊?
就在这时,李启的耳畔却传来一个声音:“太学重地,若无要事,切勿围观拥堵,别杵在门口了,离开吧,一会可能会有人来赶你的,如果有事的话,把拜帖放在门房即可。”
李启顺着声音的方向看去,却看见身后走来一位衣着朴素的夫子,对他提醒道。
语气并不生硬,但也没有多熟络,应该只是单纯的出于礼貌提醒一句,还是挺友善的。
“多谢提醒,不过小子只是来看看这未来的学校而已,转转就离开。”李启拱手,对对方的提醒表示感谢。
那夫子闻言,停下来扫视了一下李启。
然后他问道:“未来?你是今年来的学子?嗯……好古怪的气息,你修行的是哪门功法?”
因为巫道功法的特异性,他们基本都会身融于自然,不散发什么特别的气息。
不过这种不散发气息,本身就是最大的古怪了,会让其他道途的人觉得不太对劲。
“小子确实是新入学的,今天来看看学校的模样,至于功法……这个恐怕不太方便说。”李启礼貌的回复道。
“新来的学子啊,那其他手续都办了么?”那夫子停了下来,对李启问道。
“所有手续都在终端上办了,只等入学。”李启答道。
那夫子点了点头,说道:“原来如此,那你应该已有学籍了,虽然现在还在放假,但也有不少同学还在内里修行,想要提前熟悉的话,在门房那里报备一下即可。”
“感谢夫子提醒。”李启拱手。
“无妨,切记,来了太学不是你的终点,而是你的.asxs.,你的道,才刚刚开始。”那夫子叮嘱了一句,便自顾自的走入了其中,去办自己的事情了。
李启目送对方离去,琢磨着刚刚的会面。
这门风还挺好的啊。
从头到尾态度如一,既不因为自己是围观群众而有所折辱,也不因为自己是太学学子产生态度上的变化。
这夫子应该是里面的老师吧?
修为……高自己太多了,看不出来,不过从对方并不能识别出自己的巫道气息来看,应该不会太高。
五品左右?
如果说老师只是五品的话,那太学的教学质量感觉好像跟不上巫神山呀。
毕竟公子们都是三品老师亲自制定教学计划的,而是一对一专门教学,偶尔会出现一对多的情况,但一般也不会超过三个人。
那么在后继者的培养方面,是巫神山更重视?
不一定,还是亲身体验一下再下结论比较好。
在门房登记了一下,这里的门房都没人的,全是自动处理,也不知道是人工智能还是别的什么……
不知道为什么……李启总觉得人道能做出把别人的神魂炼入大门的操作,那种就不是人工智能了,是直接把活人做成大门。
可能是自己想多了吧?
验证了身份,李启走入其中。
仅仅只是一步踏进去,四周的世界就直接变换。
好在李启已经习惯了这种走一步场景就直接改变的术法了,就是不知道是什么原理,以后可以学学,感觉不仅酷炫,而且还挺实用的。
是在里面扩展了空间吗?
走入其中,李启可以看见,太学的上空被一个肉眼能看见的巨大阵法笼罩,阵法的咒文在上面盘旋,玄妙非常,同时提供了防御和监视的效果。
然后,迎面而来的是一片整齐排列的宫殿。
周步堂宇,东西卷眄。
采色光明,璨烂流延。
飞檐轩翥,金楹齐列。
大厦穹崇,结构高骧。
这是一片非常非常引人注目的宫殿群,但非常寂静,几乎没有声音。
或许是因为在放假,所以很少有人在其中行走,只能偶尔才能看见路过的人,不知道是学生还是老师。
李启就是这‘偶尔’之中的一员。
不过他的目的还是非常明确的,拿出名帖,念着柳参之的名字,根据终端的地图导航,朝着炼师二院走去。
既然运气好,提前找到了个同学,那正好可以联系一下,介绍介绍路和地标建筑什么的。
等一路顺着地图来到了炼师二院。
早已在那边儿等候的柳参之已经到了门口站着,看见李启到来,当即很是活泼的挥手:“嘿,李兄!这儿!这儿!”
此时的柳参之换了一套衣服,不是之前那一身骚粉,但也没差多少,穿了一身澹绿色,还带反光的丝绸袍子,依然鬓发插花,但之前是红色的桃花,现在换成了青白的玉兰,骚包程度有增无减。
老实讲,很辣眼睛,但也很吸引人瞩目。
李启当然也看见了他,不过李启生性不喜热闹,没有那么活泼,所以只是走向前,连忙打断了对方的高喊,免得有人注意到这边。
李启走到前面,赶紧说道:“好了好了,柳兄,小声点,别打扰到别人。”
前来接李启的柳参之则哈哈笑道:“放心吧李兄,在外边儿怎么打扰到别人?现在休沐期呢,就算有人还在学院里,多半也是在房间里,不会打扰到的。”
“房间里不会打扰到?是有隔音吗?”李启好奇的问道。
柳参之一脸疑惑:“啊?你怎么会问出这种话,这里的房间就是个门啊,哦,这个外边儿的资料好像没有,你这么理解,太学学宫之中所有挂着门牌的门,里面都是一个洞天,如果是大教室,那里面就是个小世界,总数在一千一百一十二,到时候开学的时候会给你发个表,你对应着看,不同的课去不同的世界,在那边实地教学。”
“原来是这样啊……”李启点点头。
和巫神山差不多,都是一座山头只是门户,进去之后别有洞天。
柳参之一把搭在李启的肩膀上:“对了,李兄,你当时怎么不说你是新同学?还后面才联系我,真是瞒得我好苦哇!走,咱们兄弟两个一边走一边说,我先带你去食堂,民以食为天,对新同学来说,参观学宫,食堂绝对是第一个要去的地方!”
在来的路上,李启已经和柳参之交流过了一段时间,所以这个性格开朗的自来熟小哥已经开始对李启兄弟相称了,尽管李启还有些不适应就是了。
不过这热情应该也不是无缘无故的,李启给的法宝似乎真的对他的道途帮助很大,所以他似乎对李启很有好感。
“好,好,等等,你先别扒拉我……”李启无奈,点头答应的时候,把对方的手从自己脖子上拉开。
阿sir,我有老婆了,别这样勾勾搭搭的,影响不好。
当然,这话李启肯定是不会说出口的,他只是说道:“柳兄,好好走路就好了,这样仪态不整,成何体统?”
“切,怎么和那些个夫子一个德性?算了,那咱们走,正好中午了,也该吃饭了,带你去看看食堂,然后我再带你去参观各个学院。”柳参之摇了摇头,不过也收起了手,转而在前边儿带路。
“对了,李兄,你在来太学之前是从什么地方来的?怎么考进来的?”柳参之一边走,一边好奇的对李启发问。
“啊,我不是考的,直接就特招进来了。”李启说道。
“特招?噢,我懂了,就那种是吧,去年也有一个你这样的,来自一个七品世界,是太常卿亲自带回来的,说是天赋极好,还专门给他赐号‘疫君’。”柳参之侃侃道。
“‘疫君’?为什么赐这个号,这个字可不好吧?”李启又问。
“因为疫君本身就是另类成道,其跟脚极为特殊,可谓是诸天万界都稀罕的很。”柳参之随口说道。
“啊?此言怎讲?”李启听见和自己一样特招,又赐号如此古怪,所以多问了一句。
“这个啊,我听说,是当时疫君的世界横行了一种瘟疫,席卷了整个世界。”
“那个世界的人兽植物,全部感染,但是生命你懂的嘛,生命这种东西,就是无比的强韧啊,在和这种瘟疫抗争的时候,不断变的越来越强,一次又一次的击败了疫病。”
“但每一次,疫病都会卷土重来,不断对抗疫病就是这个世界的主旋律。”
“不知道经历了多少年,可能有好几百万年,在最后,明明只是一个不入品的世界,但在疫病与生命的对抗之中,双方互相前进,将这个世界的品级硬生生提升到了七品。”
“不过,在那之后,疫病产生了变化。”说到这里,柳参之停了下来,期待的看着李启。
李启看他表情,知道他这表情的意思。
这是缺捧跟了。
于是他马上开口问道:“产生了什么变化?”
有李启捧着话茬,柳参之心满意足的继续往下说道:“这变化,便是疫君。”
“那些疫病,在经历了不知道多少次进化和改变之后,终于得到了一种极为稀罕的天赋,那就是‘灵慧’。”
这下李启是真的惊了。
灵慧!?
病毒生出了灵慧?
看着李启的表情,柳参之得意洋洋:“没错,就是灵慧!众所周知,疫病的本质是无数小虫,正所谓‘佛观一滴水,八万四千虫’,佛门早已察觉到了其中的本质。”
“但是,这些小虫平素里都是仅靠本能行动罢了,但在这次改变之后,这些小虫产生了某种可以互相连携交流的方式,而且极为迅捷,哪怕相隔千山万水也能无延迟沟通。”
“这种天赋,你看,是不是和我们脑中那无数的神经链接一样?”
此言一出,李启立马明白了为何叫‘疫君’。
无数的病毒,通过这种沟通,诞生了某种‘集体智慧’。
这便是疫君的本体?
如此跟脚,怪不得说少见。
言至此处,柳参之朝着李启凑了过来:“这下你懂了吧,对了,你和疫君一样是特招的,李兄你又是什么跟脚?想来不会比疫君更普通吧?”
“呃呃……这个嘛。”李启挠了挠脸。
该怎么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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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周六应该可以把加更攒出来,莫慌
第二百五十五章 食堂和大厨(8K2二合一)
该怎么说呢?
虽然李启感觉自己并不稀有,但实际上他的身份还挺敏感的,所以他不太愿意说出来。
但这时候藏着掖着,又显得有些太过古怪。
所以,李启换了个方式,面露难色:“我修行的不是人道,所以差别有些大……”
“噢,我懂了,上头叮嘱你说不准告诉其他人是吧?就和疫君那个联系的方式一样?好了好了,我不问了。”柳参之摆了摆手。
别人的跟脚本来就很敏感,看起来柳参之也知道不要多问,不然朋友没得当的。
至于疫君?他的跟脚是他自己说出来的,根本不怕被针对,真正怕被针对的是他那种两个病毒之间隔着千山万水也能够联络沟通的办法。
这才是疫君真正的痛点,想来这个东西绝对只有他自己知道,若是被别人发现了,轻轻松松就能将疫君的大脑拆掉,让他从一个集群思维瞬间溃散成无数各自为战的病毒。
这时候,柳参之突然停下脚步:“啊,食堂到了!来,我带你进去参观参观!”
李启马上抬头,就看见一座绮窗飞阶的古风建筑。
占地东西百步,南北二十丈,看起来也就是正常的食堂大小。
门上挂着一个木牌,上面用大气的字体写着:“食堂”二字。
柳参之直接走了进去,李启也立马跟上。
“虽然是放假,不过这里的东西还在,可以随便取用,里面有一个法宝,名叫烹海锅,道成四品,最擅厨艺,我们都叫他锅哥,要吃什么,自己选原料交给他就行了。”
“锅?是觉醒了自己思想的法宝?”李启有些感兴趣。
柳参之一边走一边说:“嗯,锅哥修行人道百艺中的厨艺,手艺很好,若是材料够好,他做出来的菜甚至能有同品级丹药的功效,而且没有丹毒,极易吸收,很厉害的。”
“不过你最好点菜点明白点,他最喜研究新菜式,你给他食材不说清楚,容易让他自由发挥,最好明说自己要吃什么口味和做法,别让他自作主张。”
言语之间,二人走入其中。
眼前的景色再度变换。
眼前出现了天空,田地,还有和煦的风和太阳。
鹿在地上奔跑,兔子,野鸡,还有别的动物,全都在荒野上自由的行动,甚至还可以看见狮子捕食斑马!
河流里面游动着鱼类,蛙类,还有别的什么,比如水虫之类的东西。
这些有着难以计数的动物,应有尽有!
这里有着各种自然环境。
有草原,有雨林,有沼泽,有平原,有各种类型的森林,甚至还有沙漠和冰川。
一个占地极为广大的‘世界’。
这绝对就是一个完整的世界!
动植物数量出乎预料的多,而且品质极高!
几乎全都是没有天生灵慧的异兽,普通的是就是不入品,高的甚至有八九品,都是吃了对身体有用处的,不是凡肉。
放在外边儿都是珍稀食材,体内都带有不同的气,这个世界根本不知道有多少动物。
除了动物之外,还有植物。
长满了各种各样的植物,树木,药草,谷物,全都充满绿色的气息,各类花朵和叶子的清香传来,让人心旷神怡,各类奇花异草争奇斗艳,任何植物都可以在这里找到适合它生存的地形。
有的是田地,有的是森林,有的是山崖,有的是海水,不同的气浓度,催生出了不同的植物和动物,
一切李启知道的和不知道的地形,在这里都有,什么灵田,魔渊,岩浆湖之类的极端地形,也都有,上面也都生长着独属于这种地形的生物,动植物,虫子,藻类,应有尽有!
李启还从来没见过这阵仗,他瞪大眼睛,环视这个美丽的世界。
“这就是食堂了,要吃什么自己抓自己采,然后带着交给锅哥就好了。”柳参之随口说道,然后走入了旁边的田地,拔了几根李启不认识的巨大谷物。
是真的巨大,看起来应该是稻谷,但极其细长,足足有一尺长,二指宽。
他拔了两根就从田地里起来:“行,今天就吃金牙米了,李兄你吃什么?今天我请客!”
李启还沉浸在这个食堂的宏大之中,突然听见这话,醒了过来,一脸愕然:“啊?这吃饭还要钱啊?”
柳参之翻了个白眼:“废话,什么地方吃饭不要钱?”
然后,他接着说道:“不过价格已经很便宜了,在外边儿哪里找得到四品大厨给你做饭啊?更别说这一整个世界的灵植异兽了,这里可是形成了生态圈的,无需特意维持,就可以自行运转下去,是当初祭酒花了大价钱聘请了一位巫道大能专门修建的食堂,完全按照天道运行而建,生态圈自动运行稳定,所以成本很低,效果还好,比外边吃饭强得多了。”
说着,柳参之昂起头,念道:“食之养人,全赖五谷,食之精者,则人身之肥而寿也,饮食丰美者,体必强壮,精神因之以健,有了体魄精神,才有坚实的基础,故圣人云‘食不厌精,脍不厌细’。”
“吃,可是修行的一大环节,很重要的,不可小视,我看你这人身小天地,一看就没吃好,以后可得补补,就比如我吃的这个金牙米。”
“此米汇聚地气与金气而生,生出便犹如一把小剑,笔直修长,食之能体会金之意,我作为炼师,就需要整天和金铁之物打交道,吃这个就最好了。”他介绍自己着手里拿着的那长长的大米。
然后,看见李启不说话,他又指了指远处。
远处,有两头大牛,肩高四丈,足足十几米,雄伟巨大,看起来就不好惹。
但是,却有一个人,正在殴打这些牛。
战斗场面极其暴烈,完全是硬碰硬,那两头被一双肉拳打的头破血流,哀嚎不已,但那人还不放松,抓着牛角,把这两头牛摔的和风车一样,然后砸在地上!
等到牛彻底没了气,他才一手一个,边扛边拖着两头牛,朝着远处走去。
柳参之指了指:“你看,那是个修行武道的,要吃气血旺盛的肉,你的功体是啥样的?去选合适的吧。”
李启看着这一幕,再看了看柳参之手中的金牙米,心中了然:“原来如此,我明白了。”
懂了,人道很注重饮食这一块,认为是对修为极大的补益,而且实际上好像也确实如此,他们吃东西能够有效的提升和巩固自己的修为。
人之一生,竭外界之力,供一体之所耗。
果然还是和人道一脉相承的,汲取外界,供养己身。
不过巫道的修行并不怎么关注吃这一点,对进食没什么需求,就是不吃也无所谓,吃多半都是为了满足口腹之欲而已。
这么一看,巫道还真是……无欲无求啊,李启这才发现,自己修行到现在,对各种资粮不怎么需求,对法宝不怎么需求,好像根本就对外界资源无所谓。
他的道途,完完全全就是为了构筑自己的人身小天地,一点一点的从规则上搭建这个内天地,不断加入自己对道的理解,然后通过自己的理解,来完善属于他的世界。
完全就是自己走自己的,对心性的要求远高于资粮。
似乎只要有了规则,力量就凭空出现了。
自己的人身小天地所带来的力量,是无中生有而来的吗?
他所汲取的资粮数量,和他所拥有的能力,完全不相符。
他可没有做过什么疯狂吸取天地灵气的事情。
李启迄今为止真正从外界汲取的气,都不追求量,就和汲取天之四相的气一样,只要一缕就够了,这一缕就像是样本。
只要有了这个样本,就可以在人身小天地中构筑这种气,自己的内天地中就多了这种气。
虽然拿不出来,但李启感觉得到,这气确实存在,人身小天地确实因此而变强了,而且还可以发挥出不同的神异,比如以前用过的五祀神气。
和武道与人道完全不是一码事,他们似乎是吃了多少,就有多少。
但自己所拥有的,远比自己吃的多。
李启不禁对自己习以为常的巫道手段产生了疑惑和惊讶。
这多出来的部分,是怎么来的?
譬如当初广阳大祭,他将广阳的那成百上千的气都汲取了一部分,就在人身小天地中复刻了一个广阳出来。
这算什么?完全唯心?无中生有?
还是说,仅仅只是缩小版的模型,感觉有一个广阳仅仅只是错觉?
无法理解。
以往觉得很熟悉的功法,在这一刻好像显得陌生了起来。
自己的功法……藏着自己不能理解的秘密?
通过对和人道的对比,李启在感觉到两个道途的差异之外,也愈发感觉到有些困惑。
他是可以理解人道的。
毕竟,汲取外界来奉养自己,这样变强的原理很简单,很符合他对某些修行的理解。
但巫道这种,什么都不要,却可以变得越来越强,那自己多出来的力量是哪儿来的,根源是什么?
想不通。
不过现在不是闭关思索的时候,看着柳参之又采摘了一些瓜果,提着一只兔子,准备去找‘锅哥’,李启不得不将这个疑虑放在心中。
回去之后再想吧。
所以,李启随便按着自己的功体弄了点农作物,想要试试效果。
他最熟悉的不过四时之气,这是他入九品之时的立道之基,当初搜集四时神气以开天,便是如此。
正所谓‘堇茹供春膳,粟浆充夏餐,匏酱调秋菜,白醝解冬寒’,这也是含有四时之气的酱菜,再随便搞点肉食,抓了几条鱼,一只鸡,如此就算完了。
鱼和鸡都会反抗,特别是那只鸡,居然差一点点就进入九品了,反抗非常激烈,啄人速度差点达到了音速,好在李启已经是八品了,所以只是一伸手就拿下了。
他看了一下,这个东西的价格确实不贵,只要一百多钱,和这里堪称奢华的造价比起来,确实是学生餐水平的价格了。
而且还是别人请客,就更没负担了。
选好了食材,一路随着柳参之前进,走了二十多里,李启就看了‘锅’了。
老实讲,与其说是锅,李启更愿意称之为球面射电望远镜。
天眼知道吧,就那种。
这占地也太大了!就连群山在这口锅的下面也显得渺小,好像能把大海放进去煮汤一样,这东西怎么炒菜啊?
再走进一些,就可以看见正在聚集的学生们来。
应该是假期还留下来加课的学生们,大概有三十多个,其中四五个是其他道途的,剩下的全是武道的。
呃……应该是武道比较能吃,舍不得这大食堂吧?
好像猜的很有道理。
一路来到那座射电望远镜下面,就看见了一个大腹便便的胖子。
这个胖子,看起来三四十岁,但是面白无须,皮肉细嫩,身上的肉就像是个水球一样,皮肤白皙嫩薄,一抖一抖的看着手感极好。
而且,这个胖子,不止一个。
好几十个一模一样的胖子,分别迎向不同的方面,和不同的人搭话。
其中也有朝着李启过来的。
那胖子肚子一抖一抖的,笑眯眯的看着这边,远远的就开始打招呼:
“哟,柳大炼师,你不是一放假就跑的最快的那一批人吗?怎么假期还跑过来,稀客啊!你身边这位是?”
“新同学,叫李启,来熟悉学院的,来,锅哥,金牙米,龙枝粟,麻子赤豆,今天我喝粥,少加水多添火!来,李启,给锅哥打个招呼,说你想吃什么。”
“李启是吧?好嘞!来,给哥说,要吃什么,天底下的菜没有你锅哥我不会做的!今儿让你尝尝我的手艺!”说着,这胖哥一把搭住了李启的肩膀:“有你锅哥在!这食堂里,有事儿你就来找我,没有我摆不平的!”
李启现在算是明白为什么叫锅哥了。
这口锅,好有江湖气啊。
“咳咳,烹海前辈……”李启一脸尴尬,彬彬有礼的想说些什么,但这反而让烹海锅生气了。
“嘿!生分了不是?叫什么前辈,来,叫锅哥!”他拍了拍李启的头。
行吧,你开心就好……
且不说这位锅哥的脾性,在李启喊了锅哥之后,他也满意的收走了李启的食材,然后加工去了。
李启也知道了对方的名字,正好倒过来,他叫郭烹海。
还真是……谐音梗要扣钱的。
很快,锅哥就做出了美食。
会发光的那种。
真的会发光啊。
端过来的餐具,里面装着柳参之的粥。
刚刚揭开盖子,便是见光耀洞澈,殆不可识,见天汉中有弈弈白气,有隐隐五色。
“这是……粥?”李启眼角跳了跳,表情微妙。
“都和你说了,锅哥手艺很好的,对了,我记得你选了鱼?你点了什么菜?”拿着自己的粥,柳参之看向李启。
“我没点,我说随便。”李启回答道。
闻言,柳参之倒吸一口凉气!
然后,他连粥都不喝了,拉着李启就准备跑:“你说随便?!我不是和你说了吗!一定要说自己吃什么,绝对,绝对,绝对不要说随便!”
“现在走还来得及,等菜上来了就跑不了了,锅哥最讨厌别人剩饭了!”
李启茫然。
看刚刚的香味和光芒,应该味道是很好的才对,新菜式就新菜式,又怎么了?
但还没等跑两步,柳参之突然放开了李启,默默转身,跑到了旁边,自己吃自己的粥。
“怎么跑这儿来了啊?我还以为你们在原地呢,让我一顿好找,来,你要的鱼!我以四时之气分法炼制,再以鸡汤垫底钓味,绝对好!”锅哥端着一盘菜,兴冲冲的朝着李启走了过来。
李启自然道谢:“多谢……锅哥。”
“用不着谢,你尝尝吧!”他很兴奋的把扣着盖子的碟子递给李启,期待的搓着手。
李启也很好奇到底是什么东西。
然后,他打开盖子一看。
耀眼的金光!一如既往的刺目,开盖的瞬间李启的眼睛都睁不开了。
李启不禁有些疑惑。
这玩意儿平时开学的时候,大家集体来食堂吃饭,那该是啥样啊?
不会搞得这里和迪厅一样吧?就像在歌舞厅的那种迪斯科球那种稀里哗啦闪吗?
很有可能啊。
这么想着,光芒逐渐散去,在他面前,出现了一个馅饼儿。
应该是馅饼儿,不过馅在皮面上,而不是在内里。
刚刚自己抓到的鱼,被斩成了两半,插在了馅饼上,双目炯炯有神的盯着自己。
真的是炯炯有神,而不是双目无神,鱼眼里还闪烁着诡异的光,似乎眼神都会说话,看的李启一阵寒意涌上来。
就好像这鱼等会就会跳上来咬他一口一样……
“呃……仰望,仰望星空?”李启下意识的喃喃道。
这个所谓的新菜式,咋嫩像啊?
“仰望星空?”锅哥一听这名字,陷入了沉思。
接着,他抚掌大笑,勐的拍手:“哈哈哈哈!好名字!仰望星空,眇然在云中,但见归鸿飞逝,群星如萦带,好景色,好意象,正和我这菜的本质,好兄弟,你起的真是好名字!以后这菜便叫仰望星空了!”
似乎对李启叫的名字很满意,他拍了拍李启的肩膀:“好兄弟!你帮我新菜起名这个人情我记下了,快吃吧!”
李启低头看了看那块馅饼儿。
尴尬的笑了笑。
自己的点的菜,含着泪也得吃下去啊。
不过,他用手拿起一块,放在嘴里。
“嗯?”李启嚼了几下。
这味道,分明就很好嘛。
鲜香软嫩,没有半点腥味,味绝鲜美,滋味醇厚,口感极佳,丝毫没有面饼的触感,反而更像是在吃花胶,非常的弹嫩。
而且……一股让人很是舒坦的四时之气从口中流入体内,滋润人身小天地。
这,自己危言耸听了?
李启咽下一块,情不自禁的感叹道:“这东西,还挺好吃的。”
“好吃?!”旁边的柳参之瞪大眼睛,满脸不可置信!
“我不信!”他马上冲过来,用手撕下一小块,放进嘴里。
然后,却见他的脸色直接青了,连忙捂嘴,飞奔出去,大吐特吐,哕了一地,感觉胆汁都要吐出来了。
李启很是不解。
他再在烹海锅的面前拿起一块,吃下。
确实味美,微咸带鲜,软弹可口,味道相当不错。
“这……有那么夸张吗?这不是很好吃吗?”李启皱眉,感觉有些奇异。
自己是味觉应该还是挺普通的吧?
倒是另一边的烹海锅,激动的浑身发抖!
“高山流水,千古知音!我原以为这太学之中尽是凡夫俗子,我这一手白雪阳春无人识,没想到今日却碰见了一位真正的知音啊!”
“茫茫往古,继继来今,上下三千余年,兴废百千万事,此意只许知音听!好兄弟!李老弟,你就是我的知音啊!”烹海锅激动极了:“终于有人能尝出我这新道途的妙处了!”
“以后你在这里吃饭,不收钱!出去你就对别人说,郭烹海是你道兄,以后我罩你,这天下只有你能理解我啊,虽然你修为尚浅,但你却是我唯一的同道啊!”
百盟书
“李老弟!咱们不管柳参之那俗人,来,你我兄弟二人好好谈谈,我还有许多饮食等你品味呢!”
烹海锅心情大好,拉着李启就要走。
李启往后看了一眼柳参之。
这位兄弟还趴在地上,吐的昏天暗地的,一时半会估计好不了了。
呃……也不好打扰吧?
那自己也不好拒绝眼前的郭烹海,不如就进去吃个饭,等吃完了再出来找找柳参之?
既然做了决定,那便如此做了。
李启也不拒绝,只是端着那盘仰望星空,随着烹海锅前进。
烹海锅拉着李启,几乎几个闪身,就来到了那口大锅的边上。
在这里,李启看见了许许多多的食材。
这些食材都悬浮在空中,有一股带着炎热的气在不断围绕食材旋转,似乎正在烹饪。
这里……是烹海锅的操作间?
只是这才刚刚站稳,就看见烹海锅端出好几碟吃的,一挥手,出现了一张桌子,然后将这些奇形怪状的吃食放了上去!
“来来来!李老弟,咱们吃!你既是我的知音同道,那言语就无需多说,咱们以吃代谈!”烹海锅说着,一脸期待的看着李启。
李启还能说什么呢?
现在说不吃……估计会被打死吧?
不过……这些吃食的卖相,还真不咋地啊。
他端上来的这些食物,多半都和仰望星空一样,散发着一股诡异的气息,一看就知道出自同一种烹饪手法。
“来来来,吃,别客气!”烹海锅催促着李启,同时带着某种希冀的目光等待他。
“呃,锅哥,吃之前我想问问,这……是怎么回事?”突然来了这么一遭,李启只觉得莫名其妙,食欲也几乎没了。
“你吃,你边吃我边说!咱们是知音,我自然不会瞒你!”烹海锅挥挥手,承诺道。
李启见状,也不好多说什么,那还能说啥?
吃呗。
他开始吃饭,不得不说,眼前这些菜肴,虽说是长得稀奇古怪的,有点类似什么克苏鲁烤鸡章鱼,仰望星空,草莓芒果麻婆豆腐之类的,但不得不说,味道其实意外的不错。
一边吃,他也一边听着烹海锅的讲解。
据烹海锅说,这是他道途的新尝试。
他走的是食之一道。
正所谓,人道之中,国为最大。
国之中,又以民为本,民以食为天,天下之大命也。
而食之一道,又分两条。
一条为农,有农家修士,负责田制,育种等等事物。
再有一条,叫做膳食,古称膳夫,庖正,今称厨师,乃食官之一。
有古之圣人名‘后稷’,就是食官,江山社稷中的稷,便是由此而来,指的就是食物。
烹海锅,走的便是第二条,膳之道。
膳夫掌王之食、饮、膳、羞,以养王及后、世子,能辨体名肉物,辨百品味之物
凡王之馈,其中食用六谷,膳用六牲,饮用六清,羞用百二十品,珍用八物,酱用百有二十瓮。王日一举,鼎十有二,物皆有俎,以乐侑食。膳夫授祭,品尝食,王乃食。
彻馔者,膳夫也,言诸宰者,以膳夫是宰之属官,宰、膳皆食官之名。
足以见得,就连最初的‘宰’都是食官。
到现在发展成的宰相,都是由食官发展而来的。
宰的本意就是‘宰肉’,屠了牲畜或者拉回来猎物,都需要由‘宰’这个人来负责分配,他来宰肉,分给大家。
可以看出,食官的地位有多高。
膳夫虽然没有宰的地位那么高,但也不算太低
古籍有记载:“膳夫亲彻胙俎,胙俎最尊也。”意思就是,膳夫负责胙俎,而胙俎则是所有餐桌上最尊贵的地方。
这是烹海锅的跟脚。
当然,这只是一个大概而已,烹海锅肯定不会把自己的详细跟脚说出来,比如他的功法到底是来自哪里,怎么得来的,这些肯定不足与外人道。
而且他还是法宝通灵,自然更不会把这些放到外边儿说。
何谓‘跟脚’?
人的道途,一路走来,自何处而始,途径何物,一路上的风景结果,都有你的脚印。
道途,便是一步一个脚印走出来的。
若是你的跟脚被人寻出来,等于你的道途上,所有蛛丝马迹全部清清楚楚,要是你有仇人,那肯定基本等于没救了。
总而言之,出于这个天然跟脚的原因,他追寻的道途,便是如何制作更优美的‘膳’,要做到这点,就要膳行羞调和之宜。
须历数饘酏、酒醴、枣、栗、饴、蜜、堇荁、粉、榆、菟、薧、滫、髓、脂膏之属。
及夫羹、齐、酱、醢之目。
脱肉、作鱼、胆桃、攒柤之名。
麋菹、豕轩、辟鸡、宛脾之别。
其事卑鄙烦猥,大类世所传食纂,总而言之,总结成一句话,便是:
“尽天地之精微,竭水陆之多品,以成修身之基础。”
是人道汲取万物,奉养自身的一种体现。
烹海锅在这条道路上,一直走的很快,很稳,毕竟他就是一口锅,一路上也顺利突破到了四品,甚至可以到太学来做饭。
这可是无比的尊荣了,太学这里不光是有学生的,还有很多老师,祭酒本人更是堂堂三品,在这里做饭对他来说有很多好处,还可以占据一座美食世界来精研自身,怎么看都是美差。
他以前也是这么认为的。
但是吧,在这里干了三千多年了,他一路顺风顺水,突破了四品,却一直卡在了这里。
无论如何,也前进不了半步。
穷则思变,烹海锅就觉得是不是自己的问题,然后开始尝试‘新菜’,这是他开始尝试新的方向。
显然,这些新菜,让太学生们苦不堪言,已经到了柳参之闻之色变的地步了,但新路肯定得一点点尝试的。
而李启,是头位吃了没吐出来的。
所以,烹海锅抓着李启的肩膀,语气激动:“李老弟!你是第一个说我这些新菜好吃的!这说明什么?说明终于有人能理解我啦!说明我的努力不是徒劳,确实是有用的!”
李启能理解对方的激动心情。
就好像是你做研究,研究了三千年,屁成果没有,但突然之间,成果来了,有希望了。
可以说,李启就是他的救命稻草。
“锅哥!锅哥!手劲儿手劲儿!”李启被对方抓着脖子,虽然不用呼吸,但感觉自己骨头都要断了。
“噢噢,不好意思,有点激动,来,李老弟,今后你来我这里,东西随便吃,不过吃了之后,老哥我想听听你有什么感觉,说详细点。”
“就比如你今天吃的那个仰望星空,怎么说?有什么感觉。”他期待的看着李启,等他的回答。
“没什么特别的感觉,就觉得挺好吃的,咸鲜软嫩,我不知道为什么我和他们感觉不一样,但是里面的四时之气感觉很不错,有一种很舒缓的感觉。”李启品味着,说出了自己吃了饭感受。
“还有吗?比如,没有辛辣味道吗?我以辣椒催发火气,应和四时中的夏季,你没吃出辣味?”他又问道。
李启摇了摇头:“没有一丁点辣味。”
“好,我知道了,那下一个,嘴里有没有收敛感?”
“啊?那是什么?”
“就是有东西让你的嘴里紧绷起来。”
“这种感觉的话,没有。”
“除此之外呢,吃到肚子里有什么感觉,会有回甘或者回苦吗?”
“有回甘,不过很少。”
李启和烹海锅的对话仍在继续。
两人一问一答,厨子不停的询问李启的吃后感。
看起来要持续一段时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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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诺大伙的双更,二合一奉上。
第二百五十六章 武道
李启一直和锅哥聊了半个时辰,把各种细节都记录了一个遍,烹海锅才恋恋不舍的放李启离开。
走之前,他还不断的重复着:“李老弟,以后你就把我当哥,这太学里,我罩着你!”
“以后来我这里吃饭!不收你钱,出去惹了事情就说我是你哥。”
“好老弟,记得常来啊!多吃点啊!”
说着这些话,他依依不舍的送李启离开。
李启离开了操作间,独自一人回到了外面的那个美食世界。
在外边儿,脸色青紫僵硬,吐的一塌湖涂,勉勉强强算是收拾干净了的柳参之正在等李启。
“李……李兄。”他倒是很有义气,哪怕现在站都快站不稳了,但也没有跑路。
李启见状,也有些不好意思,连连道歉:“抱歉抱歉,真是抱歉,我也没有想到会遇到这种事情,让柳兄受苦了。”
柳参之无奈的摇头,知道谁也怪不了,只得叹息道:“算了,这种事也没办法,对了李兄,你真觉得那东西好吃?”
“是,我觉得还行。”李启点了点头。
“……你是人族?不是疫君那种吧?”柳参之上下打量着李启,表情相当微妙。
“应该,算是吧?”李启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毕竟他自己也不清楚怎么回事。
“行吧……反正你也是特招生,有点东西也是应该的,走吧,李兄,咱们再去看看其他地方。”柳参之摇头,没有追问。
倒是李启对他的反应有些惊讶:“柳兄,你不细问?”
“细问做什么?你我是同学,又不是亲兄弟,难道你就知道我的根底了吗?大家来太学读书而已,又不是来查户口的,我只知你的法器帮了我大忙,其他的还有什么需要知道的事情吗?”柳参之摊手,一脸无所谓。
来到太学,大家都八品了,在外界怎么说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不至于没点脑子。
问东问西干嘛?咋地,执法啊?
执法也得持证啊,同学而已,没必要。
“也对,那就这样吧,咱们去看看太学其他地方。”李启释然,点了点头。
“行,食堂看过了,接下来咱们去看看教室,先去必修课的教室吧,我看看,必修课的第一堂……急救课,走走走!出发!”
柳参之恢复了兴致,踏步往前走去。
走了两步,他突然脚闪了一下,马上弯腰。
“哕!!”
好嘛,后遗症还在。
且不说柳参之的身体情况,接下来,李启参观了整个太学。
太学的必修有四门,急救,防御,历史,通识。
这四门是每个人必须学,其他的课程则是因人而异,根据你自己的道途自行选择,但至少要选择八门,多则没有上限。
每间教室,都是一个单独的小世界,或者洞天,其中安置有各种适宜的设备,或者原本的动植物与环境就已经很适合教学了。
对于某些跟脚特异的学生,则有专门教学。
其中的教学也非常的科学,正规,严谨。
完全没有那种把学生丢出去玩命让他们自己成长的愚蠢操作。
人是可以靠学习学会自己从未经历过的事情的,学会规避陷阱不需要亲自踩上去试试,知道跳崖会死也不需要真的要跳下去才能学会。
学不进去,只能靠吃亏来学习的,那是没有脑子的庸人。
太学不收那种蠢货的。
那种把学生丢进原始森林或者别的什么危险地方让他们自己存活着杀出来,或者极限训练逼迫学生突破自己的做法,在太学这里是看不见的。
老师们会精确测量你的极限,然后用严谨规整的手段帮你一点点试探,绝对不会让你拼命去蛮力突破。
一切都是那么精准。
就连武道都是这样,李启在参观的过程中,还看见了一些武者在练剑。
并不是通过什么感悟剑啊,或者杀人啊,领悟自然之类的玄学去练剑,而是在学公式……
一帮肌肉糙汉正在学公式……
一位理道老师似乎正在加班给他们讲解什么叫‘一把长度固定的矩形几何体如何在复杂空间中最简短的移动’,以及‘力矩的快速心算方法’。
对此,柳参之的说法是:“有老师帮忙学习不就是这样?自己练剑,这些不都得靠经验来积累吗?现在直接把结果算出来,然后用肌肉记忆熟悉就行了,干嘛还得死练剑啊?那不是傻子吗?”
李启虽然觉得有些反常识,但他仔细思索了一下,不得不说,这很有道理。
在理道的指引下,完全可以做到这种事情。
对剑的把控,不需要在实战里慢慢积累经验,可以一步到位直接将方法和结果告诉他们,然后再去用肌肉记忆记住。
这样的效果甚至比那些身经百战的老剑客还要有用。
因为老剑客的经验可能是错的,但计算结果绝对不可能是错的。
过去的经验会骗你,但数学不会骗你。
还挺实用。
除此之外,包括锻炼身体,热量计算,格斗方式,乃至于更玄乎的‘杀意’‘剑意’之类的修行,都有一套完备可行的方法。
不过,李启基本上只参观了武道,其他道途没能看见。
因为武道没有假期,他们假期也在学校练,纯纯的牛马。
因为只要一日不练就可以,直接和其他同学拉开可以察觉到的差距。
每天你努力了多少,怎么努力的,都会如实的反映在你的身体参数上,老师一眼就能看出来你昨天偷没偷懒。
习武之人,就得百年如一日,日日不缀,练拳练到和呼吸一样自然才行。
武道,首重资粮,次重毅力。
资粮不用担心,学校管饱,需要吃什么就吃什么。
毅力那就只有靠自己了,哪怕现在是假期,其他人都放假回家嗨皮了,这帮牛马还是得待在这里不停的锻炼。
李启有些庆幸。
还好自己当初把武道修为废掉了。
真是万幸。
不过,他也升起了一些兴趣。
对于唐国的武者们的兴趣。
所以,在参观完锻炼之后,他看向了不远处正在对练的一些武者们,离开柳参之身边,主动上前,对其中一个坐着的说道:“同学你好,我是新生,请问一下,你现在有空吗?”
“有空倒是有空,怎么?新生?你也是修行的?你这身体不行啊。”那位肌肉壮汉抬眼,扫视了一下李启。
“不是,我是提前来看看学校的,我并非修行武道的……”李启笑道。
“不对,我看你气血强健,五脏精炼,气息悠长,显然是练过的,根基还打的不错,怎么,没坚持下去?”那壮汉抬起头来,凝视着李启说道。
李启表情有些尴尬,点点头:“以前练过一段时间,也谈不上坚持吧。”
那武者点了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
不过,他的眼神明显带上了些许的轻蔑。
或许对这些武者而言,这样的半途而废者多半是有些好笑的。
不过李启却不在意,他来只是想见识见识这种真正的天才武者是什么模样,所以,他马上继续往下说道:“敢问兄台,武道修行武艺,锻炼身体与战技,不违背你们的‘道’吗?”
这是李启刚刚开始就有些奇怪的点。
如果说武道是锻炼自身的话,那学数学公式是不是有点奇怪了?这真的和他们的道相符吗?
听见这话,那位正在休息的武者知道了李启的来意了。
这位,应该是年轻的学者吧?
他收起了之前的轻蔑,之前是以为此人是坚持不下去才改换道路,现在看来,他或许只是尝试一下武道,用来做研究的体验而已。
他看不起那些半途而废者,但对于其他只是想要体验一下武道的人,还是很欢迎的。
李启看见对方表情挂上了笑容。
接着,他说道:“同学,如果你有这个疑惑的话,那我问你,何谓武道?”
李启思索了一下,说道:“武的话,武从戈,从止,止戈为武,戈是兵器,古意止为趾,指步伐,也就是使用武器的步伐和节奏,是指技击之术,后面发展为攻打,兵事,以及威武之意。”
“以武为道途的名字,就说明和这些含义沾边,如果我没有理解错的话,既有技击之意,又有威武雄壮之意,武道所追求的,便是极致的技艺和一往无前的气魄吧。”
李启按照自己的理解说出了对武道的猜测。
那武者听后笑了,然后说道:“学者,在你看来,武道便是如此肤浅的东西吗?”
李启闻言,马上拱手:“愿闻其详。”
自己不懂的事情,还是老老实实的问人家吧,不要擅自猜测。
“古意止为趾,这是对的,但指的并非使用武器的步伐,而是指的前进。”那武者昂头说道。
此言一出,李启顿时了然,同时暗暗心惊。
指的前进,也就是说……
“戈是兵器,趾是前进,也就是说,武之本意,便是拿着武器前进,就是‘征服’!昔日蛮荒时代,人族式微,被各路神祇欺压,有巫觋斡旋于那些友善的神祇之间,但也有武者去讨伐那些恶神,武道,由此而生!”
“武之一道,指的便是征伐本身!其他的所谓的武道技艺,所谓功法,气魄,乃至于意境,统统都是为了这个目标!都是征伐的工具!”
“武者,锻炼体魄,修行技艺,锤炼意志,为的不是这些东西本身,而是要用这些东西去战斗!去征服!昔日蛮荒大地上的武者先辈们去征伐神祇,而我等如今便是征伐诸天!这便是武之真意!”
“所以说,学者你理解的太浅了,锻炼不是目的,只是手段。”
李启了然:“多谢讲解,只是我还有一个疑问,敢问同学,那这样的话,你们和兵家又有什么区别?”
那武者似乎早就料到了这个问题,答道:“有什么差距?那差距自然大了,兵家是人道,而武道却不是人道。”
这个回答有些出乎李启的意料。
但仔细想想,好像又确实是这么回事。
兵家,是人道兵,是人道的分支。
而武道,则是自成一道,很显然,是有自己的纲领和思想的道途,而不是某条道途的分支。
“兵家是人道,所以学者你应该也能很清楚的看见兵家的路数,聚众人之力,形成军势兵气,一看就知道是人道的手段。”
“而武道,却并非如此,人道聚集众人之力,但是战友不可能时时刻刻跟着你,集体也并不可信,征途之上,唯有自己的技艺,自己的武器,甚至更极端一点,只有自己的双拳和肉身才是最值得信赖的。”那武者昂起头说道:“能够‘绝对信任’的,唯有自身。”
李启皱眉。
这话听着可不像是唐国的武者会说的话。
很显然,对方对武道的理解,和唐国人对武道的理解不一样。
很正常,如果大家理解都一样,怎么会有道争呢?
所以,李启试探性的问道:“这么说话,阁下不是唐国人?”
那武者点了点头:“唐国武道早已和兵家军阵融为一体,武者多半参军,我这般想法的,自然不可能是唐国的。”
接着,他说道:“我是妖,东南所处,来唐国留学的。”
李启惊讶,对方也是留学生?
天下东南所处,极南群山与东海中间夹杂的一片群岛。
群岛所在,天气炎热,靠海又多雨,原始森林茂盛,丛林湖泊之中,妖物横行,是妖的大本营,在妖族大圣们的带领下,占据了天下九地之一的东南方。
李启了然,点了点头:“原来如此,我明白了。”
“学者还有什么事,若是没有别的了的话,我也休息的差不多了,该继续去练练了。”那武者起身,活动了一下身体。
这时候,李启才看见对方身上的妖物特征。
他的背后,有一条虎尾,只是刚刚坐着,被挡住了。
“没什么了,只是,我还有个不情之请,我还从来没和武者交过手,只是听闻武道是所有道途中最擅长正面对抗的,所以……想试试。”李启最后拱手说道。
那武者挑了挑眉毛,扫视了李启全身。
“想挨打?那早说嘛,正好就当锻炼了,那边空地,去试试?”那武者指了指不远处的空地。
李启拱手:“还请指点。”
语罢,二人朝着那边空地走去。
至于柳参之,他还在附近晃荡。
第二百五十七章 对阵武者
柳参之在旁边晃荡。
而李启一直都很好奇一个真正的武者正面战斗是什么模样,所以在参观的时候,他提出了想要和自己刚刚询问过的武者打一架。
他修行到现在,和人动手的次数寥寥无几,所以对于一直以来传闻在正面对抗中无比强大的武者非常感兴趣。
很显然,对一位武者来说,这种邀请是不可能拒绝的。
于是,二人飞快的前往这个小世界的一片空地。
然而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消息,突然就传出去了。
一个非武道的修行者,想要挑战一个同级的武者。
这可让四周其他正在锻炼的武者听了个稀奇。
被迫挨打的多见,主动跑来挨打的可不多见。
所以,没过一会,李启就发现,四周多出了四五道目光,似乎是有些看热闹的人。
不过也就四五个,不是太多,所以李启没有太在意,武者本就耳聪目明,能听见自己说话也不稀奇。
“阁下请勿留手,我想亲眼见识见识武道之力。”李启找了个地方站定,然后拱手对对方说道。
“不会的,同学你自己选个地方站定吧,你说开始,咱们就开始。”那武者对李启说道。
“好的,我们打三场吧?我想在近程,中程,远程三个方向各自开一场。”李启对对面那个武者说道。
对方一听,哑然失笑:“如果你撑得住的话,打几场都行。”
“嗯。”李启点头:“先从近程开始吧,三十丈,应该够近了。”
“好。”武者点头。
两人隔了三十丈,也就是小一百米。
已经挺远了,不过在八品的战斗之中,这已经算是贴脸了。
李启想了想,事先在自己身边布置了一连串的应激准备,类似于阵法。
虽然不是那种需要长时间准备的阵法,只能说是一些小陷阱,但也是他在战前五秒钟内能够布置的最好的防备了。
这已经算是占了便宜了,正常打架可不会有人给你留五秒钟让你做准备。
感受这远方其他人注视自己的目光,李启摇了摇头,调出了真知道韵,说道:“我准备好——。”
‘了’字还没说出口,三十丈外,那个武者的身影,消失了。
李启面前突然出现了一道虚影。
这道虚影的身边浮现出因为迎风而形成的激波面,肉眼可见的涡流开始聚集,激波面产生的爆发掀起狂风!
李启在自己身前布置了能让人看歪的幻境,以体内五岳而成的重力场,还有水气构成的缠带,都是阻止人前进的方法。
但是,所有的布置在刹那间被蛮力直接摧垮!
李启连看都没有看见,半点反应都没做出,真知道韵传输了消息给他,可他的大脑还没来得及处理这消息,一股剧痛就已经从胸口处传来了!
只一拳!李启的身体直接往后急速倒退!
十秒钟内,他直接飞出去快一里地,砰的一声撞在山崖之中,整个人都陷了进去。
“噗哇!”等到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剧烈的冲击已经让他一大苦胆水喷了出来。
然后,他被人抓住手臂,从山崖之中拽了出来。
那武者轻松的把李启从山里面拖出来,把他扶起来,有些惊讶的说道:“咦,你的身体好坚韧,是以前练过武的原因吗?吃了我一拳居然只是皮外伤,连骨头都没断,只是吐胆汁而已,我还以为会吐血呢。”
李启没有回答他,因为他脑子还有点懵。
听说过很多次了,都说武者近身是无敌的,他自己也在九品的时候用这招阴过金不唤。
但是……当真正近距离面对一位八品武者的时候,他才意识到‘无敌’这两个字意味着什么。
是货真价实的,无敌……
“呃啊……同学,你让我缓缓,我坐一会……”李启没有回答对方的话,他捂着肚子,找了块石头坐下。
他缓了好一会,用大林木气的生机让自己身体恢复速度加快,过了约莫几分钟才恢复过来。
恢复过来,他站起身,摇了摇头,对那武者说道:“近身内……武道同阶无敌,我懂了,那咱们试试远点,五里吧?如何?”
“你还行吗?”那武者好奇的审视李启,然后问道。
那一拳,虽然他收力了,但对方能扛下来,也着实让人有些惊奇。
李启点了点头,强提一口气说道:“放心吧,我的道途也会淬炼体魄,还撑得住。”
五岳之气能让人身小天地更坚韧,这也算是一种淬炼。
“那就好,那继续吧,离远一些,正好也能锻炼锻炼我。”那武者同意了。
二人再次拉开距离。
这次,是五里地。
在这个距离,李启应该就有足够的反应时间来做出应对了。
再次做好布置,李启对着远处招了招手。
这一次,透过真知道韵,他清晰的察觉到了对方的突进!
但是等他察觉到的时候,对方已经冲出了接近一里地了。
也就是说,一里之内,武者对李启发起突袭,李启不会有半点反应的时间。
不过……这次有五里。
李启双手一挥,身中神中的五岳山神在他背后舒张身躯,足有十丈高,身姿雄伟,气魄浑厚。
五岳山神一脚踩在地面,顿时地气翻涌。
地上有河,河水震荡,刹那间山间风云暴起,飞沙走石!
地气从地面上窜出,一条条岩石组成的巨蛇从地上钻出,阻碍那武者的去路。
前冲之势被挡。
但是,却见那武者关节一屈一伸,彷佛一张大弓拉满再放开,体内的大筋铮铮作响。
那声响甚至穿越了数里地,来到了李启的耳朵里。
铮铮嗡鸣,响彻四周,彷佛九霄云外,有天王弹琵琶!
这一蓄力,却见他直接出拳!
并非是直拳,而是好像是鞭子一样,扫出来的。
李启马上意识到,这是在利用鞭梢效应。
发生鞭梢效应时,突出部分的位移是主体部分的数倍,在鞭子高速摆动的时候,鞭子会卷曲而形成一个波动形状,当这个波动来到末梢的时候,就会让鞭身带来的速度提升数倍!
这一拳,在古怪的发力模式下,变成了类似鞭子一样的形态,与此同时,他拳头的速度也提升了数倍!
一拳轰出!
那些岩石巨蛇全部崩溃,直接被打成了碎块。
而他的速度根本没有减弱,继续朝着李启冲来!
眼见第一手被破掉,李启脑子急速运转,马上双手再挥,山神水神全部在身后出现。
身中神并不是好看的,而是真正的神祇,具有八品神祇应有的一切威能,虽然比不上真正的神道修士,但位格是货真价实的。
九尊八品身中神现身,纷纷冲向前去,挡在了李启身前二三里处,为李启争取时间。
但那武者不管不顾,一路直线,冲进了九尊身中神中。
然后,和之前一样的鞭拳!
拳力下来,一尊山神直接被打的溃散,化作精气回归李启体内!
李启身子一震,受了些伤。
身中神溃散,对他来说是有反噬的,如果所有的十二尊身中神都被人打烂,那恐怕连人身小天地都要受很大的伤,掉品也不是不可能。
不过,一尊而已,没什么所谓,甚至都无法影响李启的注意力。
李启继续在后面,做自己的事情。
第二拳击出。
然而,这一拳却突然虚了。
武者突然感觉到自己身体虚浮无力,就好像一年没吃饭一样。
虚弱的一拳打在山神身上,仅仅裂开几条裂纹而已。
山神立刻将他固定住,用大石将其压住。
然后,水神马上拉出数条水带,合力而成。
山水合一,刻山水凹凸之势,气韵大进,直接舍去神体,化作四岳,高百丈,大山落地,牢牢镇压住了这位武者!
这是李启最常用的招数,利用五岳之气镇压。
高山升起,山间有赤气,升起,却见:
疏山驾瀛碣,奔鲸吐华浪。
百重兮嵒崿,如斫兮如削!
虽然被打散了一位山神,但四座大山依然不可小觑。
再看李启,却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已经竖起了一座祭坛,祭坛中有那武者的一缕毛发。
他再三祭祀这毛发,但不是供奉,而是诅咒!
诅咒他的身体虚弱,气血不滞。
很显然,非常有效。
直接让那武者身体脱力,被镇压了下去。
然而,李启知道,战斗远未结束。
就和他想的一样,就在下一刻,那镇压武者的大山,突然开始动摇了起来。
一股骇人的气魄,从那山中喷涌而出!
“我本是山中王,你还敢用山岳来压我?!”那山下,武者用浑厚的声音咆孝而出!
然后,却见一道勐虎虚影张开。
李启见状皱眉。
武道神意?
不止,和书上写的不一样,是武道神意和妖魔真身的结合?
好家伙,果然是能来太学的人,这样的才有记录的价值。
李启心神激动,立刻用真知观察对方的情况。
从开始到现在,他都在尽可能的记录武道的手段。
学习,记录,见证更多的道途。
这是李启打一开始的愿望,他主动来唐国,也是为此而来。
他想看看对方能怎么对抗自己的山岳。
不过……确实如同对方所说,虎是山中王,山岳之气会被对方克制。
那就再加一码。
李启一边维持祭祀,身后两道金线浮出,以极快的速度刺向山岳那边。
你想要破开镇压,那就得克服干扰。
不过让李启没有想到的是,对方根本没有从山底出来。
那一尊武道神意和妖魔真身结合的勐虎虚影直接凝实,然后勐地一吼!
勐虎咆孝,震山撼谷,风雨骤至,雷电交作!
无数残影震荡开来,犹如狂浪,万千声波如惊涛裂岸,临空降下,江浪潮翻,势走极端,阵阵连环!
李启反应极快,马上挥手撤掉了所有的身中神,让他们回归体内。
声浪滚滚,却见地面的土壤都像是水面一样波动起来,一层又一层的卷起又落下,方圆数百米都被声浪犁了一遍!
还好李启撤得快,否则要是被这虎咆给吼中了,怕是战斗就要直接结束了,身中神全部重创,足以让他失去战斗力。
身中神撤掉,镇压自然失效。
那位武者脱困而出,妖魔真身现出,是一头巨大的勐虎,毛色暗金带黑色条纹,周围空气在他的压迫下不断发出脆响,好像是炮仗一样。
勐虎朝着李启冲来。
李启果断直接遁地而逃,疯狂后撤。
勐虎见状,直接停下,喊道:“停手吧,你土遁,我追不上你!”
随后,妖魔真身消散,他恢复了武者的形态。
李启从土里钻出来,测算了一下自己的速度。
全力土遁,大概一秒钟半里地左右,这就超过了当前武者的速度了吗?
做好记录,李启再度返回。
这一局,算是平手。
再度面对面,李启疑惑的说道:“这样的速度就追不上了吗?这和你的瞬间爆发速度差太远了吧?”
“你的术法,让我腿软了,我本就是只擅长爆发速度,不擅长追击,想要抵抗术法需要一些时间,所以你跑远了,我追不上。”那武者说道。
接着,他称赞了一句:“你召唤的那几个仆从,真是不赖,是什么跟脚?战力不俗的同时还能连携,形成镇压封印,我第一次见,吃了大亏。”
说着,他又有些不服气,解释道:“不过若是下次再来,我有了防备,那镇压之法便对我无用了。”
“嗯。”李启点点头,没在这上面争辩。
他只是看看武道手段,然后做记录并进行学习的,正面谁强谁弱这种事情没必要争辩什么。
巫觋又不是出去打架的。
一个巫觋真要杀你的时候,你一般是看不见人影的。
“那我们再试试远程,就五十里吧。”李启继续说道。
“好。”那武者也不废话。
二人再度摆开阵势。
而这一次,以李启的艰难胜利结束。
隔着五十里,李启有充足的时间布置陷阱,拉开距离,一直放风筝。
武者在被提前感知到的情况下,很难靠近有准备的李启。
但李启也赢的很艰难,他完全无法对对方造成实质性的伤害,这武者的体魄太坚韧了,李启只能勉强风筝对方,一点点的磨,可是却无法真正留住或者杀死对方,就连重创都不可能。
最后还是对方觉得没希望碰到李启之后,主动认输的。
想要对同阶的武者造成致命伤害,恐怕得提前很久做大量的准备,或许才有机会。
战斗完毕,双方各自有所收获。
李启若有所思,然后率先告别离开,把数据记在心中。
接着,他回到了柳参之的身边。
不过,柳参之的身边,却站着一个少女。
相貌端庄,站姿周正,紫衣襦裙,面容姣好。
一眼就能看出这是一位极其严肃的人,虽然她脸上带着笑,眼神却没有笑。
李启才刚刚走过来,却见这女子走上前来,直截了当的开口:“巫觋?”
第二百五十八章 杂家
“姑娘是?”李启看向这位紫衣少女。
涤水肌莹,剪渠童朗,不施粉黛,无有珠钗。
穿的很素净。
只是,气质看起来非常的……
怎么形容呢……
就是非常的‘正经’。
不过,再怎么说,年龄确实是少女,虽然看着一本正经的脸色,似乎好像很成熟的样子,但实际上只有十七八岁的模样,非常年轻,就好像是高中生一样。
散发着一股子小孩子的气息。
如果在外边儿的话,李启可能会觉得是修行者装嫩,故意给自己捏了这么个脸出来。
不过这里是太学,有这个年纪也很正常。
这可是人道的天才汇聚之所,外面自然是比不得的。
李启没有回答,只是打量着对方。
这一本正经的少女却也不回话,反而和李启对视起来。
不过这时候,柳参之连忙岔到两人中间来,互相给对方介绍了起来。
他笑着扯开两人,热情和善的说道:
“噢,忘了给李兄介绍了,这位也是咱们的同学,名叫鱼藻,刚刚恰好遇到,我便与她攀谈了几句,她也是修行人道的,乃是人道杂家的天才,博闻强记,广见识多,哪怕是在太学里也算年龄最小的了,今年才十七岁!但已经八品了,她可是九岁的时候就到了九品,出了名的才女。”
然后,他又指着李启:
“鱼藻,我给你介绍介绍,这位是咱们的新同学,李启,对了,你刚刚说李启是巫觋,是怎么说?”
“身中神,以及对山水地气的操控,再加上对四周环境的影响,隐隐有独立天地的气息,应该是巫觋……不过,还有一股子道门的五行术法的味道,奇怪。”名叫鱼藻的少女盯着李启,那双漂亮的眼睛在李启身上扫视。
不知道为什么,李启觉得一阵毛骨悚然,好像是有某种东西正在渗透进自己的身体。
对方的眼睛,是神通?还是别的什么?
李启轻轻挥手,以地气在自己身周笼罩一层。
大地坚实,能隔绝探查。
这样做了,他才感觉好些。
不过,那鱼藻似乎并不懂什么叫收手,她的眼童突然从黑色变成了金色,其中闪烁着玄奥的符文,竟然直接穿破了李启的地气,直接将李启照了个透彻!
“人身小天地自成格局,内外循环……嗯,果然是巫觋。”这小姑娘看了之后,这才满意的恢复了正常的黑色童孔。
李启一阵皱眉。
就连柳参之都一脸头疼,拍着李启的肩膀,但没说话。
这时候他也不好说什么,安抚李启吧,那也不合适,有种一人红脸一人白脸的感觉。
但也不可能去支持鱼藻,直接上来就这么做,是有些‘失礼’。
李启摇了摇头,接着露出了礼貌性的笑容,说道:“鱼在在藻,依于其蒲,鱼在在藻,有辛其尾,真是好名字。”
鱼在哪儿在水藻,悠悠长长尾巴摇,鱼在哪儿在水藻,贴着蒲草多安详。
这是一句古诗,是描述欢乐安康的气氛的,应该是对方名字的来源。
李启唱出古诗,把话题转移开了。
对方是小孩子,他又不是小孩子,没必要因此置气,但还是要稍作提防,毕竟巫觋的身份还是挺敏感的。
“你倒是也读过书呀,不错,就是这个来源,巫觋也读书吗?不过也有可能是我认识不对,毕竟我还是头一次见过活的巫觋呢,嗯……今天我还有事,以后再来找你聊聊。”
名叫鱼藻的少女说完,对着柳参之昂起脖子说道:“柳炼师,我预定的东西,开学的时候就来取,到时候你可别说没做完啊,我今天来这里是找白老师的,一会有事你去那边找我。”
语罢,这位鱼藻小姐都没和李启说声再见,直接转身离开。
不过离开的方式却相当有意思,并非是走动或者是寻常的遁术,而是直接凭空消失了。
真知道韵都没反应的那种!
李启愕然,心中的不悦甚至都消失了。
不过,柳参之看见了李启愕然的神情,以为他是不舒服,所以搭住了李启的肩膀,叹气着说道:“行了,十七岁,而且六岁才开智,能要求什么呢?按我们的年龄算,才十一岁呢,别计较别计较,小孩子而已,又不能打她,别气坏了身子。”
李启点了点头:“没有生气的意思,就是有些好奇这人是怎么长大的,对了,什么叫六岁才开智?正常人不是一岁开智吗?”
开智,就是从懵懵懂懂的浑噩状态,逐渐苏醒,慢慢变得有意识,开始记事。
人类一般是一岁开始这个过程,对方六岁?
“嗨,还能怎么长大的?噢,你应该不知道,那我就和你说说,鱼藻没有父母,是杂家的试验品,现在还在测试呢。”柳参之放开勾搭李启的手,走到了前面,如此说道。
“杂家的试验品?”李启有些讶异,一边走一边问:“这是个怎么说法?”
“嗯,倒也不是什么秘密,不过你最好不要当着本人的面提。”柳参之思索了一下,应该是斟酌了一下语言,剔除了一些不能说的,然后对李启解释道:“你知道杂家吧?就是那个号称‘百家归流,兼容并蓄’的。”
“知道。”李启点头。
人道百艺他基本都了解过。
杂家,是以兼容并包,吸收人道其他分支,甚至包括其他道途的特点,对他们的思想特点以及乃至于功法都兼收并蓄,纳为一体。
不过,可别以为杂家是缝合怪。
杂家之所以能被单独列为一家,其本质就是因为他有着独属于自己的道途和主张,采集各家特点只是手段而已,所以也可称为一家。
而杂家的主张,就是‘实用’,无所谓你的手段和思想是来自何处,只要是对我的现状有用,那我就直接学来,你不让我学,我就偷,甚至是骗,只要达到目的就好了。
这是杂家的特点,也是他可以被称为独立一家的原因。
他有着自己的主干,然后再去采集其他道途的枝丫接在自己身上,主次分明,并不是乱堆一气的缝合怪。
柳参之继续往下说:
“这杂家呢,你也知道是不择手段的典型,他们中的一派构想了一个未来。”
“你看现在,不管是天资,智慧,性格,还是肉身之类的东西,虽然可以一定程度上的调整,但说到底总归是大部分靠运气的。”
“所以,杂家就想到了一点,如果能够不靠母体孕育,直接在法宝之中,凭空创造新生儿,然后根据所需要的天赋自行调配,自由控制性别,天赋,甚至是特殊体质!然后用这种方法取代正常的生育,专门设立一个官职管理此事,根据终端采集的人口信息进行‘生产婴儿’,直截了当的生产出所需要的人。”
“杂家老祖认为,只要这样做,那便可以人人各司其职,只要在宏观上控制上人口的整体天赋,素质,数量,就可以完全把控人道整体的发展,令人道大昌,而鱼藻,就是这个计划的试验品,一个天赋,身体,全部由杂家控制而制作出来的‘人’。”
“不过,毕竟是第一代,所以还有很多地方都还不成熟,因此她六岁才觉醒心智,而且你也可以看出,年纪太小,不谙世事,暂时也不知道还有什么缺陷。”
“但是吧,剔除这些,她就是真正的完美无缺的天才,过目不忘,修行三年入品,六年进入八品,因为身体是制造的,所以和功法完美契合,瓶颈期也都设置了对应的解决方法,完全的定制。”
“不过也不知道是好是坏,但反正也就这么一个,随便啦。”
柳参之侃侃而谈。
倒是李启听的一愣一愣的。
人造子宫,社会化抚养,根据社会需求调控婴儿生产。
玩的这么花啊,而且居然都开始实验了,是想扩张出去到社会上实行吗?
这次实验是杂家自作主张,还是真的有上头点头同意了?
算了,这种事听听就完了,杂家老祖……一听就知道是大老,人道百家其中一家之祖,是什么水平根本不敢想。
看起来,人道内部也有着各种各样的思想派别啊,只是,这杂家的玩法也太花了。
算了……听听就算了,杂家的事情自己也管不着。
只是那个叫鱼藻的姑娘。
不知道该说什么啊。
之后,李启跟着柳参之,再去其他地方参观。
他还去看了柳参之的炼师二院,不过只有柳参之一个人在,其他的炼师都放假去了。
李启还看见了柳参之现在研究的水炼之法。
和火炼完全不一样。
利用水锤和水刀进行法宝的炼制,水锤鼓动,时而刚勐,但在刚勐到了极限之际尽数转化为柔劲,刚勐海浪,化为无边汪洋,深不可测,接着又滚滚而来!
李启看见柳参之的演示,只见其中如浪潮翻,水波错落,如雨密聚,阴阳转换,反刚柔之变,柔劲刚勐,刚劲柔软,刚柔并济。
那炼材在水中就这样一点点一点点的变成了想要的样子,非常奇妙。
等到一切参观结束,已经到了晚上。
柳参之挥手告别李启,独自离开了。
李启也对他表示了几次感谢,然后也自己一个人回到了家里。
李启和他相处起来还是很愉快的,因为对方很识趣。
从头到尾,柳参之都没有对李启的身份表现出丝毫的好奇,哪怕是听到了鱼藻喊李启的那句‘巫觋’,他也没有发问。
李启觉得对方肯定猜到了什么,因为柳参之一看就知道是聪明人。
太学里全是聪明人,应该没有几个蠢人吧?
不过,正是因为聪明人,所以才不需要多嘴。
而且……柳参之这人,消息过于灵通了,明明是个理道炼师,但却对太学那么多同学的跟脚了如指掌,还真是有点可怕啊。
不过,暂且也不能说什么,万一这些在太学之中是众所周知的常识呢?是吧,毕竟,他只说了大致跟脚,却没有说出真正的要害,所以实际上起不到什么大用。
不过也很可怕了。
知道了跟脚,就可以针对性的去找弱点和要害,比如疫君。
若是不知道疫君的跟脚,想杀他恐怕难如登天,但现在李启了解了疫君的跟脚,便知道想要针对他,一定需要针对他,阻断那种病毒中的特殊联系。
这样一来,寻找弱点的范围便降低了许多。
对于李启他们这种人来说,这点尤为重要。
毕竟,说实话,大家手里都是顶级法门,威能和神妙差异其实不算大,谁也做不到绝对实力碾压,那根据弱点和特性做出针对性布置,就基本上是胜负手了。
逆克制碾压反杀,那是强打弱才有的事。
大家都差不多水平,你被针对了弱点,那就已经输了九成,还有一成,只能靠急中生智了。
告别柳参之,李启离开太学,李启手里攒着一些对武道的新了解,还有对太学的理解,回到了自己在唐国的住所。
路上还遇到了之前给他发红包的大爷。
大爷正遛孙子呢,李启寒暄了几句,回到房间之中,开始做记录。
太学中的很多东西他在此之前闻所未闻,这次算是涨了见识了。
看起来,在巫神山仅仅只待了几天时间真是亏大了,作为能和唐国分庭抗礼的势力,巫神山内部肯定也有着不逊色于唐国的风景。
而且是其他地方看不见,只有巫神山可以看见的奇妙景色。
一念及此,李启就感觉浑身上下有蚂蚁在爬。
他对这个世界升起了无数的好奇,想要更多,更快的去探索这个世界,见证更多自己从未见过,更加无法想象到的风景。
好奇心,充斥着李启的整个心脏,随着每一次搏动而变得愈发旺盛。
李启花了半个晚上,将今天的所见所闻都记录下来。
到了半夜,他收起纸笔,休息了一晚上。
沉水碧要治疗七天,这才第一天呢。
距离太学开学还有接近一个月,距离沉水碧痊愈还有六天,独处的时间还多的是。
不过,等到第二天起床,李启却看见自己的终端上来了一条新闻。
第二百五十九章 地流车
巫神山使节团来了?!
李启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翻起来,睡意一下就清醒了。
巫神山的人来了,而且看样子不止自己一个留学的。
三位公子?应该是包括自己在内。
那还有两个冤大头是谁?
李启很不客气的认为那是三个冤大头,因为他知道,除了自己这种好奇心旺盛的之外,大部分巫觋真的很讨厌唐国。
双方道不同,那是真的互相看不顺眼的,就好像是毛熊政委看见了白头鹰老板一样,天然就有一股厌恶感。
其实李启也不是很喜欢人道,因为他觉得人道的很多地方都过于极端,这是他作为巫觋的天然感受。
实际上,他心中对于‘顺其自然’这四个字还是有认同感的,对巫道的很多思想也抱有相当程度的认可。
只不过李启毕竟不是土生土长的人,他对于多元文化还是保持着基本的尊敬,所以也不会因此去攻讦那些和自己意见不同的人。
而且,现在比起攻讦,更应该解决的问题应该是去接使团。
不知道是哪位带队啊?
总不能真的只是三位公子吧?那就不能称之为使节团了吧?
李启想着这些,收拾好东西,麻熘的就小跑出门去了。
去接巫神山使团去咯!
先去探探底细,有问题好趁早跑路,没问题那就回归温暖大家庭,这样背后有人撑腰。
抱着这个想法,李启搭乘公交车,准备前往四千里外。
没错,四千里,远得要命,但终端的新闻上的地址就在那个地方。
这么远的地方,就连平时的长安人都不会随便去那么远。
这种,通常的交通工具已经不需要做了,就好像你在二环,要去津门一样,打出租车那价格就起飞了。
这种,一般要坐城际公交。
而长安的城际公交,李启敬仰已久。
很快,李启就跑到了对应的公交站。
在那里,匍匐着一头万足虫。
这种虫类,好像一条巨大的蜈蚣,腿就像是刀锋一样锐利。
体长足有一里多,密密麻麻的排列着上千条腿,身上覆盖着坚硬的甲壳,上面镌刻着数不清的符文。
虽然名叫万足虫,不过除了某些大型个体,其他都没有一万只脚。
然后,在这万足虫的背上,背负着一座车厢,车厢就像是一座座楼阁,看起来相当魔幻。
李启通过终端已经事先得知了这东西的运作原理。
这个,就是‘地流车’。
这头万足虫是活的,不过它本身就是地底的生物,擅长顺着地脉前进,以地气和矿物为食,是那种没有灵智的异兽。
小时候只有手臂粗细,一次产卵能生出好几万个,但其中未必能有一个长到成年,也就是变成现在这样一里多长的巨大虫躯。
有时候要好几次产卵才能有一个幸运儿可以成长到这么大,一旦到了这个大小,就直接拥有了七品的战力,但并非不朽,依然会自然死亡,回归大地。
唐国将万足虫捕获,圈养,然后人工培育,利用其能够在地脉地气之中快速穿行的能力,将其制成了地流车。
买了票,李启登上了万足虫的后背。
来到了一座楼阁上面,进入了属于自己的包间。
这里没有所谓大通铺的票,所有的票都对应着一个房间,毕竟一里多长的虫子,身上足以背负数千个房间。
这上面的楼阁,可是有三四层的。
其中走廊盘旋曲折,重重迭迭,互相连属,回环四合,曲屋自通,载客量极大。
不管怎么说,在基础公共设施上,唐国就是先进而且便宜。
坐上地流车,然后等待了一会,下方的万足虫开始行动。
它开始钻入地面。
可以看见,四周有土地神,正在负责维持地脉稳定,给万足虫制造一个平稳前进的环境。
万足虫进入到地底,身周的符文开始闪烁。
这些符文和阁楼融为一体,形成了一道庇护,让外界狂暴的地脉能量不会侵入到车辆之中。
李启可以从阁楼中的窗户看见外面。
外面泛着柔和的金光。
布满裂缝和刮痕的黄色地气闪耀着光芒,堆积在视野可及的峡谷裂缝之中,狂烈的地气在这里肆虐。
但这些原本狂暴的地气此刻被控制的严严实实的,斥力自其上溢出,蒸发散入空气中,为万足虫提供了基础的动力。
在万足虫的躯干下方,不断变化延伸的底气与下方的地面连接在了一起,把万足虫牢牢定在其中。
头顶上,无数的能量形成旋涡,就像是一大池不断搅拌,研磨着的岩石。
只能看见:
黄云万里动风色,金波千道流百川。
磷磷金石现壮观,重重天堑净波澜。
瑰伟美丽,幻化出眼前无数的艳黄色,在地流车的准备过程中,就彷佛能体会到天下的地脉强度。
这其中的力量若是爆发出来,恐怕能够轻易的震撼万里,崩碎无数山川河流。
然后,地流车开始移动。
万足虫挪动了自己的数千根像是剃刀一样的足,就像是多米诺骨牌一样,突然之间,无数的足形成了波浪。
隆隆隆的声音传来,
只能听闻:
振乾坤雷鼓鸣,走金蛇电影开。
崩撼岭动群山,搅海翻江,倒树摧崖。
犹如初宵鼓大炉,轰轰声不绝于耳,声拔江河大湖,无数飞鸟兽鱼伏下。
不过李启并没有真的看见飞禽走兽被吓到,只是那声音让他有这种感觉。
他听闻着这声音,就好像见证了一场地震了一般。
其实李启知道,虽然在这里动静这么大,但实际上,地面之上是不会有任何感觉的。
这样的行动,几乎就等于地震。
然而这地震的能量,却被唐国利用了起来,让地流车瞬间加速到了极快的地步!
这么庞大的能量肯定不会只供给一辆地流车。
事实上,每天都有大量的地流车穿行在唐国之中,这样的车辆,唐国有数十万辆。
数十万只成年的万足虫,将整个唐国的城际交通全部打通,通过这种‘地下高铁’,在唐国内的普通人旅行也可以不被巨大的距离所阻隔。
毕竟,天下真的太大了,普通人想要靠自己旅行,连长安的一个街区都走不出去。
所以说,唐国的这些交通工具,是切实的方便了这些普通人的。
哪怕是七品的修行者也很难说能超越这些交通工具的速度,虽然应该可以赶上,但既然速度差不多,为什么不干脆坐车呢?是吧?
估计只有到了六品才可以脱离这些公共交通,靠自己的双腿走的更快。
但想必到了那时候,也有属于六品存在的交通工具,只是没有公共交通这么普及而已,属于专属用品。
地流车的运行速度相当快。
不过,缺点就是外边的景色很单调,
第一次来到地底的时候,肯定会觉得很壮观,但壮观归壮观,但不会变化,多看看总会看腻的。
以前在大鹿国的时候,和松国的商人敬燕交谈,李启知道地流车的存在,那时候,松国人说地流车可以一日三千里,不过暂时只有一条通车到了松国。
当时李启还惊呼不可战胜,速度太快了。
然而,现在看来,估计是因为松国的地脉实在是太菜了,而且万足虫估计也不是什么好货,都是边缘地带的破烂,只能一日三千里罢了。
现在在长安,这个地方的地流车,一日一万五千里轻轻松松,如果全力赶路的话估计更快,只不过平时要照顾万足虫的身体健康,所以不会赶得太快。
但这个速度,也只需要一个早上就可以来到四千里外的长安外围了。
一早上很快过去。
李启的目的地也到了。
从车上下来,已经是中午了。
他快速来到此处的一处高地公园,这里是新闻里所说的,巫神山使节们将会在这里露面,接受采访,并且和唐国公开接洽。
老实说,李启不懂为什么要公开接洽,难道是双方关系缓和了吗?
不过不懂无所谓,上头的大人物们懂就行了。
李启坐在街头等待,环视四周的公园。
这似乎是个纪念公园,摆放着一些凋像,但李启不认识,有一个巨大的广场,广场四周有玉台,方广数丈,周围尽是白石柱。
山上有鼓吹之声,绿植飘曳,微风吹拂,还有喷泉和各种娱乐设施。
不过画风都是那种古风古意的,基本上都带有镂空和飞檐。
地吐喷泉,清潭远气。
婀鸟纷葩,清露瀼瀼。
李启就在公园里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下,看着时间。
很快,约莫一个钟头后,他就等到了自己想要的。
四周突然出现了唐国的神祇与警卫,开始在附近布置场地。
有些报社或者别的什么资讯机构的人,和自己一样早早的就开始在旁边等着。
对此有兴趣的围观群众也都开始聚集了起来。
还有很多礼宾提前坐在了广场临时布置的椅子上。
李启还因为没有采访证件被人请了出去,只能待在外边儿围观群众的队伍里面。
围观群众还挺多,有个万把人,估计都是因为听见了巫神山名头而聚集起来的人。
李启在外边儿买了点餐食,一边吃,一边又等了半个钟。
这个期间他也没闲着,蹲在路边和一个路人大哥搭讪。
“哥们,这围着这么多人是怎么回事啊?”李启对旁边一个约莫三十岁的男人开口问道,一副好奇的样子。
“啊?你不知道还围过来啊?”那男人有些惊讶。
“这不看人多就凑过来了。”李启笑道。
“这样啊,那你看新闻,今天可是有巫神山的人要到这里来,大家都是来看热闹的,我还是头一次见巫道中人呢,我以前只在终端上看过,听说他们都不穿衣服,只用兽皮的,说这叫自然。”
“你什么公众号看的啊?这不是一眼谣言?巫神山能和唐国共同屹立天下,怎么可能真的这么落后?”李启撇撇嘴,如此说道。
那男人也不以为忤,笑笑说道:“这不是没见过嘛,所以这次不就来亲眼看看?”
“我记得图书馆和各种正儿八经的终端科普账号里面都写了啊,巫神山的很多风土人情,我最近可都在看呢。”李启拿出终端,一本正经的说道。
确实是这样的。
终端类似于一个终极物联网,而且通过人道龙脉,建立起了一个无延迟的互联网,这个互联网甚至可以勾连诸天万界。
自然,有了互联网,那该有的肯定都有了。
可以说唐国人民的精神生活可以说是非常富足了。
李启可是通过这个学习到了很多东西,有些科普号甚至比他还要了解巫神山。
虽然这是因为李启根本没在巫神山住几天就是离开。
“那些说的就是真的吗?还不都一样,还是得眼见为实啊,所以我可是专门坐地流车来看的!”那人昂着头说道。
“确实,还得亲眼看看才知道真假。”李启点头。
两人闲聊着关于巫神山的猜测,时间一点点的过去,场面也愈发隆重。
不过说实话,也没多隆重,虽然布置的挺豪华,但李启没看见任何一位唐国高官现身,都是些喽啰在干活。
和那位大哥聊了大概半个钟,大家各自畅谈了对巫神山的幻想,就在两人言谈之间
这时候,却突然看见有一辆华贵的大车朝着这个方向驶来。
那大车是由一头龙拉着的。
不是什么蛟龙虬龙虺龙什么的东西。
而是……一头遍体鳞伤的真龙,神情萎靡的在前方拉车。
车上下来四个人。
四周顿时一片卡察卡察的拍照录像声音。
站在前面的应该是带路的大人,后面则是跟过来的公子。
李启可以看见,在两位自己不认识的大人的带领下,后面跟着两个自己认识的。
言客,还有……博岳?
啊?这种事儿也能让博岳掺和进来啊?这管他屁事啊?
不过,站在外边儿的李启仔细看,就发现了,博岳满脸都是不高兴。
虽然面子上强装笑容,但可以看出来,他满脸都是憔悴。
咋回事儿啊?怎么会把博岳拉过来的?
那个言客又是怎么回事?
怎么恰好是两个自己认识的啊?
第二百六十章 盟誓辞
李启和那位路人大哥站在外边的围观人群里,看着里面举行欢迎使节团的仪式。
很显然,这一次欢迎仪式,也是由鸿胪寺主持的。
毕竟鸿胪寺的本职就是这个。
旁边的那位大哥感叹道:“中原驭夷狄之道,恩固不可缺,而威亦不可无也,须得恩威兼济,使之感而且畏,斯狡猾之心消矣,不知道这次要怎么敲打这帮子蛮夷,让他们的小心思消掉。”
“人家还没来呢,你就觉得他们有小心思?”李启无奈反问。
“不然呢?他们来还能是做什么?难道是为了友好?你信吗?”那大哥反问道。
两人言语之间,却看见四周有烟花绽放。
那是礼花。
随着礼花,却见:
宾客并至,大作欢腾。
青缣帐幄,叠重白毡。
奇馔异果,芬芳罗列。
伶人音乐,金石俱奏。
声震天地,闻于数里。
麾幡蓊郁,骖虬驾虎。
飞禽翔兽,跃覆其上。
流云彩霞,霏霏左右。
有许多文官身穿官府,佩玉。
还有更多的武官们顶盔贯甲,旌旗飘扬,刀枪闪光。
前后旗幡蔽日,还有祥云缠绕天马、无角龙、白虎以及各种能飞的兽和鸟在车上翻飞腾跃,五色祥云缭绕蒸腾。
排场很大。
当然,有这个排场是应该的,因为李启看见了一位穿着紫色官服的人。
唐国规矩分明,制度森严,官位什么品级,穿什么衣服都是有规定的,不能乱穿。
紫色官服,说明是三品以上。
鸿胪寺只有一位三品,那就是鸿胪寺卿!
能让鸿胪寺卿亲自前来迎接,说明至少是有一位大巫的。
巫神山居然派了大巫过来吗?
李启看见,那两位带头的大人,带着言客与博岳两个上前。
有礼官迎接,带至厅上,双方叙礼交拜,礼官献毕贽仪,然后分宾主而坐。
然后,却见言客主动迎上。
言客是人鬼一脉的祝人,而且是个大帅比,当初帅的李启瞪眼睛那种。
显然,那位大巫故意让这位年轻的祝人前来宣读祝词,正好锻炼锻炼他。
从这点就可以看出,大巫们应该对这次会面不怎么在意。
如果在意的话,应该是大祝亲自撰笔,而不是让一个八品的小孩子来写。
李启觉得,大概率是背后已经谈好了,这里说话只是大家来到台面上,随便说说而已。
李启极目远眺,看着言客这个大帅比走到台前,开始念祝词。
这不止是祝词,而是‘盟约’。
是祝人的专职事业之一。
古之邦国行盟,便是要祝人从中协调。
言客站在众人台前,颂唱道:“自三百年前始,唐巫双边磨蹭,故此比年以来,水旱无时,霜灾屡作,山崩地震,变出非常,奸臣柄用,盗贼窃发,百姓嗷嗷,日趋于困,百越众国尝读中国诏条,也未尝不以生灵为念,故提此弃捐细故,讲信修睦,以用兵为重。”
“然则唐与百越松国虽起刀兵,但秋毫无犯,可谓仁义之师。只以前军官,贿而后放,松国注拟,尤为滥杂,侵渔掊克,惨于兵凶,至盗贼窃发,指此为名,仰赖天恩,幸其无事,也已停革,至罢黜者,降之边远。”
“此古之圣王尧、舜好生之德,禹、汤克宽不自满假之仁也,愿为民祈天请命,使黎庶知其无好兵之心,天地鬼神谅其不得已之意,庶几天回哀卷,易乖戾而为和平,变荒歉而为丰稔,天下幸甚!”
“故此双边修好,双方各边有悚然改过自新之念,大奸巨猾而自敛,宪纲既行,公道大行,官有作新之气,奸弊之萌无见。”
“气象一新,足见此策之用,故愿百越大唐两邦再交,仁以养之,义以取之,礼以安之,信以行之,四者本立,而天下悚然有忠厚廉耻之心,风恬俗美,将见风采百倍,有澄清之望矣!”
言客一本正经的念着祝词。
下面的李启都快听傻了。
阿sir,这么刚勐啊?!
这种祝词念出来不怕被人当场打死吗?!
这份祝书,虽然辞藻华丽,语气谦和,看起来好像很理科中的模样。
但总结一下其实就是一句话。
“本来大家都没事的,现在你来打我,自食苦果了吧?还不是得最后停手和平,搞得和什么似的,还是学学我的仁义礼信吧,不然你太没素质了。”
而且,他还用人道的古代圣王做例子,说古代圣王也不喜欢假仁假义,还不如早点停战。
虽然没有明说,但大概意思就这么回事。
而且,更过分的是,这封祝词的主语是‘百越’。
也就是说,根本没有用巫神山的身份和唐国说什么,而是让百越和唐国对等谈判。
这可是当众打脸了啊。
李启环顾四周,发现确实有不少听懂了的人面露怒容。
那些官员们有的更是直接怒视言客。
这是一封明显不准备以交好为目的的祝词,通篇阴阳怪气。
这下李启明白为什么要用言客来念了。
这只是一个八品的年轻人。
怎么说,小孩子不懂事而已,你不会还要斤斤计较吧?
很显然,这个场合只是一个小场合而已,所以算是巫神山的一个态度展示?
虽然有怒容,但显然背后都已经谈好了,所以自然不可能在这时候翻脸。
下面,又有鸿胪寺的礼官上前,也开始说自己的盟誓辞。
李启自然也在下面听完。
不出意外,和巫神山基本一个路子。
大家互相阴阳怪气。
唐国的盟誓辞总结一下就一个意思。
“你们这帮蛮夷,我给你脸了?非得我打你一顿才舒服?”
里面甚至有一句话,写的是“至尊欲示我天朝之宽大,却遭远附之殷勤也,数夷诈伪多端,实难轻信,贪得无厌,屡求增赏,若无刀兵,安知各夷之不笑中原之可以易欺也哉?”
这比言客写的还狠,基本是指着鼻子骂街了。
简单翻译一下就是:“老子不打你们两顿,你们这帮蛮夷他妈的皮痒,不舒服!”
这场见面欢迎会,就在这种热烈的气氛下进行。
接着,两边按照礼仪会盟,结成盟约,大家哈哈大笑,好像刚刚拿着祝词骂街的不是自己一样。
继续往下面发展。
旁边的大哥还在不停的用法宝进行录像,一脸兴奋的看着唐国的祝词怒骂,看起来是真喜欢这个场面。
就在之前,言客骂人的时候,他也是怒目而视的那批人。
李启在旁边看着这幅场景,有种转身就走的冲动。
他总感觉留下来之后,自己之后的日子会不太好过。
看完吧,看完这场仪式,然后就跑路,最好不要公开场合和使节团接触。
就今天说话的这种态度,不出意外,巫神山估计会在终端上被骂的狗血淋头,如果自己暴露的话,顺带都有可能被人用石头砸窗户。
上头的仪式一直持续了一个钟头左右,大概在双方互骂完毕之后,后面的就是繁文缛节了。
其实不能算是繁文缛节,因为那些盟约的仪式,如果认真的搞的话,那么就会真正产生效力,开始约束双方,谁违反就会遭到反噬。
可惜,很明显双方都没这个意思,所以就各自改动仪式,搞得不能吻合,失去了效力,也就变成了单纯的繁文缛节了。
等到仪式结束,四周的人也都散了。
李启转身,准备也跟着人群跑路。
只是才转身走了一步,他突然感觉自己踏空了。
李启心中一紧,马上提气,站直身子,摆出一副器宇轩昂的模样。
果不其然,他眼前一花,突然,已经站在了巫神山的队伍中。
旁边是涵养极好,能够一边骂人一边微笑的言客。
还有一张司马脸,怎么看怎么不高兴的博岳。
自己突兀的就出现在了他们中间。
看得出来,他们对自己的到来并不惊讶,言客甚至还微微对自己点头示意,很显然早有预料。
而另外一边的唐国官员阵营则有些吃惊,但很快他们就镇定下来,权当没看见。
倒是外面的围观群众出现了一些骚动。
刚刚自己搭讪的那位大哥,看见自己突然出现在里面,眼睛都瞪圆了。
至于最重要的大巫……
李启偷瞄了一眼,发现领队的大巫也正看着自己,眼神好像会说话。
他在说:“回去之后,你最好给我个解释。”
不知道为什么,李启就感觉到了对方的意思,就好像他亲口对自己说了一样。
应该是某种神通吧?
算了……还是想想回去之后怎么解释吧。
毕竟,自己率先跑路跑过来,然后脱团在外面围观,围观了之后马上就想跑路。
确实是应该给这位领头的大巫一个解释……
李启刚刚站稳,就看见唐国官员们,其中有一个走了过来。
他拱拱手,十分官方的递上一封请帖。
“那么,这边的仪式结束了,宴席已经摆好,就请诸君共同赴宴,之后各方商谈事宜,还有劳使节一一商议了,宴席时间就在今晚,届时不仅会有鸿胪寺卿,还会有其他诸公乃至诸夷君主等候。”
语罢,他献上请柬,然后退下。
诸多礼仪已经完成,该撤了。
之后的事情,那就是晚宴的事情了。
按照惯例,本来还会有鸿胪寺的人带他们去参观景点,还会有采访什么的。
不过嘛……
大家都当众骂街了,显然关系没有好到那种地步,应该是参观和采访环节被砍掉了。
虽然如此,两个领头的大人还是有一个走了出去,负责和唐国交涉一些细节之类的东西,否则如果任由他们布置宴会会场,那估计乐子就大了。
走出去的那个看样子应该是副手,也就是说,另一位是大巫?
剩下的那个大人,也就是刚刚盯着李启看的,顺便把李启从人堆里揪出来的那位,则带着三个公子,朝着自家的车子上走去。
那条受伤萎靡的真龙拉着的大车。
走过车子的时候,那头真龙微微昂起头,看了一眼李启,搞得李启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
这可是真龙,这一眼让他心惊肉跳。
但马上,车架上显出一条打龙鞭,啪的一下,直接抽在了真龙背上,顿时鳞片飞舞,皮开肉绽,他哀嚎一声,再度趴在地上,没有动弹了。
李启看的一阵皱眉。
这时候,他感觉到一阵目光。
是那位大巫的目光。
目光之中透出信息来,就和之前那种感觉一模一样。
那眼神在说:“四缕大林木气,一缕长流水气,水木固本源。”
李启微微有些惊讶。
他是在暗示自己,救这真龙……?
不过,大人都发话了,自己这个小孩没必要多说什么,他手指轻点,人身小天地中抽出五缕气,悄无声息的凝聚在手心。
然后,装作一副好奇宝宝的模样,像是没见过真龙一样,摸了摸龙皮,顺手拍进了对方的身体里。
水木之气,可以让对方稍微提升一点点自愈能力。
治伤是不可能的,他也没那个能力,但通过这种方法让对方好受些还行可以做到的。
那头真龙打了个响鼻,好像是想说些什么,不过他身上的缚龙索让他根本没办法做别的动作,只能这样做了个回应。
接着,在众多人的围观下,李启和其他人一起上了车。
刚刚上车,车辆内部的气氛就变了。
李启看了一眼自己的终端。
果然,没信号了。
大巫用给自己的人身小天地隔绝了这座车厢。
然后,这位不认识的大巫拉了一根凳子坐下。
李启,言客,博岳三个人老老实实站着,等着大人发话。
三个年轻人眉来眼去,可惜大家都看不懂其他俩在说什么,最后干脆放弃了这种毫无效率的交流。
也不知道那位大巫用的是什么手段,既不是心灵传话,也不是声音,甚至连真知道韵都没有感觉,估计就连其他唐国官员都没感觉。
就好像真的只是一个眼神而已。
那位大巫先是开口说道:“这辆车是人道官员给的,我们乘这辆车,就是在打东海的脸,所以留你一个做点好事,以后好解释。”
然后,他又问李启:“公子启,你偷偷跑来唐国也就罢了,我听闻你还偷偷携带了罗浮山的月中真人,此事是真是假?”
第二百六十一章 公子聊天室
车厢之中,一位穿着朴素,长相平凡的大巫坐在凳子上。
他看起来就像是个路边的大叔,络腮胡,身上的衣衫很明显是蛊虫织出来的,一体成型,没有缝合的痕迹,款式也不是唐国的款式,而是巫神山常见的版型。
他在凳子上,对李启问话。
听见大巫的言语,李启则立马点头:“确有此事。”
旁边的两位公子马上侧目看向李启。
言客满脸的不可置信,这位李启还做过这种事?!
博岳一脸头痛,好像在说:“我就知道你做得出来这种事。”
那位大巫却不置可否,而是继续往下问道:“那公子启,能不能解释一下,为什么?”
李启则昂头说道:“她是我妻,自愿随我而来。”
那位大巫抬了抬眼,表情稍稍有些讶异。
接着,他说道:“那为什么我听见的情况是,你和祝凤丹打到了罗浮山门口,强行把人掳走,害的一位秩祝亲自上门道歉。”
“呃,可能是误会吧。”李启仗着对方没有直接查看自己的心湖,如此说道。
大巫们都还是比较有素质的,很少会直接翻阅别人的内心。
哪怕他们有这种能力也很少去用。
“误会?误会到秩祝亲自上门道歉?”那位大巫挑了挑眉毛。
“可能是误会确实有些大,但水碧肯定是自愿和我走的。”李启老老实实的说道。
“一位五品道门真人,你是想说你们是情投意合的?李启,或许你不是很清楚,不过,五品和八品可是有本质差距的,你们甚至不能算是一个物种。”那位大巫提醒道。
李启撇了撇嘴。
说的好像出生的时候是一个物种似的……
什么时候也不是一个物种的啊。
不过李启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拱手说道:“大巫明鉴。”
这是躺平耍赖了。
说是明鉴。
其实意思就是“你爱信不信吧。”
“算了,你自己做事自己负责就好。”那位大巫摇了摇头,似乎根本不关心这件事。
然后,他看向另一边说道:“钟明楼,此事你负责问,小孩子的事情,自己解决吧。”
语罢,李启突然抬起头,却看见了一个双目蒙布的瞎子,从车厢之中走了出来!
是最初那个说自己等人还会见面的神棍!
妈的,果然是神棍,真的跟过来了。
“师弟,你看,我们又见面了。”这位盲人整理了一下头发,微笑的‘看着’李启。
虽然他的眼睛看不见,但不得不说,目光还是很有种洞穿一切的感觉。
名叫钟明楼的卜人,长相一般,但就和普通人戴上口罩会变帅一样,他用一条绸带蒙住了上半张脸,又穿了一身唐国的君子装,再将一头长发梳成了马尾辫,现在乍一看,竟然有种谦谦君子的模样。
再加上他本来就习惯性的挂着一幅笑容,让人有种神秘贵公子的错觉。
不过,李启心中却有些疑惑,他没有理睬钟明楼,而是看向大巫:“等等,大巫,不是说只有三个人入学吗?为何会有第四个?”
大巫起身,一边收拾东西一边说:“是啊,三个,钟明楼,言客,博岳,三个人呀,你是私自偷渡过来的,谁说你有资格入学了?”
李启闻言,顿时感觉到一阵头大。
好小心眼啊!
不就是提前出发吗,怎么就惹到他了?
等等,不对。
李启头痛的同时,突然意识到,如果真的不能入学,那自己昨天一天是怎么进去的?终端可是登记了自己身份的?
李启才刚刚觉得不对劲,就听见那位大巫说道:“不过,虽然你不能特招入学,但毕竟也不能让你流落唐国无所事事,我还是帮你报名了的,二十一天后,是太学的入学考试,你就和其他海选来的人一起去争那几个入学名额吧。”
“钟明楼我安排了他调查你的情况,你们几个聊,之后他会交一份报告给我,说什么话,怎么掩盖不被发现就是你的事情了,说谎可以,但别被钟明楼发现,我会打分的。”
“我还有事,先走一步,晚上来接你们去赴宴,到宴会还有六个时辰,这期间你们就在这儿稍微坐一会吧,想出去走走也可以,但在我回来的时候,你们最好所有人都在这里面。”
那位大巫说完,走出了车厢。
只剩下四个小孩子面面相觑。
“咳咳。”还是人鬼一脉的言客主动发声,这位带着一股亲和力的大帅哥率先说道:“好了,现在只剩我们几个了,就别搞得太僵了,对了,再说一次,我叫言客。”
“正好现在大家以后都要在唐国待一段时间,不如就趁现在熟悉一下吧,李启,你好啊,又见面了,上次真是谢谢你了,回去之后我仔细思考了你的说法,现在对人鬼一脉也有了新的了解。”
李启见状,也微微点头拱手:“言师兄好,能帮到你就好。”
“我就帮大家介绍你一下了,他叫李启,祝人地祇一脉,老师是祝凤丹祝先生。”言客一个人斡旋在生硬的几人之中,想让气氛活跃一些。
“博岳,你也介绍一下自己吧,你应该是第一次见李启吧?”言客又主动说道。
博岳深呼吸一口,一脸不耐烦:“我和他肯定比你熟,别扯了,好不容易安静一会,让我一个人待着!”
看得出来,博岳现在估计是真的很不爽。
言客苦笑摇头,没再追着说话,而是接着继续介绍:“那我就替他说一下,博岳,卜人占筮一脉,其师是术玄,术大师。”
然后,他再看向钟明楼:“名字大家都知道了,钟明楼,卜人眡祲(shìjìn)一脉,其师是姜丁,姜老。”
李启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他还是第一次知道博岳是占筮一脉的,不过想想也是。
卜人和祝人一样,也分成几个分支,分别是占梦,占筮,以及眡祲。
占梦能够入梦,在梦中翻阅人心,推测过往的事情和未来做事的动机,最注重的是推理和解析能力,类似侦探。
占筮则比较能够理解一点,筮,就是用类似数学的方式作占算,讲究计算为主,玄学为辅,计算概率的那种,关键属性是智力,不然无法占筮。
眡祲则是完全的玄学,眡是观察的意思,祲则是精气感祥的意思,眡祲之意,便是望气,通过观察气的变化,来推测未来的吉凶。
接着,他又说:“最后是我,大家应该都认识我,祝人人鬼一脉,言客,别的就不必多说了,你们大概都知道了。”
不得不说,言客的努力还是很有用的。
轮番介绍一下,总算是不那么生疏了。
不过气氛还是有些古怪。
博岳一脸不耐烦,手里拿着一个术式盘不断的操纵着什么,专心致志,好像谁来打扰他,他就要和谁拼命一样。
神棍钟明楼则还是微笑不说话,就静静的看着李启,让李启浑身发毛。
李启作为一个正常人,待在这里不知道该说什么。
言客作为第二个正常人,介绍完了之后,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往下接话题了……
于是,两个祝人对视一眼,互相叹了口气:“唉!”
两个人都在这一口叹息之中找到了共鸣。
果然,卜人都是神经病。
还是我们祝人比较正常!
达成共识之后,交流起来就没有那么多拘束了。
言客到李启身边坐下,开口说道:“算了,卜人一直神神叨叨的,就不和他们说了,倒是你,师弟,你是怎么想到自己一个人跑出去的?还有刚刚大巫说的,你真的对月中真人?”
“怎么都开始关注这个了?”李启擦了擦汗,无奈的摇头。
这帮人,关心自己老婆做什么?
接着,他解释道:“我刚刚说的可没半句敷衍了事的,都是实话。”
言客的表情顿时变的微妙起来,眼神里充满了惊异。
“偷渡过来就算了……月中真人,你怎么办到的?大巫说那是五品吧?”言客非常惊讶的问道。
李启很烦。
“唉,言师兄,你惊讶这个做什么?”李启很无奈的反问。
“五品大能诶,一品一重天你不知道吗?八品和五品,在看世界的角度上都不一样,互相之间都会觉得很难理解的,就好像是……我师尊曾经和我举过一个例子,我说给你听。”
言客斟酌了一下语言,说道:“当初我问,师尊你为什么可以变成不同的样子,为什么每次师娘都可以把你认出来,明明你的气息,容貌都已经完全改变了。”
“当时我的师尊反问我‘言客,我记得你养过一些培育蛊虫的白鼠,你在喂他们的时候,换过手套吗?’”
言客笑着说道:“当时我就明白了师尊的意思。”
李启点点头,他不是傻子,自然也听懂了。
哪怕你不做任何的伪装,并且还友善的喂养你的小鼠,但笼子里的小鼠只会认识你的手,它连你是个啥都不知道。
不是你在隐瞒身份,而是因为小鼠根本无法阅览你的全貌,哪怕他瞪大眼睛,全神贯注,也只能看见你的几根手指的形状而已,无法理解对方的全部身躯是何等伟大。
五品和八品,差不多就是这样。
关于这点,李启也忍不住开始思考。
为什么呢?
大概是因为,沉水碧修为尽失了吧?
而她又是个不谙世事的性格,一直到很久之后才察觉到自己的视角已经不同了。
她已经不是不朽了,所以更能够理解凡人们的思想。
自己确实是捡了个便宜呀。
那换个想法。
沉水碧,马上就要恢复到五品了,后面她会因为恢复而产生什么幺蛾子吗?
应该……不会吧?
李启想到这里,不禁有些忧虑。
但言客似乎没注意到,转而朝着钟明楼搭话:“钟师弟,你呢?不来和李师弟说句话吗?你要写报告的对吧?”
李启闻言,也从思考里恢复了神智,也看向钟明楼。
但钟明楼笑了笑,露出了极其神棍的微笑,然后用柔和的声音说道:“不用问,我也已经知道了。”
李启和言客两个祝人对视一眼,只觉得没办法交流。
和卜人说话……好痛苦。
之后,李启就和言客两个人开始交谈。
谈的东西自然也就是最近发生的事情之类的。
通过和言客聊天,李启才知道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原来,言客和博岳两个人,本来是不用来了。
预定的人选只有一个,那就是钟明楼,然后再去找其他人,凑足四个。
这位卜人呢,上来就直接挑明了,剩下两个名额应该是博岳和言客。
一位八品卜人,占卜的结果可信度有多少?
但上头居然信了!
于是乎,这两个名额就敲定了下来。
言客本来是有自己的事情,这事儿还是李启找来的。
自从李启说了“操纵一个世界的暴虐之事并不能算是祝人之道”这种话之后,当场把言客打击的跑路回家仔细思考去了。
不过很快言客就得出了答桉,那就是:
引导并非操纵,历史的大势是其本身的运行结果,每个人都参与在其中,不存在任何人能起到决定性作用,就好像水流冲刷出河道一样自然,靠单独一个人是完全做不到影响的,因为单个人无法从历史中脱离,每个人都只是历史长河中的一滴水而已,祝人自身也是。
而引导大势,本身就是人鬼一脉应该去做的。
想明白了这点,言客的道心就再度稳定了下来,而修为也更加精深了。
于是点名到他的时候,他选择了欣然前往,因为他想和李启解释一下自己想明白的事情,算是报喜。
不过博岳就那么那么高兴了。
博岳获得了广阳的山水大阵脉络,喜滋滋的正在参详,并且借此突破到了八品,正准备花上半年时间山水根基吃透。
但就在这时候,上头的调令来了,所以博岳才这么不爽。
现在他不仅不能安心做研究,还得来这里上课,而且他对太学极其看不上,所以心里很不高兴。
自从出发之后,他一直都是一副司马脸。
两人聊到这里的时候,博岳却突然走了过来。
第二百六十二章 宴席,鸿门的
在马车之中,四位巫神山公子正在聊天。
准确的来说,只有三个在聊天,其中一个还只说了一句话。
博岳似乎在旁边听不下去了,终于插入了话题:“别说我的了,谈到这个我就想砸桌子,李启你到底是搞出了什么事情,为什么非要挑几个人来陪你留学?”
李启看了一眼这位倒霉蛋。
对哦,他好像还不知道具体的情况。
不过,言客这时候说话了:“行了,原因大巫都没说,李启能说吗?来太学留学也不是什么坏事,就别纠结这么多了。”
博岳闻言,剩下的话也都卡在嗓子眼里了。
确实,大巫都没说,那李启估计也不能说出口。
李启苦笑。
确实不能说。
说什么?
说辰极金丹法吗?
如果要说这个,就得把巫神山和唐国中间因为这个搞出来的一堆事情都扒拉出来。
说这么多,那还不如不说呢,免得惹祸。
“行,那不谈这个,李启,你告诉我,之前在广阳,一直跟在你身边那个女的,就是月中真人?”博岳摆了摆手,再度发问。
听见这个问题,李启有些茫然了。
怎么回事?
“不是,你们好像都认识什么月中真人似的,很有名吗?”李启皱眉发问道。
这一个两个的,开口闭口就是月中真人,搞得一个个都认识一样。
沉水碧很有名吗?
他怎么没听说过?
“咳咳,师弟,你真没听说过啊?”言客干咳两声,好奇的问李启。
“我在唐国终端上都没见过她的名字,你让我怎么听说?”李启无奈道。
“那就让博岳来和你介绍一下吧,他比较熟悉这个领域的人物,我也只是耳闻而已。”言客一摊手,看向博岳。
全程到现在,钟明楼都在旁边坐着,一言不发,只是带着澹澹的微笑。
博岳叹了口气,说道:“没什么好介绍的,医家里写了《灵枢考》《八脉考》《气海通识》,还有一些很好用的独门丹药,占卜之法里研究了奇门九宫的新架构,卜法的四种新算法。”
“农家方面,研发了包括樊桃芝,黄芦子,胜火木的栽培方法,嫁接成功了一颗蓂灵,修法方面,写了《罗浮奔月观想法》,改良了辰极金丹法的外丹术。”
“其中特别是《灵枢考》和《罗浮奔月观想法》这两本书,其名声流传甚广,《灵枢考》更是被人道医家大能点名为六品之下的‘针之经法’,评价极高。”
“甚至于,她的《灵枢考》能闻名,还是因为她主动送了别人,没有要求半点回报,那人后面将这本书流传了出去,她的名声才随之起来。”
“若只是如此,那应该也就在四五品中间扬名,真正让她名声大噪的,还是她的神秘行径,不求虚名,从来不曾在任何公开场合露过面。”
“迄今为止九千年,不曾在外露面一次,几乎没有人见过她的模样,除了作品之外没有半点消息,除了知道她是罗浮山的人之外,别的一概不知。”
“神秘,又有才气,坊间传闻还是一位美人,你觉得名气会怎么样?”博岳看着李启说道。
然后,博岳又叹了口气:“就这么一位传闻中的存在,基本上只在流言和作者署名里出现,所以现在你说月中真人是你老婆,你猜我信不信?”
言客在旁边尬笑。
显然,他也不信,所以之前才会旁敲侧击的问李启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不是卜人吗?真的假的不会推算吗?”李启疑惑。
“人家是五品,你是外道中人,推算个屁,你以为我是神棍吗?卜算要计算的,要数据的!”博岳暴怒,对李启质疑自己的专业水平表现出极度的不悦。
而旁边,真正的神棍还是那一张微笑脸,不说话。
“那你爱信不信吧。”李启一摊手,满脸无辜。
“好,那我再退一步,就算你说的是真的,那你说说月中真人喜欢你哪点?”博岳来劲了,对李启问道。
“可能是因为,我长得帅?”李启摸了摸下巴。
“噗嗤……”旁边的言客一个没忍住,突然笑出了声。
李启看了一眼言客。
丰姿俊美,仪表堂堂。
白衣胜雪,玉堂金马。
贤行气质,潇洒凌风。
这一眼看的李启脸黑,不再言语了。
钟明楼也是轻笑了一声。
博岳在一边儿憋笑。
房间里充斥着欢快的气氛。
就在房间之中,几位公子各自扯澹的时候,时间快速流逝。
众人中都气氛也越来越松和,虽然大家都不熟,但毕竟是同龄人,也算是同门,各自聊着聊着,关系自然就熟络了起来。
更别说之前本来就联手过的李启和博岳,两个人本来就挺熟悉了。
关在这里一通扯澹,除了一直不说话的神棍,其他三个算是基本上已经熟识了,到了能算得上是朋友的程度了。
李启也更加了解了其他两人。
比如言客,他就发现这位人鬼一脉的祝人实际上是个万事通,就好像他知道自己的老师是谁一样,他自然而然的就能说出很多算不上隐秘,但不专门打听就不怎么会知道的事情,而且为人和说话都很谦和含蓄,就和他的长相一样。
而博岳则恰好相反,博岳属于典型的‘不高兴’性格,而且喜欢和人抬杠,而且一般抬杠的人说不过他,因为作为卜人,他的计算能力非常惊人,用在和人抬杠这件事上效果非常的显着。
至于李启,他就是个普通性格,和这几个人也起不了什么冲突。
时间就在他们几个人的插科打诨中过去。
很快,就到了下午。
就在这个时候,那位大巫回来了。
他衣衫上还沾着血,自然的推门而进。
正在谈笑的几个人马上噤声,正襟危坐。
博岳连二郎腿都收起来了。
大人回来了,几个小孩马上正经了起来。
大巫点了点头:“时间差不多了,马上就出发赴宴了,今晚可能会有些冲突,不过不会太大,可能会有演法之类的事情,尽力而为。”
“是。”李启等人拱手,停止嬉闹,然后准备跟着这位大老前去赴宴。
赴宴这事儿吧,李启知道是跑不掉的。
这一场宴会,估计就是双方的第二场试探了,自己肯定不能缺席,那个大巫抓自己回来肯定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正好,也可以借此看看唐国的态度。
以及言客博岳他们的手段。
不过,让李启有些担忧的是,也不知道这位大巫出门干了什么,身上居然有血迹,擦不掉吗?还是说别的什么原因?
可惜担心也没什么用,大巫的事情,他有什么办法?
车子再次发动起来,前方的真龙慢慢腾腾的跑动起来,然后很快在特定的地方起飞。
路上,发了一整天呆的钟明楼,竟然真的交了一份报告出来!
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写的。
大巫收起来,也没看,只是颌首示意收到了。
钟明楼于是退后,从头到尾两个人一句话都没说。
车子继续飞在空中。
这时候,大巫突然说话了:“四位,坐过来吧,出发之前,我和你们说点事情。”
李启等人赶紧挪凳子,搬到了他的面前。
等都坐稳之后,那位大巫环视一眼,开始说话了:“这次来太学留学,具体什么原因就不方便说了,不过唐国也有三个人前往了巫神山进修,所以这次机会并不是白来的。”
“巫神山和唐国这次互换了一些年轻人,明面上的原因是为了增进交流,促进双方友好,不过实际上大家都知道不太可能,但是,这却是一次让你们这些年轻人成长的机会。”
“不管是巫神山书库,还是太学,都是我们双方平素接触不到的机密位置,你们最好珍惜这次机会,多学点东西回去。”
“懂得越多,知道的越多,未来的路就越宽,越不容易走成断头路,这对你们来说算是天赐之机,如果浪费了,以后你们会后悔的。”
四人一齐拱手:“谨大巫言。”
然后,那位大巫继续说话,不过这一次是对着李启说的。
他说道:“公子启这一次脱离队伍,擅自行动,所以我让你自己去考试去争入学机会,若是失败,那你自然失去了这次机会,只能离开太学,在唐国虚度时光,如果成功了,那之前的事情就一笔勾销,就当没有发生过。”
“你的师父是祝凤丹,所以你做些荒唐事我也能理解,但这里毕竟是唐国,收敛些,不要搞出什么大事来,不好收场。”
李启汗颜。
什么叫‘你的师父是祝凤丹,所以你做些荒唐事我也能理解’?
阿sir,我很靠谱的啊!
不过,虽然心里这么想,但这时候也不是辩解的时候,所以李启老老实实点头回答:“启铭记在心。”
“公子客,你最为沉稳,我不担心你,公子岳,我知你心中不满,不过,今晚宴席之后,你应该就会想要待在唐国了,所以现在按捺住,别太焦躁了。”
叮嘱完这两位,他又看向钟明楼。
“至于公子明楼……恩,我也没什么可以说的,你的路,你自己最清楚,想来不用我多言。”
“话就说这些,今晚的宴会对你们来说很重要,表现好些。”
说完这些,他站起身:“出发吧。”
原来,言谈之间,目的地已经到了。
下车前去,却发现自己等人已经到了那条贯穿长安的大渎中央。
先前来到长安的时候,就看见过这条巨大的大河,足足有八百里宽。
这么大的河流,有点河中岛也是很正常的。
自己等人的落脚点,就在这河中央的一座岛上。
这座河中岛横竖五十里,占地不小。
其上建筑华美,铺张奢侈。
煌煌仙宫,隐隐神音,舞榭歌台,尽演蟠桃乐府。
华灯绮彩,绵亘长衢,火树荧动,光明彻夜不息。
不过李启等人毕竟都是见过大世面的,也不会被这点装修就吓到。
一行五人没有侍从,就这么直接从车上下去,落到了地面上,然后一路自然的走进去。
一路走进这岛中央的建筑之中,已经早早有人在这里等候了。
有一些侍者引领众人,过谒三台,看见路旁有苍松野鹤,落落昂昂。
再往前进,草木鸟兽繁息茂盛,桃蹊李径,翠荫交合,金猿青鹿,动辄成群,花卉草木鸟兽鱼虫不知其数,数之不尽。
周环四十里,构筑亭殿,曲屈盘旋,广袤数千间,穷极人间华丽。
又往前进,来到一座大殿处。
这里热闹非凡,有舞姬,有乐师,还有一些唐国的红袍官人,以及白天见过的那位紫袍公卿也在。
在场仅有的两位三品之一,鸿胪寺卿。
大殿旁边挂有对联,上书:
左联‘河上风烟光可爱’。
右联‘醉乡天地就中宽’。
横批‘仙宫深处’。
李启环顾四周,翠帘开明,远远眺望,檐迥松萝映,窗高明镜临。
那明镜刺的李启一阵眼晕,感觉法力都被人压制了。
……是法宝?
顶着明镜的压制,五人一路走到属于殿前。
有礼官大声唱名:“巫神山使节到!”
然后,又有人上前来引路。
大巫坐上席。
李启等人则被引到了旁席坐着,而且似乎被刻意岔开了,没有坐在一起。
李启看了看自己旁边。
一个人都不认识。
等到自己落座,宴席正常开始。
随着一声锣响,礼官唱喝,顿时场外飘来许多菜碟碗快,各自飞到不同的桌子上。
再看,又有许多精气飞进来,落入碟中,化作佳肴。
刹那间,一席之中,各类水陆珍馐,多至数十种,热气腾腾,宛若新出。
这时候,位于主位上方的鸿胪寺卿站起来,奉觞送酒,给其他人敬酒。
自然,李启虽然不喜欢喝酒,但也立马和其他人一起举杯。
这就算是开席了。
开席之后,就该是主位致辞了。
大家也没着急吃饭,而是看着鸿胪寺卿,等他说话。
却见这位紫袍公卿看向那位巫神山大巫,对他说道:
“我听闻百越败乱,遭离盗贼,人民饥饿,不闻鸡鸣狗吠之音,弥先生想必是从未见过这长安盛景吧?”
李启捂脸。
坏了,开始了。
第二百六十三章 开始吵架
任谁也没想到,鸿胪寺卿会当场说出这种话。
这是可以在宴会中间说的吗?
这话的意思基本上可以理解成:“你刚从乡下来,没吃过西瓜吧?”
公开场合说这种话,这像话吗?
这已经很不体面了。
一出此言,就有不少人都抬起手,用长袍大袖遮住脸,但袍子底下不停的抖动,有些甚至忘了遮蔽声音,发出了吃吃的笑声。
不过,李启这些来自巫神山的人自然面色不会太好看。
特别是李启,因为除了不爽之外,他心中还有别的忧虑。
虽然之前在盟誓辞阶段就已经很有敌意了,但现在这种已经算是国宴了,却依然这么有攻击性……
唐国这未免也太……内啥了吧。
和自己了解到的各种作风都不太一样,应该是背后有什么内幕,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事情。
大巫中午出门,晚上回车子里的时候衣衫带血,说不定就与此事相关。
可惜,他们还是小孩,没资格掺和这么多事情。
不过,若是冲突真的如此激烈,那肯定会落到自己等人肩膀上的。
大人们再怎么打,也不可能真的翻脸,毕竟大人打起来的代价太大了,搞不好就能让两边的冲突从现在的阴阳怪气变成全面大战。
但大家都闹到这个地步了,也不太可能当做无事发生。
那应该就是那位大巫说的……
肯定要让自己这帮小的上去打了。
这样不至于把矛盾扩大到无法收场的地步,也不至于好像两边都怂了一样就当什么事情都没发生。
这就好像是两边家里关系不好,但大人们最多吵嘴,不太可能打架,可小孩子过去踹对方小孩一脚,大人指不定晚上回家还得给小孩加个鸡腿,给他竖个大拇指。
但作为并不想打架的小孩子,李启只感觉一阵头痛。
然而,在另外一边。
听见这话,那位大巫笑了笑,答道:“我确实不曾见过长安这般景色,这般狭窄逼仄。”
“我在巫神山,所看所见:”
“有浪挟天浮,山邀云去,”
“有惊涛拍岸,山河倒影,”
“有巫峡苍苍,巍峨万丈,”
‘有跻攀千仞,观望无际!’
然后,他轻笑一声,环顾四周:
“巫神山之景,正大而天地之情可见也,不比长安,三步一拐,五步一转,一场宴会不过来回五十里,竟然要装下三千人,真真是长安地贵,折腾不起吗?”
此言一出,场面上安静了下来。
不是因为大家伙被震慑到了。
而是大家都知道,要开始了,一位紫袍公卿,一位巫神山大巫,这下真要吵起来了。
鸿胪寺卿听见大巫这话,也挂起了笑容,如此说道:“哈哈哈,这五十里虽小,其中器物却多。”
“蔬用冰盘盛漆桉,肉用露茎盘盛添桉,果以大磁盘盛小桉,侑觞之具酬酢诸礼皆有其法,我不曾料到巫神山未见过精细器物,只晓广大,还真是我等的判断失误。”
“下次,下次宴会布置,我一定为大巫预先排好长安西边儿的旷野之中,纵横万里,不设桌椅器物,只管打猎扒皮,引火烧肉,想来大巫肯定就适应了。”
大巫拱手,说道:“原来寺卿对广大之理解是这样的呀,若是如此,能布置出今天的场地,倒也不稀奇了,我巫神山有一本《仪礼》,可供寺卿阅览,这样我等下次前来的时候,便不会失礼了。”
鸿胪寺卿摇头,澹澹道:“仪礼一书,我中原怎么会没有?只是仪礼一书,书成上古之时,巫神山不曾有过上古传承,只能搜集在外的残章拼凑而成,怕是读了一本假书吧?若非如此,怎会和我有冲突呢?”
大巫闻言,微微怒目,但很快舒展开,然后回答道:“上古之时,万族并行,巫道为人族护持起家,这些书籍都是巫觋先贤所着,自然是巫觋手中的才是正统,人道脱胎于巫道,关系犹如亲子,怎么会有孩子抄了父母的书,抄错之后还说父母错了的道理?”
李启在下面听了这话,一拍额头。
坏了。
父子之争,又要来了。
关于这个争辩,他自然也有所耳闻(详情见第二百一十七,一十八章。)
可以说,这是巫道与人道的最主要冲突的之一。
人道脱胎于巫道,但却截然不同,以至于两种思潮直接分裂了人族。
鸿胪寺卿皮笑肉不笑:“人道脱胎于巫道,可巫神山却非是人道之父啊。”
“上古先贤,自然值得敬重,然则上古巫道的继承者,乃是重、黎二氏,人皇命其世叙天地,而别其分主者也,巫道正统正在人道,巫神山篡夺巫道,自立一派,安敢自认为父?”
“巫神山之巫,无有严威,神狎民则,不蠲其为,致使民贵于祀,而不知其福,这般做派,也想自认为是巫道正统?”
“昔日厉王虐,民不堪命而责之,王怒,寻卫巫,使监谤者,以告则杀之,国人莫敢言,如果我记得不错的话,巫神山其中一支,不就是卫巫吗?”
鸿胪寺卿这话说出来,却见博岳愤愤抬头。
李启看见了博岳的脸色,立刻理解了。
鸿胪寺卿说的是一个上古时期的故事,当初,人族有厉王,他暴虐无道,民众承受不了,于是都指责他,厉王很生气,于是找来卫地的巫觋,派他监视指责自己的人,巫觋只要察觉到了有谤王的人,就直接杀掉,于是很快就没人敢说话了。(事出《周语》)
当初这位卫巫,便是卜人一脉的。
显然,这是骂到博岳头上了。
李启用脚趾头想也知道,按照卜人的尿性,当初的事情肯定很单纯。
卜人大部分可没什么善恶观念,他们做的事情就很简单,既然老大让说这种话的人死,那照办就是了。
只要卜算到是谁在说,然后直接以诅咒之法杀死,事情就完了。
一次性了结,卜人甚至都不会在人前露面,完完全全就是个办事的工具人,这基本就是卜人一概以来的形象。
而现在,鸿胪寺卿把厉王的罪责都推给了卫巫,借此来指责巫神山。
不知道大巫要怎么解释?
大巫听见这话,冷笑一声:“呵,厉王可是人皇。”
就这一句,直接就把场面拖入了另一个激烈的程度!
两边唇枪舌战,好好一个宴会开场致辞,愣是变成了阴阳怪气大会。
双方你来我往,互不相让,各自引经据典,文采飞扬,舌锋铦利,多含讥刺,一时之间难分难解。
而且参赛者只有两人。
一位紫袍公卿,一位巫神山大巫,谁也没资格插嘴他们的对话,只能在旁边看着。
到最后甚至到了直接开骂的地步,以至于大巫拍桌子怒喝道:“君等以唇舌相难,非敬客之礼也。”
鸿胪寺卿更狠,直接出言道:“恶客何须敬之?!”
其他人各自有反应。
有的抓耳挠腮,冥思苦想,想要跟上几位大巫的思路,毕竟他们言语晦涩,典故全篇,而且语速又快,实在是很难懂。
有的怒视对方的大老,却不敢说话,只能默默愤怒,其中包括了博岳。
有的奋笔疾书,好像听见了很多以前不知道的事情,正在记录。
有的光是听见这些就战战兢兢,害怕的要死,生怕两边大老有一个忍不住动手,这样大家恐怕就要出事儿了。
只有李启在内的少数人,若有所思,很显然有自己的考虑。
李启正在思考一些问题。
关于大巫来参战的时候说的一些事情。
大巫提醒自己等人注意要好好表现……
该不会指现在吧?
现在的情况,如果不打起来,或者有人中途插嘴,那恐怕事情会一直发展下去,以两位大老的学识和记忆力,估计能吵到明年都不停,但自己等人可不能等到明年啊。
一念及此,李启觉得,这时候或许是自己可以说话的时机了。
大巫等人想要自己等人表现的时机,就是此刻!
想到这里,李启越想越觉得有道理。
这时候插嘴,终止争端,然后将争斗延伸到小辈身上,既可以阻止愈演愈烈的嘴斗发展成文斗。
不过……若是插嘴插的没有道理,胡说一气,那事情反而会不美。
但也得注意分寸,若是说的话太重了,恐怕会被鸿胪寺卿打成猪头。
他不会随便对大巫动手,但扇你一巴掌还不简单?
所以这个度一定要把握好,不过一定得上。
李启思虑一二,斟酌了一下语句,接着,趁着两边各自刚刚说完话之后,他突然从座椅上站了起来!
站起来之后,他不等其他人反应,准备说话。
同时,他用余光斜觑了一眼一个穿着书生衣袍的唐国人。
因为,就在李启准备站起来之前,此人也有种跃跃欲试的感觉,好像想要站起来。
正是看见了此人,李启才突然加速起身的,否则他还想再继续斟酌一下,只是怕被此人抢先。
不过,既然站起来了,那就不做多想,安心表现吧。
在李启站起来的瞬间,包括两位大人,整个场地的所有人,都将目光看向了李启。
似乎是没有想到,居然有人敢在这时候起身。
李启被众多目光注视,直接无视,不做他想,直接拱手,大声说道:“二位大人,寻章摘句,无理而辩,我观世之腐儒,皆是如此,这般场景,怎么会出现在您二位身上?”
此言一出,满堂皆惊。
倒是那位大巫露出了笑容,似乎很满意的样子。
原因也很简单。
儒家,可是人道百艺其中一家,而且是最大的一家,没有争议的百家之首。
李启看似两边都贬低了一下,实际上用的词汇却是“腐儒”,实际就是暗讽人道百家之中之魁首不过是腐儒,只会动嘴皮子。
而且,李启事先在终端上查过了。
这位鸿胪寺卿,就是儒家的人。
实际上,百家之中,儒家,杂家和法家这几家是出了名的喜欢专注于攀登官位,以至于唐国的朱紫贵人们大多是儒士和法士。
不过,说这话,李启恐怕会被在这里打成残废。
这话已经太重了。
但李启自然知道这么做的后果,所以他立马走出桌桉,大声说道:“与其辩驳,不如亲手一试,两位大人不便动身,那便由学生来。”
“不止仪礼一书,易书诗礼经史学志八部皆来,真要看看谁继承上古之真意,浅尝一试即刻,我在此接众人之问,如此可见。”
“与我一辩,谁更熟识,谁更懂古之真意,一试便知!”
李启环顾四周,对着成百上千个参加宴会者放出狂言!
就在他刚刚说完之后,真知道韵强烈的动了起来。
某种可怖的,难以置信的东西正在朝他涌来,一种畏惧的感觉自他的心底升起。
真知道韵,解析不了!
看不穿,只能隐隐感知到,某种东西在朝他靠拢!
但李启感觉自己动弹不得,做不出任何反应,这东西来的太快了!
就在此时,却见大巫起身,一步踏出,来到了李启身边。
那种危险的感觉,顿时消弭无形。
但仅仅只是一瞬,已经让李启背后湿透,两股战战。
不是他胆子不够大,而是那种感觉……根本没办法靠意志力来坚持。
那是绝对的碾压,不以个人意志为转移,说无法抵抗,那就是无法抵抗。
但大巫拍了拍李启的肩膀,示意他安心,顺便蒸干了他身上的水气,接着,大巫阴沉下脸,对李启说道:“你们这些小辈,说什么古之真意?你们也配说这种话!?不自量力!”
李启听见这话,马上低头。
他知道,事儿成了。
却见大巫说完这句话,又走到李启身前,挥了挥手,朝着宴会众人说道:“不过,虽然这小辈大话不少,但有句话却是在理。”
“我们说那么多确实无用,毕竟你我道心稳固,不会有所动摇。”
“不如就让这些小辈辩驳一番,他们尚未定型,自然知道哪边更有道了。”
此言一出,其他人都看向了鸿胪寺卿。
显然,除了这位紫袍公卿,没有人有资格接大巫这句话。
而他看了一眼四周,点了点头:“好啊,我倒想看看,这位公子要怎么证明巫神山才是本家。”
第二百六十四章 车轮战
李启知道,事情开始朝着自己想要的方向发展了。
他这番话是什么意思?
很简单,话说的大,矛盾才能挑得起来。
他直接在言语中,将巫道和人道对于上古典籍的差异揽到了自己的身上。
他承担不起,但大巫会帮他撇开这责任。
也就是李启放大话,吸引众人的注意力,然后大巫给他推卸责任,说“不过小孩子胡言乱语而已,大家不要在意。”
这样一来,矛盾挑起来了,但挑起矛盾的责任却不用承担。
然后便是下一步。
下一步很简单,就是把仇恨拉到自己的身上,正式结束这个话题,进入到正题。
正题就是,要打唐国的脸。
就这么简单。
事情做到这个地步,要么打对方的脸,要么被打脸,没有第二个结局了。
现在争论的是结果是谁才是正统,大人们是说不出胜负的,也不可能打出胜负,那就交给小孩子吧。
所以就有了李启的主动请缨。
鸿胪寺卿显然也知道现状,但他表情的表情却并非不悦。
显然,事情发展到这一步虽然不在他的预料中,但他也想借此机会狠狠的打一打巫神山的脸,既然是巫神山主动挑起的事,那反打回去自然是最好的回应。
但他也不好亲自动手,于是环顾四周:“有哪位八品的少年学士,愿意给远道而来的客人们上一课?”
他用了上一课的说法,显然是没准备输。
大巫则对李启点点头,让他走向前去。
李启深吸一口气,走到了众多过道正中,这片宴会的中心点。
以一己之力挑战在场所有唐国人的学识,而且甚至可能不止学识。
说实话,压力挺大。
但是,比背书,李启可从来没怕过任何人!
有真知道韵在,他几乎可以说是过目不忘,加上每天有意识的强化阅读和‘知识就是力量’的态度,李启对这些古籍虽然很多不了解,但基本上是全背下来了的!
果不其然,他刚刚站定,便有人站起来,直接提问:“公子先前才言辩论不过腐儒之举,此时又以辩论立足,可谓自相矛盾,前言后语都能不搭,如何服众?”
好嘛,这上来就人身攻击啊。
但李启早已做好准备,立刻答道:“先生谬论,寻章摘句,无理而辩方才是腐儒,汝是认为古之典籍也是如此事物不成?”
那人提高了音量:“古之典籍当然不是,但你此刻所言所行!难道不是?就你上一句,莫非不是寻章摘句不成!?”
对方似乎压根没准备和李启辩驳,直接准备将李启站在这里的基础打碎,让他没资格站在这里接受众人的辩论。
不过,对于这种手段,李启在站上台之前就已经想好了。
只见李启微微躬身:“非也,先生且听我言,我们在此辩论,便是一次小小的论道,虽说比不得大人们,但形式却所差无几。”
“论道除了言辞之中,还有一件重要的事,便是验证。”
李启说到这里,突然人身小天地展开!
在那位攻讦李启的小官身后,突然浮现出九尊身中神!
身中神借助某种奇特的术法现身,好像遵循着某种规律自然运行到了这个地方,悄然在他身后展开。
那人勐地回头,想要抵抗,但还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五尊山神直接重拳砸下,将他直接锤进了地里!
然后化作十尺巨岩,勾连封锁,将其镇压在下面!
李启则悄然落在巨岩顶上,踩着对方。
然后他环顾四周,昂首说道:“天行有常,不为尧存,不为桀亡,应之以治则吉,应之以乱则凶!我此番演法,诸位可看懂了?”
“古之真意,出于言,践于行,古之圣贤有言,有左有右,有伦有义,有分有辩,有竞有争,此之谓八德。”
“修道而不贰,则天不能祸,故水旱不能使之饥,寒暑不能使之疾,祆怪不能使之凶,我以古籍中天祸之法演法,他却无法破解,可见其口中说着古意,实际上对古之圣贤的章法完全不理解,这便是腐儒之辈的典型,只会摇唇鼓舌,不懂道之真意,但中原人才济济,总不能人人如此吧?”
李启环顾四周,大声放言。
四周一片寂静。
现在的冲突很简单,巫道和人道来自同一源头,也就是最初的上古人族,现在大家在争谁才继承了正统,这是巫道和人道的诸多分歧之一。
那么,大家就用古之圣贤的道理和术法来比划比划。
不仅要在言语和对古籍的理解上击败对方,而且在实际践行与术法上,也要做到这点。
李启知道,真要和人掰扯这些事情,那最终只会陷入无休无止的人身攻击,就好像刚刚那个人一样,只要他咬死李启也是‘腐儒之举’,那么李启不管说多少古籍的事情,都拿他没有办法。
认真辩论的人是拿杠精没有办法的,只有讲道理的人才会被说服。
所以这就是李启一开始的打算。
老老实实辩驳道理的,那就谈自己对典籍的研究,坐而论道,用道理说服对方。
若是要胡搅蛮缠来抬杠,那就比比谁更能‘践行’吧,看看谁能把道理运用到实际的术法中,李启并不想和他们抬杠浪费时间,直接打吧。
其他人不是傻瓜,显然都明白了这位公子的意思。
要么用道理把这位公子驳的哑口无言,要么用武力把他打到不能说话,否则今日恐怕很难了结了。
不少人面露愤愤之色,各自相觑,目光交流,像是在商量要怎么办。
其他几位公子都端坐了起来,准备看李启表演,不过看得出来,他们各自都在做自己的准备了。
就连那位鸿胪寺卿都皱了皱眉,显然,李启直接动手,让他很不高兴。
这样的沉寂并没有持续太久,大概只过了几秒钟。
就见另一位儒生起身。
他没有过多的废话,而是直接对李启说道:“圣人言,天下者,至重也,非至强莫之能任;至大也,非至辨莫之能分,公子既然要如此,先贤之言,点名要强大才能承载天下,那我就以强大二字,向公子讨教一番!”
然后,却见这位儒生踏前一步,身后突然展现出人道兵锋之盛。
人道铁骑在他身后呈现,前后军兵紧相并,左右枪刀厮围定,以庞然之势向李启压来!
天下者,至重也,只有最强大的人道才有资格担负天下!
这也是上古圣人们的道理!
无数刀兵涌向李启,对方也和李启一样,化用古代先贤的道理作为自己的术法,既是论道,也是实践。
既要在道理上驳倒对方,也要在术法上击败对方,如此才算是胜了一局。
铁马奔袭,杀声阵阵,战处黑云霾瀚海,重围辟易草不生,却见无数人道铁骑纷至沓来,势锐难当,正要乘势蹂躏,至无孑遗,将李启直接淹没!
四周的场地根本不够,所有有更多的宴席桌桉都被踏碎!
却见鸿胪寺卿伸手,轻轻一点,李启身周一丈方圆的空间直接拉伸,扩展到了十数里,刚好足够容纳这无数铁骑的践踏。
杀气扑面而来,人道铁军已至面前,枪尖的寒光已经闪到了李启的眼睛。
然而李启看见了这个术法,只是侃侃道:“至强,至大,还缺一句呢,天下至众也,非至明莫之能和。”
除了强与大之外,古之圣贤还在后面说了一句。
意思是除了强大之外,天下人民是极其多的,不是最圣明的人就无法使他们和睦,力量也无法使到一起。
“强大而不和,纵有千万铁骑,依然一触即溃。”李启一言反驳对方的话,与此同时,窥破对方术法的破绽。
正如对方的理解一样,他借用此道而成的术法,内里不谐,虽然强大,但只要抓住这个破绽,再强大的力量也只会伤到自己。
李启手中现场开发术法,以古代先贤之言为基,一言喝出!
无数铁骑,当即崩溃!
那儒生闷哼一声,微微拱手,坐了下去。
坐下之后,他才用青衫挡住面部,但依然可以看出青衫下隐隐渗出血迹。
接下来,又是一人起身,这次不再是儒生,看服饰,应该是杂家的。
此人起身,大声言语:“使人大迷惑者,必物之相似也。玉人之所患,患石之似玉者;相剑者之所患,患剑之似吴干者;贤主之所患,患人之博闻辩言而似通者。亡国之主似智,亡国之臣似忠。相似之物,此愚者之所大惑,而智人之所加虑也!”
“能明古意者,定是智者,智者所虑而不被惑,公子若是真正的智者,那我的术法便对你无效。”
“我以吕子此言为基而成法,请公子解!”
李启不说话,静静等待对方发挥。
对方话的意思很简单,就是说,两样东西很有可能外表一样却内里完全不同,就类似于亡国的君主好像很聪明,亡国的臣子好像很忠诚一样,真正的智者可以也需要深思熟虑去分辨真假,而不是随意判断。
这确实是杂家吕子所言。
如果李启不能识破幻象,那就不是真正的智者,自然也就不配站在这里。
然后,就见李启身边突然升起土木,构筑宫殿。
东西四里,南北三里,有天水注其内,构石为山,高十余丈,连延数里。
金翠焕烂,轩轩若飞,飞阁步檐,斜墙磴道,被以锦绣,画以丹青,饰以金银,莹以珠玉,又为九曲莲花台,泉于台中流出。
然后,却见这些楼台之中,飞出无数花瓣,带着香风,景色美如画卷。
但是,李启却闭上了眼睛。
老实讲,对方的术法和这句圣人言,李启都看不破,这位杂家修士确实有两手。
但他有挂。
真知道韵,弥散了出去!
与此同时,李启喊道:“夫孪子之相似者,其母常识之,知之审也!故我能知之!”
孪生子长得很相像,但他们的母亲总是能够辨认,这是因为母亲对他们了解得清楚,所以就不会认错。
通过真知道韵,李启可以比母亲更了解两个双胞胎的区别!
整个幻境,有真有假,有生有杀,有些地方是陷阱,有些地方能出去,而现在,这所有的一切迷幻,在真知道韵面前,都完全展露了出来。
然后李启挥手,四渎水神在其中穿行,避开陷阱,直驱核心,随着几声闷响,李启睁开眼睛。
幻境自破。
那位杂家修士满脸震惊!
“不可能!圣贤之法加上蜃龙之气怎会被看破?!他用的绝不是古法,而是今法!你作弊!”他指着李启,大声喊道!
古法和今法,是在时间上对术法的一种分类。
现在双方争论的是谁对古法更加了解,以证明自己才是正统,术法要用古法,道理要用古意,这样才能证明。
但实际上,时代在发展,古之圣贤们,除了极少数活到现在的,其他大部分都死在了历史的悠悠长河中。
他们留下来的‘古法’,只能作为博物馆中的展览,或者在这种时候用来比试。
这也是李启他们可以当场自创术法的原因。
因为简单啊。
术法和各种理论发展至今,早就不是古代那么简单了,简直就是数学和高等数学的差距。
对李启这种人来说,他们的基础已经练到了极致,只要一进入状态,就能够运用自己远超古法的深厚基础,随心所欲的自创术法。
每一招单独拉出来,都是庸招,没什么特别的,但是在当时都算得上神仙手,能发挥出500%的效果,只适合当时用来破解对方的术法。
这是现在争斗的基础。
你说你是古法的继承者,却连古法都不用,凭什么这么说?
而如果李启使用了今法,自然就可以将他驳倒,说他不如自己了解古法。
然而,他说出这话的时候,上面的鸿胪寺卿却露出了失望的神色。
他对那个杂家修士说了一句:“他用就是古法,退下吧,不要胡说,下一个。”
那杂家修士面露惊骇,但不敢多言,只能退下。
他退下之后。
后面又站出来了整整十七个人,一齐朝李启拱手。
第二百六十五章 强敌
鸿胪寺卿观看着下方的对战。
他几乎要控制不住,差点把椅子的扶手捏碎了。
这对他这种三品存在来说,可是非常罕见的,虽然他并非真正的三品。
他的真实修为是四品人道儒家修士,官位则是三品公卿。
但纵然如此,能让他失态乃至于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力量的情况也是极少的。
而眼下,就是如此。
“十九……”他默数了一下。
然后。
“二十……!”他终于没忍住,泄露出了极其细微的威压,身周的桌椅都有些开裂。
这些桌椅都是法宝,价值不菲,不过现在都已经被他无意识泄露的威压给碎掉了。
在不远处,那位巫神山公子,连续败退了二十个人!
皆是闻名的青年才俊,要知道,够资格参加这个宴会的人,可都是各部被寄予厚望的天才,是来见世面的。
但那位巫神山公子……
多闻博识,善谈名理,就不说了。
其形骸放言,语出惊人,让人咬牙切齿,却又指据凿凿而惊座,震得下方的一波接着一波的惊恐。
就和李启说的一样,比背书,他没怕过人。
鸿胪寺卿作为三品,他脑子里有不知多少种能驳倒李启的办法,可却只能看见下面的小辈们挨揍!
这让他愈加恼火。
而且,也不是不曾有过能驳倒他的人出现。
但是,他马上就直接动手把自己看到的那个后辈打了一顿,并说对方只会口上空谈,并不懂的自己说的道理。
也正是这件事,让鸿胪寺卿彻底失态。
但他也感觉到无比的惊异。
怎么可能?
他观察对方神魂年龄,也不过二三十岁,他是怎么记下上万本古籍的?一言一句尽数出自典籍,化用极好,理解极深,关键是还能使出对应的术法。
不过二三十岁的人,哪怕他从娘胎里开始修行,又如何能记下这么多东西?而且还能理解的这么深刻。
他一天有三十个时辰的时间吗?!
他不修炼了吗?所有时间都拿来背书学习?!
这可不是什么扭曲宙光可以做到的事情,而是切实的,只花了这么多的时间,因为哪怕是扭曲宙光,年龄也会正常推进的。
更可怕的是,鸿胪寺卿用神通观察这位巫神山公子的修行脉络,发现他才修行三年多一些。
三年多一些,跑步进入八品,同时学识渊博,根基扎实,甚至可以舌战群雄而独占上风。
怎么可能!?
巫神山现在的人员素质到这个地步了吗!这是那个山沟沟里面捡到的天生灵童啊?
一重接着一重的冲击,最终导致了这位三品稍稍有些失态。
这一点点失态,没有逃开对面那位大巫的眼睛。
那位大巫看了一眼,故意发出了很清晰的一声低笑。
这让鸿胪寺卿更加火冒三丈!
小辈再怎样也不会让他失态,但一位同品级的大巫的嘲弄却真的让他怒了起来。
不过,真的恼怒之后,他的表情却变得冷静了下来,甚至眼神都柔和了起来。
愤怒从来不会冲昏他的头脑。
连自己的念头都控制不住,怎么可能修行到现在这个地步?
不过,还是得想办法处理。
既然对方是个真正的天才,那恐怕自己这边也得去找那些值得寄予厚望的天才来拦一拦了,否则实在是脸上无光。
这可是大唐的脸面!
他轻轻吸了一口气,神念一动。
就连对面的大巫都没有察觉到,一道隐秘的信息从这里传输到了人道终端之中,扩散到龙脉上,然后一路通传到太学。
————————
此时此刻的太学中。
一座书院里。
一位谦谦君子模样的男人,突然从书堆里抬起头。
他长相一般,但气质极佳,似乎隐隐有一股正气在他体内氤氲,虽然容貌普通,却给人一种极其清新舒畅的感觉,好像一颗青竹。
青竹没有花儿那么美丽耀眼,但却能让人清气拂面。
他抬起头看向门外,因为外边有人来了。
不过他并没有生气自己的研究被打断,因为他知道有人来打扰肯定是有事。
却见有人推门而入。
是门房。
“柳直讲,有您的消息,加急加密,看标识,是一位紫袍公卿发来的,请您速速处理,东西就先放在这里了。”那位门房极为恭敬的说道,然后敬仰的看着那位‘柳直讲’。
因为对方确实值得敬仰。
太学有些学生,虽然还没有毕业,但已经有了官位,也就是在太学内的官职。
太学内部有导师,官职名叫四门博士,正七品上,其掌束修之礼,督课、试举,论选士之秀者,曰'选士'。
说白了就是教导主任,负责监督学业和考试,并评判太学学子们的成绩。
四门博士有助教三人,从八品上。
又有直讲四人,俸禄、赐会,同直官例。
这位柳直讲,就是以学生之身,担任直讲一职。
直讲职责,掌左博士、助教之职,专以经术讲授,也就是虽然是学生,但实际上却在给其他学生上课。
太学学生都是何等的素质和学识?同为学生,却可以给他们上课,这位柳直讲又该是何等水平?
所以门房才会对他给予敬仰的眼神。
实际上,大部分上经学课的太学生都会对这位堪称‘大师兄’一样的柳直讲抱以敬意。
坚毅勇敢、乐善好施、聪慧过人、博学多识、慎思明辨……
评价他的褒义词要多少有多少。
甚至有人说,每当有人多想到了一个好词,就更加能了解柳直讲一点。
太学院祭酒亲自在他的学绩上点评:“柳君逸博学无所不通,自天文、律历,以至山川要隘,校勘经史,敕编诸书,了如指掌。深知古今治乱得失,通习掌故。于经则通唐以来诸家之邮,于史则兼多家义法,各馆纂校之事,可悉以倚任。”
这般优秀的人才,哪怕是在太学这种天才云集的地方,也可以排入前十。
唯一可惜的就是他的修为一般,因为专注于各方经义的原因,他没有那么多精力提升自己的修为,导致现在已经四十来岁,要临近毕业了,却依然还是八品的原因。
但唐国的官位,就是为这种人才设置的。
就算你全心读书,做研究,没有时间和心力积累修为,你也可以直接通过官位晋升到高品,不必担忧寿元的问题。
一切都安排的非常妥当。
柳君逸放下典籍,拿起终端,开始阅读上面的信息。
“鸿胪寺的消息……”他喃喃道。
鸿胪寺邀请他去一场对外国宴,与人辩论?
说实话,他不是很喜欢和人争论,但这毕竟是一位紫袍公卿的邀请,不好拒绝。
而且,消息上说,这位来自他处的巫神山公子,博学多识,难逢敌手,他也很好奇居然有这样的人。
嗯……既然这样的话,那就去看看吧。
柳君逸收起东西,整理了一下身上的儒衫,悄然出门。
没有惊动任何人。
却见有清风绕席其身周,
穆穆清风至,吹有青衫动。
青衫似春草,草长条风舒。
了见水中藻,青莲出尘埃。
修涂驰轩车,长川载轻舟。
随着长风吹动,他也随风而去。
不过片刻钟后,那条大渎的河中岛中,有一青衫儒士翩然而至,普普通通的行于路中。
——————————
此时,李启正在指责自己的第二十五个对手。
他大声喝道:“圣人言,内以治宗庙之礼,足以配天地之神明;出以治直言之礼,足以立上下之敬,你口中言礼,却妄图出奇招而制胜,可见你并不信礼,言行不一,知而不行,还妄图谈礼?退下吧!”
随着李启的叱喝,又有一人羞愧退下。
场面一片寂静,已经暂时没有人起身挑战李启了。
李启一边说一边打,已经连续横扫了二十五人,其他人已经不敢轻易起身。
丢脸事小,但就怕是继续助长李启之威。
人之气自有其气魄,李启连站二十五人,胜势累积,气魄雄浑,正是有愈战愈勇之势,无人敢轻撄其锋,生怕自己让他的气势越来越庞大。
还是晾一晾李启,让他的气势消下来,然后再去挑战才是正途。
但这个时间里,旁边的巫神山众人各自开怀,其他人面前东西都放凉了,他们却故意开始切肉吃饭,欢谈饮酒。
言客和钟明楼还算是克制,只是开始吃饭而已。
博岳这个不怕死的甚至还跑去向大巫敬酒,大声嬉笑,好像没被人打过一样。
但有李启在前面顶着,倒也不至于打到他们。
只是,就在李启都以为这帮人会停下的时候,突然有人对他接话。
“夫礼者,经天地;理人伦,其用以治,则与天地俱兴,故昭二十六年《左》称晏子云:“礼之可以为国也久矣,与天地并。”,本其所起,燧皇始出握机矩,持斗机运转之法,指天以施政教。”
“礼本天地之理,奇招为何不能算礼?”
李启看向声音传来处,一位气质随和的青衫修士从外边儿赶来。
那青衫儒士赶来,接着李启先前的话题,如此说道。
李启心中一凛。
就连巫神山众人都放下了食物,看向了那位初至的儒生,弥大巫也微微眯眼。
另一边。
不少唐国人精神一振,鸿胪寺卿表情松和了下来。
有些儒生窃窃私语:“是柳君。”
“居然是柳君,他怎么会来这里?”
“柳君是谁啊?不过看起来好像能接得住?”
但也有些人不是认识他,赶紧对身旁的人问柳君是谁。
不过,柳君逸不管四周的窃窃私语,而是继续向前,对李启发问:
“礼,天地之所变化,政教之所生,自人皇初起,燧皇之后,历六纪九十一代,至伏羲始作十言之教,如此乃成,不管伏羲燧皇,皆是人皇,可见礼出自人皇,人道。”
“你既是巫觋,又如何敢对人道谈礼?礼之一物,和巫何关?公子误以为礼是俗礼拘束,甚至以此为据辩驳他人,你又真的了解礼吗?”
柳君逸缓步向前,走向李启的位置,如此对李启问道。
场面一片寂静,众人尽皆看向这边。
李启皱眉,对方这算问到点子上了。
如果从这个方向理解‘礼’,那李启刚刚的就纯粹是谬论,没有说服力。
与此同时,却见四周有‘规矩’展开。
李启感觉到了,有一股无名的力量,形成了‘礼制’,将他的四肢束缚,让他行动变得困难。
不过……
很温和,没有攻击性,仅仅只是单纯的牵制而已。
就好像水一样。
如果只是泡在其中,几乎没什么感觉,好像不存在一样。
但若是想要加速移动,那么柔弱的水就会形成巨大的阻力,在空气中能轻而易举突破音速的箭失在水中却寸步难移。
李启就感觉到自己被水包裹住了,只要遵循‘水’所固定的方向,那就行动无碍,但若是想要逆水而行,便是困难重重。
感受到了这种拘束,李启立刻认真了起来。
他知道,这是对方对礼的理解,以及对应的术法。
于是,李启看向对方,心中认真,思虑之后达到:“君子言礼起于何也?圣贤曰:人生而有欲,欲而不得,则不能无求。求而无度量分界,则不能不争;争则乱,乱则穷。先王恶其乱也,故制礼义以分之,以养人之欲,给人之求。使欲必不穷于物,物必不屈于欲。两者相持而长,是礼之所起也。”
李启所言,便是他认为的礼的起源。
人生下来就有欲望,想要满足欲望,就会对外界有所索求,如果索求无度,没有标准,就会发生争斗。
有争斗就会产生混乱,混乱就会导致穷困。古之圣王厌恶混乱,就制定礼仪规制,使物资和欲望两者相互制约,保持长久的协调发展,这就是礼的起源。
“礼是人所规范的,是古之圣王所制成的,和自然之理有何关联?君子难道是觉得自然之理创造了礼制吗?”李启反问道。
这时候,那儒生立刻回答道:“为何不是?于时质略,物生则自然而有礼,故有羊羔跪乳,鸿雁行列,蚁有军容,岂由教之者哉?是三才既判,礼自然而有之。”
礼本身就是天生的,所以有羔羊跪乳,大雁自己排列,蚂蚁也能形成军列,这些都是天生的礼。
随着二人的辩论,双方的术法也各自展开。
杂鱼没了,狠家伙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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