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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科全文阅读

作者:不爱吃草的羊     第二十二科txt下载     第二十二科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六章 两个大脑

    兰心杰坐在石元强身旁,她身上没有香水和化妆品的味道,而是香皂和洗发水的清香。

    石元强有些心旷神怡,在科里待了两个多月,石元强和不少女同志共事接触,王静自不必说,可石元强没把她当女人看过。

    蒙浅浅是个人不可貌相的小神经,石元强已经不敢招惹;吴柳在石元强眼里纯粹是个小姑娘,也没把她当成女人看,而且她的眼里只有陈镜安。

    还有一个就是金炜,石元强和她的关系倒是出人意料的不错,可石元强感觉她人太强势,梦里虽然梦到过她,但他梦里梦到的女明星多了去了,醒了就全忘了,现实更是不会有交集。

    现在,这个兰心杰给他的感觉却完全不一样,她素雅沉静,气质拔群,往身边一坐,石元强竟有自惭形秽之心。

    王静瞥了眼石元强,见他呆愣愣的样子,敲了敲桌子,道:“石元强,你来介绍一下目前柳京的治安情况。”

    石元强回过神来,道:“啊?我来介绍?我说什么?什么都能说吗?”

    王静道:“说你能说的。”

    石元强暂时摸不清兰心杰调到二十二科,是要成为核心成员处理变异人刑事犯罪,还是和特别行动组一样,只是起到一个辅助作用。

    所以他干咳了两声,只能道:“柳京目前总体治安状况有所好转,但依旧有大量积案、怪案……”

    这是石元强在公安局内工作会议上的汇报内容,都是一些空话、套话和废话,对于他们目前正在执行的一些秘密任务,什么都没有透露。

    说到一半,王静打断了石元强,道:“好了不用说了,下面几项工作我要布置一下。”

    石元强只能闭嘴,有些尴尬,心说王静是故意的,明明可以一开始就直接布置工作,还非要他出来背一段书,这不是整他么。

    兰心杰坐在那里,脸上带着浅浅的微笑,没有显露出任何情绪。

    “吴柳,幸福园那边你花时间盯着,特别是那个传销组织,动用网监和派出所的力量,掌握他们的动向。还有,幸福园里所有监控、录像,你带人进行全面的修理、清查,有任何发现都要向我汇报。”

    “老曹,你和迟亮两个人,这阶段的主要任务是替代陈警官,追查秦刚的下落。最近我已经得到了消息,有人在宏利县见到过秦刚的身影。这条线你们两个要追下去,有了发现的话,立刻向科里汇报,不要擅自行动,不要和秦刚有接触,明白了吗?”

    王静向特别行动组的三个人派下了任务,两件事都很重要,幸福园那边还有太多的谜团,长尾背后有没有帮手,石元强口中的大妈,传销组织的A级经理,还有孙峰的境况,王静需要更多消息。

    至于秦刚和刘晓琳的失踪已经成为了悬案,王静昨天从赵海生那里收到一条消息,说在宏利县有人见到过貌似秦刚的人。作为到目前为止唯一的一条线索,王静必须派人跟下去。

    特勤组里自然多的是神通广大的人,但像这种追踪、调查的事,他们还真不一定有警察好使。

    任务安排下去,吴柳、老曹还有迟亮都知道,辛苦的日子就要来了,幸好危险性不算高。

    每次任务,王静每次都会反复提醒他们,不要擅自行动,有发现立刻汇报。

    又叮嘱了一些细节后,特别行动组的三个人先行离开,留下王静、石元强、蒙浅浅还有兰心杰四个人。

    蒙浅浅拨了拨指甲,道:“你们谈吧,我没兴趣听…哦,还有,王科,明天我想请一天假,有事。”

    蒙浅浅在科里一向自由散漫,王静也没多说什么,点点头,蒙浅浅就离开了。

    只剩下三人,石元强知道,王静肯定有话要和兰心杰说,要看她到底只是来帮个忙,还是说将和自己以及陈镜安一样,成为科里的核心人员。

    王静看着兰心杰,道:“兰警官,长话短说,我有一个消息要告诉你。”

    兰心杰脸上依旧带着微笑,道:“王警官请讲。”

    王静道:“梁康失踪了。”

    石元强不知道王静为什么突然告诉兰心杰这件事,他望向兰心杰,却发现她脸上的微笑已经消失。

    “他…他怎么会失踪?”

    ……………………

    出租车开了十五分钟,来到了成贤大学的校门口,大门本掩映在葱郁的悬铃木枝叶中,不过冬天来临,叶子落光只剩下枝干,门头“成贤大学”四个字清晰可见。

    下车后,陈镜安看了看时间,他刚在车上给要约的人打了个电话,两人约好上午十点半学校下课后见面,现在才九点半,还有一个小时的时间。

    陈镜安决定在学校里转一转,等要约的人下课。

    进了学校大门,元旦三天假期,寒风扫过,校园的柏油路面上铺满了落叶,一片萧索。

    陈镜安漫无目的的走着,被停职以后他的心倒是平静了许多,可以空下来好好想想自己的事,思考更多之前没时间去思考的问题。

    作为一个警察,他愿意服从命令,为国家为社会奉献最大的力量,乃至自己的生命。

    可是一切似乎在朝着一个不可控的深渊跌落下去,他凝视着这个深渊,想探清黑暗中的一丝真相,而如今深渊似乎也在凝视着他。

    陈镜安一边想,一边动了动自己的右臂,还是和平常没有两样,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无征兆的动起来。

    人往往对自己的身体太过熟悉,手,脚,身上每一块能够活动的肌肉,在大脑的控制下,每个动作都显得理所当然。

    所以,一些人遭到意外打击而瘫痪或者部分肢体失去功能的时候,他们的大脑都无法相信,自己竟然没办法控制身体的某个部分。

    陈镜安的情况很类似,只不过他自身功能完好,可胳膊却会突然间的不受控制,这种感觉异常怪异,仿佛…仿佛他有两个大脑。

    这个念头在陈镜安的脑子里一闪而过,他自己都觉得有些奇怪,为什么会产生这样的想法?

    心里想着,陈镜安不觉停在了原地。

    这时,他背后传来呼声,“喂,小心!”。

    陈镜安来不及回头,可是他的右手突然伸了出去。

第七章 死亡重生

    陈镜安的手抓到了一个橄榄球,就在他脑袋后方,如果手不抓,这球肯定砸在他的后脑勺上。

    尖尖的橄榄球砸后脑,力道大位置准的话,可能性命就没了。

    “对不起,sorry,你没事吧?Sorry!”

    一个个子高高的外国小伙跑到陈镜安跟前,一个劲的朝他道歉,原来是个留学生,上午没事做和朋友在抛橄榄球玩。

    一个球力道大了些,没接住,球就朝着陈镜安飞了过来。

    眼看就要砸在陈镜安的脑袋上,没想到他竟然神奇的抓住了,没有造成事故。

    陈镜安把球还给了外国留学生,这个外国小伙没有离开,而是用地道的中文和陈镜安攀谈上了,问:“你会打橄榄球?刚刚那一下接的很漂亮,你是学生吗?没事要不要一起?”

    陈镜安摇了摇头,他当然不会打橄榄球,也不是学生,他自己都很奇怪,为什么会伸手把球给接住,他明明没有反应过来。

    “要不要试一试?我觉得你刚刚接球那一下很酷。”这个外国留学生很热情,想让陈镜安试试,说着把球递到陈镜安面前。

    陈镜安真正擅长的运动是篮球,大学里他算是个篮球好手,打遍警校无敌手,工作以后太忙才丢掉了。

    陈镜安本来没什么兴趣,可一来他本就没什么事做,二来他想看看自己胳膊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于是他接过外国留学生递过来的橄榄球,抓住球侧面的缝合线,另一个留学生在远处朝着他招手,陈镜安用力将球朝那人甩了过去。

    很普通的一个传球,球在空中旋转,划出一道弧线,对方很轻松就接到了手。

    对方回传的时候,速度明显加快,球像小炮弹一样,弧度很平,陈镜安两只手勉强把球给抓下来,差点脱手。

    两个留学生脸上露出了笑容,陈镜安看出来了,这两个家伙自己玩比较无聊,是拉个人过来找找乐子。

    国内橄榄球运动很不发达,玩的人很少,更不会有场地,这两个留学生身材强壮,在自己的国家估计经常玩橄榄球。

    到了这里没得玩,只能两个人抛来传去的解解闷,多一个人倒是多了分乐趣。

    陈镜安看看时间,还有半个小时学校才下课,决定陪他们玩玩。

    他脱掉外套丢在路边的石凳上,卷起袖子,三个人开始三角传球。

    陈镜安运动神经相当发达,在篮球场上他就是个传球高手,只是篮球是圆的,橄榄球是橄榄形的,发力、接球和旋转的方式都不同,多玩几次,他很快就掌握了技巧。

    两个留学生也是发现,陈镜安的球速越来越快,接的越来越好,两人都兴奋了起来,速度加快,互相之间的距离逐渐拉远。

    陈镜安身上开始出汗,他一直用自己的右手抛球,接球,一切如常,完全没有不受控制的感觉。

    回想自己之前几次手不受控制的情况,陈镜安冒出一个想法,决定冒险做一次尝试。

    在扔出一个球后,他朝着一个留学生大喊:“你的速度太慢了,快一点,再快一点,用全力朝我扔过来!”

    那个留学生见陈镜安还嫌弃自己慢,笑了笑,他双手用力挤了挤球,深吸一口气,往后退了两步,整个身体伸展开后,蓄满了全身的力量将球朝着陈镜安扔去!

    球以一个非常平直的弧线朝着陈镜安飞去,速度快的惊人,而更惊人的是陈镜安在对方扔出球的一瞬间竟然闭上了眼睛!

    球直接朝着陈镜安的脑门飞过来,如果橄榄球的尖头砸在面门上,有可能把脸给砸骨折了,这也是为什么橄榄球运动员都要戴头盔和面具的原因。

    陈镜安这是在赌,他闭上眼睛,把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自己的右臂上,有那么一瞬间,他感觉自己的意识仿佛脱离了身体,身体的其他部分都感觉不到了,只能感觉到自己的右臂。

    他的右臂,每一个细胞,每一个神经都在跳动,它们在疯狂的繁殖,却又疯狂的死去,死亡,重生,死亡,重生。

    死亡,重生。

    这两个词陡然间占据了陈镜安的脑海,虽然只有短短的一瞬间。

    因为下一个瞬间,他就觉得脑门一疼,橄榄球从他的头顶擦过,砸得他眼冒金星。

    因为力道太大,陈镜安一屁股坐到了地上,他揉了揉脑袋,右手刚刚没有任何反应,看样子这个办法不管用。

    那个留学生跑上前把陈镜安拉起来,笑道:“我看到你闭上眼睛了,为什么闭眼睛?害怕吗?”

    陈镜安道;“不,我只是想看看,能不能用耳朵判断球的线路,用听觉,这是中国的功夫。”

    这当然是胡说八道,可两个留学生还当了真,以为陈镜安真在练神奇的功夫,让陈镜安教他们。

    这时,教学楼里下课的铃声响彻了校园,陈镜安去石凳上拿起外套,告诉两人自己有事不能陪他们玩了,下次有机会再切磋,便朝着教学楼走去。

    下了课,教学楼里一阵哄乱,学生们纷纷离开教室下楼,陈镜安上到三楼,在一个教室门口停下。

    教室里,一个头发花白的老教授正在给围上来的学生们解答问题,陈镜安看了一下门口贴的课表,今天的课是本科的“细胞生物学”课。

    陈镜安要见的这个人,是成贤大学生命与科学学院的教授,薛教授大学时代的同学、好友黄贤。

    黄贤算得上是国内生物专业的权威人士,虽然在学术成就上无法和薛教授相提并论,但在学术圈还是颇有名气的。

    陈镜安手机里正好有一张薛教授过去的大学毕业照,下面有同学的名字,他一个个的搜索,其中这个黄贤在网络上有公开的资料,所以陈镜安才联系上他。

    在电话沟通说明来意后,黄贤很爽快的答应了陈镜安的约见,陈镜安这才到成贤大学来。

    黄贤今年六十多岁,身为教授的他著作等身,但还是对本科教育很上心,本科的课上的很认真,学生们的问题更是一一进行解答。

    陈镜安在门口等了有二十分钟,黄贤才解答完学生的疑问,走出门来,这时候教学楼里已经空了大半。

    他以前没见过陈镜安,却一眼就认出了他,道:“你是小陈吧?跟我到休息室来。”

第八章 老马

    雄敢镇,一个位于独龙江畔,靠近滇缅边境的小镇,这里临近独龙江和怒江的汇合处,山水环抱。

    这不是自古以来便有的古镇,而是建国后随着西南林场的开辟,形成一个聚居点,慢慢成了集镇。

    后来国家为了保护原始森林,西南地区的林场纷纷关闭,转而向邻国缅甸购买木材,镇子才衰落下来。

    如今它成为了一些旅游爱好者的集聚地,他们在这里寻找向导,休息整顿,补充干净的水和食物,然后朝着未知的无人深山进发,开始他们的冒险之旅。

    那些向导中,有一些是过去伐木场的工人,伐木场关闭后要么离开这里,要么留在这里靠山吃山,还有一些是本地的独龙族人。

    这些人常年在山林中穿行,有时采药,有时做向导,有时还干一些非法的勾当。

    毕竟是滇缅边境,靠近金三角的地方,对于那些熟悉森林的人来说,躲开边境守军是轻而易举的事。

    当然,做这种事收益高,但风险太大,偶尔做一次还行,常做难免不出岔子,所以他们还是更愿意做向导。

    马青是雄敢镇的老向导了,他今年已经五十多,二十不到就来到大西南做开山伐木工人,做了没几年伐木场就被关闭了。

    那时他在雄敢已经娶了一个老婆生了一个孩子,之后因为日子太苦,老婆跟人跑了,马青独自留在雄敢,一待就是三十年。

    据人说,这附近的林子,没有马青没走过的,附近的溪流,没有马青没跨过的,他是这里最好的向导。

    所以请他做向导费用比较高,那些想去最深、最危险林子的驴友,都会请马青来引路。

    比如前往藏区的那一条孔道,要沿着边境前行,海拔一路走高,只有马青曾经独自走过这条路,他走了五天五夜成功抵达藏区,然后坐车前往目的地,就是为了给人送一尊佛像,赚一笔跑腿费。

    不过那是二十年前的事了,现在马青主要就领着那些城里来的青年驴友们,穿山越岭,走那看似惊险实则安全的山路,让他们体验一把原始的风情。

    偶尔会有资深驴友过来,想挑战一下无人区,他们都会找到马青,让他做向导或者推荐别的向导。

    所以,大家都叫他老马,一来他姓马,二来他就是这山林中的一匹识途老马,有他引路能多安心几分。

    这几日,雄敢镇上突然来了不少人,有森林公安,有记者,还有说是科考队的人,一切的起源都是两天前的那一个求救电话。

    距离雄敢镇不远的森林公安派出所两天前接到了一个电话,声称他们的徒步旅行队在林子里遭到了老虎的袭击,说了几个信息,这个电话就失去了联络,怎么打都打不通了。

    每年在雄敢附近的森林里都会有驴友出事的状况,森林公安也时常接到求救电话,但说遭到老虎袭击还是几十年来的头一回。

    所长立刻派人到雄敢镇了解情况,警长王双喜第一个找的就是老马,因为对于雄敢镇向导以及驴友的情况,老马最清楚。

    王双喜告诉老马,接到的电话说他们是前往果当的,一共四个人。

    老马倒是记得,上一年年尾的时候来了三个驴友,要穿林子去往南边的果当镇,当时老马给他们推荐李振做的向导。

    那片林子是无人区,不过不算特别难走,电话信号也能覆盖,还用不着老马出马。

    接着王双喜告诉老马,这些人在林子里遭到了老虎袭击,老马却连连摇头,直说不可能。

    “我十八岁就到这里来了,在这里呆了三十年,只听老人说过这里曾经有老虎,二十年前见过一次老虎脚印,再后来从没见过老虎,更没听人说过。”

    老马的语气很肯定,他也没胡说,几十年的人类开发,这片茫茫的丛林里,早已没有了老虎的生存之地。

    毕竟老虎这种站在食物链顶端的肉食动物需要很大的领地,同时他们的存在会威胁到人类的安全,人类对虎的捕杀持续了千年,现代武器的出现已经把它们逼入绝境。

    王双喜同样不信是老虎的袭击,可这求救电话不像是开玩笑,在查了手机号码后,确认这个手机号属于一个名叫冯子丰的人,而这个人正是前往果当镇驴友的领队。

    确定了身份后,王双喜向上做了汇报,请求派遣救援队往南找寻冯子丰等人的踪迹,王双喜希望老马来做向导。

    老马本来已经答应了一个驴友组织要带他们入林子去藏区,想了想觉得救人要紧,就和那个驴友组织说明了情况。

    巧的是,这个驴友组织里面正好有一个人是网媒记者,他到雄敢来一是休假,散散心换换心情,二则想写一篇游记,或者看看能不能弄个新闻专题。

    没想到从老马口中得知有驴友在山里遭到老虎袭击,这个记者立马意识到会是一个大新闻。

    老虎袭击人的事件在社会上引起过好几次关注,不过多是在野生动物园,比如自己开门下车遭到老虎撕咬致死,或者擅自翻入狮虎山。

    而野外发现老虎,则是另一个热点事件,那些野外老虎的假照曾经在网络和媒体上引起过轩然大波。

    如今,两件事结合到一起,它所形成的新闻能量可想而知。

    于是这个记者立刻打电话回网站,向领导汇报了这起情况,表示可以进行追踪报道。

    网站的主编和站长自然嗅到了其中的味道,立刻组织起一个记者团前往雄敢,而其他媒体记者也是闻风而动,紧跟着的还有野生动物保护组织,甚至附近的科考人员,都纷纷聚集过来。

    当然,他们最关心的并不是遇袭的驴友,而是那个可能存在,也可能不存在的老虎。

    就连救援队的人都在想,这次进山救人会不会遇到老虎?小伙子们都有些紧张,带了麻醉枪。

    只有老马,心里想着那些失踪的驴友,想着他们会在什么地方出事。

    他也有想老虎,但他并不相信林子里有虎,他知道正常健康的老虎都是躲着人。

    只有人,比老虎更会害伤人。

    老马带着救援队进了林子,开始找人。

第九章 前任

    兰心杰没有在会议室里多待,在知晓梁康逃跑后,她便离开了。

    会议室里只剩下石元强和王静两个人。

    冬天的阳光从会议室狭窄的窗户里照进来,灰尘在光柱中飞舞,市公安局的房子太老了,人都走掉,这屋子就显得阴冷起来。

    石元强和王静对坐着,咽了下口水,早上他在王静跟前难得威风了一把,现在单独面对面,心里还是有些发虚。

    “咳!”石元强见王静一直不说话,咳嗽了一声,道:“这个兰心杰到底是什么来头?”

    王静正低头翻看着面前的一本卷宗资料,没有理会石元强,会议室里只能听到纸张翻页的沙沙声。

    石元强有些心浮气躁,他的脾气又上来了:“喂,你不用这样吧?早上冲了你几句,开会的时候你就让我难堪,报告什么治安情况。现在又对我不理不睬的,你要再不说话我可就走了。”

    这时,王静把卷宗翻到最后一页,顺手扔给了石元强,石元强接过一看,是兰心杰的个人档案。

    石元强翻开瞄了一眼,关注了一个下兰心杰的年龄,和自己是一样的,再看了一下婚姻状况,竟是离异。

    石元强心一下子凉了半截,没想到她结过婚,还离婚了。

    可转念一想,离婚了好啊,不都说离婚的人更懂得珍惜,而且不那么在乎外在的东西了吗?

    石元强以前就想过找个离婚的,结果大多离了婚的都看不上他。

    王静似乎看穿了石元强的心思,道:“怎么,看人家是离异,心里有想法?”

    “咳!”石元强又咳了一声,道:“没想法,就是好奇而已。怎么,我关心一下新同事的生活状况还不行啊?”

    王静道:“我劝你还是不要关心的好。你知道,兰心杰的前夫是谁吗?”

    这个问题让石元强措手不及,道:“这我哪儿知道啊,我以前又不认识她,你问…”

    说到一半,石元强突然愣住了,他想王静既然这么问,说明自己应该是知道答案的,而自己身边认识的人里,唯一有可能的…

    “难道…难道是陈镜安?”

    看到王静点头,石元强倒是没觉得失落,毕竟只是第一次见,他还不至于对兰心杰有感情。

    像他这个年龄的单身男青年,每天走在路上看到合适的女人,都会想象出一段白头到老的感情,连孩子的名字都想好了。

    他只是很惊讶,一是陈镜安竟然结过婚,二是他的前妻会被调动到二十二科来,陈镜安又刚刚被停职,这难道只是巧合?

    石元强脑子不笨,知道两人这层关系后立刻问:“她是不是来调查陈镜安的?”

    如果兰心杰是陈镜安的前妻,那她一定知晓很多陈镜安的往事,让她来调查陈镜安的确是个不错的选择。

    王静却摇头,道:“调查陈镜安会有其他人负责,兰心杰也不是来替代陈镜安的,相反,是陈镜安推荐她过来的。”

    原来兰心杰竟是陈镜安推荐的,这下石元强更不明白了,他为什么要推荐自己的前妻到科里来?

    王静道:“你还记不记得调查梁康的时候,你看过的那些卷宗?”

    “当然记得,当时快把眼睛给看瞎了。”

    “那些卷宗里,你说有一段文字给了你很大启发,后来根据这个启发,你让梁康开口了,是不是?”

    石元强回忆起来,在那些卷宗里,有一段独特的笔记给了他很大启发,他为此还专门找到陈镜安,问他能不能帮忙找到写这段话的人。

    难道说,这个人就是兰心杰?

    王静接着道:“兰心杰之前参与过太古生物爆炸案的调查,她对这个案子有很深的了解,这次梁康失踪,找她过来就是为了帮助调查清楚梁康的下落。”

    怪不得刚刚听到梁康失踪的消息,兰心杰会那么惊讶,原来她参与调查过太古生物爆炸案。

    这样的惊天大案,真相没有查出来就算了,嫌疑人竟然还逃脱了,换谁知道都会大惊失色。

    “那我现在是要和她做搭档,一起调查梁康的事?”石元强问道。

    “梁康的下落,燕别故正在追踪,他昨天传回消息,已经追到洪湖了。你的任务是和兰心杰一起,挖出太古生物爆炸案的背后秘密。”

    石元强叹了口气,道:“你说的轻巧,挖出背后秘密,那么多人花了那么多时间,屁都没挖出来。所有的资料我也都看过了,现在主谋都没了,还能找出什么东西来?”

    王静道:“这次不一样,你知道的东西更多,而且,允许你们回太古生物原厂遗址进行勘察。”

    自从爆炸案发生后,太古生物遗址就被保护了起来,后来更是成为了禁区,没有任何人能够进入,调查人员都不行。

    “真的?那…那我就不明白了,为什么以前不给进呢?”

    “知道太多不是什么好事,勘察的时候,蒙浅浅会跟着你们。”王静补充道。

    石元强明白了,在太古生物原厂遗址上,肯定有关于变异人的秘密,所以没办法向普通调查者开放。

    组织自己又查不出个所以然,现在只能依靠二十二科的人。

    蒙浅浅属于保险机制,一旦出了什么差池,镇定剂一放,该忘的都忘掉。

    说到蒙浅浅,石元强问道:“兰心杰有没有经过组织的考察?她到底算不算科里的人?”

    王静道:“没有,所以这才是个麻烦,她的资料还要保存着,你收好。一起调查的时候,嘴巴紧点,不该说的不要瞎说。”

    石元强和陈镜安的档案资料早就彻底销毁,只剩下身份证件,除了姓名、性别、年龄和住址,他们早就成为了空白的人。

    石元强拿着兰心杰的档案,心中五味杂陈,看样子陈镜安身上还有许多他不知道的隐秘。

    出了门,在大院的喷泉前,石元强看到了兰心杰,她好像在等什么人。

    石元强上前道:“兰警官,你在等人?”

    兰心杰髪鬓往后拢了拢,道:“嗯,陈镜安陈警官今天没来上班吗?”

    原来她并不知道陈镜安被停职了,石元强道:“哦…他,他最近休假了。”

    兰心杰的脸上露出一丝黯然的神色,不过脸上依旧带着微笑,道:“这样,对了石警官,听说太古生物爆炸案,现在是你在调查。”

    石元强道:“没错,已经有了一些眉目,没想到出了大事。”

    “梁康是怎么失踪的?”

    “呃…被人给救走的。”

第十章 正常的不正常

    陈镜安跟着黄贤教授进了教师休息室,黄贤给陈镜安倒了两杯水,两人坐在沙发上。

    “你往那里一站我就能看出来,像是个警察!所以,我就认出你了,没认错吧?”黄贤笑哈哈地和陈镜安说道,他一个年逾古稀的老教授,人却非常随和亲切,还有点小幽默。

    陈镜安微笑着点点头,道:“黄教授好眼力,您能抽时间见我,真是很感谢。”

    过去的陈镜安一点都不像警察,因为那样他会死,这几年在白海才慢慢养出了警察的气质。

    黄贤道:“你说你是为了薛教授来的,我当然要见见你。他失踪快一年了,我也很想知道他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哎,现在整个柳京,给人的感觉都不太正常啊。”

    黄贤的感觉没有错,柳京的确不正常,可陈镜安不能告诉他不正常在哪儿,只能把话题集中到薛教授身上,道:“黄教授,薛教授在柳京失踪,现在警方查了一年多,一点眉目都没有。我想了解一下,薛教授失踪前后,和您有没有过联系?有什么动向吗?”

    黄贤喝了口水,抱怨道:“哎呀,你们警察早就应该来问了嘛,我当时还以为你们有监控,有高科技,很容易就能找到,所以不用来问我。现在来找我,都过去一年了,那时候的事情我都记不太清楚了。”

    陈镜安现在才知道,薛教授失踪后,警方并没有进行过相关的调查走访,连卷宗都消失不见了,实在是奇怪的很。

    “您就一点都记不起来了?”陈镜安问道。

    黄贤脸上露出一丝狡黠的笑容,他从兜里掏出一个牛皮封面的小笔记本,翻开道:“呵呵呵,好记性不如烂笔头,我现在年纪大了记性不好,很多事都会用笔记本记下来!知道你要来,我把去年的小记事本带来了,我来看看!”

    陈镜安摇摇头,原来他早有准备,却还是要抱怨一通。

    黄贤用手指沾了沾口水,翻了几页,眯着眼看了看,道:“一年前,薛明义这个老家伙,到柳京来参加一个基因工程的论坛,当时说要来见我,对,我们俩每年会聚上一两次。他名气比我大,脾气也大,每次来之前都会嚷嚷着让我接待!我接待,我接待他个球我接待…”

    黄贤嘴里竟骂了句脏话,可陈镜安却看到黄贤的眼里隐有泪光,怕是想他的老友了。

    “他来之前给我打过电话,对,我这里有记下来,他让我给他订了个房,在…在哪里我看看,在红云饭店。对,红云饭店,订了一间房。以前订房间什么的,都是她女儿帮忙的,后来嘛她女儿出事了。哎,中年丧妻,老年丧子,他能挺过来真的是不容易。”

    黄贤提到了薛漫真的死,陈镜安的心像被针扎了一样,他本想告诉黄贤自己和薛漫真的关系,可话到嘴边还是咽了回去。

    他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他和薛漫真的关系一直都是秘密的,非公开的。

    那时候在警校,两个人谈恋爱都是偷偷摸摸,到后来薛漫真的父亲才知道两人的关系,而旁的朋友、同学都不清楚。

    陈镜安记下了黄贤所说的内容,又问:“薛教授在失踪前,有没有过什么反常的行为,或者言语?”

    黄贤甩开记事本,道:“女儿去世以后他的脾气就古古怪怪的,那也没办法嘛。要说有什么古怪,我想想,一年的时间过去了,真的记不太清楚了。嗯,没有什么古怪的地方,就是…就是我觉得,正是没什么古怪,才有点古怪。”

    “这话是什么意思?”

    “哎呀,这你都听不懂,意思就是他太正常了。虽然正常点没什么不好,但我感觉那次他来之前给我打电话,发信息什么的,意气风发的。哦,你看看,这里有他当时给我发的信息,我一直留着呢,你看。”黄贤说着,掏出自己的手机打开递给陈镜安。

    陈镜安忙接过手机,翻到聊天记录,看到了一年前两个老头的对话,对话内容没有什么特别的,老友间的寒暄和交流。

    陈镜安又翻了翻两人之前的聊天内容,发现黄贤说的没错,相比之前那天薛明义的话特别多。

    作为老一辈的人,他们并不喜欢用聊天软件进行交流,只是偶尔传个话,发个提醒,不会一直说个不停。

    可在这段聊天记录里,陈镜安看出薛明义谈性很浓,不断的发消息过来,显得很高兴很兴奋的样子。

    里面还不时出现“哈哈哈”这样表达情绪的字,他还一口一个“黄老弟”,时不时说起过去上大学的事情。

    一个人如果突然开始怀旧,要么心情不错,要么心情很糟。

    “我的眼睛本来就不好,看这个屏幕吃力啊,我问他是不是有什么好事,有好事打电话和我讲。他说没有什么好事,你看,他讲的,‘一切正常了’。”黄贤指着聊天记录和陈镜安说道。

    陈镜安看到了这句话,“一切正常了,”看上去很平常的一句话。

    自从薛漫真死了以后,对薛明义来说一切就都不正常了,他这里说“一切都正常了”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主要就是这些了,陈警官,你有什么发现吗?”黄贤见陈镜安皱着眉头,问道。

    “有了一点头绪,您提供的信息很重要。”

    “哎,你们警察动作也太慢了,提供的信息重要,你们也不早点来找我。那天,几号来着我都忘了,论坛结束了,他住红云饭店,说要在柳京玩几天,后来人就不见了嘛。我呢也没有主动联系他,等着他联系我呢,我以为他有事。后来一直没消息,我一问才知道失踪了!这个事情搞的,好好的一个人,一个著名的科学家啊,就这么失踪了,社会上一点消息都没有。”

    黄贤对陈镜安又是一通抱怨,陈镜安同样觉得奇怪,的确是一点消息都没有,否则他不会直到来了柳京才得知,还是从周澜嘴里知道。

    想到周澜,陈镜安心里又是一个突突,自己的老师竟是个叛徒,不知道他和薛教授的失踪有没有关系。

    “陈警官,你还有什么需要了解的吗?”

    “哦,可以了,谢谢您。我还有事,就先告辞了,有需要的话再联系您。”

    “好好,有了老薛的消息,也记得及时通知我啊!”

    陈镜安和黄贤道别,离开了成贤大学,他准备去一趟红云饭店,看看薛明义失踪前去过的地方。

第十一章 友谊

    兰心杰和石元强聊了一会儿,并没有得到什么有效的信息,石元强的话含含糊糊说不明白。

    他只说梁康被救走了,但被谁救走,怎么救走,都说的不清不楚。

    兰心杰没有多问,太古生物爆炸这件事,从头到尾都笼罩在云雾中,有很多事她不该知道,也不想知道。

    她唯一关心的只是梁康本人,作为一个犯罪心理学专家,她从没遇到过这样的犯罪嫌疑人。

    他的行为、动机,完全不符合犯罪心理学的一般规律,甚至可以说没有任何逻辑和规律可循。

    兰心杰耗费了很多时间和精力想要挖掘梁康的犯罪内心世界,以失败告终,后因为上级命令不得不退出调查。

    这对她来说这一直都是一个很大的遗憾。

    “王静告诉我说,是陈镜安推荐你过来的。”

    石元强不想再和兰心杰聊梁康的话题,他怕一不小心说漏嘴,讲出一些不该讲的东西,所以他转移了话题。

    “是,他年前打电话给我,告诉我梁康的审讯有突破性的进展,所以我主动向上申请到柳京来。后来,调令很快就下来了,没想到会这么快。”

    兰心杰本以为,怎么也要一个月的时间用于报批、交接工作,但实际上自陈镜安打电话一个星期后,她就到了柳京。

    石元强笑了笑,组织在行政上几乎不会受到任何阻碍,一个星期已经算是慢的了。

    石元强道:“呃,我还有一个问题想问一下,可能涉及您的隐私,但因为后面我们要合作,所以…”

    见石元强有些支吾,兰心杰很快明白他想问什么,笑道:“你是说我和陈镜安的关系吧?没错,我们俩有过一段婚姻,我是他前妻。不过,那是出于执行任务的需要,是假结婚。任务结束后我俩就离婚了。”

    石元强这才知道,两人的婚姻原来是这么回事,可到底是什么任务,需要两个人假戏真做,把结婚证都给领了?

    “你应该知道,陈镜安当年在西南做过卧底,在贩毒集团一呆就是好几年。”

    “嗯,这个我知道。难道就是那个时候假结婚的?”

    兰心杰点头:“那次任务非常重大,也非常危险,我当时也是参与者,和他结婚是为了掩护他的卧底身份。”

    “那你们后来……”

    “后来他做了刑警,我去大学教书,现在…是普通的朋友。”

    兰心杰的口气很轻松,可石元强并不这么觉得。

    从在会议室第一次看到兰心杰起,石元强能感觉到她身上那种镇定自若、端庄大方的气质,是一般女人远无法比拟的。

    但只要提到陈镜安,她眼神中的慌乱和迷惘,就会不自觉的溢出来,怎么都掩饰不住。

    石元强默默叹了口气,看她现在的年龄和婚姻状态,十有八九又是被耽误的。

    不再想这些事,石元强把心思放在了梁康身上,他和兰心杰一起前往CID的档案室,准备把之前爆炸案的档案再调阅出来浏览一遍。

    石元强要把自己对梁康心理状态的看法,和兰心杰交流一下。

    “哦,梁康的一些新口供在王静那里,我找她把口供要过来,你看看可能会有新的发现。”

    ……………………

    祝达明在电视上看到独龙江森林驴友失踪的消息后,立刻给韩虎打电话,结果手机一直是关机状态。

    他想起韩虎在前往独龙江之前,告诉过他自己是在网上认识的驴友,他们一起去的雄敢,四个人。

    韩虎在柳京没有亲人,他老家在外省农村,很穷,祝达明从没见过他父母,他唯一亲近的人就是祝达明和阚卉妍。

    想到这里,祝达明心中一阵羞愧,但他还是拨打了阚卉妍的手机,可连打了几个,都是无人接听。

    “妈的,这个死女人怎么不接电话!”祝达明暗骂,他想阚卉妍十有八九是接了什么活,不方便接电话。

    祝达明又试着打了韩虎的手机,依旧是关机状态,不知道他是真的关机,还是进了没有信号的无人区?

    祝达明依旧放心不下,决定去一趟韩虎的单位,可转念一想以韩虎的尿性,如果连自己都不知道他去雄敢的状况,单位的同事肯定也不会知道。

    可是他真的放心不下韩虎,左思右想,祝达明想起了一个人,他是大学时和韩虎一起在登山社的,后来留校读硕读博,现在好像在成贤大学做教员。

    这个人和韩虎关系不错,两人经常在网络上交流徒步旅行之类的东西,说不定他能知道一些。

    祝达明收拾收拾离开了酒店,看看时间,还算早,他上午有一节课,去学校上完课,再去成贤大学找那个同学,向他了解情况。

    现在,祝达明满脑子都想着韩虎,不知道是出于愧疚还是两人的友谊,他心焦极了,期望韩虎不是新闻里所说遭遇事故的驴友。

    但他脑子里又忍不住的想,如果韩虎真的出事了,他会怎么做呢?阚卉妍会怎么样呢?

    许多事从祝达明的脑子里涌出来,他突然发现,自己并不真正了解这个最好的朋友。

    你看,连他死了,该哭还是该笑都想象不出来,这是什么朋友?

    打车回到学校,祝达明直奔教室,上午一节思修课,他没有做任何准备,连一份PPT都没有,就直接来上课了。

    反正像这样的课学生都不听,他坐在讲台上随口叨叨,两节课的时间就过去了。

    祝达明别的本事没有,一张嘴是很能讲,他看得书又多,懂得道理也多,说起来舌灿莲花很是能吸引人。

    虽然讲完听完之后会发现,好像一点实际的用处都没有。

    到了教室以后,学生们差不多都来了,三三两两的聚坐在阶梯教室里,前排空空荡荡,都坐在后面低着头在玩手机。

    像这样的课只要不点名,学生们都懒得过来听,大早上的能到场算是对老师最大的尊敬了。

    祝达明心里有事,懒得去理会有没有人听课,上课之前他刷了下手机,看到新闻的最新进展。

    “……四名驴友、一名向导在森林中遭到了老虎的袭击,伤亡惨重…据称,这批驴友像徒步穿越山林,从雄敢前往果当……”

    “老虎,哪里来的老虎?”

    祝达明摇了摇头,心中愈发的忐忑起来,因为韩虎他们就是四个人。

    两节课,祝达明自顾自的在台上讲着西方政治学和近代西方哲学的内容,仿佛在唱着一台独角戏,下面是买了票却无心看戏的观众。

    “叔本华在19世纪开创了非理性哲学,他在历史上第一个公开反对理性主义哲学的人,他的很多观点对后面的哲学家、思想家都有很大影响。他说过的一些话啊,大家应该都有印象,在什么小说、电视或者鸡汤文里常见,比如说‘生命是一团欲望,欲望不能满足便痛苦,满足便无聊,人生就在痛苦和无聊之间摇摆。’”

    祝达明拿着话筒侃侃而谈,下面的学生依旧在认真的玩手机,有些则在睡觉。

    “他还讲过,‘人们为一个人的死亡感到恐惧和悲伤,因为死亡意味着对世界上发生的事情将无法再去经历感受,将会对一切失去感知,活着的时候发生的一切将会归化为零!’这些都是非理性哲学言论给人印象深刻的话……这个…”

    说着说着,祝达明的声音突然小了下去,他的喉头一下哽咽了,因为他想起来,韩虎在出发前和他说过,自己要徒步走去的地方叫果当。

    “去果当啊!如果,当然,如果我死了,那当然是死在了路上,哈哈!”

    他想起了韩虎的话,果当。

    还在上课,祝达明赶快忍住了,他悄悄抹去了眼泪,看了眼下面的学生,发现没人注意到他的异样。

    他们还是在很认真的玩手机,和睡觉。

第十二章 搜寻

    (本书地名、地区、国家均为虚构,气候条件纯属个人编排,勿对号入座。云南真正的独龙江1月到5月是大雪封山的。)

    在西南的密林中是没有春夏秋冬的,只分为雨季和旱季。

    新年的1月份,在很多山区大雪纷飞,封山禁路的情形下,雄敢附近的气温依旧在0摄氏度以上,并且时不时有雨水飘落。

    这给救援队带来了麻烦,从中午开始,林子里就下起雨来,雨不算大,却让本就湿滑的地面更加潮湿,更重要的是,雨水会冲刷掉气味和痕迹。

    救援队的人带了一只搜寻犬,看看能不能找到那几个驴友的物件,就可以循着气味将他们找到。

    不过有老马在,救援队起码不用担心迷失在山林里。

    随行的还有那个记者,在用网媒发了通稿后,他向救援队提出一同前往,他想做第一手的报道。

    如果能拍到老虎的画面,就再好不过了,这绝对会是最抢手的影像资料。

    一开始救援队是不允许他随同的,后来他不知道使了什么法子,让救援队的队长同意了。

    这个记者也姓马,叫马剑,和冯子丰来自同一座城市,也为了同样的目的来到了这里,想远离都市和工作,没想到还是没能和自己的工作脱开关系。

    “我说老马,他们大概能走到什么位置了?天黑前能找到人吗?”马剑一边问,一边看着手机,他在公众号上发布老虎袭击驴友的新闻后,粉丝数量暴涨,消息被大量转发。

    下面很多评论在争吵,一部分人认为这是假消息,一部分人认为肯定是真的,还有一部分人在刷新等后续。

    所以马剑很焦急的想知道那些驴友到底怎么样了,是真的遭到了老虎的袭击,还是碰上了别的意外,或者干脆就是一个恶作剧?

    当然,无论如何马剑的目的达到了,凭着这条新闻,他可以打个翻身仗,从一个籍籍无名的小记者,登堂入室,打出自己的名气来。

    老马听到马剑的问题哼了一声:“天黑前?天黑前估计都进不了大林子,我猜他们在大林子外面应该歇息过,可以搜搜。”

    老马嘴里的大林子就是往南的原始森林,现在他们走的是小林子,小林子经过人工开发,树木稀疏还有石子路,要好走很多。

    马剑叹了口气,看样子今天晚上是没办法发布最新消息了,只能编一些引人遐想的内容来吊胃口,最好能让那些网友吵起来,到时候再用新消息反转。

    马剑浸淫网络媒体多年,知道网民的脾性和套路,一条新闻要火一定要引发正反两方争议,等吵开了再来个反转,把所有人的脸打一遍,热度、话题度统统达到。

    老马不清楚马剑的心思,他只是专心带路,一路上都在留意地上的痕迹,看有没有脚印、落下的东西。

    这条路走的人还算多,岔道也少,李振是老马教出来的,老马想他肯定会在进大林子前,带着他们在石滩上休息一晚,白天再出发钻大林子。

    老马领着救援队的人加快速度,在下午六点多,天快要黑的时候抵达了原始森林外的那片河滩。他们的速度比冯子丰他们要快了好几个小时,因为有老马带路。

    太阳还挂在山头上,红灿灿的,这里的雨一阵一阵的,范围多在一片山头附近,离开了山脚,就没有雨了。

    河滩这里地上是干的,雨水没有侵袭到,救援队的人在河滩上发现了篝火的痕迹,还有少量生活垃圾,是他们吃早饭扔下的包装盒与锡箔纸。

    “李振这个家伙,和他讲过了,垃圾也要收好带着…”老马见到这些垃圾,嘴里念叨着,顺手把它们拾起来装进随身带着的蛇皮袋里。

    救援队的搜救犬在搭过帐篷的地方不停的嗅着,这里会留下驴友的气味,有了这些气味,就能进入大林子里找到他们的踪迹。狗在闻到人的气味后,汪汪的叫了起来。

    民警王双喜问老马:“老马,狗子嗅到人味了,进不进林子?”

    老马看看山头的太阳,虽然天边还红着,但再过二十分钟一下子就会全黑。

    一旦天黑,森林中的危险指数就会直线上升,黑暗,毒蛇,陷阱,还有人心的恐惧。

    老马思量了一下,道:“进,还是进吧,我引着,莫要紧。”

    老马的语气很轻松,这片森林的夜路他走过,还算熟稔,加上救援队的人各个经验丰富装备齐全,夜晚入林没有那么危险。

    更重要的是,老马想,如果那些驴友真的出事了,这个夜晚他们怎么能熬过去?

    李振还没娶媳妇呢,老马刚刚给他打了好些个电话,都是无人接听,说明确实出事了。

    有老马这句话,救援队准备摸黑入林搜寻,大伙吃了点干粮喝了点热水当成晚饭,清点整顿一下装备,准备出发。

    老马拔出了腰间的蔑刀,手里拿着大探照灯,在前面开路带路。搜救队派出了精干力量和老马一起,顺路的科考队也让两个年轻的小伙子跟着,剩下的人在河滩上扎营做接应。

    天很快就黑了,月亮挂上了天空,但月光却无法穿透树冠照亮森林中的路——不对,森林里根本就没有路。

    这里是热带和亚热带的交界处,阔叶林逐渐向雨林过度,一株株高大的乔木,一丛丛茂密的灌木,让这里成为了黑暗中的迷宫。

    只有最老到的领路人和最勇敢的搜寻犬,才能不在这其中迷失方向。

    马剑紧紧跟在老马后头,本来老马让他在森林外的营地里等着,可马剑哪能放任第一手新闻和自己擦肩而过,执意要跟进来。

    蚊虫在夜晚的森林中肆虐,纪录片中森林往往雄伟而壮阔,可身临其境才知道,蚊虫的骚扰、湿热的空气以及各种各样奇怪的味道,会让任何一个习惯了城市干净生活的人难以忍受。

    幸好马剑也是个资深驴友了,加上内心的兴奋动力十足,这点困难还是可以忍受。

    在林子里走了约莫一个多小时,搜寻犬依旧循着气味继续往前,看样子冯子丰他们的确在这里走过。

    突然,鼻子一直贴在地上的搜寻犬一下抬起了头,它犹疑了一下,往后退了两步,然后朝前前面疯狂的叫了起来。

第十三章 电话

    上午的课一结束,祝达明就离开学校,在校门口打了辆车前往成贤大学。

    韩虎那个同学名叫赵磊,大学时在登山社祝达明也认识他,退社后就没了联系,只是偶尔听韩虎提起他。

    祝达明没有赵磊的联系方式,又找不到第三人询问,幸好知道他在成贤大学工作,只好亲自过去找他。

    到了学校门口下了车,祝达明急匆匆地往里闯,边走边拿出手机刷了刷新闻,没有最新的进展。

    不过在网络上关于是不是有老虎,以及这些驴友出了事国家该不该花钱救的问题吵成了一锅粥。

    换成以前,祝达明可能会下场一起吵,可他现在没有那个心思。

    “哎哟!”祝达明收起手机一抬头,发现一个橄榄球从眼前飞过,差点砸到他,“谁啊,小心点!”

    两个外国留学生在空地上抛橄榄球玩,一不小心又脱手了。

    “对不起,对不起!”一个留学生朝祝达明道歉,球穿过马路飞到了对面的草坪上,他跑去捡球。

    祝达明被吓了一跳,朝草坪看了一眼,看到那个球已经被一个穿着风衣的高个子男人捡了起来,然后送还到那个留学生的手里。

    留学生还和他握了握手,两人在说些什么,祝达明看这人的模样,觉得不像是学生。

    两人从路上擦肩而过,这男人看了一眼祝达明,祝达明感觉似乎在什么地方见过他。

    没再多想,祝达明继续走着,他知道赵磊是成贤大学生化学院的教员,他要去生化学院的院办看看赵磊在不在,最好能问到他的联系方式。

    在生化学院院办的大厅里,祝达明碰上一个老教授,忙上前问道:“这位教授您好,我想问一下生化学院有没有一个叫赵磊的人?”

    老教授回道:“哦,赵磊啊,有,他上午第二节应该有课吧,上课去了。”

    “您有没有他的联系方式?或者知不知道他在哪儿上课,我有急事要找他,我是他朋友。”

    老教授推了推眼镜,掏出手机,嘀咕了一句,“怎么都有急事啊……”

    说着,把赵磊的手机号码给了祝达明,还提醒道:“现在应该上课了,你去教室找他吧,在C座,好像是一门选修课。”

    祝达明连连感谢,再往教学楼跑,一路上他给阚卉妍打了两个电话,依旧是无人接听。

    他不禁暗骂,这女人他娘的一点都不关心韩虎的吗?

    祝达明直到现在还是不明白,阚卉妍为什么会和韩虎在一起,韩虎又怎么能和这种女人处了两年多。

    他们完全属于不同的世界,韩虎内向、沉闷,虽然莫名的有女人缘,可那绝不是因为他的个人魅力。

    阚卉妍则外向奔放,说好听点是个流光溢彩的交际花,说难听了就是个男人堆里左右逢源的婊子。

    除了祝达明以外,看看她身边围着的男人,光祝达明知道的,就有各种媒体人、学者、生意人,都算得上柳京有头有脸的人物。

    她能看上韩虎,平日里还正儿八经做他女朋友,不藏着掖着,祝达明还真弄不清到底为什么。

    就这么想着,祝达明到了教学楼C座,从一楼开始一间教室一间教室的找,他还记得赵磊的模样,在门口探头探脑的观察。

    终于在四楼的一个教室他认出了赵磊,赵磊正在上一堂科技选修课,和大学时比他胖了不少,但模样倒是没变。

    祝达明气喘吁吁,顾不上赵磊正在上课,在外面朝他招手喊他名字。

    本来赵磊这课没什么学生听,好些人闷着头在玩手机,外面来了个人反倒把他们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

    赵磊有些奇怪,他看祝达明有些眼熟,和学生们招呼了一声,出来问道:“您是哪位?找我有事?”

    “我祝达明啊,以前文学院的,登山队,韩虎的朋友!”祝达明说道。

    说到韩虎,赵磊才反应过来,再看看祝达明,想起来以前大学的时候,登山队好像是有这么一个人。

    “哦,您找我什么事啊?”赵磊问道。

    “你知不知道韩虎最近去雄敢户外了,他好像出事了。我联系不上他,所以过来问问你,你知不知道他的情况。”祝达明急道。

    “出事?出什么事?”

    赵磊还不明所以,祝达明把早上的新闻翻出来给赵磊看,赵磊一看,心里咯噔一下,道:“果当?那可能还真是他,他和一个姓邱的一起去的。我有他的联系方式,你等一等。”

    赵磊拿出手机,他有一个驴友群,韩虎就是在这个群里认识的小邱,赵磊一边在群里发消息询问状况,同时找到了小邱的联系方式,给他打了个电话过去。

    电话响了两声接通了,赵磊忙道:“喂,是小邱吗?”

    祝达明一看电话竟然通了,心里的石头落了一半,想小邱如果没事,那说明他们的驴友团可能没出事。

    赵磊又道:“小邱啊,你是不是小邱?你在不在雄敢,你……”

    祝达明看着赵磊,见他突然不说话了,过了一会儿,便急急地把电话给挂了。

    他的脸色有些发白,祝达明问道:“喂,小邱怎么说的啊?韩虎呢?他们有没有事?”

    赵磊摇了摇头,嘴巴有些打结,道:“我…那个,好像是,不是小邱,不是小邱。”

    “不是小邱?那是谁接的电话?”

    “我不知道,没人说话。”

    “没人说话,那你这是怎么了。”

    “我听到…好像,好像是…”

    “好像是什么啊?”

    “是野兽在吃肉的声音,野兽,感觉像是老虎。”

    ……………………

    陈镜安和黄贤道别后,离开了成贤大学,出校门的路上,那两个留学生还在玩抛球的游戏,而且又把球给扔飞了,差点砸到路上一个行人。

    陈镜安帮忙把球给捡了回去,拒绝了那个留学生拉他再玩一会儿的请求,他还有急事去做。

    倒是那个路过的行人,陈镜安瞥了他一眼觉得有些眼熟,想了会儿想起来,是元旦放假那天晚上,书店里和主持人有一腿的青年学者。

    没想到在这里又碰见他,两人擦肩而过,陈镜安打车去了红云饭店。

    因为警官证和警徽都上缴,陈镜安现在没办法让饭店配合调查,所以他在饭店开了一间单人房,准备在这里住上一晚,看看会不会有什么发现。

    红云饭店,陈镜安想起来,之前特勤组的那个飞甲,好像在这里住过。

第十四章 貔貅

    上午在科里开完会以后,曹金珏中午回了趟家,他要收拾一下衣物行李,准备出差。

    科里的工作一向非常高效,上午做出决定,下午的火车票就已经买好,他要和迟亮一同前往宏利县。

    老曹的妻子在保险公司工作,女儿上寄宿高中,中午家里没人,他一人在家中有条不紊的收拾着。

    老曹今年四十多岁,当警察二十多年,日子一直过的平平稳稳,工作勤勤恳恳,家里没什么背景和关系,职务做到副所长后基本到了头,按理说这辈子就这样做个警察干部直到退休,可以安享晚年。

    老曹本是这么想的,只是随着女儿越来越大,妻子的工作越来越忙,工作和生活的平淡让他愈发感到孤独和焦虑。

    年轻时的他也是个满腔热血,想在刑侦工作上干出一番事业的人,只是到后来他发现,警察也不过是一份工作,和学校里教书,街上卖菜,公交车上开车,没有什么本质区别。

    荣誉是有的,危险也是有的,但那不过是平静湖面上偶尔的波澜,谁的生活和工作会没有一点波澜起伏呢?

    慢慢的他被磨平了棱角和想法,成为这个社会大机器千千万万个滚珠中普通平凡的一个,这其实没有什么不好的,人人都是英雄,谁来做敬仰英雄的凡人呢。

    直到几个月前,明高中学,那个下着雨的夜晚,他在水道里背起了那个叫赵晶莹的女孩的尸体,那一刻,一种悲戚弥漫在他的心头,久久不能散去。

    他想到了自己的女儿,想到了赵晶莹的父亲,想了很多很多。

    从那之后,老曹感觉到自己应该做点什么,作为一个警察,他需要改变些什么。

    于是,当二十二科在全市进行特员选拔的时候,老曹瞒着家里人报了名,并顺利的通过测试被选上了。

    妻子到现在还不知道他已经调换了部门,还以为他从所里调去了市局,工资涨了一大截,很是为他高兴。

    老曹不敢告诉她自己去了一个特种部门,一个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到底在做什么的部门,虽然目前看起来他们的工作很安全,科长总是向他们几个强调不要擅自行动,有事要报告。

    但是老曹知道,王静这么说的目的不是为了他们的安全,而是怕他们知道他们不该知道的事。

    老曹还记得,在西城码头那一个个的裹尸袋,不知道发生了多么的可怕的事,更可怕的是这一切在柳京悄无声息,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老曹是个谨慎的人,对那些不该知道的,他一点都不想知道,但他没法控制自己的脑子不去思考。

    人在面对未知的时候,总是会胡思乱想。

    该带的衣服都带好,洗漱用品都归置完毕,老曹掏出手机,给妻子打了个电话,告诉他自己要出差的事。

    “去哪儿出差啊?”

    “宏利。”

    “宏利?哪儿?”

    “滇南一个县城。”

    “那么远啊,记得带点特产回来啊,路上小心。好了我忙呢,先挂了。”

    简单说了几句,妻子就挂掉了电话,她现在升任部门的业务总经理,一心扑在事业上,夫妻间的交流少的可怜。

    丈夫出不出差对她来说是件无所谓的事,反正两人早就分床睡了,女儿又不在家,吃饭都在单位,实在没有什么区别。

    挂掉电话,老曹摇了摇头,又给女儿拨了个电话,没人接,女儿的手机应该放在宿舍,或者在上课,又或者她不想接。

    老曹只好编了条短信发了过去,告诉女儿自己要出差,让她在学校照顾好自己。

    其实,就算老曹不出差,女儿在学校还是会照顾好自己的,毕竟她在寄宿学校,每两周才回家一次。每次回家就是呆在房里,戴着耳机躺在床上看手机,和自己说不了几句话。

    这个时候老曹才发现,自己在家里好像可有可无,出差一个礼拜,一点影响都没有,不觉叹了口气。

    这时,他的电话响了,是王静打来的。

    “喂老曹,收拾好没有?下来,我到楼下了。”

    “好,知道了王科。”

    曹金珏带着行李匆匆下楼,王静的车在小区里等着他,车上还有要和他一起出差的迟亮。

    相比老曹,迟亮孑然一身,又自己一人住,和父母招呼一声就行,他都没带什么行李,就背了一个旅行包,说需要什么东西直接在当地买就行了。

    “想买东西的话,下了火车在坤平就买好,到了宏利你想买都不一定买得到。还有,当地警局那边已经通知过了,会有人接待,但记住,你们做你们的事,不要让他们参合进来。”

    王静一边开着车,一边提醒两人注意事项。

    这次派曹金珏和迟亮去宏利是迫不得已,陈镜安被停职调查,王静手头还有一摊子事,只能让他们去收集处理一下情报信息,后面再决定怎么处理。

    很快,王静送两人到了火车站,下午的火车直抵坤平,之后他们要转汽车去往宏利。

    临别时,王静掏出一张名片递给曹金珏,道:“老曹,这张名片你收着。如果在宏利遇到无法解决的困难,就打这个电话找他。记住,不到万不得已不要找他,明白吗?”

    曹金珏接过名片,片子很简洁,就一个名字加一个电话,这人的名字很奇怪,叫黑牙。

    收好名片,老曹和迟亮登上了前往西南的火车,王静则没有回局里,而是开车朝着金河开发区驶去。

    中午的时候,石元强找到她,需要她提供梁康之前的口供,而口供已经被烧掉了。

    王静抵达了金河开发区原来的地铁站,半个月前,这个地铁站被关闭,地铁只从这里经过而不停靠。

    王静把车停在站点附近,下车步行二十多分钟来到太古生物制药厂爆炸遗址,等了约莫五分钟,废墟中那个面孔方正、严肃的人走了过来。

    这次只有他一个,没有跟在震荡身侧。

    见到王静,他问道:“只是要一份口供吗?”

    王静点头,道:“是的。”

    那人从自己的皮包里掏出一叠纸,一张写字板,和一只钢笔,接着就在纸上写了起来。

    他写字的速度极快,笔迹却清晰有力,字体规整,没有一丝错漏。

    站在王静跟前写了约莫二十分钟,写了满满三页纸,写好后将钢笔和写字板收好,纸递给了王静。

    “写好了,拿去吧。”

    “谢谢你,貔貅。”

    “不会,我走了,用完记得烧掉。”

    “嗯。”

    王静没有再多说什么,看着这时常沉默的高大男子转身离开,他留下的纸上,写的都是梁康的供述,一个字都没有少,一个字都没有错。

第十五章 心脏病

    红云饭店不仅是钟楼区最高的建筑,也是整个柳京最高的大楼,它一共有98层,加上地下的三层,有101层,算上顶楼的避雷针,总高450米。

    这栋450米的大楼孤零零的矗立在钟楼绿地广场的中央,周围没有别的高楼,好像一个孤独的巨人。

    在冬季,雾霾笼罩的天气里,它的顶层会笼罩在灰白色的云雾里,让人看不清它的全貌。

    大楼一到5层是高级饭店,6层到5层都是客房,再往上是写字楼,97、98是观光层和餐厅,在98层之上,还有一个露天的观光平台。

    这里无疑是整个柳京最豪华的饭店,可这里的生意并不算好,客房常年都住不满,不仅日常需要打折销售,就算到了节假日、旅游季一样要靠优惠招揽顾客。

    消费昂贵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这栋矗立在柳京中心的高楼,和整座城市显得那样的格格不入,在这座灰霾、仿佛生着铁锈的城市里,它好像油腻腻的破旧军大衣上一枚闪亮的胸针,因为太闪亮而像是偷来的,怎么看都和这个城市不协调。

    更不用说这一年来柳京因为治安恶化和经济下行导致消费力下滑,让本来面向商务群体的红云饭店,把价格一降再降,让工薪阶层和普罗大众也有能力来这里消费,享受一下豪华饭店的服务。

    陈镜安在这里开了一间套房,价格并不贵,他准备先住在这里,直到对于他的调查结束,拿回警官证后就可以着手进行调查。

    住在酒店有一个好处,如果组织想对他进行监视的话,相比而言没有那么容易,毕竟酒店有安保措施,陌生人进来很容易引起注意。

    当然,陈镜安不知道组织会如何调查他,如果出动变异人的话,或许会用完全意想不到的方式,这就不是陈镜安能控制的了。

    拿了房卡上到5楼,来到自己的房间里,一间豪华的套房,打开窗户可以清楚的看到柳京全市的市景。

    只是没有什么好看的,冬天的柳京笼罩在灰蒙蒙的迷雾中,好像发生的种种迷案一样让人看不真切。

    套房一共有两个隔间,一个是卧室和卫生间,一个是沙发配书桌的小客厅。

    陈镜安从兜里掏出一根烟叼在嘴上,他没有点燃,走到书桌前拿出酒店入住手册,一页一页的翻起来,很认真地阅读饭店的介绍,尤其是平面图和建筑结构图。

    因为是高层饭店,一旦发生灾害后果相当严重,所以这里的介绍相当详尽,虽然大多数客人根本就不会看。

    看了一会儿,对这里的情况有了大致了解,陈镜安合上册子,走到落地窗前,看着下面的街道和房屋。

    虽然有霾,他还是看到了不远处红色的CID大楼,不知道石元强是不是在那里继续调查梁康和金河看守所的案子。

    还有灰色的钟楼区医院,顾怜刚刚还发消息给他,问他晚上有没有时间一起吃饭,陈镜安还没有回,他想自己现在最多的就是时间。

    陈镜安又看到了一座体育馆,仔细一想,是明高中学的体育馆,陈镜安还记得那天去学校,看到体育馆的顶棚上破了一个大洞,满地的碎渣,仿佛有什么东西从天而降。

    他脑子里突然想到,如果从红云饭店的顶楼跳下去,是不是能直接滑到明高中学体育馆?

    陈镜安也不知道怎么就冒出了这么个想法,他是个缺乏想象力的人,在侦查工作中一向追求证据和循证,从不异想天开。可最近他的思维有些活跃,总是有一些让他自己都吃惊的念头冒出来。

    回过神来,陈镜安感觉自己手里好像捏了什么东西,打开一看,竟然是一包火柴。

    这包火柴刚还放在窗前的茶几上,陈镜安嘴里叼着烟,却没有要抽的打算,所以没有去拿这包火柴。

    “又是自己动手拿的吗?”

    面对这样的怪事,陈镜安已经见怪不怪了,想应该是动手拿了自己却没有察觉。

    他把火柴扔回茶几,心里出奇的平淡,又想,会不会是刚刚拿了火柴却忘记了?

    两种想法在心头交织,一时间觉得很疲倦,他便回卧室躺倒在床上,没一会儿便睡着了。

    ……………………

    天渐渐的黑了,不过才五点多太阳就下了山。

    在市局二十二科办公楼一楼的小办公室里,石元强和兰心杰已经一起待了好几个小时,他们把太古生物爆炸案所有材料又从头到尾捋了一遍,互相交换了看法,多少有了一些收获。

    石元强经过一段时间的锻炼,思维能力有了很大提高,因为他接触到更多事实真相,所以思维不受一些常识的束缚。

    他的一些猜想给了兰心杰很大启发,特别是下午四点多,王静送来了那份梁康的最新口供,虽然板式有些奇怪,钢笔手写,字迹工整的惊人,但里面的内容给了兰新杰不小的惊喜。

    她发现自己过去在调查时,头脑风暴出来的一个思路,顺着走下去竟然有了结果。

    只是这个思路实在是匪夷所思,得到的结果自然让人觉得不可思议,可配上这闻所未闻的爆炸大案,又会让人觉得是理所当然。

    两个人完全被这离奇的案件给吸引进去了,只可惜梁康失踪,作为案件最大的切入口,这无疑让破案难度更上一层。

    办公室的白板上是写了又写,擦了又擦,兰心杰逐渐发现,石元强肯定知道一些她不知道的东西,只是她不好多问。

    石元强则感觉到,兰心杰的刑侦知识当真是全面丰富,尤其对心理学有很深的研究,把石元强之前一些不切实际的思路统统给堵死。

    讨论到最后时间不早,石元强道:“我感觉再这么讨论下去,不管得出什么结果都没法验证,明天我们去案发现场看看吧,王静答应我可以去案发现场查看。”

    兰心杰一听点点头,当初他们调查这个案子的时候,非常奇怪的竟然不允许去爆炸现场勘查,所以他们只能把精力放在梁康口供的突破上。

    现在能够去现场,很多猜测就能得到一定程度的佐证或者排除,当然整整一年的时间过去,现场还能留下多少有价值的东西就不得而知了。

    两人离开办公室小楼,陈镜安被停职,王静送了份口供又离开,蒙浅浅开完会就不知道去了哪儿,吴柳去了幸福园,小迟和老曹出差走了,科里一下子就空了。

    石元强成了最后一个锁门的。

    临别,石元强问道:“兰警官,你现在住哪儿?要我送你过去吗?”

    兰心杰道:“哦,王科说宿舍现在没空房,等过段时间会给我安排。我先住在酒店,离这儿不远,红云饭店,我自己能过去。”

    “没事,我送你过去吧,顺路!”石元强还是很客气,要送兰心杰一程。

    兰心杰想了想没有回绝,便上了石元强的破车。

    从市局到红云饭店不过十分钟的路程,只是赶上下班的晚高峰,稍微有一点堵。

    停在红灯前,车里两个人都沉默着,下午他们聊了很多,却都是案情方面的事。

    兰心杰心里其实有很多话想问石元强,关于陈镜安的,却不知道怎么开口。

    还是石元强先说话了:“那个兰警官,其实陈镜安没有出差,他被停职了。”

    “哦。”兰心杰淡淡的回了一句,可她心里远不像表面这样平淡。

    “具体的原因我不能告诉你,不过我想说,陈镜安是个好警察。”

    兰心杰浅浅一笑:“我知道,他从来都是个好警察。”

    “呃,他现在和我住在一起,基本上说每天都会回家的,就是偶尔…嗯有那么一两天,这个…毕竟我们是同事,我不能干扰他的私生活。”石元强又说道,这句话真不知道是夸陈镜安还是损他。

    兰心杰依旧笑笑没有说话,其实陈镜安是什么人品,她心里最清楚不过。

    有时候她倒是希望他能坏一点,不负责任一点,就像他刚进大学时那样,无法无天,纯粹是个坏孩子。

    可当他遇上薛漫真以后,陈镜安就不再是过去的陈镜安,再也不是了。

    红灯结束,绿灯亮了,石元强的车一路开到红云饭店门口,兰心杰下了车,和石元强道别。

    石元强看着兰心杰走远,从兜里掏出手机,一下午都没联系陈镜安,想打给电话给他问问他在干什么。

    突然,石元强感觉到心脏一阵绞痛,疼得他手机“啪”的一声掉在了地上,整个人趴在方向盘上,一时间喘不过气来。

    疼痛持续了大概三秒钟,来得突然去的也突然,石元强缓过劲来,听到后面传来“滴滴”的喇叭声,他停在路边,把后面的车给堵住了。

    石元强赶忙挂挡开动汽车离开,手机还掉在脚下没去捡,他疼的有点懵。

    “妈的,老子得心脏病了吗?看样子要抽时间去体检一下了,肯定是吓出来的,要找王静要点医药费了。”

第十六章 半个人

    狗在疯狂的叫着,却不敢向前一步。

    在黑暗、潮湿的密林中,狗的叫唤声如此刺耳,所有人都定在原地,一时间不敢往前。

    救援队的人拿着探照灯往前照射,前面是一片茂密的树丛,光线完全无法穿透,一个个的光圈四处挪移,却照不见任何异样。

    狗肯定闻到了什么味道,才会叫得这么凶。一般来说是野兽的味道,可能是野猪,可能是野狼,又或者别的什么。

    救援队的搜救犬都是经过专业训练的,勇敢无畏,遇到野猪都敢上去搏斗,可是见它害怕的样子,或许比野猪还要可怕。

    老马抓过一个探照灯,一手拿灯一手提着蔑刀向前,王双喜在后面提醒:“喂,老马,当心着!”

    “来个人跟着我,其他人等着不要乱跑,看清自己周围的人,谁都别丢了。”

    说着,老马朝端着猎枪的救援队员挥了挥手,示意他跟过来,两人一齐踏进了茂密的树丛,老马一手拿灯照路,一手用蔑刀劈开枝杈和荆棘。

    他走的很小心,并不时蹲下看看地上有没有什么痕迹,如果有爪印,粪便或者尿液,老马能分辨出是什么野兽。

    如果真的有老虎,老马不会去送死的。

    不过走了大约五十多米,并没有发现野兽的痕迹,跟在老马身后的救援队员紧张的直冒汗,他紧紧端着手里的猎枪,小心地四下张望,生怕突然窜出什么猛兽来。

    虎离现代人已经很遥远了,人们只能在电视和动物园中见到他们的身影,一个是虚拟的影像,一个隔着笼子经过驯化成了呆滞的大猫,人类已经无法想象直面野兽的恐惧。

    但是,这种恐惧从未真正消失,它牢牢地印刻在人类的基因里,当来到这片原始而黑暗的丛林中,那种从人类先祖时代就流传下来的毛骨悚然感,像洪水一样泛滥了开来。

    老马感觉到这个救援队员的身体在微微的颤抖,回身握住了他的手,救援队员一下觉得心里安稳了很多。

    “握好枪,它才是你的命。”老马道。

    救援队员点点头,两人继续朝前搜索,老马是整个雄敢地区少有的敢在夜间穿越过密林的向导。

    夜晚常常是各种毒蛇、猛兽的活动时间,加上天黑,林中漆黑一片,危险性极大。

    只有老马知道怎么通过经验辨别方向、识别野兽在附近的标记,他还了解毒蛇、虫蚁的习性,绝不去招惹它们。

    又往前走了五十多米,老马已经听到了潺潺的流水声,到渡河边了,依旧没有任何野兽的活动痕迹。

    别说老虎、熊或者野猪了,连一坨猴子屎都没看到,老马心说,这里是林子的边缘,渡河的北边,本来就该没有大型野兽的。

    渡河以北靠近人类活动区,而大型野兽往往需要很大的活动领地,所以它们大多活跃在渡河以南更为广阔的原始丛林中,轻易不会跑到渡河北面来。

    所以,老马才大着胆子,带着一个人一杆枪就进来,他的经验和猜想果然没有出错,可是狗为什么会叫唤呢?

    老马决定到河边去看看,他循着流水声继续朝前,用蔑刀辟出一条路来,同时用对讲机和其他人联系:“你们从外圈绕过来,我来河边咯,里面莫得东西,去河边看看。”

    谨慎起见,老马让其他人从另外一条路绕到河边来,避开那个灌木丛地带。

    这时,老马已经从灌木丛里钻了出来,从一块大石上跳下去,往前走几十米就能看到渡河与峡谷了。

    说是峡谷,只是一条三米左右深浅的沟,渡河宽也不过十多米,在河边一棵歪脖子树上,拴着一个钢索连通到对岸。

    这是从北岸通向南岸的一个方式,现在是旱季,雨水较少,水位较低,可以通过这根钢索滑过河。

    等到了雨季,水位上涨,会一直漫到现在的河岸上,那时就只能用筏子过河了。

    老马还记得,这钢索是十几年前他和自己的一个朋友过来一起安上的,从那以后这里就成了一个最佳的渡河点。

    老马走到钢索前照射了一下,钢索依旧悬挂在那里,这么多年的风雨,在雨林湿热的环境下,它的表面早已经锈蚀。

    不过这是在湿热环境下使用的特种钢材,就算表面生了一层锈,里面还是不会被腐蚀,可以用上很多年。

    在这歪脖子树周围,老马没有任何发现,他又朝着下面照了照,这一照不要紧,随即发现在下面的青石滩上倒着半个人。

    老马心里一惊,半个人,他挤了挤眼睛,发现自己没看错,是半个人,只有上半身,面朝下趴在青石滩上,看不到下半身的腿。

    那他一定是个死人了。

    老马招呼那个救援队员过来,他身上有安全绳,把安全绳扣在自己身上,老马要下去看看。

    他把蔑刀插在腰间,一手握着探照灯一手抓住安全绳从岸边荡了下去。

    河岸并不高,老马落到了石滩上解开绳子,这些光滑的石头上长满了青苔和小植物,非常的湿滑。

    老马小心翼翼地走过去,来到那“半个人”身前,探照灯打在他身上,眼前的场景可谓惨不忍睹。

    这人,或者说这具尸体穿着橘色的冲锋衣,他的下半身和上半身分离开来,如同被“腰斩”,肠子、内脏散落一地,血污横流,只是被杂草和青苔吸附,在远处看不清楚。

    下半身已经不知所踪,不知道在不在附近。

    老马见多识广,可这样残酷的死亡场面,依旧让他的胃翻腾不已,强忍着才没有吐出来。

    他退后了几步,朝着四周又照了照,很快在河边看到一只鞋子和一个帽子。

    老马跑过去,拿起这只鞋子一瞧,是一双老旧的回力鞋,原本白色的鞋身已经变成了铁灰色,鞋上有好几个补丁。

    老马一眼就看出来这是李振的鞋子,这双鞋他已经穿了五年了,总是舍不得换,上面的补丁还是老马给他打上去的。

    “妈的,李振,李振……”

第十七章 有人

    老马在河滩上又搜寻了十分钟,除了这半具尸体和一个帽子、一只鞋子,以及一些血迹外,没有其它什么发现。

    当然,他只有一个人一盏灯,加上天黑地滑,搜寻的范围有限。

    这个时候,救援队其他人已经赶到,带着搜寻犬一同过来,看到了那半具尸体。

    救援队的人下到河滩上,将这具尸体翻转了过来,尸体已经面目全非,只能判断出是个男性,短发,肤色较黑。

    警察王双喜拿出手机,里面有韩虎、冯子丰等人的照片,大致辨别了一下,根据发型、肤色和穿着判断,应该是那个叫小邱的男子。

    老马走过来看了一眼,道:“这该是小邱,橙色的冲锋衣,短头发,大脑袋,黑皮肤。妈的,被什么东西给咬死了。”

    尸体翻过来以后可以看到小邱的整个脸被划得支离破碎,而在脖颈处有一道巨大的伤口,有明显的动物撕咬痕迹,可能是致命伤。

    难道真的是老虎咬的?他的下半身,是被老虎给吃了?

    老马的内心开始疑惑和动摇起来,可刚刚他四处探查了一下,周围根本没有老虎的脚印子或者活动痕迹。

    虽然老马从没见过老虎,但猫的脚印他是见过的,老虎的脚印不就是大了几号的猫脚印么。

    而这附近不仅没有大几号的猫脚印,熊、狼或者别的什么野兽的脚印同样没有,石头的青苔上只能看到人的鞋印。

    而随着救援队的人四散进行搜寻,已经让人分辨不清这些脚印到底是谁的了。

    对于一件刑事案件来说,第一现场已经被破坏了。

    王双喜是个森林警察,没有办理这种刑事案件的经验,而且他感觉这可能是野兽伤人,没有注意保护现场,尸体也是被翻来翻去。

    现在救援队的主要任务还是找寻到其他人,可是救援队的队长发现,搜救犬一直在岸上面徘徊,始终不肯到河滩上来。

    “妈的,这狗子搞莫子啊?怂狗,下来!”救援队长拎着搜救犬往下,可狗却呜呜直叫,爪子趴在地上不愿下去。

    跟着一起的马剑看到这情景,心中却很兴奋,他先是跑到尸体前对着这半具尸身一通乱拍,血腥的场面虽然令人作呕,可一想到这有可能是老虎的“杰作”,马剑就知道自己跟着是没白来。

    接着他又看到搜寻犬趴在地上呜呜直叫,想到网上的一些视频中,狗见到老虎模型都吓得不敢动,网友称之为“血统压制”,这狗肯定是闻到了老虎的气味才这个样子的。

    加上刚刚在灌木丛前,搜寻犬同样狂吠不敢前,说明这个老虎是从这个灌木丛里钻出,然后来到了河岸边,袭击了冯子丰一行人,吃掉其中一个,另外几个有的跑走,有的落入河中,老虎吃饱后便离开。

    只是老虎毕竟是老虎,哪怕离开了,留下的味道足以让搜寻犬不敢近前。

    脑海里一顿整理,马剑已经炮制出一篇老虎袭击伤人,吃掉半个人,其他人失踪不见的新闻,配上尸体的图片和搜寻犬狂叫不前的描述,绝对是耸人听闻,惊吓度十足。

    马剑心中一阵窃喜,他打开手机记事本,将心中的想法写下来,准备截图做成长段文字。

    然后再把配图用马赛克处理一下,一起发到社交媒体账号上,马剑料想,这条内容肯定会被疯狂的转发和评论,届时他的账号又要吸一波粉丝了。

    马剑想的很美,但他很快发现一个问题,就是这里只有电话信号,没有网络信号。

    所有东西都编辑好了,却没办法发上去,这让马剑抓耳挠腮,难道要等撤离这里以后,回到雄敢才能发吗?

    时不我待,新闻需要时效性,马剑立刻跑到老马跟前,问道:“老马,什么时候能回去啊?”

    老马道:“人还没找着呢,回去干嘛?”

    “哎呀,不是找到一个人的尸体了嘛,现在这属于刑事案件了,交给警察来处理好了,你的任务完成了,咱要不先回去?”

    “那不行,就找着半个人咋回去?李振还不知道去哪儿了呢,我要找到他,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老马很执拗,王双喜已经打电话回局里,马上会调请市里的刑侦警察过来处理这里的情况,救援队暂停了搜寻,已经死了一个人,且死状极惨,所有人都心有余悸,不敢再深入追下去,只有老马准备继续沿着河滩搜下去。

    因为李振是他推荐做这群人的向导的,李振的父亲是他的好朋友,当年这河边歪脖子树上的钢索,就是他和李振的父亲一同安上去的。

    后来李振的父亲死在了山里,李振把老马当父亲一样看待,老马把李振当成儿子,他怎么可能让他这么不明不白的失踪?

    见老马不愿意,马剑又去找王双喜和救援队的队长,可他们都说这么晚,如果老马不回去,其他人是不敢就这么往回走的。

    王双喜和林外的人通了电话,说他们要在河滩上守着小邱的尸体过夜,因为怕尸体被野狼给叼走了。

    这下没办法,马剑只能老老实实在这里呆着,等明天白天警察和其他人赶过来,才能想办法回有信号的地方去。

    另一边,老马换了一个满电的大功率探照灯,从救援队那里要了一些干粮补充点能量,挎着他的蔑刀准备沿河去找李振。

    马剑见状,道:“喂老马,你要一个人走啊?这么黑的天,有老虎的,都死了一个了。”

    老马道:“什么老虎,哪儿有老虎,你看这附近一个印子都没有,不要吓自己。我要去找人。”

    老马这么一说,马剑发现附近还真没有老虎脚印,可他不管,反正新闻已经编好,有了网发上去再说,以后有了新的消息,再反转不迟。

    王双喜和救援队队长也劝不住老马,他们都知道老马的脾气,再说他一个人不是没走过这地方。

    老马正准备出发的时候,在河岸上,那只不肯下来的搜寻犬又开始叫了起来。

    这次他对着刚刚老马走出来的灌木丛狂吠着,不知道又闻到了些什么。

    老马一想觉得有些不对,既然狗子叫,说明灌木丛里还是有东西的。

    于是,老马回到河岸上,亲自牵着搜寻犬往灌木丛里走。

    不知为什么,老马牵着这狗,狗的胆子好像变大了,一边嗅着地面,一边带着老马重新钻入了树丛中。

    过了两分钟,外面的人听到老马的喊声:“进来!这里有人!这里有人!”

第十八章 有鬼

    循着老马的声音,救援队其他人纷纷爬上岸,朝着灌木丛冲去。

    在灌木丛的一片小空地上,几棵苏铁树前,他们看到了老马、搜救犬,以及一个躺在地上的人。

    这人穿着蓝色的冲锋衣,仰面躺着呈一个大字型,看不出是否有生命迹象。

    老马蹲在一旁,对救援队的人喊道:“快来,来,这人好像还有气!”

    搜救犬倚靠在老马身边,嘴里发出呜呜的声音,它尾巴夹得紧紧的,两片耳朵贴在脑门上,眼皮子耷拉着,显然它害怕的要命。

    救援队里的护理人员提着医药箱上前,快速检查了一下这人的生命体征,道:“还活着。”

    “快,把人带到空地去,快!”救援队的队长指挥队员们把人抬起来,从灌木丛转移到了河岸边一块大石头上。

    护理人员翻了一下他的眼皮、又测了血压和心跳,道:“生命体征正常,好像没有什么外伤,只是晕过去了。”

    王双喜见又找到一个,用灯照在这人脸上,是一个干瘦、头发有些稀疏的男子。

    他打开手机进行照片比对,道:“这个人应该是叫韩虎,医生,他什么时候能醒过来?”

    现在找到一个活人,他醒了就能从他嘴里问出事情的经过,知道河滩上的尸体是怎么回事,还有冯子丰究竟去哪儿了,到底有没有老虎袭击他们。

    马剑看到有活人被抬了出来,忙举起手机先拍几张,然后问:“醒了吗?能不能说话?让我采访他几句?”

    救护人员嫌恶的看了他一眼,道:“人还昏迷着呢,你急什么,采访什么啊采访,是来救人还是做报道的?”

    马剑干笑了几声,道:“我是记者嘛,要探知真相。哎,要不要我帮忙?我在这儿照顾他,怎么样,等他醒过来。”

    本来准备去找李振的老马也改变了他的计划,准备等韩虎醒过来问问到底怎么回事,李振去哪儿了,他是不是还活着。

    所有人都在等着韩虎醒过来。

    救护人员脱下他被露水浸湿的冲锋衣,用保温毯裹住他的身子,再拿来几个发热袋塞进他衣服里,让他的体温回到正常状态。

    救援队长掰开韩虎嘴巴,给他灌了点热水,一接触到水,还昏迷着的韩虎下意识动了动嘴唇,喉头也是吞咽了几下,看样子他渴了。

    过了大约十分钟,韩虎的眼皮子动了动,嘴里发出轻微的呻吟声,然后慢慢睁开了眼睛。

    他的面前围了一圈人,救援队的,警察,记者,科考队,还有老马。

    韩虎的眼睛从他们脸上扫过,他的目光有些呆滞,显然还没弄清自己现在的处境,整个人愣在了那里。

    “喂,你醒了,到底怎么回事?”说话的是马剑,他已经急不可耐。

    韩虎咽了咽口水,喉头跟着耸动了一下,他还在整理脑子里的思绪和记忆。

    王双喜让马剑让开,伸出手轻轻摁在韩虎的肩上,道:“我们是来救你的,你现在没事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你知道吗?”

    听到王双喜的话,韩虎的眼睛里恢复了一些神采,随即取而代之的是一阵恐惧。

    “鬼…有鬼…”韩虎的声音,在微微地颤抖。

    ……………………

    祝达明又点了一根烟,这已经是他抽的第六根烟,来到阚卉妍家后,他的烟就没有停过。

    上午从成贤大学离开后,祝达明回到学校,无心工作的他就在办公室里刷新闻,还打电话去警察局询问,但没有任何结果。

    阚卉妍一直到晚饭时才给他回电话,电话里草草说了几句,约好去阚卉妍家中商量。

    但商量了一会儿,好像没商量出什么名堂来。

    “你能不能把烟给灭了?弄得我家一股烟味。”阚卉妍在卫生间洗完澡出来,一边用毛巾搓着头发一边道,她讨厌烟味。

    祝达明想了想,还是把手里的烟掐灭,起身道:“哎,我说你怎么一点都不着急啊?还有心思洗澡?韩虎活不活着还不知道呢!你有没有和他父母联系?他要出事了怎么办?”

    阚卉妍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拿起吹风机开始吹头发。

    这间房子不大,70多平,但装修的挺精致,是阚卉妍用自己的钱买的,平时韩虎就和她一起住在这里。

    祝达明见阚卉妍不说话,急的在客厅里来回踱步,看得出他很焦躁。

    阚卉妍见祝达明这幅模样,关掉哄闹的吹风机,道:“祝达明,你真的挺关心韩虎的,真朋友啊。我以为他没了,你会开心呢。”

    祝达明听了,啐了一口,道:“废话,不是真朋友我能这么着急吗?”

    阚卉妍冷笑一声,道:“那你还爬上我的床?这就是真朋友?”

    这一句话把祝达明给顶了回去,是啊,自诩为韩虎最好朋友的人,却做了最对不起朋友的事。

    想到这里,他一屁股坐回了沙发上,又掏出一根烟来。

    “行了,别抽烟了。我早就看透你这种人了,心里有感情,但又没原则,最后做了什么事都往哲学、人生、人性上套,就是不肯承认自己是个人渣。哼,心里一套,嘴上一套,手上再来一套,下面还有个套……”阚卉妍翘起二郎腿,把祝达明数落了一通。

    祝达明默不作声,以他的学识和辩术,有一万种方法反驳她,可他没有这个心思。

    见祝达明没有回应,阚卉妍站起身坐到他身边,柔声道:“我是真没想过,你对韩虎还真的挺有情义,这么关心他的死活,我怕他的父母都没这么在乎他吧。”

    祝达明抬头看了看阚卉妍,道:“那你说,他到底有没有事?我记得他说要从雄敢去果当,现在那边一点新消息都没有,电话也打不通,我…”

    阚卉妍摸了摸祝达明的脑袋,道:“你现在这样干着急也没有用啊,还是耐心的等吧,如果他真的出了事,我会立刻去雄敢。你能跟我一起去吗?”

    祝达明点点头:“去,韩虎没有什么亲戚朋友,他父母…我认识他这么些年,还从没听他提过自己的父母。我是他最好的朋友,一定要去的。”

    “嗯,所以你现在担心也是没有意义的,耐心一些,等消息吧。”

    阚卉妍的声音像温泉的水一样温暖、舒适,祝达明焦躁的心慢慢放松了下来,接着他看到阚卉妍慢慢脱下围在身上的浴袍,朝他拥了过来。

    祝达明还想和她说在赵磊那里听到“老虎吃人”的声音,可阚卉妍的香玉满怀让他猝不及防,什么话都咽进了肚子里,就慢慢把手伸了过去。

第十九章 过去的事

    陈镜安从睡梦中醒来,觉得口干舌燥,他掀开被子起身,来到卫生间,打开水龙头就直接往肚子里灌水,一下喝了好多,口渴的症状才有所缓解。

    这一觉睡得他手脚酸软浑身无力,他坐回床前缓了缓,感觉恢复了一些气力。

    肚子里因为灌了水有些饱胀,但水终归是水,没一会儿他就觉得腹中饥饿,他没有吃午饭。

    再看看时间,晚饭的点都过了,难怪会觉得饿。

    打开窗帘,柳京已经笼罩在夜色中,陈镜安本来还想在红云饭店探查一下情况,摸一摸底,没想到一觉睡了那么久。

    打开手机,有石元强发来的消息,问他晚上还回不回家。

    顾怜没有再发消息和打电话过来,之前的信息陈镜安没有回,晚饭肯定是没法一起吃了。

    穿上鞋子,陈镜安决定去餐厅吃点东西,还是先填饱肚子吧,不能这样饿着。

    酒店餐厅在0楼,是自助餐,看到可以随意挑选的各种食物,陈镜安不禁食指大动,拿起盘子一样一样的挑过来,最后竟拿了满满四盘的食物,堆放在桌上引人侧目。

    酒店的服务生见状,上前轻声提醒道:“这位先生,您是一个人吗?如果一个人的话,拿这么多会吃不掉的。”

    陈镜安看了看眼前的食物,的确有点多,他的饭量不算特别大,只是正常成年男子的量,而这么多肉、蛋、米糕等等,已经远超他平时的饭量。

    可陈镜安腹中强烈的饥饿感让他确信自己能吃下这么多东西,他和服务生道:“我有些饿了,能吃完,如果吃不完,你们可以罚我的钱。”

    听这么说,服务生也没有办法,只能走开,但他的眼睛时不时朝着边瞟过来,想看看陈镜安到底能不能吃掉。

    陈镜安拿起了一个芝士面包,三两口就吞进了下去,先垫一垫肚子。

    接着,面前的培根卷,红烧肉,炒花菜,鲜虾寿司,各种各样的菜品一样一样的被他吞进了肚子。

    盘子慢慢的空了,服务生不再把注意力放在陈镜安身上,摇摇头走开,嘴里嘟囔着要是各个这么能吃,酒店肯定要倒闭了。虽然红云饭店本来离倒闭就不远了。

    二十分钟后,陈镜安面前的四个盘子从堆积如山变得空空如也,只剩下满盘的油腻和骨头残渣,他自己都不敢相信,竟然都吃完了。

    陈镜安摸了摸自己的肚子,鼓鼓的,可并不觉得撑,好像还能再吃下一点。

    不过陈镜安不想再吃了,已经吃的够多,他怕这里的服务员牢牢记住他,把他当笑话讲给别人听。

    揉了揉肚子,陈镜安准备起身离开,他想到顶楼的餐厅和观景平台看一看,脑海中那个薛明义被人带着从红云大厦顶端飞走的念头一直在盘旋,久久无法消失。

    还没起身,一个人在他对面坐了下来,陈镜安抬头,便看到了兰心杰。

    陈镜安愣了一下,坐回了椅子上,道:“好久不见。”

    兰心杰浅浅的一笑,回道:“好久不见。”

    两个人像两个许久未见偶遇的老朋友,淡淡地向对方问了个好,然后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好半天都没有说话。

    外人不会知道,他们曾经有过怎么样复杂的经历,不过谁不是这样呢。经历了那么多事,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兰心杰看着陈镜安,其实两人之前有过短信上的联络,她知道陈镜安的手机号码,但短信中他们只聊了工作,陈镜安建议她调动到柳京来,她见不到陈镜安的面,也没有打电话听他的声音。

    他只存在于文字和记忆里,很久了,大概有五年的时间了吧。

    陈镜安看上去沧桑了许多,只有那双眼睛依旧幽深明亮,不知道藏着多少秘密。

    兰心杰想起了许多往事。

    他们是大学同学,首都警校,在军训的第一天兰心杰就认识了陈镜安,或者说全校的人都认识了他。

    警校的军训比一般大学要严酷的多,最基本的站军姿训练,一站就要站三个小时。

    这是训练意志力和服从力最基本的方式,而有一个人在站军姿时跳了出来,表示不愿意做这种浪费时间的无用功,并号召其他人也不要站。

    然后他和军训的教官打了一架,把三个教官给打趴下,一个眉骨骨折,一个下巴脱臼,还有一个吓得去叫人了。

    这人就是陈镜安,那天他一战成名,在警校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兰心杰当然也知道了他。

    陈镜安差点被警校开除,但最终被保了下来,他被记大过,关了一个星期禁闭,并没能再参加军训。

    兰心杰因此记住了他,她从未想过在警校会有这样无法无天的人,更让她想不到的是,后来她会喜欢上他。

    陈镜安身上那种强烈的叛逆气息,时刻向外散发着狂乱的力量,和警校这个极其讲究团队、组织和纪律地方格格不入,仿佛一匹野马,肆意践踏着一切。

    其中包括兰心杰的骄傲和尊严。

    从小到大,在学校不管什么都要争第一的她,却发现无论在什么考试、比武或者测验中,只要有陈镜安在,她永远都是第二。

    她唯一拿到的第一,是女子搏击术竞赛一等奖,因为只有女学员能参加。

    陈镜安生活中的放肆妄为,与学习上的努力刻苦形成了鲜明对比,专业方向是心理学的兰心杰对他产生了强烈的好奇。

    而好奇不仅杀死猫,更能杀死一个纯洁少女的爱情。

    当时被众多男同学追求的她拒绝了所有人,她的全部心思都放在了陈镜安的身上,可他对兰心杰并没有表现出太大的兴趣。

    他们两人看上去更像是竞争对手,陈镜安永远压他一头,兰心杰一直在苦苦追赶,追赶了整整三年。

    那时她很自信,以为总有一天陈镜安会注意到自己,注意到这个紧跟在他后面的人。

    直到有一年,应该是第三年第二个学期,兰心杰期末总分终于超过了陈镜安,她成了第一名。

    但她一点都高兴不起来,因为她知道陈镜安没拿到第一的原因——他分心了,他遇到了薛漫真。

    在那个漫长的夏天以后,警校的最后一年,返校重新见到陈镜安时,他完全变了个人。

    他不再锋利,不再桀骜,如同一把收入了鞘中的刀,隐藏起所有锋芒,兰心杰知道那个鞘是谁,反正不是她。

    就在她快要放弃的时候,命运给了他们一个戏剧式的转折,她依旧记得那是临近毕业的时候,春天,学校里的花开的特别盛。周澜教授把她和陈镜安,以及另外一个同学叫进了会议室,询问他们愿不愿意接受一项绝密的任务,非常的危险。

    那时她还很年轻,对警察事业充满了奉献的热情。

    所以她答应了,尔后他们经过半年的培训去了宏利,卧底一个大型贩毒集团。她和陈镜安的关系也发生了变化,两人变成了夫妻,而且不是假结婚,是真的登记结婚。

    对此陈镜安欣然接受了,兰心杰却一点开心的感觉都没有,因为她知道,他这么做说明他心无尘垢,对自己真的没有想法。

    之后除了在众人面前需要演戏,私下里陈镜安一直以礼相待,从不越雷池半步,甚至连她的手都没有牵过。

    她知道他的心里只有薛漫真,可即便如此,在几年艰苦危险的卧底工作中,两人还是建立了深厚的情谊,而兰心杰心里还多了对陈镜安一份无比深沉的爱恋。

    直到任务最后关头,她得知了薛漫真的死,那一刻她不仅没有庆幸,反而也心死了。

    因为她知道,薛漫真死了,陈镜安再也不会真正爱上其他人了,包括她。

    而经历了那些生死边缘,她也不会再爱上其他人。

    这一晃,她就从18岁,来到了0岁。

    再见到陈镜安,这十多年的一切好像电影一样在兰心杰的脑中闪过,一时间千言万语堵在了喉头,最后汇成了一句话。

    “你的饭量,好像比以前大了。”

第二十章 手机

    韩虎身上披着毯子,有些呆滞的坐在石头上,他手里捧着水杯,好些人围在他身边,等着他继续往下讲。

    可是,刚刚说出“有鬼”两个字后,韩虎就闭上了嘴巴,不管其他人问什么,他都不再说话。

    老马见他这个样子,道:“估计是吓着了,你们在这儿守着他,我去找李振。”

    老马还是想着李振,心想既然韩虎还活着,李振也可能活着。

    他不能再等韩虎开口,他要顺着河流朝下游去,搜寻李振的踪迹。

    王双喜一把拉住了老马,道:“哎你别急啊老马,好容易有个活人,他说不定知道李振的情况,你再等等,等他缓过来。”

    说完,王双喜朝着韩虎挥了挥手,道:“这位同志,你们队的李振去哪儿了,你知道吗?向导李振。到底发生什么了?”

    韩虎的眼珠子没有任何动静,直勾勾的看着前方,手里的水杯冒着热气,但他一口都没喝。

    老马见状,道:“他这是被鬼给勾走了魂,问他没用,我去找人!”

    老马不相信这个森林中有老虎,却相信这山水之间有鬼魅。

    常年在山中行走的人都是迷信的,这远离人烟的所在,总是有很多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

    老马的心中敬畏这些神鬼,他自认问心无愧,一辈子没有做什么坏事,就算遇到鬼他也不会怕。

    见老马要进林子找人,马剑跳了过来,道:“老马,我陪你,我陪你一起去。”

    老马瞪了他一眼:“你疯了?在这儿好好呆着。”

    马剑却坚持要和老马一同去找李振,原因很简单,他想得到更多有价值的新闻素材。

    刚刚所有人围上来查看韩虎情况的时候,马剑发现那两个科考队的年轻人竟和他一样,也在编写今晚事件的通稿。

    该科考队在网上有官方公众号和微博,影响力还不小,有一票粉丝。

    这突然冒出来的竞争对手让马剑心里有些焦虑,新闻的独家性有多重要马剑是清楚的,而且人家是团队,自己是个人,如果再不能保证独家性,十有八九竞争不过他们。

    所以,马剑想现在韩虎还开不了口,就算过会儿他能说话,采访出东西来也发不出去。

    不如跟着老马沿河下去,如果能找寻到老虎的踪迹或者其他人的下落,他就有第一手独家新闻素材。

    当然,跟着老马去找人肯定比较危险,但马剑来雄敢好几回了,有一定的野外生存经验。

    而且他和老马比较熟悉,知道老马的本事,有他在十有八九不会出问题,除非真的遇到老虎。

    马剑的内心已经被狂热的新闻采掘热情给迷住了,就算现在有只老虎在他跟前,他绝对先给老虎拍张照,再决定跑还是不跑。

    老马整理了一下行装,见马剑坚持要跟过来,道:“我是去找李振的,可不是带你去探险的,你出了事,你自己负责啊,我不救你。”

    马剑呵呵一笑:“没事,我自己救我自己,我只要跟着您就行了。”

    他知道老马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真出了问题,老马不会丢下他不管。

    马剑吃了点东西喝了点水准备出发,特别把手机用充电宝充满电,手机里全是照片和通稿,现在他是把人丢了都不能把手机丢了。

    两人一同上了路,此时的时间是晚上8点,密林已经完全笼罩在深沉的夜色中,河中的水依旧刷刷的流着,一直流向西南方向。

    老马和马剑两人一前一后越走越远,河滩上的临时营地渐渐隐没在了黑暗之中。

    老马手里抓着探照灯朝河里照去,希望能在河中发现蛛丝马迹。

    这条河不算太深,尤其是旱季,两米左右,有些地方不到两米,透过清澈的河水能看到河床上的石头。

    两人越走越远,走了约一个小时,河滩越来越狭小,水流则变得越来越湍急,到前面河道开始变窄变深,水流收束冲刷着河岸。

    眼看往前走就是一座高崖,石滩已经消失,要爬上这座高崖才能沿河继续往前。

    老马从背包里拿出安全绳,准备攀上高崖继续朝西南方向走,而马剑一屁股坐在石头上,他要休息一下。

    一路走过来,什么发现都没有,马剑又有些后悔了,这个时候韩虎说不定开口说话了呢。

    就算韩虎说了话,科考队那两个家伙也没法上网,可要是他在,说不定能问出些更有价值的问题来。

    毕竟他是新闻专业出身的。

    而且,他不知道老马到底要找到什么时候,如果一直找不到,难不成就一直走下去?

    马剑心里有些打退堂鼓,想着现在回去,说不定正好韩虎缓过来了。

    他正想起身和老马说自己要回去,眼睛从河面上掠过,月光透过云层照射在河面上,他看到一抹蓝色在眼前浮现,又消失。

    “老马,河上好像有东西!”马剑指着那个地方道,那抹蓝色已经不见了。

    老马一听,放下手中的安全绳,把探照灯朝着马剑指的方向打去,却什么都没有看见。

    “没东西。”

    “不对啊…再等等!”马剑确信自己刚刚的确看到东西了。

    老马就等了约莫十几秒钟,果然,在河面上浮起了一抹蓝色,在湍急的河水中并不明显,但老马能看出那是人的衣服!

    “有人!我下去,你给我拉着!”

    说着,老马立刻脱掉了外套和裤子,把安全绳扣在身上,让马剑牵着另一端,自己下水捞人。

    老马的水性很好,夜晚的气温有些低,但这里毕竟是热带,赤身入水还是没问题的。

    水没到老马的脖子,岸上马剑一手拉住安全绳,一手拿探照灯给老马照明,提醒他小心。

    “这老马真是够拼的,浮在河里,怕已经是个死人了吧。”

    马剑想着,不知道这个死人是那几个驴友中的谁,最好是李振,找到李振他和老马就能原路返回了。

    待会儿一定记得拍几张照片,两人不可能背着尸体回去,有了照片,新闻素材就又多了一份。

    想到这里,马剑下意识用手去掏了掏口袋里的手机,他把探照灯夹在胳膊下面,摸到手机他心里就安心多了。

    可手刚刚摸到手机,另一只手抓着的安全绳突然一紧!马剑朝前一个趔趄,胳膊下夹着的探照灯啪地落在地上,口袋里的手机直接颠出来飞向了河里!

    “完了!我的手机!”

    马剑写的新闻通稿、拍的照片全都在手机里,一旦落水,这些东西可全都没了!

    他想都没想,跟着手机扑通一声跳进了河里。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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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科介绍:
诡异病毒的流行,让城市的人处在基因污染的边缘;异化的身体放大了心中的恶念,一宗宗可怕的案件背后,是一场没有归途的人性实验。一个新的部门因此成立,为了阻止这阴谋和罪恶。
“我们局算上工会、老干部科等杂七杂八的部门,一共有二十一个科室。既然新加了一个,就叫第二十二科吧。”第二十二科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第二十二科,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第二十二科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