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一致对外
一边是好兄弟,一边是顶头上司。
刘备夹在中间也是为难,只好折中调解:“既然你们都觉得各自的主意可行,那为何不分头行事呢?”
孟益率领麾下去攻城,公孙瓒则去攻打丘力居。
然则两人俱是摇头,骑兵与步兵相辅相成,如果分兵作战的话,战斗力将会大幅削减。
在这一点上,两人倒是难得的没有分歧。
“我麾下多为步卒,丘力居全是骑兵,正面对抗根本发挥不出优势。”孟益再次强调,之前攻渔阳时,他就被丘力居冲垮过一次,对乌桓人的骑兵可谓是忌惮颇深。
“你只管协同配合,与乌桓人厮杀就交给我好了!”公孙瓒掷地有声,三千对一万,他根本没在怕的。
早在任职辽东属国长史时,有一次外出巡逻关塞,遇见数百名鲜卑游骑,当时公孙瓒的随行骑兵仅有数十名,双方兵力几乎达到了一比十,公孙瓒却怡然不惧,与随行骑兵说着:“现在不发起冲锋,我们就都得死在这里!”
于是率先手执长槊策马冲入鲜卑人队伍,身后骑兵见状备受鼓舞,也是跟着发起冲锋,一番厮杀过后,终将鲜卑游骑击退,公孙瓒的随行骑兵也因此折损过半。
事后,鲜卑人以此为戒,再不敢轻易越进关塞。
公孙瓒由此名声大显。
二人争执不下,非要刘备表面立场。
感到无奈的刘某人思虑良久,最终选择了站队公孙瓒。
公孙瓒为此拇指一竖,赞了声:好兄弟!
浑然忘记之前叫刘备‘大哥’时的憋屈。
“理由呢?”
孟益微皱眉头,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他对刘备的品性或多或少了解一些,他相信刘备不会只因为公孙瓒的缘故而选择对付丘力居。
刘备说明其中缘由:“近年来,北方胡人屡屡入侵我朝边界,烧杀劫掠之事常有,今天丘力居可以受张纯、张举的蛊惑而入侵,明天也同样可以受其他人的蛊惑而卷土重来,只有把他打疼了,他才不敢再犯。”
说白了,张纯、张举造反,只是汉朝人民的内部矛盾,而丘力居所统帅的乌桓人入侵,则是两个民族之间的战争。
“玄德,说得好!”
公孙瓒大加赞赏,在对待胡人的态度上,他一向是: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孟益也因此不再固执己见,询问起刘备:“那可有破敌之策?”
不等刘备开口,公孙瓒先接过话来:“对抗胡族骑兵我有经验,届时我带头冲阵,你们只管跟在后边助威即可。”
言语间自信满满。
在与北方胡人的战争中,公孙瓒功勋卓著,但也同样败绩不少,然而胡人却格外怕他,因为公孙瓒的作战风格狠厉激进,一不要命,二下手狠。
一些部落的胡人首领被打怕了,为此还特意画了公孙瓒的画像传阅各处,令部下撞见之后,赶紧趋避。
刘备却不赞成公孙瓒的主意,在他看来双方兵力悬殊,正面冲杀即使赢了,也会伤亡巨大。
公孙瓒则不以为然,声音独断:“玄德,你知道为什么到现在你还是个小小的地方县令吗?其实你的能力不再我之下,就是因为你过于仁慈,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何况战争哪有不死人的,只要能赢,死再多的人也是值得!”
这番言论引起了孟益的不满,提高声量加以提醒:“公孙将军,士兵的命也是命。”
公孙瓒对此没有否认,只道:“我没说他们的命不是命,你大可去问问我麾下将士,我可曾有过亏待?然而作为军人,战死沙场是宿命,如果有天我死在了战场上,我也不会有任何埋怨,只怪自己技不如人!”
公孙瓒过于偏执,孟益与其理念不同,便不再与其争辩。
刘备则说出自己的看法:“我倒是以为,可以通过寻找丘力居的营地,然后发动袭击来取得胜利。”
如果奇袭成功的话,将阵亡士卒将大大减少,何况刘备本身还带有“奇袭”技能。
公孙瓒却是摇头,告诉刘备:“玄德你过于想当然了,乌桓人作为游牧民族,居无定所,一天一个地方,咱们上哪儿找去?”
“我们找不着,不代表就没有别的法子。”
刘备徐徐说来,张纯作为叛首之一,肯定知道丘力居的行踪,而且我们也不一定非要主动出击,只要能把丘力居给套路回来,于途中伏击即可。
主意倒是不错,公孙瓒点头认可,却仍旧提出质疑,眼下渔阳城破,丘力居还回来作甚?
骑兵攻城是大忌,丘力居不可能不知道这点。
“我看未必。”
孟益接过话来,提出自己的见解,张纯、张举所率部众皆为汉民,即便张纯的部下逃亡,也应该会去右北平投奔张举,毕竟大家同为汉人,丘力居作为辽西乌桓人的首领,这些年扰掠百姓的事没少干,汉人对其多有抵触心理,故而去找丘力居报信的概率微乎其微。
只要丘力居不知晓此事,要诓骗其回来,不算难事。
三人一合计,暂时定下计划,但新的问题又接踵而至:派谁去向丘力居报信?
丘力居能当上辽西乌桓人的首领,脑子里肯定不全是浆糊,张纯的人不能用,所以陌生的面孔如何取得丘力居的信任,这是关键。还有就是,万一见到丘力居心生胆怯,露出破绽又该如何?
所以前去谎报军情之人不仅要胆子大,而且能够随机应变,还要精通乌桓人的语言。
刘备手下全是武夫,公孙瓒也没有这方面的人才,两人同时看向孟益。
孟益托着下颌思量一阵,心中几经筛选,最后确定了人选,随即招来亲兵吩咐,亲兵抱拳领命而去。
约莫过了大半个时辰,亲兵回来复命,称人已经带到。
孟益微微点头。
刘备与公孙瓒俱是向外望去。
俄顷,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步入堂内,面向三人拱手见礼,不卑不亢:“渔阳人田豫,拜见三位将军。”
第六十二章 伏击
田豫这个名字,刘备听起来有些耳熟,当即使用了慧眼识人。
姓名:田豫(国让)
武力:D
统帅:D+
智力:C
内政:C
魅力:D
综合评价:C
看完,刘备心中略有惊叹。
田豫今年十四岁,却已然达到C级,这是许多普通人穷极一生也达不到的高度,照此成长下去,未来潜力无限。
没有透视挂的公孙瓒只瞅了田豫一眼,便扭头看向孟益,语气略有不悦:“中郎将,这就是你找的人?”
在他看来,如此重要的任务,不应该只交给一个只有十几岁的娃娃,实在过于儿戏。
孟益则解释说道:“公孙将军勿要小觑,田国让乃是渔阳郡内有名的少年游侠,不仅身手了得,而且颇具胆识,同时也精通乌桓、鲜卑等多个部族的语言,正是我们所需要的人才。若非我们收复了渔阳,他还不愿替我们出力……”
知晓了底细的刘备亦是从旁劝说:“伯圭,有志不在年高,这位小兄弟气度不凡,在你这样的威武将军面前,却也依旧能保持镇定和冷静,我倒是很看好他。”
公孙瓒未作理会,在转过身去的刹那,陡然拔剑出手,猛地刺向田豫。
刘备、孟益皆是心头一突。
然而田豫却杵在原地一动不动。
最终,剑尖在田豫眉心前两寸处骤停。
公孙瓒问:“为何不躲?”
田豫平静回答:“将军不会杀我。”
感觉被小瞧了的公孙瓒顿时沉下脸来:“当我不敢?”
田豫摇头,称公孙瓒治军严明,且嫉恶如仇,断不会滥杀无辜,且自己仰慕将军许久,即便死在公孙瓒的手里,也是死而无憾。
公孙瓒听了,登时哈哈大笑,显然极为受用,随后将长剑‘唰’地收回剑鞘,与田豫说道:“你这小子合我胃口,以后就跟着我吧!”
田豫没有答应,以家有老母为由,婉拒了公孙瓒。
公孙瓒非但不恼,反而对田豫更为看重了。
随后三人将计划与田豫说了,得知要去面见和哄骗丘力居,以此来寻得机会将乌桓人一网打尽,田豫没有任何犹豫的便答应下来。
从张纯嘴里撬出与丘力居的联络方式,又威逼其写了书信,让丘力居回援渔阳,前后夹击汉军。
拿着张纯写好的书信,田豫快马出了渔阳,外出寻找乌桓人的主力去了。
约莫十余天后,有消息传回。
田豫经过数日奔波,终于不负所望的找到了丘力居所统帅的主力队伍,而且也已经取得了丘力居的信任。
在这个消息闭塞的年代,丘力居对于渔阳的局势果然一无所知。其中很大一部分原因则是,乌桓人只顾沿途劫掠,甚至出了幽州,把冀州北边河间、渤海两地也给祸祸了一通。
在田豫抵达以后,丘力居才得知渔阳遭到汉军围困的消息,当下也不多想,传令挥师渔阳。
得知丘力居回援,刘备、孟益以及公孙瓒高兴坏了,当即取来舆图查看,通过对丘力居行进速度和路线的模拟,来寻找最为合适的伏击之地。
经过两天两夜的彻夜探讨,三人最终选择了狐奴县内一处名为‘牧牛野’的地方。
这里地形平坦,适合骑兵冲锋,在其右侧山脉错落,不仅可以事先藏兵于山上,还能凭借地形很好的观测下方敌情,而且距离渔阳郡城只有半天时间,即便作战失败,也能快速脱身。
制定好计划后,便再次传信田豫,让他想办法把丘力居引到牧牛野,并在这里扎营安歇。
不久,就收到了田豫回信。
信中长话短说,田豫同意了这个方案,届时他将点火为号,见到火起,便一并冲杀过来。
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公孙瓒当即点齐兵马出发,并且叫上刘备一起,前往牧牛野进行设伏。
“玄德,这份功劳我分你一半!”
公孙瓒很大气的说着,对于伏击丘力居一事,可谓十拿九稳。
对此,刘备没有拒绝,公孙瓒除了性情偏执自负以外,对自己属实不错。于是将没有马匹的山字营留守渔阳,只带上张飞以及十名亲兵前往。
到了牧牛野,两人先去巡查了周边实地情况,再将兵马安置于山上。
仅仅只过了一天,丘力居便引着一万乌桓骑兵抵达了这里。
见此情形,潜伏于山上的公孙瓒与刘备心中俱是暗道一声,来得好快。
丘力居本意是要一鼓作气的赶到渔阳城下,然而有任务在身的田豫自然不会让其如愿,于是从中说明厉害关系:“大人,麾下儿郎经过多日急行,俱是人困马乏,这里距渔阳城仅剩半日功夫,不必急于这一时半会,不妨在此歇息一夜,等养足了精神,再与汉军作战,定能无往而不利!”
听完田豫分析,丘力居觉得大有道理,对于这个自称‘张纯内侄’的少年,他还是颇为信任。
有了丘力居的命令,乌桓人就地歇息,下马搭起帐篷。
相较于汉军的安营扎寨,乌桓人的下营则简陋许多,外围也只有简易的围栏,以防野兽来袭,中间则是数以千计的帐篷,聚拢在一起。
时间很快来到夜晚,得以歇息的乌桓人悠闲的聚坐一起,一手托着酒囊,一手切起火架上的烤肉,每逢兴起,还会围着篝火载歌载舞的跳上一阵。
牧牛野上满是欢声笑语。
殊不知,右侧山上早有数千双眼睛牢牢盯着这里。
下方的一举一动,全在公孙瓒的眼中。
“这些异族匪类,尚不知死期将至!”
公孙瓒眼中满是仇恨,若非刘备拦着,他这会儿早已冲下山去,杀他个措手不及。
等到乌桓人吃饱喝足,各自回营睡觉,已是两个时辰以后。
天上一轮弯月,洒下月辉如霜,四下里静悄悄的。
山上的公孙瓒还在耐心等着田豫的信号,在此之前,他将兵马分出一千予以刘备:“别说当兄长的不照顾你,这一千兵马暂时归你调度,能拿下多少功劳,就看你自己的本事了。”
“那你呢?”刘备投去目光。
公孙瓒自负一笑,两千骑足矣。
第六十三章 大火
夜已深沉,吃饱喝足的乌桓将士三三两两的勾肩搭背,踉跄着脚步回营。
到了帐内倒头便睡,不久进入梦乡,传出鼾声一片。
经过这些时日的劫掠,乌桓人屡屡得手,汉家地方军队根本不堪一击,这使得乌桓人空前膨胀起来,连夜间的巡防也变得散漫许多。
丑时过后,某处帐内的门帘掀开,一道身影悄无声息的走出,融入漫漫夜色之中。
十月的北方已经有些凉意,深夜的晚风吹来格外寒凉。巡夜的士卒此时大都不愿再四处走动,围坐在篝火旁将兵器置于一边,然后双手怀揣胸前,在篝火的温暖中,慢慢垂下脑袋打起盹来。
不知过了多久,西南方向忽地起了大火,借助风势,迅速蔓延开。
一名在睡梦中被尿憋醒的乌桓士卒走出帐外,揉弄着惺忪的眼睛打算就地开闸放水,然而眼前的一幕却让他惊呆了。
就在前方不远,燃烧起的大火猛烈,窜得比楼层还高,起火的位置正是囤放粮草的地方。
辛辛苦苦劫掠来的粮食要是被一把火烧了,那还了得!
士卒霎时睡意全无,而前方篝火旁巡夜的士卒仍在打盹,他急忙跑上前去,呼喝几人赶紧起来鸣锣示警,叫大伙起来灭火。
然而纵使士卒如何焦急,那几人却完全不为所动。
士卒急得一把推了过去,焦急喊道:“别睡了,粮草起火了!”
然而随着这一推,那名巡夜士卒竟当头栽倒下去。
这将士卒吓了一跳,连忙过去查看,不看还好,这一看却是将他惊得不轻,只见那人脖颈处露出一条血线,鲜血已经随着篝火的热量而干涸发黑。
其余几人,也皆是如此。
不远处大火熊熊,士卒此刻竟也觉得手脚冰凉,一时间竟不知是该大喊救火,还是该喊抓有刺客。
轰隆隆~
恍如闷沉的雷声响起。
士卒下意识的抬头仰望天空,内心在此刻竟有一丝的虔诚,乞求神灵降下甘霖,浇灭这场大火。
然而,明月尤在。
带有期冀的眼神霎时充满失望,然而下一刻他便浑身一颤,打了个激灵。
不对,这是战马奔腾的声音!
“众将士,列阵,冲锋!随我~杀!”
望见火起,公孙瓒狂放大吼,纵马在前,从半山腰直冲乌桓人的营地。
作为主将的公孙瓒身先士卒,身后将士皆是大受鼓舞,怒吼着策马冲驰下山。
一时之间,蹄声滚滚如雷。
惊愕过后,那名乌桓士卒终于回过神来,扯开喉咙歇斯底里的大喊出声:敌袭!
“敌袭!敌袭!”
伴随马蹄声近,巡夜的士卒最先惊醒,着急忙慌的四处奔跑,敲响手中的铜锣示警。
然而一切都来不及了!
冲下山来的骑兵眨眼即至,汹涌如大潮,撞破了最外围的栏杆,径直冲进了乌桓人的营地,马蹄蹋翻帐篷,里面熟睡的乌桓士卒有些才从毡席上刚刚醒来,便被这数以千计的战马踩踏成了肉泥。
很快,外边的巨大动静惊醒了熟睡中的丘力居。
这位大胡子拉碴的辽西乌桓首领坐起身来,很是不悦的朝外喊道:“乌戈尔儿,出了何事?”
帐外无人回应。
感到怪异的丘力居为之警醒不少,起身穿上鞋履,取过兵器架上的双刃长斧,准备亲自出帐看看到底出了何事。
此时,一道身影闯入,焦急呼道:“首领大人,我们的粮草被点燃了,现在火势很大。”
听闻此话,丘力居顿觉心头发堵,这些粮食全是辛辛苦苦从汉人手里劫掠来的,这么多天的辛苦可不能付诸流水,化作一场空。
于是当即喝道:“传令各部,赶紧前去救火!”
“救不了。”
“为何?”
“汉军骑兵杀来了!”
这个鬼地方怎么会有汉军的骑兵!
丘力居心头暴怒。
但好在他作为乌桓人的首领,也不是纯纯的白痴蠢货,很快便将心头怒气压下,与眼前之人吩咐:“我去集合部众抵抗汉军,你去传令呼和、格叻两部,立即带人搬水救火!”
不管怎样,粮食都必须保住!
说完,丘力居披上甲衣,大步向外走去。
然则此时,身后却有一阵寒意袭来。
凭借多年马背上的厮杀经验,以及武将的直觉,丘力居预感到了危险!
身躯急忙向右侧转,一柄透着霜寒的长剑贴着胸甲擦过,迸发出一小串的火星,发出刺啦啦的尖锐轻鸣。
躲过一劫的丘力居当即退后两步,与眼前之人拉开距离后,目光咄咄的盯着眼前这个令自己大为欣赏的汉家少年,而对方却想要自己性命,他怒不可遏的吼了起来:“为什么!”
我本是如此的信任与你!
面对丘力居的质问与咆哮,田豫不作任何回应,手中长剑连刺,不断进行攻杀。
然而丘力居虽然年迈,但作为称霸一方的乌桓首领,尤其是以强者为尊的游牧民族,武力值可想而知,即便有所退步,也不是田豫所能够对付得了。
厮杀不到十个回合,丘力居砍中田豫肩膀。
鲜血为之渗出,一股剧痛传来,田豫自知不敌,果断负伤逃走。
丘力居追击而出,然则眼前的景象却令他怔楞在了当场。
漫天的大火席卷,仿佛将天空烧去大半。风一吹,立刻又化身成为一条吼啸狂喷的巨大火龙,将一座又一座的营帐吞噬入腹,那边的麾下士卒有的已经被大火焚作焦尸,有的正遭受火焰缠身,在地上翻来覆去的打滚,发出痛苦万分的哀嚎。
与之相对的另一边,汉家铁骑踏营,乌桓将士军心大乱之下,毫无反抗之力,只顾四处仓皇奔逃。
火光下,那些扬起屠刀的汉家骑兵,面目格外狰狞。
一如当初他们对汉民的屠戮。
只是如今,他们成了‘汉民’而已。
几个时辰前还欢歌笑语的营地,如今俨然沦为最悲戚的人间炼狱,溅洒的血水,残破的四肢,遍地的尸籍,还有那到处都是痛苦的哭号悲鸣……
丘力居心在滴血,精神亦是受到不小打击,仰天发出悲痛的怒吼:“狡诈汉贼,吾誓报此仇!”
第六十四章 世间的一束光
营地里将近一半沦为火海,而且还有继续蔓延向北的趋势。负了伤的田豫捂着流血手臂一路奔逃,由于大火带来的浓烟阻断了视线,敌我难辨的情况下,迎面撞见一股骑兵。
而率领这股骑兵的主将正是刘备,由于发动了奇袭技能,麾下一千骑卒的战斗力在短时间内得以大幅提升,竟比公孙瓒的两千骑还要先一步杀至乌桓人的中军营地。
刘备也是没有料到,竟会在此遇见田豫,不禁询问:“你为何会在此处?”
按照计划,他们只让田豫在纵火以后,就赶紧逃离此处,免得到时误伤了他。
见是刘备,田豫心头吁了口气,长话短说:“我本想趁乱刺杀丘力居,奈何这老贼武力不凡,我刺杀未遂,故而一路奔逃……”
听着田豫的描述,细心的刘备注意到田豫仍在流血的手臂,‘嘶啦’一声,当即从衣服上扯下一块布条,敷上萃取的草药,给田豫止血包扎。
眼前男人的温柔与贴心,映着通红的火光,却是一种独有的烂漫,这使得一股莫名酸楚的情绪涌上田豫心头,能够被人重视和关心的感觉,真好!
手臂上的血水很快止住,田豫以手指远处,与刘备急声说道:“丘力居就在那边,他身边的护卫无几,正是毙杀他的最好时机,玄德公,且随我来!”
刘备令人给了田豫一匹快马,田豫翻身上马疾驰,刘备亦是紧随其后。
此时,丘力居的帐外。
陆续赶来的乌桓将领们纷纷下了马背,一个个的脸上皆是灰头土脸、狼狈不堪,脸上袒露出的神情焦急,皆是在此苦劝不已:“首领大人,粮食救不及了,儿郎们亦是死伤无数,官军正朝着这里杀来,咱们赶紧撤吧!”
丘力居沉浸在悲痛中无法自拔。
辛辛苦苦劫掠这么久,到头来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不,应该是赔了粮食还折兵。
众将合力将丘力居推上马背。
然而此时,一声叫喝伴随着蹄声而来:“丘力居,想作懦夫一样的逃走么?”
处于悲痛中的丘力居陡然怒火狂涌,是田豫小儿的声音!
一切皆是因他而起。
即便撤,也要先杀了这个小畜生!
否则今夜惨死的儿郎,九泉之下如何能够瞑目。
丘力居在马背上拔出刀来,发出咆哮怒吼:“田豫小儿,出来受死!”
朝着丘力居奔冲过来的不止田豫,还有刘备、张飞,以及数以百计的汉家骑兵。
然而此时的丘力居已经完全被愤怒所驱使,一心只想杀死田豫为死去的士卒报仇雪恨,怒吼着挥舞手中弯刀,促动坐骑发起对冲:“给我杀!”
如此危难时刻,还能赶来此处,自然多是些忠心于丘力居的部众。眼见丘力居豁出了老命,他们自然也不会无动于衷,一咬牙,也是翻身上马跟着发起冲锋。
“大哥,俺先上了!”
眼见乌桓人迎面来战,跟在刘备身旁的张飞兴奋大吼。
随即双腿夹紧马腹,凭着胯下黑鬃马野蛮冲撞一样的蛮横突进,将前来阻拦的乌桓骑兵霎时撞了个七零八落,
手中丈长蛇矛刺出,迎面而来的骑兵还未来得及出手,便被这长矛猛地从胸口贯穿,嘴里吐出浓血,继而整个身躯脱离了胯下战马,倒飞而出,然后撞击在后面一匹马背的士卒身上,再度以相同的粗暴方式将士卒胸口贯穿,又朝着下一骑撞去。
一连如此,张飞连捅数人,将尸首连在一起,穿了个长串。
如此残暴景象。
不仅是乌桓人,连身后的汉家骑兵,包括田豫在内,俱是震撼的无以复加。
这是哪里来的妖魔,竟恐怖如斯!
与此同时,丘力居直奔田豫而去。
田豫负伤在身,自然不可能是丘力居的对手,
刘备见状,当即驭马挡在田豫身前,将双剑从马背上的剑鞘中同时拔出,来战丘力居,双方刚一开打,便听得系统提示在神识之中响起:“触发义剑技能‘一击既斩’,是否发动斩杀。”
看着挡在身前的背影,田豫再一次的感动不已。
“发动!”
刘备不作任何犹豫,手中长剑以电闪一般的速度横扫过丘力居的咽喉。
速度快到连他自己都未曾反应过来。
丘力居本打算先杀死眼前这个碍事的垂耳男人,然后再杀田豫。然而此时的眼前陡然一花,好似有什么东西闪过,随即他再想挥刀,却发现整条手臂,乃至于整个身躯四肢都不受使唤,好似被定格在了这里。
接着便是一阵天旋地转,栽下了马背。
只在眨眼间,咽气身亡。
只有那双死死瞪着的鼓鱼眼,显示出他有多么的不甘。
望见丘力居落马,一众乌桓将士想要上前来救,然而张飞的一声怒吼咆哮,又将手中染尽鲜血的蛇矛横阻,竟吓得这些人再也不敢上前。
无他,属实被这个黑脸莽汉给杀怕了。
“丘力居已死,尔等还不束手就擒!”
刘备上前高声呼喝,以此来打压乌桓人的斗志。
目睹首领身死,却不能上前抢回尸首,此处残存下来的乌桓人简直气得快要发疯。
往这里而来的汉军骑兵逐渐增多,再不走就来不及了,这些乌桓将士纵使再不甘心,也只能选择含恨的退去。
看着被大火吞噬已经化作火海的乌桓营地,以及那些满地打滚哀嚎的乌桓士兵,刘备终究没有继续追杀下去,只让张飞挑着丘力居的首级在乌桓人的营地里往来奔冲,通过其大嗓门将丘力居身死的消息传得人尽皆知。
如此一来,即便还有少数反抗的乌桓士卒,也会因丘力居的身死而彻底的心理防线崩溃,束手放弃抵抗。
此战的胜负已然知晓。
随后,刘备又率领麾下一众骑卒快马去往河边取水,回来进行扑救。
看着刘备来回忙碌不已的身影,田豫怔怔出神,下意识的向天空伸出手去,仿佛在这漆黑的夜里,看见了照亮世间的一束光。
第六十五章 乌桓轻骑
张飞挑着丘力居的首级在营地里奔冲大吼,那些来不及逃走的残余乌桓将士在得知此事后,皆是心如死灰,仅存的一点希望也就此破灭。
不到半个时辰,再无负隅顽抗之徒。
得知丘力居被杀,公孙瓒眉头一皱,继而快马赶去刘备面前,为此憋屈不已:“玄德,那丘力居分明是我的目标,却让你给杀了。”
丘力居作为此番叛乱的首领之一,又是辽西乌桓人的首领,杀死他功劳可谓不小。
经过长时间的扑救,眼前大火渐渐小了下去,刘备这才缓了口气,闻听公孙瓒有兴师问罪的意思,当即笑着说道:“伯圭,我可没杀丘力居,所有人都看见了,是一个骑白马的汉家将军斩杀。咱们之中,骑白马的将军不是只你么?”
公孙瓒一愣。
刘备又过去将公孙瓒拉近身边,低声说着:“伯圭,我现在只是区区一方县令,位低权轻,家世背景也不被世人所认可,这份功劳于我而言用处不大,但如果是你的话,足以令你封侯了吧。”
有此功劳在身,封侯不敢说,但晋升中郎将肯定没有问题。
这也是公孙瓒为何执着于攻杀丘力居的原因之一。
“好兄弟!”
刘备将功劳相让,公孙瓒激动握紧了刘备的手,眼神明亮有光,语气笃定无比:“以后若是遇到困难,只管差人来找我,为兄铁定出力!”
对于公孙瓒的好意,刘备笑着点头。
经过清点,此番汉军阵亡七十八人,负伤者两百余,缴获战马两千匹,俘虏乌桓士卒一千四百人。
听完下属禀报,公孙瓒拉起刘备的手,指着那些战马财大气粗的说着:“玄德,这些战马你挑五百匹去。”
“五百匹太多了。”
刘备为之摇头,脸上只有苦涩的笑容,心中固然想要组建一支强力骑兵,但经济条件完全不允许。安喜县是个小地方,能拿出的资源亦是有限,养战马的日常开销绝非几万几十万钱那么简单。
何况,还有诸多流民要养。
“行,那你想要多少,到时自己来挑,离开幽州之前我都给你留着!”公孙瓒也是洒脱。
随后又有将领过来躬身抱拳,请示这些乌桓俘虏如何处置。
公孙瓒瞅了那人一眼,没好气道:“这点小事也要问我,粮食烧光了,难不成还要我来豢养他们?”
言外之意,不言而喻。
追随多年的将领立马领悟了公孙瓒话里的意思,当即点头:“属下明白。”
“等等。”
刘备也是听出了弦外之音,出言叫住了此人,随后与公孙瓒劝说:“伯圭,杀降不详,与其将这些降卒杀光,倒不如恩威并施的将他们放回,以此来传播我大汉军队的威名,有此前车之鉴,其他胡族也不敢轻易来犯。”
换做旁人来说,公孙瓒肯定不会答应,他本打算将这些降卒全部杀光,充作军功,但此番承了刘备的情,这也不算什么大事,遂也点头应了下来:“行吧,就照你说的去办。”
不多时,一众乌桓降卒悉数聚集起来。
公孙瓒在马背上单手叉腰,目光蔑视的俯视起这些狼狈不堪的败将降卒,声音洪亮:“尔等听着,本将军本不打算留你们性命,不过你们真是好运,有人替你们求情。就是我身边这位刘备刘玄德,记住他的名字,你们都欠他一条命!”
“还有,捡了性命回去,记得告诉其他各部首领,最好就此消停下来,要是还敢来犯,定叫尔等死无葬身之地,滚吧!”
说罢,公孙瓒下令士卒让道,放这些降卒离去。
万万没想到公孙瓒竟会如此轻易的放过他们,一众乌桓将士在错愕与茫然中,纷纷搀扶彼此往别处逃命去了。
看着那些头也不回的逃跑身影,公孙瓒面容冷淡:“玄德,我早就说过异族之人毫无心肺可言,你救了他们,却没有一个人过来向你磕头道谢。”
然而此时,神识里响起系统的提示:“叮~恭喜宿主,完成事件:击杀乌桓首领
任务奖励:【兵符(乌桓轻骑)】
【兵符(乌桓轻骑)】:可使麾下招募士卒进阶为乌桓骑兵,限制200人。
乌桓轻骑:具有奔袭、劫掠技能。
奔袭:短时间内提升战马速度,从敌人背后发起进攻,战斗力将获得大幅提升。
劫掠:在获得胜利时,通过掠夺有概率截获敌人重要情报、物资。”
这个系统,关键时候总是能给人惊喜。
刘备心情顿时大好,至于公孙瓒口中所说的感谢一事,他压根没有放在心上,本就不图这个,只求做事凭心,问心无愧即好。
忙碌完了这里,头顶的天空已经泛起鱼肚的白皙,天很快就要亮了。
公孙瓒在此稍作歇整,率领部众回归渔阳。
望见公孙瓒大胜而归,孟益心中亦是万分高兴。
如此一来,叛军贼首就只剩下张举一人,可谓独木难支。
孟益也因此拿定主意,只待公孙瓒歇息两日,便发兵进攻右北平。
即便围城不攻,也能将张举活活困死在城内。
只待擒杀了张举,此番平叛任务就算是得以圆满完成,足以向朝廷交上一份满意答卷。
两日之后,孟益出兵右北平。
然而事先听得风声的张举早已敛足了钱财弃城而逃,只把一堆的烂摊子留给汉军来收拾。毕竟连丘力居这么猛的辽西乌桓首领都死在了汉军手上,他还拿什么去和汉军相斗。
识时务者为俊杰,张举见势不对,即刻开溜。
于是,孟益不费吹灰之力的便将右北平攻克,至于张举留下的这些烂摊子,反正不该他来收拾,这属于地方上的政务。
至于张举逃亡去了何处,有人说往辽东去了,也有人说出了汉边境,往北投胡人去了……总之众说纷纭。
至于事情真相究竟如何,恐怕也只有张举本人知晓。
于朝廷而言,叛贼张纯、丘力居身死,张举逃亡下落不明,渔阳、右北平等地相继收复,这就已经算是皆大欢喜。
至此,持续数月的幽州叛乱总算得以平定。
第六十六章 刘虞到来
公孙瓒只在右北平待上一日,便领军重新出发,去往凉州平叛。
临行之前,留给了刘备两百匹上好军马,与之说道:“玄德,你性情仁和,不喜与人相争,须知这世间尽是豺狼虎豹,要是受了欺负,尽管来找我,只要有我一块肉吃,就决然不会让你喝汤。”
公孙瓒出身于辽西公孙家族,然而因其母亲出身低微,以致公孙瓒也同样在家族里不受待见,即便后来拜了卢植为师,结果仍旧一样。哪怕成年以后,也只能在县里充当书佐一类的小吏。
某次机缘巧合之下,公孙瓒得涿郡太守赏识,成为太守府的赘婿。
而在外人眼中,公孙瓒就纯纯是在吃软饭了。
公孙瓒为流言所扰,不愿被世人看轻,毅然决然的从军入伍,想靠建立功勋来证明自己的能力。
杀伐果断,一路升迁。
说到底,一切皆是源于他那自卑的内心。
这也导致公孙瓒能够交心的朋友很少,然而刘备却能引起他的共鸣。
究其原因,还是两人身上有颇多相似之处。其中最为相似的便是出身,刘备乃中山靖王之后,称得上汉室宗亲,却因支系偏远,而沦落到靠织席贩履为生,外人冷嘲热讽,同样看他不起。
除此之外,刘备也与自己一样,是个胸怀抱负之人。
公孙瓒的理想是封侯拜将,坐上朝堂将军的位置,刘备则是想要匡扶汉室,重铸大汉往日荣光。
两人理想不同,却并不耽误他们成为最要好的朋友。
看着公孙瓒脸上的笑容,刘备心中千言万语,此时也只化作一句:“伯圭,保重。”
公孙瓒洒脱的挥了挥手,继而勒马换转方向,朝着凉州方向行军。
待到公孙瓒的身影远去,刘备才将目光收回。
他本打算等叛乱平定,就回安喜。然而孟益却在前一天找到刘备,称渔阳、右北平两郡被张举、张纯祸害的不浅,大量平民被掳掠至此成为奴隶,如今城中钱财被张举席卷而逃,这些遭难的百姓该如何处置,成了首要难题。
寒冬即将来临,不想法子,至少会饿、冻死一半以上的平民。
孟益不懂安抚之策,想着刘备有治理地方的经验,就想请他留下来帮忙。
如果刘备不愿,那就当自己没说。
这些百姓死活本与孟益无关,他却愿意为此开口请刘备留下,刘备也深知这些百姓可怜,于是答应暂且留下。
“玄德果然仁义!”
孟益为此感到高兴,告诉刘备如果遇到困难,在他离开此地以前,手下将士可任其差遣。
往后一段时日,刘备每天都处于操持忙碌的状态,本想当一条混迹度日的咸鱼,如今却几乎累的半死。好在张举这家伙人性未泯,只卷了钱财而去,没有一把火烧了城内粮仓。否则的话,就真的是焦头烂额了。
对于那些掳掠来的百姓,刘备发下榜文,愿意回原籍的便发以粮食,随时都可离去;不愿回去的,便留下来在此造籍入户,发以田土进行耕种。
然后又从百姓之中推选出一些享有威望的长者,负责进行简单的日常管理。
此后,刘备又亲自垂范,发动孟益手下将士,帮百姓们建造屋舍,用以遮风避寒。
月余之后,百姓们的情况渐渐有所好转,但仍旧有许多关于民生的问题未能得以彻底解决。
恰逢此时,新上任的幽州牧刘虞到了。
数年前,刘虞就已经出任过幽州刺史,对于幽州的地方行情,他比谁都清楚。幽州本就是穷苦之地,官务开销有时还须青、冀两地补贴,然而去年黄巾暴动,今年又是二张叛乱,连年贼祸使得地方动荡不安,本就穷苦难捱的底层百姓更是生活得尤为艰难。
沿途巡视过来,皆是如此。
途经渔阳和右北平时,这两地作为叛贼所占据的地界,遭受荼毒最深,料想定是满目疮痍、尸横遍野,然而呈现在刘虞面前的却并非如此,一路走来,未见有人饿死于途,尽管荒芜的田土不少,却已经有不少人在慢慢的除荒耕地了。
这使得刘虞大为惊奇,当即询问起是何人在此处治理。
“是玄德公。”
地里耕作的老农在除完草后,以手抵着佝偻发酸的腰杆揉按,随之擦去额上汗珠,趁着间歇的空档,坐在田坎上与刘虞闲述起来。
从老农口中,刘虞得知了事件的前因后果,也为刘备能施行仁政和体恤百姓而感到尤为欣慰。
离去之时,老农还不忘善心提醒,倘若无法在此谋生,就去右北平求见刘备,哪怕干些杂活,也断然不会让他饿死。俨然不知面前这位穿着粗布麻衣的和善老人,就是新上任的州牧,只把他当做是自己一般的底层百姓。
刘虞笑着称谢,径直往右北平的郡城去了。
郡城内,看着呈上来的账目开支,桌案前的刘备以手扶额,为此深感忧愁。
张飞迈着大步而来,询问什么时候回去,他有些想念二哥了,却惊奇发现:“大哥,你有白头发了。”
“你若是想念云长,便先回去看看,我这里估计还得有一阵呢!”
刘备长叹口气,粮食已经不够用了,派人去找相邻的郡地筹借,结果人家根本不买账,毕竟自己只是小小的一方县令,哪里指挥得动这些郡守大佬。
将缺粮的事情与孟益说了,孟益用了最笨的法子,缩减军粮用以供给,但这也不是长久之计。
“老天爷,赶紧派个厉害的人来吧,我就要顶不住了!”
深感惆怅之际,刘备也只能向天祈祷。
或许是老天听见了刘备内心的呼唤,此时堂外亲兵来报:“主公,幽州牧刘虞到了。”
听得此话,原本还惆怅万分的刘备当即一拍大腿而起,脸上的悲苦也已经化作喜色,不管是史书记载,还是野史传记,刘虞都是仁人君子一般的人物,他这一来,两地的百姓就算是有救了。
出了堂外,刘备特意朝天空竖了个拇指。
老天爷,你还是长眼的!
第六十七章 出使乌桓
出了堂外,刘备见到了身为幽州牧的刘虞。
一身粗衣麻布,以纶巾裹头,浑身上下全无半点金银饰物,发丝灰白,饱经沧桑的脸庞露出慈祥与和蔼,随行只有寥寥数人。
这与想象中的封疆大吏形象,实在相去甚远。
乍看之下,刘备也是愣了一愣。
为防止将人认错,刘备神识一动,使用慧眼识人。
姓名:刘虞(伯安)
武力:D
统帅:C+
智力:B
内政:A
魅力:A
综合评价:A
这个看起来再也寻常不过的老者,竟真是刘虞。
而且,还是个A级大佬!
验明了身份,刘备当即拱手见礼:“安喜县令刘备,见过刘州牧。”
刘虞上前将其扶起,面容和蔼:“玄德,按辈分你该叫我一声叔父才是。”
此话一出,无疑等同于承认了刘备汉室宗亲的身份。
刘备为之深感诧异,毕竟这只是他与刘虞的第一次见面,按理来说,两人之间的关系应该不至于这么亲密。
见刘备没有接话,刘虞又笑着说明其中缘由:“我与你的老师卢植关系斐然,在雒阳同朝为官,去他府邸做客时,你的这位老师与我提及过你,说你将会是下一代中的肱股之臣。要知道,卢子干的门生不再少数,然而令其屡屡称赞者,也只你刘玄德一人!”
“原本我还不信,如今一路走来,见到你将贼人祸乱的渔阳、右北平两地治理得井井有条,百姓亦能安居乐业,才回想起卢子干的话来,果然不虚其言。”
刘虞说话的同时,也在打量着刘备,见其始终秉承着谦逊态度,心中真是越看越喜。
“州牧谬赞,备不过略尽绵力而已。”
刘备没有居功,联想刘虞所言,原来老师已经开始在给自己铺路了。
随后,将刘虞迎入府内。
刘虞这个掌事的来了,主位自然是由他坐,刘备则是好学生一样的候立下方,随时听候差遣。
刘虞坐下以后也没闲着,翻阅起桌案上刘备批阅过的政务公文,一番查阅下来,捋着胡须不由的频频点头。
很快,他也发现了当下问题所在,粮食开支入不敷出,而且即将告罄。
对此,刘虞拿起笔来,大手一批:“即日起,从涿郡、上谷等地征调粮食和冬衣,务必保证这里的百姓今年能够存活过冬。”
如此一来,粮食的问题就不用发愁了。
刘备不禁感叹:大佬就是大佬,三五两下,就把自己头痛许久的问题给解决掉了。
当然,这也是建立在刘虞的身份和地位之上。
有了刘虞的统筹调度,这里已经没什么值得好操心的了。
刘备打算告辞。
然则话还没有出口,刘虞将手中竹简放下,先一步问道:“玄德,公孙瓒斩了辽西乌桓人的首领,对此你有什么看法。”
刘备不知刘虞所指,糊弄说着:“公孙将军作战勇猛,实乃大汉之福。”
刘虞则是摇头,直言不讳:“公孙瓒对待北方胡族戾气太重,恨不能赶尽杀绝,如此手段,反而更容易激起胡人的仇恨与叛乱……眼下正值多事之秋,内外动荡不安,我们杀了他们首领,乌桓人决计不会善罢甘休,玄德可有对应之策?”
关于乌桓人的事迹,刘备知晓不多,然而兴许是融合了原主意识的缘故,如今竟也知晓不少。
汉高祖元年,匈奴击破东胡,乌桓为之臣服。
武帝时期,汉军大破匈奴,驱逐出漠南,乌桓转投汉朝,被南迁至上谷、渔阳、右北平、辽西、辽东五郡塞外驻牧,始置护乌桓校尉,持节监护乌桓各部不得与匈奴通。
到了王莽执政,匈奴劫掠乌桓人畜,朝廷坐视不理,乌桓又降匈奴。
东汉建武二十五年,匈奴内乱,辽西乌桓大人郝旦等九百二十二人降汉,又从塞北迁回。
从乌桓人反复横跳的种种迹象来看,究其缘由还是受到压迫过甚,日常难以为生。
有道是哪里有压迫,哪里就会有反抗,鲜卑人也不会例外。
明君在位时,乌桓人日子过得还行,就能消停一阵;换了昏君上台,大肆压榨之下,乌桓人活不下去,又得靠劫掠为生。如同饲狼,吃饱不闹,不饱则噬人。
能连根拔起最好,不过以眼下汉王朝的状态,还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好。
“安抚为主,震慑为辅。”这是刘备的回答。
牧牛野一役,乌桓人元气大伤,短时间内不会再卷土重来。
“玄德之意,甚合我心。”
刘虞微微点头,他素来不喜兵祸战争,在对待外族人的态度上,也是一向主张以怀柔政策来处理。
“昨日,我收到消息,辽西乌桓部即将推选新的首领,届时必然有多方势力混杂其中,为使幽州安定,玄德可愿意代我走上一遭,扬我大汉国威。”
除了刘备,刘虞想不到其他更为合适的人选。
然而刘备听了这话,顿时头皮发麻。
包括刘虞在内的很多人皆不知晓,其实丘力居是死在我的手上,当场目睹之人有不少活着逃走,届时见了我,还不得把我给生吞活吃了!
但这又不能明说,否则公孙瓒就会遭受牵连。
“州牧,我对乌桓人的语言以及生活习性向来一概不知,恐怕去了也只会适得其反,要不然您还是另请高明?”刘备试图找借口进行推脱。
然而刘虞认定了刘备是可造之材,也打算送他这份前程,摆手说道:“玄德尽管放心,渔阳有个叫田豫的人,在当地颇有侠名,且精通胡族语言,我已经给你募来。”
你是存心想置我于死地的吧……刘备心中郁闷,田豫作为‘叛徒’,比自己的辨识度还高,乌桓人简直恨死了他。
就这么上门,跟送死有啥区别。
见刘备没有应声,刘虞便主动询问起来:“玄德,有何顾虑不妨直说。”
刘备为之苦笑:“怕死算不算?”
刘虞一怔,这和他从卢植口中听到的刘备可完全是两个版本,但他仍旧相信刘备是可托之人,语气郑重:“玄德,莫要胆怯,你的背后还有国家!”
第六十八章 既来之,则安之
面对刘虞的笃笃之言,刘备最终答应下来。
于公,刘虞说的没错,丘力居死在了渔阳,麾下部众很可能在其他势力的煽动下,再度侵袭劫掠,到头来,遭难受苦的还是底层百姓;于私,刘虞认下了自己汉室宗亲的身份,这份情义不低,现在有求于己,不能就这么拍拍屁股走了。
除此之外还有一点,那就是系统给的‘乌桓骑兵’兵符,招募对象必须得是乌桓人才能进行使用。
我杀了丘力居,和乌桓人已经是不死不休了……刘备早早便放弃了招募乌桓人的想法,打算搁置了此物件留在仓库吃灰,然而现在在刘虞的推动下,龙潭虎穴也得走一遭了。
所谓事不宜迟,翌日一早刘备便动身出发,随行的有张飞、陈到、田豫、甄尧以及三百号山字营将士。
路上,刘备与众人提醒,此番前去与羊入虎口无异,大家务必提高警惕,这一回是真的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了。
张飞仍是一副浑不为意的模样,嗓门粗犷:“大哥,哪有你说的这么玄乎。即使豺狼虎豹挡道,俺也照样撕了他们!”
另一旁的田豫也是说着:“玄德公不必忧虑,乌桓人其实本质不坏,民风甚至比汉人更为淳朴,只是受地方官员压榨过甚,故有叛乱,只需好言好语安抚,再拿出诚意,必然能完成州牧使命。”
但愿吧……
刘备心中如是说着。
此时,张飞的目光越过大哥,看向右边田豫,嘿嘿笑着打趣:“我说田豫小子,你胆子倒是挺大,你当‘细作’坑了那么多的乌桓人,如今还敢来,当真是不怕死啊!”
田豫少年老成,也是笑着:“玄德公杀了丘力居尚且敢来出使,我又何惧之有?”
当天晚上,他也是见证者之一。
只是后来被特意叮嘱过,不得与他人透露此事。
田豫也因此替刘备感到不值,如此大的功劳,白白让给了的公孙瓒。
不过,这也使得他钦敬于刘备的广阔心胸。
见田豫真的不怵,张飞哈哈大笑,加以称赞:“你小子以后能成大器!”
听见张飞夸赞田豫,而自己和田豫年岁相仿,甄尧当即插上一句:“张三哥,那我呢!”
张飞想也不想的摇头:“你还是回去继承你老子的万贯家财吧,跟了陈到这么久,还是那三两下,我都替你丢人。”
甄尧为此憋屈不已,并非自己偷懒,而是陈到根本不肯教授武艺,如今所学还是每日早起趁陈到练枪时,从旁偷偷学来的招式。
不过他也不气馁,相信早晚有一天,能够打动陈到。
…………
出了右北平,就是辽西。
乌桓叛乱之际,本地的官员要么被杀,要么早早逃亡,如今早已不受朝廷所辖制。
据刘虞所得之情报,乌桓人即将在令支推选新的首领。
抵达令支后,果然在这里找到了辽西乌桓人的部落。
举目远眺,前方是一望无际的大草原,头顶蓝天白云,原野上扎有数以千计的游牧帐篷,四周的牛羊多到数不清楚,就连迎面拂来的空气,也满是大自然的气息。
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
不待刘备感慨完,便有乌桓人发现了他们。
“汉军!”
最大的帐篷内,听得哨卒禀报,正在议事的一名青年拍案而起,面色阴沉的捡起皮盔,同手下呼喝一声:走!
很快,一支上千人的骑兵疾驰于此,将刘备等人围住。
骑马披甲的青年扬起马鞭,俨然一副不共戴天之仇的模样,怒声喝骂:“尔等以卑劣手段谋害我叔父,如今竟然还敢前来送死!正好用你们的血,来祭奠叔父在天之灵!”
见乌桓人想要发难,山字营迅速进入战备状态。只待刘备一声令下,立刻就能和这些乌桓人展开厮杀。
既然来了,刘备自然抱有鱼死网破之心,环顾了眼乌桓人的迎接架势,面色镇定的在马背拱手,不失礼仪风度:“在下刘备,奉幽州牧刘虞之命前来,主持你们的新首领继任仪式。”
青年上下打量刘备一番,如此局势却还能保持这份从容,此人倒也是个人物……
不过越是人物,就越不能让他活着离开!
青年心起杀机,准备大开杀戒。
然则此时,又有一支骑兵急速赶来,为首的乌桓男人急呼莫要动手,这才制止了这场兵戈。
随后在男人的引路下,刘备去到议事大帐。
期间,刘备得知了这个看起来面容凶狠的乌桓男人名叫乌延,是右北平一带的乌桓大人,号汗鲁王,早些年在刘虞任职幽州刺史时,给予过他不少资助,期间还出兵帮忙平定过一次内乱,乌延对此很是感激。
昨日,他收到刘虞来信,说是派出刘备出使乌桓,请他帮忙照拂一二。
乌延自然是一百个放在心上,这才有了方才的出面解局。
而那个率兵来围的青年,就是丘力居的侄子,蹋顿。
“玄德,且放宽心,有我在此,决计不会让人害了你。”乌延信誓旦旦的保证。
刘备则是拱手谢过。
没想到,刘虞居然还给自己留有后手,这也算是不小的惊喜了。
看着走在前面的刘备和乌延有说有笑,跟在后边的蹋顿面容不善。
然则眼下正处于推选新首领的重要时期,乌延作为一方大人,又俱有重要的发言表决权,暂时不好得罪,权且给他一个面子,反正刘备已经是口中之食,也不怕他能跑了。
步入帐内,在座的人数不少,几乎快要填满。
然而令刘备没想到的是,居然还有其他汉人在场。
见到刘备持节而至,在座之人大都怒目而视,没有半分好感。
余下一小撮人,也是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既来之,则安之。
将众人虎视眈眈的表情纳入眼底,入了虎口的刘备怡然不惧,找了位置坐下,自顾给自己倒上茶水,伸手在炭盆上烤火,与众人笑着说道:“诸位继续,权当刘某是来瞧个热闹。”
第六十九章 打死他
好个汉人,竟然如此嚣张!
帐内目光霎时齐聚刘备身上,一个将头发编成两根短粗辫的男人率先发难,腆着肚皮,言语之间大为不满:“汗鲁王,你怎么带个汉人进来,难道不知道我们正在推选新的首领吗?”
旁边的人也是跟着阴阳怪气:“丘力居大人死在渔阳,如今汗鲁王还带汉人进来搅局,也不知是何居心?”
“照我说,就该拿这个汉人祭天!”
“没错,祭天!”
在你一眼我一语中,帐内众人的仇恨值直线飙升。
看来不必自己出手,这些人就能把刘备生吞活吃了……
坐在位置上的蹋顿将众人神情纳入眼底,此番推选,他与丘力居的儿子楼班皆是获得多数人的支持,不过楼班今年尚且九岁,要自己屈居其下,如何能够甘心?
何况,近几年汉王朝内部动荡不断,北方屡屡遭到鲜卑人的劫掠,西边又有羌人作乱,南边有山越、南蛮……
眼下丘力居死了,正是团结各部脱离汉王朝,进行自立的大好时机。
蹋顿野心勃勃。
北边的鲜卑人已经答应资助兵马,帮他们袭取幽州,蹋顿几乎已经答应下来,只等上位,便再次对汉人发动战争。
而这个时候刘备前来出使,如果在此将其杀死,乌桓与汉朝的矛盾必然会进一步扩大。
届时,就更容易挑起双方战争。
“诸位,我打断一下。”
面对乌桓各部的责难,刘备开口了,坐在位置并未起身,语气不卑不亢:“在下姓刘名备,字玄德,此番是奉刘州牧之命前来出使。汉人本是个美好词汇,但从你们口中说出,我却是听着别扭。”
“还有,你们脚下所处的这片土地,名为汉土,你们之所以能够在此牧羊放牛,皆是因为你们先祖从北方迁徙而来,大汉皇帝仁德才让你们在此畜牧,但这并不代表这片土地就属于你们,真要说外人,恐怕在座诸位才是吧。”
刘备微微一笑,神情坦坦荡荡。
此话一出,在座之人气得牙直痒痒,
但刘备所言,又确实是实实在在的大实话。
坐于刘备对面的胡汉将桌子一拍,甩下脸来:“好个伶牙俐齿的家伙,我看你们汉人,就只会逞口舌之争!”
刘备瞥了此人一眼,“阁下是?”
“代郡首领,察尔善。”男人昂起头颅,根本没把刘备放在眼里。
刘备也似乎并未因此生气,心平气和的问:“阁下所言是代表的整个乌桓,还是仅仅只代表你的个人发言?”
“难道这还有什么不同?”有人从旁问道。
“当然。”
刘备轻轻点头,目光环顾:“如果是代表乌桓,那么我可以将此理解为向大汉朝的挑衅,如此一来战争在所难免;但如果只是你的个人口嗨,作为汉人,那我免不了要揍你一顿!”
察尔善笑了,就凭你?
刘备摇头,作为汉家使臣,我动手有失礼仪。不过我这位三弟,倒是有些拳脚功夫。阁下不是说我们汉人只会逞口舌之利么,可敢出去比试?
所谓看热闹不嫌事大,帐内之人纷纷怂恿。
“察尔善,跟他打,灭了这家伙的嚣张气焰!”
“今天要是不应战,你就是懦夫,以后传出去别人如何看你?”
“不会吧,难道你真的怕他?”
众人一拱火,察尔善顿时上头,不甘被人看扁的他肩头一震,外面披着的兽皮袄顿时抖落下去,露出肉块结实的赤膊,当即应下:“去就去,难道我还怕你不成!”
见着这身精壮躯体,乌桓各部为之叫好不已。
仿佛已经是胜券在握。
论打架,张飞根本没在怕的,活络两下关节,同刘备说上一声:“大哥,俺去了。”
刘备起身,趁着替张飞挽紧袖口的间隙,声音很低的说了三个字:“打死他。”
尤其在‘死’这个字上,加重了口音。
张飞先是一愣,继而重重点了点头。
两人出了帐外,刘备等人则是在帐内等候消息。
“察尔善乃是我乌桓有名的勇士,当年就是凭借一身武力,才坐上的代郡乌桓首领位置,你这三弟死定了。”起初那个编有短粗辫的男人看向刘备,似是想从刘备脸上看到惊慌的模样,以此来好好奚落一番。
然而刘备的脸上,喜怒不见于色,犹如古井一般,万年不变。
就连旁边的汗鲁王乌延也是纳闷,这人怎么一点不急,他就这么有把握能赢?
众人不知道的是,刘备不急自然是有他的道理。
就在方才,刘备已经看过了察尔善的五维属性,武力值仅仅只是B级,虐自己肯定没有问题,但要对抗老三,几乎等于白给。
就在各部乌桓首领洋洋得意之间,外边传来哗然一片。
不多时,张飞拍着身上灰尘,迈着大步走进。
胜负亦是显而易见。
然而等上许久,也不见察尔善进来,帐内不禁有人问道:“察尔善呢?”
“死了。”
重新站回刘备身后的张飞轻描淡写,仿佛所述说的只是一件小事,就像轻轻掸去的肩上尘埃。
此话落入帐内诸人耳中,犹如掀起波澜万丈。
“刘备,你欺人太甚!”
众人惊愕之间,蹋顿猛然踢翻身前桌案,满脸怒容的一跃而起,他可不是为察尔善的死而悲伤,而是正好借此收买人心,将腰间弯刀拔出,指向刘备勃然怒斥:“竟敢当着我们的面杀死一方乌桓大人,今天若不杀你,以后如何服众!”
“对,杀了他!”
有了蹋顿带头,帐内众人瞬间将矛头全部直指刘备。
空气中火药气味十足,就连乌延也没了办法。
倘若只是伤了察尔善,或者死去的仅是一个寻常士卒,或许他还能从中周旋,但眼下出了人命,死的还是一方乌桓大人,他也不好再帮刘备说话。
眼见双方厮杀将起,张飞与陈到已经交换完眼神,倘若真动起手来,张飞留下断后,陈到则护住刘备第一时间杀出帐外。
然而此时,刘备忽地大笑起来:“哈哈哈……”
这一笑,把其他人整不会了。
第七十章 气急败坏的蹋顿
“死到临头,你笑什么?”有人阴沉问着。
“我笑你们无能,技不如人就想群起而攻之。”
刘备将话挑明,脸上的表情也是大为鄙弃。
此话一出,原先发怒的诸人像是被踩住了尾巴,一个个又气又恨,很想驳斥这话,但又怕敌不过这张飞,白白折了颜面。
众人踌躇之际,刘备继续道来:“既然我敢来到这里,就已然是做好了死亡的准备,不过刘州牧交代的话,我还是要给你们带到。此番州牧派我前来,除了主持新首领的继任仪式外,还让我转告诸位,之前参与过叛乱的将士他已经不再打算追究,并且将免去近两年的赋税征收,让你们好好在各自的地方畜牧耕种,安抚族人,如有困难,朝廷也会加以资助和抚恤……”
听得此话,不少部族的首领顿时精神一震,当即追问:“此话当真?”
如果是别人说出这话,他们断然是一百个不信,然而刘虞之前担任过幽州刺史,亲恤百姓,深得乌桓人的民心,在座诸人中亦是有不少人都与之有过往来,深知刘虞仁人君子的秉性,而且在对待他们上,也不似其他汉家地方官员,将他们当做外族人来歧视对待,而是与汉人一视同仁。如果之前坐镇幽州的是刘虞,那丘力居根本反不起来,因为不会有人追随。
刘备没说谎话,从怀中掏出一封文书,示以众人:“有州牧文书为凭。”
编有短粗辫子的大腹男人过来将文书拽下,随后打开查看,身后其他部族大人亦是纷纷凑拢过来。
信中内容和刘备所言,果然如出一辙。
看完书信的诸人互相对视,彼此心照不宣的坐回了各自位置。
仿佛刚才要将刘备生杀活刮了的人,不是自己一般。
只剩血气方刚的蹋顿还在原地握刀站着。
眼见众人有了动摇之心,蹋顿大为不悦的质问:“你们什么意思,不打算为察尔善报仇?”
方才还站在统一战线的盟友们这会儿却反了水,纷纷表示,察尔善代表的仅仅是他自己,输了也是技不如人,没什么好说的。蹋顿要是不服,也可以去找张飞切磋,但如果是代表整个乌桓去挑起战争,那他们便不会答应。
况且,察尔善这家伙平日里自高自大,死了也是活该!
一群只顾自身利益的家伙,全然没有一点长远眼界!
蹋顿很生气,挥刀杀向刘备。
只要刘备死在了这里,那么一切就都可以重新挽回。
然而刀身还未靠近刘备,旁边的汗鲁王乌延便一拳将蹋顿手里的弯刀击飞,随后身后的各部大人纷纷下场,将蹋顿摁在地上,使其动弹不得,口中皆是斥责:“蹋顿,不得对汉使无礼!”
刘备要是死在这里,他们也不好向刘虞交代。
“你们这群蠢货,笨驴!”
脸皮在地面摩擦的蹋顿挣脱不开,咬牙切齿的嘶吼咆哮不断。
如此一来,也宣告了他与新首领的位置彻底无缘。
蹋顿被押了下去,走之前仍旧对着刘备破口大骂。
刘备没有与之计较,权当蹋顿是年少无知。
失去了最强有力的竞争对手,年轻九岁的楼班顺理成章的即位为新的辽西乌桓首领。
在汗鲁王的协同下,刘备主持了整个继任仪式,授予楼班辽西乌桓首领的印章。
出使的任务得以圆满完成,在令支的这片原野只待上一天,刘备便启程告辞。
兴许是运气斐然的缘故,在此期间,他并没有被人认出就是杀害丘力居的凶手,也因此少了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但即便遭人认出,刘备也不怕了。
有了刘虞的承诺,乌桓各个部族的大人基本上不会再起反叛的心思,所以即便知道自己是杀死丘力居的凶手,为了大局以及各个部族的稳定,也只会当做不知。
甚至纷纷表示会把逃亡在外的张举擒下,送到刘虞面前以示诚意。
临行前,刘备向乌延讨要了两百乌桓士卒。
乌延想也不想的就答应下来。
在他看来,刘备此番出使可谓不辱使命,即使身处惊涛骇浪之中亦能镇定自若,绝对是个值得结交的人物。故而认下了这个朋友,并且赠予了两百全副武装的骑兵。
这份情谊,刘备也是记在心上。
回去途中,迎着徐徐下落的夕阳。
出了乌桓人的地界,田豫劫后余生似的舒出一长气,总算有惊无险。
在此期间,刘备不停作死,好几次田豫都将心提到了嗓子眼,做好拼死搏杀的准备,然而关键时刻,刘备又总能化险为夷,简直不要太刺激。
同时,田豫也提出心中疑惑:“玄德公,为何要杀死察尔善,来激怒乌桓人?”
关于这点,刘备起初也并未想过要痛下杀手,只打算略施惩戒即可,不过在见到其他人煽风点火以及都在拿察尔善当枪使时,便猜到察尔善平日里的为人处世肯定不咋样,于是索性来个杀鸡儆猴。
事实的发展,也确实如所料想的一致。
“大哥,万一你料错了咋办?”
张飞横插一句。
“料错也不妨事。”
刘备心平气和的指出,乌桓人的叛乱,究其原因,一是受地方官员盘剥,以致心存不满,二是受张纯、张举蛊惑,然其最终目的都是为了使生活过的更好,如今有一个大好机会摆在面前,不用交税纳税,还能免费享受国家福利,这样的好事,他们能不把握么?
而且刘虞在幽州极具威望,乌桓人多少都会买他的面子。
所以此番出使,看似危机重重、有性命之虞,实际上却是有惊无险。
“玄德公远见,吾不及也!”
田豫侧身面向刘备拱手称赞,愈发的心悦诚服。
心情大好之下,刘备忽地想起田豫还没叫过自己大哥,好歹也是个C级人物,这种白嫖系统的机会怎么能够错过,于是说道:“国让,此番你我也算是共患难过一回,玄德公叫来生分,我年长你许多,不妨叫我一声大哥如何?”
第七十一张 一郡之守
本以为十拿九稳的事情,然而田豫却没答应。
“咋地,你小子看不起俺大哥!俺大哥堂堂汉室宗亲,给你脸,你还敢不兜着!”
张飞顿时就要发飙。
田豫则是摇头,说明其中原由:“我知道这是玄德公对我的器重,可正因如此,我才不能应下。”
“为何?”
纳闷的不止张飞,还有包括刘备在内的其他人。
见众人投来目光,田豫缓缓道出:“玄德公礼贤下士,待人以诚,马下可安黎庶,上马可斩贼首,实乃当世英雄,而我,只是个稀松平常的游侠,只能仰望其背影,或许等我达到张将军的高度时,才有资格唤上一声大哥。否则,便是玷污了玄德公的威名……”
这些全是他的肺腑之言。
听完田豫的理由,张飞怒火全消,话里不仅在称赞大哥,同时还顺带将他也给夸了一通,于是抹着虎须哈哈大笑起来:“你小子会说话就多说一些,俺老张爱听!”
“三哥属狗脸的吧!”
陈到身后的甄尧小声嘀咕。
这话落入张飞耳中,立马扭头回瞪,嗓门十足:“甄家小子,你说什么!”
由于近距离的缘故,巨大的吼声震得耳膜嗡嗡发响,好在甄尧早有准备的捂住了耳朵,待到声波过去,然后立马改口,笑着竖起了拇指:“我说三哥乃是天下一等一的豪杰!”
张飞哼哧一声,这才不与其计较。
“所以在此之前,还是请让我继续以‘玄德公’来称呼您吧。”田豫目光恳切,拱手恭敬的向刘备行上一记大礼。
这是什么脑回路,和我设想的完全不一样……刘备裂开了,什么玄德公,我只想听你叫一声大哥啊!
但田豫眼下态度如此之明确,这声大哥怕是盼不来了。
好不容易有白嫖系统的机会,就这么溜走了。
刘备郁闷不已。
…………
回到右北平,刘备面见了刘虞,将此番出使情况全盘托出。
听完汇报,刘虞大为开怀:“玄德,我果然没有看错你。”
刘备对此没有居功,只道是刘虞的威信所致,否则乌桓人恐怕未必肯就这样轻易的善罢甘休。
刘虞笑着摆手,自己的威信固然是一方面,但更重要的还是刘备那过人的胆识与随机应变的能力。
“玄德,此番你出了力,又有之前平叛的功劳,老夫已经向朝廷上书,表你为右北平的郡守。”刘虞呡了口手中茶水,看向刘备的眉眼间全是笑意。
对于这个刘氏后生,他心中一百个满意。
听得刘虞表自己为郡守,刘备怔楞了刹那,他不是不知道自己立了功,而是没想到会向前迈进这么大一步。
要知道,自己在安喜县令的位置上,哪怕加上之前的县尉,也才仅仅一年而已。
按照常理来说,他在立功以后,刘虞应该提拔他为州牧府的长史、主簿、从事之类的官员,又或者派到军中任职校尉,等以后有了更大的功劳,再去朝廷镀金混上几年,得了重用后,才有可能外放至地方任职郡守。
郡守者,一郡之最高行政长官,信礼庶绩,劝农赈贫,诀诉断辟,兴利除害,检视郡奸,诛讨暴残……几乎无所不管。
除此之外,还可自行任免所属掾史。
也正因郡守手中的权力过重,所以在对待郡守的人选上,朝廷才慎之又慎。
当然,如今还有一种更快的捷径——买官。
不过这种行为,通常为士人所不耻,之前的司徒崔烈就是个很好例子。
动荡乱世中,只要能占有一郡之地,就足以跻身成为一方诸侯。很多耳熟能详大佬的基本上都是这样起家,东郡郡守曹操,渤海郡守袁绍、南阳郡守袁术、长沙郡守孙坚……
当然,这其中也和他们优渥的家世背景,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
而历史上的刘备除了挂有很多人都不愿承认的‘汉室宗亲’头衔,几乎什么也没有。然而就是这样一个织席贩履之徒,却能够始终怀揣理想,为了理想而坚持奋斗数十年之久,最终成为开创蜀汉的昭烈皇帝,可谓传奇一生。
“我能做到吗?”
现如今的刘备扪心自问,答案显而易见。
将思绪收回,刘备起身面向刘虞拱手,言语之间多有感激:“州牧提携之情,刘备铭记于心。”
刘虞作为幽州牧,又是汉室宗亲,一般情况下,朝廷不会驳斥他的请求。
所以右北平郡守的位置,基本上是稳了。
刘虞往下压了压手,等刘备坐下以后,板起脸故作不悦:“玄德,我同你说过多少次了,不必如此拘礼,唤我叔父即可。”
感受到刘虞的关怀,刘备这回没再推脱,拱手亦是笑着回答:“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叔父。”
刘虞畅怀大笑,为此高兴不已。
叔侄二人聊上一阵,刘虞又道:“不过,西园的助军修宫钱,你可得自己想办法,老夫是穷得叮当响,实在资助不了你……”
今年二月,京师雒阳发生火灾,南宫被毁。在宦官中常侍张让、赵忠等人的唆使下,皇帝诏令天下,除正常租赋之外,亩税十钱助修宫室。此外又规定,刺史、郡守及茂才、孝廉迁除,皆要先去西园交纳助军修宫钱,方可到任就职。
刘虞则是因为一贯有清廉的名声,加上不少人从中说情,这才使得朝廷特意免去了刘虞的礼钱。
至于刘备,肯定是免不了的。
地方郡守的俸禄是两千石一年,所以届时朝廷诏书下来,刘备肯定是要去雒阳交足两千万钱才行。期限为一年,一年以后如果没有人事变动,那么又得重新再交两千万钱。
该说不说,咱们这位皇帝陛下属实是个敛财小能手。
两千万钱,对于普通人来讲,等同于天文数字。
刘备同样拿不出钱来,不过他心中已经有了主意,打算去中山找苏双和张世平,看这哥俩能不能帮忙先凑出两千万钱。
实在不行,就又只能厚着脸皮去找甄家。
第七十二章 玄德公回来了!
刘虞向朝廷表了刘备为右北平郡守,倘若一切顺利的话,快则月余,慢则两至三月,朝廷的诏旨就会传至幽州。所以刘虞打算先让刘备在右北平暂代郡守之职,安抚民生,待朝廷的诏旨下来,再去雒阳交钱。
对于刘虞的好意,刘备表示心领,眼下幽州叛乱已定,又有刘虞坐镇统筹,乌桓人不会再起反叛,至少短时间内不会,这里已经不再需要自己,相较于右北平,他心中更牵挂的反而是远在千里之外的安喜。
出走数月,也不知安喜近况如何。
由此,刘备向刘虞说明情况,自己目前的身份是安喜县令,还是应该回到地方处理政务,等到朝廷诏旨下来,再走马上任也不迟。
权力面前能够不为所动、恪职尽守,有此心志属实难得……刘虞心中再次拔高了对刘备的印象,也不由想起了当初在雒阳时与卢植的对话,卢植对刘备的期望很高,甚至将刘备称作未来朝廷里的中流砥柱,兴复汉室的大任也必将落在刘备身上。经过这段时日相处,刘虞的态度也从将信将疑转变为深以为然,只需好好栽培,此子必成大器!
更为重要的是,刘备是宗亲之后,虽然是已经旁落了的一支,但总归是刘氏后人。
刘备执意请辞,刘虞不作勉强,点头答应下来。
刘备也因此得以离去。
来时的三百山字营将士,不仅一人没少,而且还又多了两百乌桓轻骑,不仅如此,还有公孙瓒所赠予的两百匹上等军马,以及右北平郡守的职位。
总而言之,不虚此行。
途径渔阳时,田豫脱离了队伍,由于家中有老母需要照料,只能在此与刘备依依不舍的道别,承诺等练好本事以后,必定会来投效。
看着田豫那坚定无比的眼神,刘备亦是郑重答应下来。
之后,一路南下出涿郡,很快就进入与之毗邻的冀州中山地界。
到了郡城,刘备前去拜访苏双、张世平,结果这二人又没在家,说是往并州贩马去了。
刘备只好打道回府。
阔别数月重回安喜,这种心情很是美丽,有些像游子归乡,连迎面吹来的风,也都格外清新。
刘备并未急着回城,而是先去视察城郊外由流民所开垦的土地,然而秋天已经过去,田地里的庄稼哪还会有余留,只剩下一望无际的田野,等待来年翻土,重新耕种。
“您是……玄德公?”
此时,一名过路的青年似乎认出了刘备,但也不确定的试探询问。
刘备报以微笑的点头。
“我我……您……”
见到刘备点头承认,青年一时竟激动地有些说不出话,于是索性扭头狂奔起来。
这番操作,看得刘备云里雾里。
张飞也是从旁小声吐槽:什么毛病?
不久,他们便听得一声卯足气劲儿的呐喊:“大伙儿,玄德公回来啦!”
这一喊,传遍了整个城外的流民安置区域。
紧接着,木头嘎吱嘎吱作响,到处都是屋门打开的声音,数以千百计的身影顶着寒风而来,顷刻间便将这里堵得水泄不通。望着马背上的身影,他们激动喊着:“玄德公!玄德公!”
听着百姓们的深切呼唤,刘备还以为是自己不在的这段时日,又受了地方豪强的欺凌,当即提高声量:“大家一个一个讲,我一定替你们主持公道!”
城外的骚动引起了城楼士官的注意,当即派人前去查探,得知是刘备回来了,惊喜之余,立马差人禀报关羽。
刘备回城的消息不胫而走。
一听说刘备回来,可谓几家欢喜几家愁。
城内百姓纷纷出城,蜂拥向刘备所在位置,口中也是高兴喊着‘玄德公’。
刘备也从百姓们的口中了解到,在自个儿离开期间,关羽将县地治理得很好,有之前留下的框架,一切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
至于为何弄出了这么大的阵仗,纯粹是因为得知刘备回来,百姓们心中踏实了,感到无比的激动和高兴。
城楼上,注视着下方被众星拱月一样拥簇在人群中央的刘备,一些官员内心羡慕十足,语气却酸溜溜的说着:“唉,咱们什么时候有过这种待遇?”
倒是之前一直与刘备暗中作对的县丞郑久在注视良久以后,仰头望向天空,忽地怅叹一声:“民心所向,吾辈不如之甚矣!”
曾几何时,他也立誓要做一个这样的好官。
未几,关羽出了城来。
望见那道熟悉背影,奈何前方百姓挡道,骑马趟不过去,关羽只能远远的大喊出声:“大哥!”
听到声音,刘备顿时勒马回望,只见城门之下,一道鹦鹉袍的威武身影骑在马背,神情激动。
刘备挥手为之呼应:“二弟!”
旁边的张飞亦是高兴的哇呀大吼:“二哥!”
见状,后方的百姓们主动让开道来。
唯恐马蹄有失伤及百姓,刘备下了马背,关、张见状,亦是翻身下马。
随后狂奔彼此,在中间相遇,当着数千人的面,三兄弟紧紧抱在了一起。
抱完过后,三人你看我,我看你,竟又同时大笑起来,笑声中豪情万丈。
在场之人无不深受感染,偷偷抹泪者亦是不在少数。
缓和下心情以后,刘备拍着关羽臂膀,语气大为感慨的说着:“二弟,我不在的这段时日,实在辛苦你了。”
关羽摇头,这算什么辛苦,相较于大哥在外征讨叛贼、风餐露宿,这一县之地的政务,却是再也轻松不过。
为此,关羽不禁畅想当年:“结拜之日,某就说过:关某之命即是兄长之命,关某之躯即为兄长之躯,此生但凭驱使,绝无二心,某誓与兄,患难与共,终身相伴,生死相随,有渝此言,天人共戮之!”
旦旦誓言,尤在眼前。
期间,一直没能插上话的张飞此刻也终于找到了机会,趁着二哥的话音落下,他也把住大哥手腕,虎目滚滚,瞪大得如同铜铃,随后拱手抱拳,心潮澎湃的说出了那句:“俺也一样!”
第七十三章 朝廷来使
回到县府,府内酒菜早已备好。
坐回熟悉的位置,一股亲切感油然而生,堂内没有外人,刘备卸下所有心理防备,与关张等人痛痛快快的吃起酒来。
席间刘备问起,今年粮食收成如何?
与张飞拼了两盏酒的关羽侧身拱手回答:“托大哥的福,今年粮食收成远超往年,尤其是招募流民开垦的荒田,收成更是达到了二十万石之多!”
二十万石!
听得这个数目,刘备吃惊不小,换算下来,足以供上万人的队伍吃上一年了。
“棉花呢?”刘备接着又问。
“棉花产量较低,收集起来以后,出了五千套冬衣,我命人发给了城内的老弱妇孺。”关羽起身离席,拱手主动请罪:“此事未与大哥商榷,还请大哥责罚。”
刘备笑着摆了摆手,不仅没有加以怪罪,反而称赞起关羽:“二弟,你做的很好。”
相较于年轻人的身强体健,在这寒冷的冬天,老人和孩子扛不住冷,最容易患上风寒,何况,尊老爱幼也一直是中华所传承下来的美德。关羽把棉衣分发给他们,实乃仁义之举,刘备又岂会怪罪。
随后刘备与众人说起了右北平郡守一事,其中最关键的问题在于,两千万钱从哪弄来。
“这还不简单!”
饮酒的张飞将酒碗一放,抹了把颔须上的酒渍,大大咧咧的说了起来:“大哥只需去趟甄家,同甄逸把事情一说,以甄逸对大哥的器重信任,两千万钱分分钟就能送到你的手上。”
钱对甄家来说,只是一个数字。
刘备当然明白这个道理,然而人情好借不好换,自己已经欠下甄家不少人情,以后该拿什么去还?
算了,还是再想想别的办法吧!
年关将近时,甄尧被打发回了无极,让他在家过完年后,再来这里报道。
中平二年的最后一天,天空下着小雪。
刘备在扛举石锁时,沉寂许久的系统重新冒了出来。
“宿主,在去年的一年时间里,您占有县地一处,麾下直系士卒970人,县内百姓有3787人因宿主而免于饥荒和死亡,获得年终评价:C,获得点数奖励:(970+3787)*1。”
这是给我发年终奖了么?
突然白嫖一波,刘备心情极为愉悦,不过旋即又颇为纳闷,去年为啥没有?
系统未作回应,沉寂了下去。
刘备便打开个人信息查看。
姓名:刘备(玄德)
武力:C+(待突破)
统帅:B
智力:B
内政:B
魅力:B+(待突破)
综合评价:B
点数:5799
怎么还是B级……
刘备美好的心情为之低落不少,在这一年里,他施行仁政,体恤百姓,惩治地方豪强,又北上讨伐叛贼,甚至杀死了乌桓大王丘力居……
种种功绩,到头来属性却是一点变化没有。
究竟要怎样才能突破,系统也从来不给个提示,真是令人生闷。
…………
旧年翻篇,新的一年迎着纷纷小雪如期而至。
皑皑白雪中,一辆车驾由雒阳而来,宽阔车轮在雪白的地上轧下长长的醒目车痕。
朝廷使者到了。
得到消息的刘备率领众人出府相迎。
门前车马停好,车驾里走出一名面容清瘦的老者,眼小有神,颌下蓄有深受老学究喜爱的山羊须,戴高山冠,内衣直缀,外披深衣罩袍,腰系大带,以青绶副之,脚上一双云头鞋踩着胡凳而下。
刘备当即见礼:“安喜县令刘备,见过上使。”
老者将刘备打量,见其生得不凡,且仪态端庄,捋须颇为满意的点头:“嗯,不错,不错……”
刘备对此纳了闷,这些我不认识的人,怎么好像一个个都认识我似的。
到了县府大堂,老者请出圣旨,刘备等人则是躬身听宣。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兹有安喜县令刘备,抚恤百姓,往幽州讨贼有功,甚合朕心……”
老人虽然有些上了岁数,但声音还很是洪亮。
诏书的内容用一句话来概括就是,任命刘备为右北平郡守。
当然,在此之前还是要依照老规矩:先交钱,后上任。
念完以后,老者又将诏旨合上,递向刘备面带笑意:“刘郡守,接旨吧。”
刘备双手接过诏书,同时高声呼道:“臣刘备接旨,叩谢天恩!”
看着刘备充满年轻的面庞,应该是当下最为年轻的地方郡守了,老者忍不住的赞了声:“后生可畏啊!”
接过话来的刘备试探性询问:“您老是……”
“老夫光禄大夫马日磾。”老人倒也坦坦荡荡。
好家伙,居然是光禄大夫!
刘备略有咋舌,随着自己官职的提升,朝廷使者的级别也是在跟水涨船高。
光禄大夫,秩比两千石,青绶银印,跟地方郡守是同一级别,不过两者权力大为不同。郡守是地方行政长官,统揽郡内一切;光禄大夫则是供职于朝堂,隶属于九卿之一的光禄勋,但实际上却是作为皇帝顾问,直接听命于皇帝,不受光禄勋的管辖。
“老大人听说过我?”
直觉告诉刘备,这位光禄大夫一定知道些什么。
马日磾不做否认的点头,确实听你的老师有过提及。
随后,马日磾说起与卢植的关系。
原来马日磾乃是著名经学家马融的族孙,马融又是卢植的老师,故而两人年轻时便已经结为好友,如今亦是同朝为官。
私下里,卢植少不得向马日磾提起刘备。
如今借此机会,正好前来视察一二。
正事办完了,接下来就是长辈与晚辈之间的谈心谈话。
马日磾寻了位置坐下,直视刘备问起:“玄德志在何处?”
刘备坦然回答:“志在安民。”
马日磾点点头,又问:“玄德以为,眼下朝廷如何?”
刘备仍是直言不讳:“虽有恩师,老大人之清流,却难挡十常侍、外戚为祸,以致各地匪患四起,百姓苦不堪言。”
当然,还有最重要的一点没说,那就是有个沉迷于享乐的昏聩皇帝。
不过这话要是当着钦差的面说出口了,下场只有两个,要么杀头,要么造反。
第七十四章 秋后算账
马日磾在安喜只待了半日,便动身返京。
临行前,上了车驾的老大人将侧帘掀开,探出头来,看着在外躬身送别的刘备,大有感慨的在这个年轻后生身上寄予了厚望:“玄德,当以匡扶汉室为己任。”
面对老大人的殷切嘱托,刘备点点头,然而内心却很迷茫,也不知道这汉王朝到底有救没救。
接下来的一段时日,安喜县府的门槛几乎遭人踩烂,得知刘备升为右北平郡守,郡内各处县令纷纷携礼来贺,一时间登门拜访者络绎不绝,县衙府内门庭若市。
对于送来的礼物,刘备照单全收,不要白不要,何况眼下正缺钱用。
周旋数日,刘备将所得之财物通通拿去找商贾兑换,短短数天时间,居然凑到了一千五百万钱。
二千万钱搞定大半,剩下的五百万钱,已然问题不大。
刘备发出请柬,邀县内豪绅来府上做客。
然而到了时间,堂内却空无一人,皆是以各种理由搪塞。
能在地方成为豪强,谁也不是傻子,刘备从到安喜以来,就没干过一件利于他们的事情,这回宴席也肯定是场鸿门宴,去了哪里会有好果子吃,所以皆是闭门不出。
然而逃避解决不了问题。
众人不给面子,刘备只好让张飞带有诚意的挨家挨户去请。
约莫一个多时辰过后,县内有头有脸的人物全都在县府聚齐。
刘备步入堂中,看看济济一堂的诸人,春风得意的拱手笑说:“诸位,数月未见,别来无恙啊!”
“这该死的刘大耳!”
众人心中恼怒,因刘备耳垂较大,众人便在背地里给他起了个‘刘大耳’的绰号,亦是恨极了这个断他们财路的家伙,巴不得他早些死了才好,但如今见面之后,脸上却还得赔笑,纷纷起身作揖还礼:“我等见过县令大人。”
刘备笑着走到正对大门的主位坐下,也示意众人就座。
坐下以后,刘备缓缓道来:“相信大家应该听说了,鄙人不才,得朝廷委任,不日就要去右北平走马上任了。”
“恭贺县令高升!”
众人齐齐侧身拱手,嘴上祝贺,心中却在咒骂:这个遭瘟的,终于要走了!
刘备仍在座位感叹:“时间如流水,不知不觉间我已来到安喜将近两年,说句实话,我对这里有着很深的感情,也很舍不得大家……”
舍不得我们?
鬼话哟!
在座诸人一个字也不信,只希望刘备赶紧滚蛋!
“不过在离开之前,我还有一个小小难题。”
刘备竖起小指头,用大拇指的指甲在上面轻轻划上一下。
“朝廷明令,从今年二月起,新官上任需到雒阳交纳助军钱,我这郡守之位的俸禄是两千石,故而要交两千万钱,奈何本人两袖空空,纵使用尽各种办法,如今也只凑到一千万钱……”
“老话常说,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啊不是,是人多团结力量大。今天请诸位前来,一为叙旧,二是烦请大家帮忙想想办法,帮刘某解决掉这个小小难题。”
听完刘备诉求,众人顿时明白过来,敢情是让他们当冤大头来了。
一千万钱对县地级别的豪强而言,不算小的数目。
刘备这厮,临走还想狠宰我们一顿!
众人心中愤恨,不过你都要走了,我们凭啥还要交钱,而且这钱一旦交给了刘备,那必然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刘备虽然官升高了好几级,但出任的却是右北平郡守,根本管不了身在安喜的他们。
众人不肯买账,纷纷找起借口,总之就是没钱。
静静看着众人表演,刘备也没戳穿他们的拙劣演技,饮上一口酒,眼睛微敛半许,既然好言好语的商量不行,那就只好换种方式了……
“田家主,可还记得前年冬天,你指使陈到刺杀,事情虽然未成,难道就不打算补偿点医药费?”刘备最先问起坐于下方的田平。
遭到点名的田平心头一颤。
当初在得知陈到事败后,他就已经开溜。然而事后刘备却没有张榜缉捕,更没找过其家人麻烦,于是在外遁逃数月后,田平又悄悄摸了回来,毕竟家业都在安喜,就这么舍弃,他也心有不舍。
后来某次无意间遇见刘备,刘备浑然没事人一般的和他有说有笑,于是也就渐渐放下心来。
哪曾想,刘备今日竟一语道破。
田平心乱如麻,一时说不出话来。
刘备也不逼他,看向另外一人:“陈家主,你家老爷子走私盐铁,暗中与贼人勾结,你不给个说法?”
“许家主,你买通县府佐吏,监视我的举动,意欲何为啊?”
“陈家主…………”
随着刘备口中一桩桩一件件的事情吐露,在场之人的脸色霎时变得难看起来。
他这是秋后算账来了。
一阵死一般的沉寂过后。
从惊愕和楞然中回过神来的田平缓缓举起手,声音艰涩:“县令,我出一百万钱。”
有了田平的带头表态,其他人也算是明白过来,今天不交钱估计出不了这府堂,于是纷纷举手表态。
“我代表陈家资助五十万钱……”
“我资助三十万钱……”
事到如今,只有认栽。
众人如此上道,刘备一边拿笔书写在账簿,一边笑说起来:“诸位放心,我这个人一向都很大度,也承蒙诸位如此厚爱,若是不收,恐怕会让诸位寒心,如此便却之不恭了。”
众人恨得牙直痒痒,这是典型的得了便宜还卖乖,然而当着刘备的面,不仅不能发作,还得赔笑着随声附和,简直憋屈至极。
账目记录完毕,刘备将账本合上,假装向外看了眼天色,惋惜说着:“天色已晚,就不留诸位在此夜宿了。”
很显然,这是在下逐客令了。
说是宴席,结果连菜都没吃上一口。
众人强忍怒火的与刘备告辞,转过身便气冲冲的走了。
看着众人离去的背影,陈到从旁问道:“主公,这样好吗?”
“我没有杀他们抄家,就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刘备是这样的说的。
第七十五章 人心
两千万钱搞定,接下来就是去洛阳交钱。
两千万枚铜钱满满当当的装了三十箱子,由士卒吭哧吭哧的搬运,驮到门前的几辆马车上。
看着士卒们来回折腾,刘备不由的吐槽起眼下所流行的铜钱实在太不方便,哪怕能换成后世的银两也好!
如果以后有机会的话,他一定要推行纸币,不仅方便,而且省时省力。
随后,刘备唤来了县府里的一众官员,坦诚以告,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此番去了雒阳,应该不会再回来了,希望他们能秉从内心,好好的善待百姓。
刘备在的时候,这些人用尽法子想把刘备弄走,现在刘备真的要走了,不知为何,他们心中竟也有一丝难舍。
兴许是刘备的出现,让他们从黑暗腐烂中,找回了良知与初心。
众官吏皆是躬身拱手,不舍的应下:“谨遵县令之言。”
出了县府,刘备一行人还未走上多远,收到消息的百姓们无不纷涌而至,前方道路很快就被堵了个水泄不通。
“玄德公,我们舍不得你走!”
“留下来吧,求您了!”
看着身骑白马的温儒身影,城内百姓们呼声很高,皆是不舍刘备离去。
毕竟好不容易才盼来个青天县令,能让他们得以安稳生活,不再惧怕本地豪强欺压,如果刘备走了,以后谁还为他们主持公道。
眼见有这么多的百姓不舍,刘备心下感动,不枉在此耕耘许久、费了这么多的心神,于是好言安抚起众人:“诸位,我亦不舍离去,奈何朝廷有命,实在不能违抗,还请诸位见谅!”
百姓们却不听刘备这番说辞,执意想要把他留下。
有人带头嚷道:“玄德公,如果你非走不可,那就从我们身上踏过去吧!”
“对,从我们身上踏过去!”
其他人一听,也激动的跟着响应起来,
原本堵塞的道路,此刻嘈杂之声四起,变得愈发拥堵。
“大哥,怎么办?”
眼见如此之多的百姓阻拦,旁边的关羽也皱低起眉头跟着犯难。若是贼人围困倒还好了,他不会有任何犹豫的冲杀出去,然而眼前全是手无寸铁的百姓,如何能够加之以伤。
身后陈到身躯微向前倾,也是出起主意:“要不然暂时打道回府,等百姓们散去,再找个僻静时间悄悄离去。”
“那不跟做贼一样了吗!”
张飞大为不满,当即冲百姓吼上一声:尔等真要念着俺大哥的好,就该主动让出道来,让俺们离去。”
百姓们却是不听。
张飞烦了,当即同大哥请求,让俺杀一两个人,管保他们乖乖让开道来。
以暴制暴,这是张飞最喜欢的方式。
刘备当然不会同意。
当众戮杀百姓,这与他的理想信念背道而驰不说,而且好不容易才建立起来的名声,也必将毁于一旦。
可任由事情发展,他肯定是走不了的。
“诸位,烦请为刘某让条路吧。”
刘备再度拱手恳求,这是他头一回如此的低声下气。扪心自问,他自认平日里善待百姓,与民更始,为此甚至不惜以雷霆手段惩治地方豪强,撕破脸皮。
然而百姓们却因此吃准了刘备不敢拿他们怎样,所以才如此的有恃无恐。
刘备一时竟有些悲凉,明明出任郡守可以造福更多的地方百姓,而本地百姓却不体谅,心中所想的只有他们自己。
这使得刘备想起一句话来:难道好人就活该被人拿枪指着吗?
僵持不下之际,县内兵曹带着军营官兵前来,强行将堵路的百姓驱散在道路两旁,为刘备保驾护航。
出了城外,山字营和两百乌桓轻骑已经在此等候。
与之而来的还有那些安置城外的流民。
为防再次出现拦路事件,官兵果断上前开道。
被拦在外边的流民双手抓住将他们隔开的长枪,探出脑袋朝骑白马的身影大声呼喊起来。
“玄德公要弃我们而去了吗?”
“我等愿与玄德公同往!”
“请您带上我们吧!”
“…………”
面对百姓们的恳请之言,刘备这次没再心软,只能说声抱歉,骑着马头也不回的走了。
载有钱箱的车辆行进速度较慢,刘备也不得不因此放缓前进速度。
出城两里后,张飞在回顾后方队伍时,似是看见了怪异事情,不由与身旁的大哥说道:“大哥,你看后面!”
刘备回头望去,只见山字营之后,那些城外的百姓竟然一路自发的默默跟在后面,人数多达千人!
见此情形,刘备只好调转马头,驱马回到后方。
看着这些满眼乞盼的百姓,又有些于心不忍,刘备只好再次说道:“诸位,刘某此番是去往雒阳交纳助军钱,路途遥远多有不便,还请诸位见谅。”
张飞也是跟着掺和:“回去吧,都回去吧。”
“玄德公,是您救活了我们,愿将此生性命托付,不管你去何处,我们都誓死追随,不离不弃。”一名青年大声说着。
“我等上了岁数,不能与您同上战场杀敌,但做些搬土抬石的苦力,总还能行。”裹着棉衣的老人们也随之发声,军中将士尚无棉衣可穿,然而刘备却把棉衣分发给了他们这些大半截脖子都已入土的老家伙。
“请您不要抛弃我们……”
“玄德公,带上我们吧!”
这些得刘备所救助存活下来的流民,此时正眼含热泪的述说着最为真挚的话语。
在他们心中,刘备就是最后的精神支柱。
同样是舍不得自己离开,城内城外百姓的表现却截然相反……看着这些甘于默默追随的人们,刘备终究是点了点头。
百姓们顿时欢呼一片。
不过有了这么多的百姓追随,计划也不得不随之作出改变。否则行进速度必将会被拖垮,到了雒阳也会延误不少时日。
于是刘备当即决定与关羽分兵,由关羽先带着这些百姓去往右北平,自己则尽快的赶往雒阳,办完相关事宜就回来与关羽汇合。
随后便将士卒拨给关羽,只带亲兵与山字营前往雒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