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两个大脑
兰心杰坐在石元强身旁,她身上没有香水和化妆品的味道,而是香皂和洗发水的清香。
石元强有些心旷神怡,在科里待了两个多月,石元强和不少女同志共事接触,王静自不必说,可石元强没把她当女人看过。
蒙浅浅是个人不可貌相的小神经,石元强已经不敢招惹;吴柳在石元强眼里纯粹是个小姑娘,也没把她当成女人看,而且她的眼里只有陈镜安。
还有一个就是金炜,石元强和她的关系倒是出人意料的不错,可石元强感觉她人太强势,梦里虽然梦到过她,但他梦里梦到的女明星多了去了,醒了就全忘了,现实更是不会有交集。
现在,这个兰心杰给他的感觉却完全不一样,她素雅沉静,气质拔群,往身边一坐,石元强竟有自惭形秽之心。
王静瞥了眼石元强,见他呆愣愣的样子,敲了敲桌子,道:“石元强,你来介绍一下目前柳京的治安情况。”
石元强回过神来,道:“啊?我来介绍?我说什么?什么都能说吗?”
王静道:“说你能说的。”
石元强暂时摸不清兰心杰调到二十二科,是要成为核心成员处理变异人刑事犯罪,还是和特别行动组一样,只是起到一个辅助作用。
所以他干咳了两声,只能道:“柳京目前总体治安状况有所好转,但依旧有大量积案、怪案……”
这是石元强在公安局内工作会议上的汇报内容,都是一些空话、套话和废话,对于他们目前正在执行的一些秘密任务,什么都没有透露。
说到一半,王静打断了石元强,道:“好了不用说了,下面几项工作我要布置一下。”
石元强只能闭嘴,有些尴尬,心说王静是故意的,明明可以一开始就直接布置工作,还非要他出来背一段书,这不是整他么。
兰心杰坐在那里,脸上带着浅浅的微笑,没有显露出任何情绪。
“吴柳,幸福园那边你花时间盯着,特别是那个传销组织,动用网监和派出所的力量,掌握他们的动向。还有,幸福园里所有监控、录像,你带人进行全面的修理、清查,有任何发现都要向我汇报。”
“老曹,你和迟亮两个人,这阶段的主要任务是替代陈警官,追查秦刚的下落。最近我已经得到了消息,有人在宏利县见到过秦刚的身影。这条线你们两个要追下去,有了发现的话,立刻向科里汇报,不要擅自行动,不要和秦刚有接触,明白了吗?”
王静向特别行动组的三个人派下了任务,两件事都很重要,幸福园那边还有太多的谜团,长尾背后有没有帮手,石元强口中的大妈,传销组织的A级经理,还有孙峰的境况,王静需要更多消息。
至于秦刚和刘晓琳的失踪已经成为了悬案,王静昨天从赵海生那里收到一条消息,说在宏利县有人见到过貌似秦刚的人。作为到目前为止唯一的一条线索,王静必须派人跟下去。
特勤组里自然多的是神通广大的人,但像这种追踪、调查的事,他们还真不一定有警察好使。
任务安排下去,吴柳、老曹还有迟亮都知道,辛苦的日子就要来了,幸好危险性不算高。
每次任务,王静每次都会反复提醒他们,不要擅自行动,有发现立刻汇报。
又叮嘱了一些细节后,特别行动组的三个人先行离开,留下王静、石元强、蒙浅浅还有兰心杰四个人。
蒙浅浅拨了拨指甲,道:“你们谈吧,我没兴趣听…哦,还有,王科,明天我想请一天假,有事。”
蒙浅浅在科里一向自由散漫,王静也没多说什么,点点头,蒙浅浅就离开了。
只剩下三人,石元强知道,王静肯定有话要和兰心杰说,要看她到底只是来帮个忙,还是说将和自己以及陈镜安一样,成为科里的核心人员。
王静看着兰心杰,道:“兰警官,长话短说,我有一个消息要告诉你。”
兰心杰脸上依旧带着微笑,道:“王警官请讲。”
王静道:“梁康失踪了。”
石元强不知道王静为什么突然告诉兰心杰这件事,他望向兰心杰,却发现她脸上的微笑已经消失。
“他…他怎么会失踪?”
……………………
出租车开了十五分钟,来到了成贤大学的校门口,大门本掩映在葱郁的悬铃木枝叶中,不过冬天来临,叶子落光只剩下枝干,门头“成贤大学”四个字清晰可见。
下车后,陈镜安看了看时间,他刚在车上给要约的人打了个电话,两人约好上午十点半学校下课后见面,现在才九点半,还有一个小时的时间。
陈镜安决定在学校里转一转,等要约的人下课。
进了学校大门,元旦三天假期,寒风扫过,校园的柏油路面上铺满了落叶,一片萧索。
陈镜安漫无目的的走着,被停职以后他的心倒是平静了许多,可以空下来好好想想自己的事,思考更多之前没时间去思考的问题。
作为一个警察,他愿意服从命令,为国家为社会奉献最大的力量,乃至自己的生命。
可是一切似乎在朝着一个不可控的深渊跌落下去,他凝视着这个深渊,想探清黑暗中的一丝真相,而如今深渊似乎也在凝视着他。
陈镜安一边想,一边动了动自己的右臂,还是和平常没有两样,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无征兆的动起来。
人往往对自己的身体太过熟悉,手,脚,身上每一块能够活动的肌肉,在大脑的控制下,每个动作都显得理所当然。
所以,一些人遭到意外打击而瘫痪或者部分肢体失去功能的时候,他们的大脑都无法相信,自己竟然没办法控制身体的某个部分。
陈镜安的情况很类似,只不过他自身功能完好,可胳膊却会突然间的不受控制,这种感觉异常怪异,仿佛…仿佛他有两个大脑。
这个念头在陈镜安的脑子里一闪而过,他自己都觉得有些奇怪,为什么会产生这样的想法?
心里想着,陈镜安不觉停在了原地。
这时,他背后传来呼声,“喂,小心!”。
陈镜安来不及回头,可是他的右手突然伸了出去。
第七章 死亡重生
陈镜安的手抓到了一个橄榄球,就在他脑袋后方,如果手不抓,这球肯定砸在他的后脑勺上。
尖尖的橄榄球砸后脑,力道大位置准的话,可能性命就没了。
“对不起,sorry,你没事吧?Sorry!”
一个个子高高的外国小伙跑到陈镜安跟前,一个劲的朝他道歉,原来是个留学生,上午没事做和朋友在抛橄榄球玩。
一个球力道大了些,没接住,球就朝着陈镜安飞了过来。
眼看就要砸在陈镜安的脑袋上,没想到他竟然神奇的抓住了,没有造成事故。
陈镜安把球还给了外国留学生,这个外国小伙没有离开,而是用地道的中文和陈镜安攀谈上了,问:“你会打橄榄球?刚刚那一下接的很漂亮,你是学生吗?没事要不要一起?”
陈镜安摇了摇头,他当然不会打橄榄球,也不是学生,他自己都很奇怪,为什么会伸手把球给接住,他明明没有反应过来。
“要不要试一试?我觉得你刚刚接球那一下很酷。”这个外国留学生很热情,想让陈镜安试试,说着把球递到陈镜安面前。
陈镜安真正擅长的运动是篮球,大学里他算是个篮球好手,打遍警校无敌手,工作以后太忙才丢掉了。
陈镜安本来没什么兴趣,可一来他本就没什么事做,二来他想看看自己胳膊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于是他接过外国留学生递过来的橄榄球,抓住球侧面的缝合线,另一个留学生在远处朝着他招手,陈镜安用力将球朝那人甩了过去。
很普通的一个传球,球在空中旋转,划出一道弧线,对方很轻松就接到了手。
对方回传的时候,速度明显加快,球像小炮弹一样,弧度很平,陈镜安两只手勉强把球给抓下来,差点脱手。
两个留学生脸上露出了笑容,陈镜安看出来了,这两个家伙自己玩比较无聊,是拉个人过来找找乐子。
国内橄榄球运动很不发达,玩的人很少,更不会有场地,这两个留学生身材强壮,在自己的国家估计经常玩橄榄球。
到了这里没得玩,只能两个人抛来传去的解解闷,多一个人倒是多了分乐趣。
陈镜安看看时间,还有半个小时学校才下课,决定陪他们玩玩。
他脱掉外套丢在路边的石凳上,卷起袖子,三个人开始三角传球。
陈镜安运动神经相当发达,在篮球场上他就是个传球高手,只是篮球是圆的,橄榄球是橄榄形的,发力、接球和旋转的方式都不同,多玩几次,他很快就掌握了技巧。
两个留学生也是发现,陈镜安的球速越来越快,接的越来越好,两人都兴奋了起来,速度加快,互相之间的距离逐渐拉远。
陈镜安身上开始出汗,他一直用自己的右手抛球,接球,一切如常,完全没有不受控制的感觉。
回想自己之前几次手不受控制的情况,陈镜安冒出一个想法,决定冒险做一次尝试。
在扔出一个球后,他朝着一个留学生大喊:“你的速度太慢了,快一点,再快一点,用全力朝我扔过来!”
那个留学生见陈镜安还嫌弃自己慢,笑了笑,他双手用力挤了挤球,深吸一口气,往后退了两步,整个身体伸展开后,蓄满了全身的力量将球朝着陈镜安扔去!
球以一个非常平直的弧线朝着陈镜安飞去,速度快的惊人,而更惊人的是陈镜安在对方扔出球的一瞬间竟然闭上了眼睛!
球直接朝着陈镜安的脑门飞过来,如果橄榄球的尖头砸在面门上,有可能把脸给砸骨折了,这也是为什么橄榄球运动员都要戴头盔和面具的原因。
陈镜安这是在赌,他闭上眼睛,把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自己的右臂上,有那么一瞬间,他感觉自己的意识仿佛脱离了身体,身体的其他部分都感觉不到了,只能感觉到自己的右臂。
他的右臂,每一个细胞,每一个神经都在跳动,它们在疯狂的繁殖,却又疯狂的死去,死亡,重生,死亡,重生。
死亡,重生。
这两个词陡然间占据了陈镜安的脑海,虽然只有短短的一瞬间。
因为下一个瞬间,他就觉得脑门一疼,橄榄球从他的头顶擦过,砸得他眼冒金星。
因为力道太大,陈镜安一屁股坐到了地上,他揉了揉脑袋,右手刚刚没有任何反应,看样子这个办法不管用。
那个留学生跑上前把陈镜安拉起来,笑道:“我看到你闭上眼睛了,为什么闭眼睛?害怕吗?”
陈镜安道;“不,我只是想看看,能不能用耳朵判断球的线路,用听觉,这是中国的功夫。”
这当然是胡说八道,可两个留学生还当了真,以为陈镜安真在练神奇的功夫,让陈镜安教他们。
这时,教学楼里下课的铃声响彻了校园,陈镜安去石凳上拿起外套,告诉两人自己有事不能陪他们玩了,下次有机会再切磋,便朝着教学楼走去。
下了课,教学楼里一阵哄乱,学生们纷纷离开教室下楼,陈镜安上到三楼,在一个教室门口停下。
教室里,一个头发花白的老教授正在给围上来的学生们解答问题,陈镜安看了一下门口贴的课表,今天的课是本科的“细胞生物学”课。
陈镜安要见的这个人,是成贤大学生命与科学学院的教授,薛教授大学时代的同学、好友黄贤。
黄贤算得上是国内生物专业的权威人士,虽然在学术成就上无法和薛教授相提并论,但在学术圈还是颇有名气的。
陈镜安手机里正好有一张薛教授过去的大学毕业照,下面有同学的名字,他一个个的搜索,其中这个黄贤在网络上有公开的资料,所以陈镜安才联系上他。
在电话沟通说明来意后,黄贤很爽快的答应了陈镜安的约见,陈镜安这才到成贤大学来。
黄贤今年六十多岁,身为教授的他著作等身,但还是对本科教育很上心,本科的课上的很认真,学生们的问题更是一一进行解答。
陈镜安在门口等了有二十分钟,黄贤才解答完学生的疑问,走出门来,这时候教学楼里已经空了大半。
他以前没见过陈镜安,却一眼就认出了他,道:“你是小陈吧?跟我到休息室来。”
第八章 老马
雄敢镇,一个位于独龙江畔,靠近滇缅边境的小镇,这里临近独龙江和怒江的汇合处,山水环抱。
这不是自古以来便有的古镇,而是建国后随着西南林场的开辟,形成一个聚居点,慢慢成了集镇。
后来国家为了保护原始森林,西南地区的林场纷纷关闭,转而向邻国缅甸购买木材,镇子才衰落下来。
如今它成为了一些旅游爱好者的集聚地,他们在这里寻找向导,休息整顿,补充干净的水和食物,然后朝着未知的无人深山进发,开始他们的冒险之旅。
那些向导中,有一些是过去伐木场的工人,伐木场关闭后要么离开这里,要么留在这里靠山吃山,还有一些是本地的独龙族人。
这些人常年在山林中穿行,有时采药,有时做向导,有时还干一些非法的勾当。
毕竟是滇缅边境,靠近金三角的地方,对于那些熟悉森林的人来说,躲开边境守军是轻而易举的事。
当然,做这种事收益高,但风险太大,偶尔做一次还行,常做难免不出岔子,所以他们还是更愿意做向导。
马青是雄敢镇的老向导了,他今年已经五十多,二十不到就来到大西南做开山伐木工人,做了没几年伐木场就被关闭了。
那时他在雄敢已经娶了一个老婆生了一个孩子,之后因为日子太苦,老婆跟人跑了,马青独自留在雄敢,一待就是三十年。
据人说,这附近的林子,没有马青没走过的,附近的溪流,没有马青没跨过的,他是这里最好的向导。
所以请他做向导费用比较高,那些想去最深、最危险林子的驴友,都会请马青来引路。
比如前往藏区的那一条孔道,要沿着边境前行,海拔一路走高,只有马青曾经独自走过这条路,他走了五天五夜成功抵达藏区,然后坐车前往目的地,就是为了给人送一尊佛像,赚一笔跑腿费。
不过那是二十年前的事了,现在马青主要就领着那些城里来的青年驴友们,穿山越岭,走那看似惊险实则安全的山路,让他们体验一把原始的风情。
偶尔会有资深驴友过来,想挑战一下无人区,他们都会找到马青,让他做向导或者推荐别的向导。
所以,大家都叫他老马,一来他姓马,二来他就是这山林中的一匹识途老马,有他引路能多安心几分。
这几日,雄敢镇上突然来了不少人,有森林公安,有记者,还有说是科考队的人,一切的起源都是两天前的那一个求救电话。
距离雄敢镇不远的森林公安派出所两天前接到了一个电话,声称他们的徒步旅行队在林子里遭到了老虎的袭击,说了几个信息,这个电话就失去了联络,怎么打都打不通了。
每年在雄敢附近的森林里都会有驴友出事的状况,森林公安也时常接到求救电话,但说遭到老虎袭击还是几十年来的头一回。
所长立刻派人到雄敢镇了解情况,警长王双喜第一个找的就是老马,因为对于雄敢镇向导以及驴友的情况,老马最清楚。
王双喜告诉老马,接到的电话说他们是前往果当的,一共四个人。
老马倒是记得,上一年年尾的时候来了三个驴友,要穿林子去往南边的果当镇,当时老马给他们推荐李振做的向导。
那片林子是无人区,不过不算特别难走,电话信号也能覆盖,还用不着老马出马。
接着王双喜告诉老马,这些人在林子里遭到了老虎袭击,老马却连连摇头,直说不可能。
“我十八岁就到这里来了,在这里呆了三十年,只听老人说过这里曾经有老虎,二十年前见过一次老虎脚印,再后来从没见过老虎,更没听人说过。”
老马的语气很肯定,他也没胡说,几十年的人类开发,这片茫茫的丛林里,早已没有了老虎的生存之地。
毕竟老虎这种站在食物链顶端的肉食动物需要很大的领地,同时他们的存在会威胁到人类的安全,人类对虎的捕杀持续了千年,现代武器的出现已经把它们逼入绝境。
王双喜同样不信是老虎的袭击,可这求救电话不像是开玩笑,在查了手机号码后,确认这个手机号属于一个名叫冯子丰的人,而这个人正是前往果当镇驴友的领队。
确定了身份后,王双喜向上做了汇报,请求派遣救援队往南找寻冯子丰等人的踪迹,王双喜希望老马来做向导。
老马本来已经答应了一个驴友组织要带他们入林子去藏区,想了想觉得救人要紧,就和那个驴友组织说明了情况。
巧的是,这个驴友组织里面正好有一个人是网媒记者,他到雄敢来一是休假,散散心换换心情,二则想写一篇游记,或者看看能不能弄个新闻专题。
没想到从老马口中得知有驴友在山里遭到老虎袭击,这个记者立马意识到会是一个大新闻。
老虎袭击人的事件在社会上引起过好几次关注,不过多是在野生动物园,比如自己开门下车遭到老虎撕咬致死,或者擅自翻入狮虎山。
而野外发现老虎,则是另一个热点事件,那些野外老虎的假照曾经在网络和媒体上引起过轩然大波。
如今,两件事结合到一起,它所形成的新闻能量可想而知。
于是这个记者立刻打电话回网站,向领导汇报了这起情况,表示可以进行追踪报道。
网站的主编和站长自然嗅到了其中的味道,立刻组织起一个记者团前往雄敢,而其他媒体记者也是闻风而动,紧跟着的还有野生动物保护组织,甚至附近的科考人员,都纷纷聚集过来。
当然,他们最关心的并不是遇袭的驴友,而是那个可能存在,也可能不存在的老虎。
就连救援队的人都在想,这次进山救人会不会遇到老虎?小伙子们都有些紧张,带了麻醉枪。
只有老马,心里想着那些失踪的驴友,想着他们会在什么地方出事。
他也有想老虎,但他并不相信林子里有虎,他知道正常健康的老虎都是躲着人。
只有人,比老虎更会害伤人。
老马带着救援队进了林子,开始找人。
第九章 前任
兰心杰没有在会议室里多待,在知晓梁康逃跑后,她便离开了。
会议室里只剩下石元强和王静两个人。
冬天的阳光从会议室狭窄的窗户里照进来,灰尘在光柱中飞舞,市公安局的房子太老了,人都走掉,这屋子就显得阴冷起来。
石元强和王静对坐着,咽了下口水,早上他在王静跟前难得威风了一把,现在单独面对面,心里还是有些发虚。
“咳!”石元强见王静一直不说话,咳嗽了一声,道:“这个兰心杰到底是什么来头?”
王静正低头翻看着面前的一本卷宗资料,没有理会石元强,会议室里只能听到纸张翻页的沙沙声。
石元强有些心浮气躁,他的脾气又上来了:“喂,你不用这样吧?早上冲了你几句,开会的时候你就让我难堪,报告什么治安情况。现在又对我不理不睬的,你要再不说话我可就走了。”
这时,王静把卷宗翻到最后一页,顺手扔给了石元强,石元强接过一看,是兰心杰的个人档案。
石元强翻开瞄了一眼,关注了一个下兰心杰的年龄,和自己是一样的,再看了一下婚姻状况,竟是离异。
石元强心一下子凉了半截,没想到她结过婚,还离婚了。
可转念一想,离婚了好啊,不都说离婚的人更懂得珍惜,而且不那么在乎外在的东西了吗?
石元强以前就想过找个离婚的,结果大多离了婚的都看不上他。
王静似乎看穿了石元强的心思,道:“怎么,看人家是离异,心里有想法?”
“咳!”石元强又咳了一声,道:“没想法,就是好奇而已。怎么,我关心一下新同事的生活状况还不行啊?”
王静道:“我劝你还是不要关心的好。你知道,兰心杰的前夫是谁吗?”
这个问题让石元强措手不及,道:“这我哪儿知道啊,我以前又不认识她,你问…”
说到一半,石元强突然愣住了,他想王静既然这么问,说明自己应该是知道答案的,而自己身边认识的人里,唯一有可能的…
“难道…难道是陈镜安?”
看到王静点头,石元强倒是没觉得失落,毕竟只是第一次见,他还不至于对兰心杰有感情。
像他这个年龄的单身男青年,每天走在路上看到合适的女人,都会想象出一段白头到老的感情,连孩子的名字都想好了。
他只是很惊讶,一是陈镜安竟然结过婚,二是他的前妻会被调动到二十二科来,陈镜安又刚刚被停职,这难道只是巧合?
石元强脑子不笨,知道两人这层关系后立刻问:“她是不是来调查陈镜安的?”
如果兰心杰是陈镜安的前妻,那她一定知晓很多陈镜安的往事,让她来调查陈镜安的确是个不错的选择。
王静却摇头,道:“调查陈镜安会有其他人负责,兰心杰也不是来替代陈镜安的,相反,是陈镜安推荐她过来的。”
原来兰心杰竟是陈镜安推荐的,这下石元强更不明白了,他为什么要推荐自己的前妻到科里来?
王静道:“你还记不记得调查梁康的时候,你看过的那些卷宗?”
“当然记得,当时快把眼睛给看瞎了。”
“那些卷宗里,你说有一段文字给了你很大启发,后来根据这个启发,你让梁康开口了,是不是?”
石元强回忆起来,在那些卷宗里,有一段独特的笔记给了他很大启发,他为此还专门找到陈镜安,问他能不能帮忙找到写这段话的人。
难道说,这个人就是兰心杰?
王静接着道:“兰心杰之前参与过太古生物爆炸案的调查,她对这个案子有很深的了解,这次梁康失踪,找她过来就是为了帮助调查清楚梁康的下落。”
怪不得刚刚听到梁康失踪的消息,兰心杰会那么惊讶,原来她参与调查过太古生物爆炸案。
这样的惊天大案,真相没有查出来就算了,嫌疑人竟然还逃脱了,换谁知道都会大惊失色。
“那我现在是要和她做搭档,一起调查梁康的事?”石元强问道。
“梁康的下落,燕别故正在追踪,他昨天传回消息,已经追到洪湖了。你的任务是和兰心杰一起,挖出太古生物爆炸案的背后秘密。”
石元强叹了口气,道:“你说的轻巧,挖出背后秘密,那么多人花了那么多时间,屁都没挖出来。所有的资料我也都看过了,现在主谋都没了,还能找出什么东西来?”
王静道:“这次不一样,你知道的东西更多,而且,允许你们回太古生物原厂遗址进行勘察。”
自从爆炸案发生后,太古生物遗址就被保护了起来,后来更是成为了禁区,没有任何人能够进入,调查人员都不行。
“真的?那…那我就不明白了,为什么以前不给进呢?”
“知道太多不是什么好事,勘察的时候,蒙浅浅会跟着你们。”王静补充道。
石元强明白了,在太古生物原厂遗址上,肯定有关于变异人的秘密,所以没办法向普通调查者开放。
组织自己又查不出个所以然,现在只能依靠二十二科的人。
蒙浅浅属于保险机制,一旦出了什么差池,镇定剂一放,该忘的都忘掉。
说到蒙浅浅,石元强问道:“兰心杰有没有经过组织的考察?她到底算不算科里的人?”
王静道:“没有,所以这才是个麻烦,她的资料还要保存着,你收好。一起调查的时候,嘴巴紧点,不该说的不要瞎说。”
石元强和陈镜安的档案资料早就彻底销毁,只剩下身份证件,除了姓名、性别、年龄和住址,他们早就成为了空白的人。
石元强拿着兰心杰的档案,心中五味杂陈,看样子陈镜安身上还有许多他不知道的隐秘。
出了门,在大院的喷泉前,石元强看到了兰心杰,她好像在等什么人。
石元强上前道:“兰警官,你在等人?”
兰心杰髪鬓往后拢了拢,道:“嗯,陈镜安陈警官今天没来上班吗?”
原来她并不知道陈镜安被停职了,石元强道:“哦…他,他最近休假了。”
兰心杰的脸上露出一丝黯然的神色,不过脸上依旧带着微笑,道:“这样,对了石警官,听说太古生物爆炸案,现在是你在调查。”
石元强道:“没错,已经有了一些眉目,没想到出了大事。”
“梁康是怎么失踪的?”
“呃…被人给救走的。”
第十章 正常的不正常
陈镜安跟着黄贤教授进了教师休息室,黄贤给陈镜安倒了两杯水,两人坐在沙发上。
“你往那里一站我就能看出来,像是个警察!所以,我就认出你了,没认错吧?”黄贤笑哈哈地和陈镜安说道,他一个年逾古稀的老教授,人却非常随和亲切,还有点小幽默。
陈镜安微笑着点点头,道:“黄教授好眼力,您能抽时间见我,真是很感谢。”
过去的陈镜安一点都不像警察,因为那样他会死,这几年在白海才慢慢养出了警察的气质。
黄贤道:“你说你是为了薛教授来的,我当然要见见你。他失踪快一年了,我也很想知道他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哎,现在整个柳京,给人的感觉都不太正常啊。”
黄贤的感觉没有错,柳京的确不正常,可陈镜安不能告诉他不正常在哪儿,只能把话题集中到薛教授身上,道:“黄教授,薛教授在柳京失踪,现在警方查了一年多,一点眉目都没有。我想了解一下,薛教授失踪前后,和您有没有过联系?有什么动向吗?”
黄贤喝了口水,抱怨道:“哎呀,你们警察早就应该来问了嘛,我当时还以为你们有监控,有高科技,很容易就能找到,所以不用来问我。现在来找我,都过去一年了,那时候的事情我都记不太清楚了。”
陈镜安现在才知道,薛教授失踪后,警方并没有进行过相关的调查走访,连卷宗都消失不见了,实在是奇怪的很。
“您就一点都记不起来了?”陈镜安问道。
黄贤脸上露出一丝狡黠的笑容,他从兜里掏出一个牛皮封面的小笔记本,翻开道:“呵呵呵,好记性不如烂笔头,我现在年纪大了记性不好,很多事都会用笔记本记下来!知道你要来,我把去年的小记事本带来了,我来看看!”
陈镜安摇摇头,原来他早有准备,却还是要抱怨一通。
黄贤用手指沾了沾口水,翻了几页,眯着眼看了看,道:“一年前,薛明义这个老家伙,到柳京来参加一个基因工程的论坛,当时说要来见我,对,我们俩每年会聚上一两次。他名气比我大,脾气也大,每次来之前都会嚷嚷着让我接待!我接待,我接待他个球我接待…”
黄贤嘴里竟骂了句脏话,可陈镜安却看到黄贤的眼里隐有泪光,怕是想他的老友了。
“他来之前给我打过电话,对,我这里有记下来,他让我给他订了个房,在…在哪里我看看,在红云饭店。对,红云饭店,订了一间房。以前订房间什么的,都是她女儿帮忙的,后来嘛她女儿出事了。哎,中年丧妻,老年丧子,他能挺过来真的是不容易。”
黄贤提到了薛漫真的死,陈镜安的心像被针扎了一样,他本想告诉黄贤自己和薛漫真的关系,可话到嘴边还是咽了回去。
他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他和薛漫真的关系一直都是秘密的,非公开的。
那时候在警校,两个人谈恋爱都是偷偷摸摸,到后来薛漫真的父亲才知道两人的关系,而旁的朋友、同学都不清楚。
陈镜安记下了黄贤所说的内容,又问:“薛教授在失踪前,有没有过什么反常的行为,或者言语?”
黄贤甩开记事本,道:“女儿去世以后他的脾气就古古怪怪的,那也没办法嘛。要说有什么古怪,我想想,一年的时间过去了,真的记不太清楚了。嗯,没有什么古怪的地方,就是…就是我觉得,正是没什么古怪,才有点古怪。”
“这话是什么意思?”
“哎呀,这你都听不懂,意思就是他太正常了。虽然正常点没什么不好,但我感觉那次他来之前给我打电话,发信息什么的,意气风发的。哦,你看看,这里有他当时给我发的信息,我一直留着呢,你看。”黄贤说着,掏出自己的手机打开递给陈镜安。
陈镜安忙接过手机,翻到聊天记录,看到了一年前两个老头的对话,对话内容没有什么特别的,老友间的寒暄和交流。
陈镜安又翻了翻两人之前的聊天内容,发现黄贤说的没错,相比之前那天薛明义的话特别多。
作为老一辈的人,他们并不喜欢用聊天软件进行交流,只是偶尔传个话,发个提醒,不会一直说个不停。
可在这段聊天记录里,陈镜安看出薛明义谈性很浓,不断的发消息过来,显得很高兴很兴奋的样子。
里面还不时出现“哈哈哈”这样表达情绪的字,他还一口一个“黄老弟”,时不时说起过去上大学的事情。
一个人如果突然开始怀旧,要么心情不错,要么心情很糟。
“我的眼睛本来就不好,看这个屏幕吃力啊,我问他是不是有什么好事,有好事打电话和我讲。他说没有什么好事,你看,他讲的,‘一切正常了’。”黄贤指着聊天记录和陈镜安说道。
陈镜安看到了这句话,“一切正常了,”看上去很平常的一句话。
自从薛漫真死了以后,对薛明义来说一切就都不正常了,他这里说“一切都正常了”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主要就是这些了,陈警官,你有什么发现吗?”黄贤见陈镜安皱着眉头,问道。
“有了一点头绪,您提供的信息很重要。”
“哎,你们警察动作也太慢了,提供的信息重要,你们也不早点来找我。那天,几号来着我都忘了,论坛结束了,他住红云饭店,说要在柳京玩几天,后来人就不见了嘛。我呢也没有主动联系他,等着他联系我呢,我以为他有事。后来一直没消息,我一问才知道失踪了!这个事情搞的,好好的一个人,一个著名的科学家啊,就这么失踪了,社会上一点消息都没有。”
黄贤对陈镜安又是一通抱怨,陈镜安同样觉得奇怪,的确是一点消息都没有,否则他不会直到来了柳京才得知,还是从周澜嘴里知道。
想到周澜,陈镜安心里又是一个突突,自己的老师竟是个叛徒,不知道他和薛教授的失踪有没有关系。
“陈警官,你还有什么需要了解的吗?”
“哦,可以了,谢谢您。我还有事,就先告辞了,有需要的话再联系您。”
“好好,有了老薛的消息,也记得及时通知我啊!”
陈镜安和黄贤道别,离开了成贤大学,他准备去一趟红云饭店,看看薛明义失踪前去过的地方。
第十一章 友谊
兰心杰和石元强聊了一会儿,并没有得到什么有效的信息,石元强的话含含糊糊说不明白。
他只说梁康被救走了,但被谁救走,怎么救走,都说的不清不楚。
兰心杰没有多问,太古生物爆炸这件事,从头到尾都笼罩在云雾中,有很多事她不该知道,也不想知道。
她唯一关心的只是梁康本人,作为一个犯罪心理学专家,她从没遇到过这样的犯罪嫌疑人。
他的行为、动机,完全不符合犯罪心理学的一般规律,甚至可以说没有任何逻辑和规律可循。
兰心杰耗费了很多时间和精力想要挖掘梁康的犯罪内心世界,以失败告终,后因为上级命令不得不退出调查。
这对她来说这一直都是一个很大的遗憾。
“王静告诉我说,是陈镜安推荐你过来的。”
石元强不想再和兰心杰聊梁康的话题,他怕一不小心说漏嘴,讲出一些不该讲的东西,所以他转移了话题。
“是,他年前打电话给我,告诉我梁康的审讯有突破性的进展,所以我主动向上申请到柳京来。后来,调令很快就下来了,没想到会这么快。”
兰心杰本以为,怎么也要一个月的时间用于报批、交接工作,但实际上自陈镜安打电话一个星期后,她就到了柳京。
石元强笑了笑,组织在行政上几乎不会受到任何阻碍,一个星期已经算是慢的了。
石元强道:“呃,我还有一个问题想问一下,可能涉及您的隐私,但因为后面我们要合作,所以…”
见石元强有些支吾,兰心杰很快明白他想问什么,笑道:“你是说我和陈镜安的关系吧?没错,我们俩有过一段婚姻,我是他前妻。不过,那是出于执行任务的需要,是假结婚。任务结束后我俩就离婚了。”
石元强这才知道,两人的婚姻原来是这么回事,可到底是什么任务,需要两个人假戏真做,把结婚证都给领了?
“你应该知道,陈镜安当年在西南做过卧底,在贩毒集团一呆就是好几年。”
“嗯,这个我知道。难道就是那个时候假结婚的?”
兰心杰点头:“那次任务非常重大,也非常危险,我当时也是参与者,和他结婚是为了掩护他的卧底身份。”
“那你们后来……”
“后来他做了刑警,我去大学教书,现在…是普通的朋友。”
兰心杰的口气很轻松,可石元强并不这么觉得。
从在会议室第一次看到兰心杰起,石元强能感觉到她身上那种镇定自若、端庄大方的气质,是一般女人远无法比拟的。
但只要提到陈镜安,她眼神中的慌乱和迷惘,就会不自觉的溢出来,怎么都掩饰不住。
石元强默默叹了口气,看她现在的年龄和婚姻状态,十有八九又是被耽误的。
不再想这些事,石元强把心思放在了梁康身上,他和兰心杰一起前往CID的档案室,准备把之前爆炸案的档案再调阅出来浏览一遍。
石元强要把自己对梁康心理状态的看法,和兰心杰交流一下。
“哦,梁康的一些新口供在王静那里,我找她把口供要过来,你看看可能会有新的发现。”
……………………
祝达明在电视上看到独龙江森林驴友失踪的消息后,立刻给韩虎打电话,结果手机一直是关机状态。
他想起韩虎在前往独龙江之前,告诉过他自己是在网上认识的驴友,他们一起去的雄敢,四个人。
韩虎在柳京没有亲人,他老家在外省农村,很穷,祝达明从没见过他父母,他唯一亲近的人就是祝达明和阚卉妍。
想到这里,祝达明心中一阵羞愧,但他还是拨打了阚卉妍的手机,可连打了几个,都是无人接听。
“妈的,这个死女人怎么不接电话!”祝达明暗骂,他想阚卉妍十有八九是接了什么活,不方便接电话。
祝达明又试着打了韩虎的手机,依旧是关机状态,不知道他是真的关机,还是进了没有信号的无人区?
祝达明依旧放心不下,决定去一趟韩虎的单位,可转念一想以韩虎的尿性,如果连自己都不知道他去雄敢的状况,单位的同事肯定也不会知道。
可是他真的放心不下韩虎,左思右想,祝达明想起了一个人,他是大学时和韩虎一起在登山社的,后来留校读硕读博,现在好像在成贤大学做教员。
这个人和韩虎关系不错,两人经常在网络上交流徒步旅行之类的东西,说不定他能知道一些。
祝达明收拾收拾离开了酒店,看看时间,还算早,他上午有一节课,去学校上完课,再去成贤大学找那个同学,向他了解情况。
现在,祝达明满脑子都想着韩虎,不知道是出于愧疚还是两人的友谊,他心焦极了,期望韩虎不是新闻里所说遭遇事故的驴友。
但他脑子里又忍不住的想,如果韩虎真的出事了,他会怎么做呢?阚卉妍会怎么样呢?
许多事从祝达明的脑子里涌出来,他突然发现,自己并不真正了解这个最好的朋友。
你看,连他死了,该哭还是该笑都想象不出来,这是什么朋友?
打车回到学校,祝达明直奔教室,上午一节思修课,他没有做任何准备,连一份PPT都没有,就直接来上课了。
反正像这样的课学生都不听,他坐在讲台上随口叨叨,两节课的时间就过去了。
祝达明别的本事没有,一张嘴是很能讲,他看得书又多,懂得道理也多,说起来舌灿莲花很是能吸引人。
虽然讲完听完之后会发现,好像一点实际的用处都没有。
到了教室以后,学生们差不多都来了,三三两两的聚坐在阶梯教室里,前排空空荡荡,都坐在后面低着头在玩手机。
像这样的课只要不点名,学生们都懒得过来听,大早上的能到场算是对老师最大的尊敬了。
祝达明心里有事,懒得去理会有没有人听课,上课之前他刷了下手机,看到新闻的最新进展。
“……四名驴友、一名向导在森林中遭到了老虎的袭击,伤亡惨重…据称,这批驴友像徒步穿越山林,从雄敢前往果当……”
“老虎,哪里来的老虎?”
祝达明摇了摇头,心中愈发的忐忑起来,因为韩虎他们就是四个人。
两节课,祝达明自顾自的在台上讲着西方政治学和近代西方哲学的内容,仿佛在唱着一台独角戏,下面是买了票却无心看戏的观众。
“叔本华在19世纪开创了非理性哲学,他在历史上第一个公开反对理性主义哲学的人,他的很多观点对后面的哲学家、思想家都有很大影响。他说过的一些话啊,大家应该都有印象,在什么小说、电视或者鸡汤文里常见,比如说‘生命是一团欲望,欲望不能满足便痛苦,满足便无聊,人生就在痛苦和无聊之间摇摆。’”
祝达明拿着话筒侃侃而谈,下面的学生依旧在认真的玩手机,有些则在睡觉。
“他还讲过,‘人们为一个人的死亡感到恐惧和悲伤,因为死亡意味着对世界上发生的事情将无法再去经历感受,将会对一切失去感知,活着的时候发生的一切将会归化为零!’这些都是非理性哲学言论给人印象深刻的话……这个…”
说着说着,祝达明的声音突然小了下去,他的喉头一下哽咽了,因为他想起来,韩虎在出发前和他说过,自己要徒步走去的地方叫果当。
“去果当啊!如果,当然,如果我死了,那当然是死在了路上,哈哈!”
他想起了韩虎的话,果当。
还在上课,祝达明赶快忍住了,他悄悄抹去了眼泪,看了眼下面的学生,发现没人注意到他的异样。
他们还是在很认真的玩手机,和睡觉。
第十二章 搜寻
(本书地名、地区、国家均为虚构,气候条件纯属个人编排,勿对号入座。云南真正的独龙江1月到5月是大雪封山的。)
在西南的密林中是没有春夏秋冬的,只分为雨季和旱季。
新年的1月份,在很多山区大雪纷飞,封山禁路的情形下,雄敢附近的气温依旧在0摄氏度以上,并且时不时有雨水飘落。
这给救援队带来了麻烦,从中午开始,林子里就下起雨来,雨不算大,却让本就湿滑的地面更加潮湿,更重要的是,雨水会冲刷掉气味和痕迹。
救援队的人带了一只搜寻犬,看看能不能找到那几个驴友的物件,就可以循着气味将他们找到。
不过有老马在,救援队起码不用担心迷失在山林里。
随行的还有那个记者,在用网媒发了通稿后,他向救援队提出一同前往,他想做第一手的报道。
如果能拍到老虎的画面,就再好不过了,这绝对会是最抢手的影像资料。
一开始救援队是不允许他随同的,后来他不知道使了什么法子,让救援队的队长同意了。
这个记者也姓马,叫马剑,和冯子丰来自同一座城市,也为了同样的目的来到了这里,想远离都市和工作,没想到还是没能和自己的工作脱开关系。
“我说老马,他们大概能走到什么位置了?天黑前能找到人吗?”马剑一边问,一边看着手机,他在公众号上发布老虎袭击驴友的新闻后,粉丝数量暴涨,消息被大量转发。
下面很多评论在争吵,一部分人认为这是假消息,一部分人认为肯定是真的,还有一部分人在刷新等后续。
所以马剑很焦急的想知道那些驴友到底怎么样了,是真的遭到了老虎的袭击,还是碰上了别的意外,或者干脆就是一个恶作剧?
当然,无论如何马剑的目的达到了,凭着这条新闻,他可以打个翻身仗,从一个籍籍无名的小记者,登堂入室,打出自己的名气来。
老马听到马剑的问题哼了一声:“天黑前?天黑前估计都进不了大林子,我猜他们在大林子外面应该歇息过,可以搜搜。”
老马嘴里的大林子就是往南的原始森林,现在他们走的是小林子,小林子经过人工开发,树木稀疏还有石子路,要好走很多。
马剑叹了口气,看样子今天晚上是没办法发布最新消息了,只能编一些引人遐想的内容来吊胃口,最好能让那些网友吵起来,到时候再用新消息反转。
马剑浸淫网络媒体多年,知道网民的脾性和套路,一条新闻要火一定要引发正反两方争议,等吵开了再来个反转,把所有人的脸打一遍,热度、话题度统统达到。
老马不清楚马剑的心思,他只是专心带路,一路上都在留意地上的痕迹,看有没有脚印、落下的东西。
这条路走的人还算多,岔道也少,李振是老马教出来的,老马想他肯定会在进大林子前,带着他们在石滩上休息一晚,白天再出发钻大林子。
老马领着救援队的人加快速度,在下午六点多,天快要黑的时候抵达了原始森林外的那片河滩。他们的速度比冯子丰他们要快了好几个小时,因为有老马带路。
太阳还挂在山头上,红灿灿的,这里的雨一阵一阵的,范围多在一片山头附近,离开了山脚,就没有雨了。
河滩这里地上是干的,雨水没有侵袭到,救援队的人在河滩上发现了篝火的痕迹,还有少量生活垃圾,是他们吃早饭扔下的包装盒与锡箔纸。
“李振这个家伙,和他讲过了,垃圾也要收好带着…”老马见到这些垃圾,嘴里念叨着,顺手把它们拾起来装进随身带着的蛇皮袋里。
救援队的搜救犬在搭过帐篷的地方不停的嗅着,这里会留下驴友的气味,有了这些气味,就能进入大林子里找到他们的踪迹。狗在闻到人的气味后,汪汪的叫了起来。
民警王双喜问老马:“老马,狗子嗅到人味了,进不进林子?”
老马看看山头的太阳,虽然天边还红着,但再过二十分钟一下子就会全黑。
一旦天黑,森林中的危险指数就会直线上升,黑暗,毒蛇,陷阱,还有人心的恐惧。
老马思量了一下,道:“进,还是进吧,我引着,莫要紧。”
老马的语气很轻松,这片森林的夜路他走过,还算熟稔,加上救援队的人各个经验丰富装备齐全,夜晚入林没有那么危险。
更重要的是,老马想,如果那些驴友真的出事了,这个夜晚他们怎么能熬过去?
李振还没娶媳妇呢,老马刚刚给他打了好些个电话,都是无人接听,说明确实出事了。
有老马这句话,救援队准备摸黑入林搜寻,大伙吃了点干粮喝了点热水当成晚饭,清点整顿一下装备,准备出发。
老马拔出了腰间的蔑刀,手里拿着大探照灯,在前面开路带路。搜救队派出了精干力量和老马一起,顺路的科考队也让两个年轻的小伙子跟着,剩下的人在河滩上扎营做接应。
天很快就黑了,月亮挂上了天空,但月光却无法穿透树冠照亮森林中的路——不对,森林里根本就没有路。
这里是热带和亚热带的交界处,阔叶林逐渐向雨林过度,一株株高大的乔木,一丛丛茂密的灌木,让这里成为了黑暗中的迷宫。
只有最老到的领路人和最勇敢的搜寻犬,才能不在这其中迷失方向。
马剑紧紧跟在老马后头,本来老马让他在森林外的营地里等着,可马剑哪能放任第一手新闻和自己擦肩而过,执意要跟进来。
蚊虫在夜晚的森林中肆虐,纪录片中森林往往雄伟而壮阔,可身临其境才知道,蚊虫的骚扰、湿热的空气以及各种各样奇怪的味道,会让任何一个习惯了城市干净生活的人难以忍受。
幸好马剑也是个资深驴友了,加上内心的兴奋动力十足,这点困难还是可以忍受。
在林子里走了约莫一个多小时,搜寻犬依旧循着气味继续往前,看样子冯子丰他们的确在这里走过。
突然,鼻子一直贴在地上的搜寻犬一下抬起了头,它犹疑了一下,往后退了两步,然后朝前前面疯狂的叫了起来。
第十三章 电话
上午的课一结束,祝达明就离开学校,在校门口打了辆车前往成贤大学。
韩虎那个同学名叫赵磊,大学时在登山社祝达明也认识他,退社后就没了联系,只是偶尔听韩虎提起他。
祝达明没有赵磊的联系方式,又找不到第三人询问,幸好知道他在成贤大学工作,只好亲自过去找他。
到了学校门口下了车,祝达明急匆匆地往里闯,边走边拿出手机刷了刷新闻,没有最新的进展。
不过在网络上关于是不是有老虎,以及这些驴友出了事国家该不该花钱救的问题吵成了一锅粥。
换成以前,祝达明可能会下场一起吵,可他现在没有那个心思。
“哎哟!”祝达明收起手机一抬头,发现一个橄榄球从眼前飞过,差点砸到他,“谁啊,小心点!”
两个外国留学生在空地上抛橄榄球玩,一不小心又脱手了。
“对不起,对不起!”一个留学生朝祝达明道歉,球穿过马路飞到了对面的草坪上,他跑去捡球。
祝达明被吓了一跳,朝草坪看了一眼,看到那个球已经被一个穿着风衣的高个子男人捡了起来,然后送还到那个留学生的手里。
留学生还和他握了握手,两人在说些什么,祝达明看这人的模样,觉得不像是学生。
两人从路上擦肩而过,这男人看了一眼祝达明,祝达明感觉似乎在什么地方见过他。
没再多想,祝达明继续走着,他知道赵磊是成贤大学生化学院的教员,他要去生化学院的院办看看赵磊在不在,最好能问到他的联系方式。
在生化学院院办的大厅里,祝达明碰上一个老教授,忙上前问道:“这位教授您好,我想问一下生化学院有没有一个叫赵磊的人?”
老教授回道:“哦,赵磊啊,有,他上午第二节应该有课吧,上课去了。”
“您有没有他的联系方式?或者知不知道他在哪儿上课,我有急事要找他,我是他朋友。”
老教授推了推眼镜,掏出手机,嘀咕了一句,“怎么都有急事啊……”
说着,把赵磊的手机号码给了祝达明,还提醒道:“现在应该上课了,你去教室找他吧,在C座,好像是一门选修课。”
祝达明连连感谢,再往教学楼跑,一路上他给阚卉妍打了两个电话,依旧是无人接听。
他不禁暗骂,这女人他娘的一点都不关心韩虎的吗?
祝达明直到现在还是不明白,阚卉妍为什么会和韩虎在一起,韩虎又怎么能和这种女人处了两年多。
他们完全属于不同的世界,韩虎内向、沉闷,虽然莫名的有女人缘,可那绝不是因为他的个人魅力。
阚卉妍则外向奔放,说好听点是个流光溢彩的交际花,说难听了就是个男人堆里左右逢源的婊子。
除了祝达明以外,看看她身边围着的男人,光祝达明知道的,就有各种媒体人、学者、生意人,都算得上柳京有头有脸的人物。
她能看上韩虎,平日里还正儿八经做他女朋友,不藏着掖着,祝达明还真弄不清到底为什么。
就这么想着,祝达明到了教学楼C座,从一楼开始一间教室一间教室的找,他还记得赵磊的模样,在门口探头探脑的观察。
终于在四楼的一个教室他认出了赵磊,赵磊正在上一堂科技选修课,和大学时比他胖了不少,但模样倒是没变。
祝达明气喘吁吁,顾不上赵磊正在上课,在外面朝他招手喊他名字。
本来赵磊这课没什么学生听,好些人闷着头在玩手机,外面来了个人反倒把他们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
赵磊有些奇怪,他看祝达明有些眼熟,和学生们招呼了一声,出来问道:“您是哪位?找我有事?”
“我祝达明啊,以前文学院的,登山队,韩虎的朋友!”祝达明说道。
说到韩虎,赵磊才反应过来,再看看祝达明,想起来以前大学的时候,登山队好像是有这么一个人。
“哦,您找我什么事啊?”赵磊问道。
“你知不知道韩虎最近去雄敢户外了,他好像出事了。我联系不上他,所以过来问问你,你知不知道他的情况。”祝达明急道。
“出事?出什么事?”
赵磊还不明所以,祝达明把早上的新闻翻出来给赵磊看,赵磊一看,心里咯噔一下,道:“果当?那可能还真是他,他和一个姓邱的一起去的。我有他的联系方式,你等一等。”
赵磊拿出手机,他有一个驴友群,韩虎就是在这个群里认识的小邱,赵磊一边在群里发消息询问状况,同时找到了小邱的联系方式,给他打了个电话过去。
电话响了两声接通了,赵磊忙道:“喂,是小邱吗?”
祝达明一看电话竟然通了,心里的石头落了一半,想小邱如果没事,那说明他们的驴友团可能没出事。
赵磊又道:“小邱啊,你是不是小邱?你在不在雄敢,你……”
祝达明看着赵磊,见他突然不说话了,过了一会儿,便急急地把电话给挂了。
他的脸色有些发白,祝达明问道:“喂,小邱怎么说的啊?韩虎呢?他们有没有事?”
赵磊摇了摇头,嘴巴有些打结,道:“我…那个,好像是,不是小邱,不是小邱。”
“不是小邱?那是谁接的电话?”
“我不知道,没人说话。”
“没人说话,那你这是怎么了。”
“我听到…好像,好像是…”
“好像是什么啊?”
“是野兽在吃肉的声音,野兽,感觉像是老虎。”
……………………
陈镜安和黄贤道别后,离开了成贤大学,出校门的路上,那两个留学生还在玩抛球的游戏,而且又把球给扔飞了,差点砸到路上一个行人。
陈镜安帮忙把球给捡了回去,拒绝了那个留学生拉他再玩一会儿的请求,他还有急事去做。
倒是那个路过的行人,陈镜安瞥了他一眼觉得有些眼熟,想了会儿想起来,是元旦放假那天晚上,书店里和主持人有一腿的青年学者。
没想到在这里又碰见他,两人擦肩而过,陈镜安打车去了红云饭店。
因为警官证和警徽都上缴,陈镜安现在没办法让饭店配合调查,所以他在饭店开了一间单人房,准备在这里住上一晚,看看会不会有什么发现。
红云饭店,陈镜安想起来,之前特勤组的那个飞甲,好像在这里住过。
第十四章 貔貅
上午在科里开完会以后,曹金珏中午回了趟家,他要收拾一下衣物行李,准备出差。
科里的工作一向非常高效,上午做出决定,下午的火车票就已经买好,他要和迟亮一同前往宏利县。
老曹的妻子在保险公司工作,女儿上寄宿高中,中午家里没人,他一人在家中有条不紊的收拾着。
老曹今年四十多岁,当警察二十多年,日子一直过的平平稳稳,工作勤勤恳恳,家里没什么背景和关系,职务做到副所长后基本到了头,按理说这辈子就这样做个警察干部直到退休,可以安享晚年。
老曹本是这么想的,只是随着女儿越来越大,妻子的工作越来越忙,工作和生活的平淡让他愈发感到孤独和焦虑。
年轻时的他也是个满腔热血,想在刑侦工作上干出一番事业的人,只是到后来他发现,警察也不过是一份工作,和学校里教书,街上卖菜,公交车上开车,没有什么本质区别。
荣誉是有的,危险也是有的,但那不过是平静湖面上偶尔的波澜,谁的生活和工作会没有一点波澜起伏呢?
慢慢的他被磨平了棱角和想法,成为这个社会大机器千千万万个滚珠中普通平凡的一个,这其实没有什么不好的,人人都是英雄,谁来做敬仰英雄的凡人呢。
直到几个月前,明高中学,那个下着雨的夜晚,他在水道里背起了那个叫赵晶莹的女孩的尸体,那一刻,一种悲戚弥漫在他的心头,久久不能散去。
他想到了自己的女儿,想到了赵晶莹的父亲,想了很多很多。
从那之后,老曹感觉到自己应该做点什么,作为一个警察,他需要改变些什么。
于是,当二十二科在全市进行特员选拔的时候,老曹瞒着家里人报了名,并顺利的通过测试被选上了。
妻子到现在还不知道他已经调换了部门,还以为他从所里调去了市局,工资涨了一大截,很是为他高兴。
老曹不敢告诉她自己去了一个特种部门,一个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到底在做什么的部门,虽然目前看起来他们的工作很安全,科长总是向他们几个强调不要擅自行动,有事要报告。
但是老曹知道,王静这么说的目的不是为了他们的安全,而是怕他们知道他们不该知道的事。
老曹还记得,在西城码头那一个个的裹尸袋,不知道发生了多么的可怕的事,更可怕的是这一切在柳京悄无声息,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老曹是个谨慎的人,对那些不该知道的,他一点都不想知道,但他没法控制自己的脑子不去思考。
人在面对未知的时候,总是会胡思乱想。
该带的衣服都带好,洗漱用品都归置完毕,老曹掏出手机,给妻子打了个电话,告诉他自己要出差的事。
“去哪儿出差啊?”
“宏利。”
“宏利?哪儿?”
“滇南一个县城。”
“那么远啊,记得带点特产回来啊,路上小心。好了我忙呢,先挂了。”
简单说了几句,妻子就挂掉了电话,她现在升任部门的业务总经理,一心扑在事业上,夫妻间的交流少的可怜。
丈夫出不出差对她来说是件无所谓的事,反正两人早就分床睡了,女儿又不在家,吃饭都在单位,实在没有什么区别。
挂掉电话,老曹摇了摇头,又给女儿拨了个电话,没人接,女儿的手机应该放在宿舍,或者在上课,又或者她不想接。
老曹只好编了条短信发了过去,告诉女儿自己要出差,让她在学校照顾好自己。
其实,就算老曹不出差,女儿在学校还是会照顾好自己的,毕竟她在寄宿学校,每两周才回家一次。每次回家就是呆在房里,戴着耳机躺在床上看手机,和自己说不了几句话。
这个时候老曹才发现,自己在家里好像可有可无,出差一个礼拜,一点影响都没有,不觉叹了口气。
这时,他的电话响了,是王静打来的。
“喂老曹,收拾好没有?下来,我到楼下了。”
“好,知道了王科。”
曹金珏带着行李匆匆下楼,王静的车在小区里等着他,车上还有要和他一起出差的迟亮。
相比老曹,迟亮孑然一身,又自己一人住,和父母招呼一声就行,他都没带什么行李,就背了一个旅行包,说需要什么东西直接在当地买就行了。
“想买东西的话,下了火车在坤平就买好,到了宏利你想买都不一定买得到。还有,当地警局那边已经通知过了,会有人接待,但记住,你们做你们的事,不要让他们参合进来。”
王静一边开着车,一边提醒两人注意事项。
这次派曹金珏和迟亮去宏利是迫不得已,陈镜安被停职调查,王静手头还有一摊子事,只能让他们去收集处理一下情报信息,后面再决定怎么处理。
很快,王静送两人到了火车站,下午的火车直抵坤平,之后他们要转汽车去往宏利。
临别时,王静掏出一张名片递给曹金珏,道:“老曹,这张名片你收着。如果在宏利遇到无法解决的困难,就打这个电话找他。记住,不到万不得已不要找他,明白吗?”
曹金珏接过名片,片子很简洁,就一个名字加一个电话,这人的名字很奇怪,叫黑牙。
收好名片,老曹和迟亮登上了前往西南的火车,王静则没有回局里,而是开车朝着金河开发区驶去。
中午的时候,石元强找到她,需要她提供梁康之前的口供,而口供已经被烧掉了。
王静抵达了金河开发区原来的地铁站,半个月前,这个地铁站被关闭,地铁只从这里经过而不停靠。
王静把车停在站点附近,下车步行二十多分钟来到太古生物制药厂爆炸遗址,等了约莫五分钟,废墟中那个面孔方正、严肃的人走了过来。
这次只有他一个,没有跟在震荡身侧。
见到王静,他问道:“只是要一份口供吗?”
王静点头,道:“是的。”
那人从自己的皮包里掏出一叠纸,一张写字板,和一只钢笔,接着就在纸上写了起来。
他写字的速度极快,笔迹却清晰有力,字体规整,没有一丝错漏。
站在王静跟前写了约莫二十分钟,写了满满三页纸,写好后将钢笔和写字板收好,纸递给了王静。
“写好了,拿去吧。”
“谢谢你,貔貅。”
“不会,我走了,用完记得烧掉。”
“嗯。”
王静没有再多说什么,看着这时常沉默的高大男子转身离开,他留下的纸上,写的都是梁康的供述,一个字都没有少,一个字都没有错。
第十五章 心脏病
红云饭店不仅是钟楼区最高的建筑,也是整个柳京最高的大楼,它一共有98层,加上地下的三层,有101层,算上顶楼的避雷针,总高450米。
这栋450米的大楼孤零零的矗立在钟楼绿地广场的中央,周围没有别的高楼,好像一个孤独的巨人。
在冬季,雾霾笼罩的天气里,它的顶层会笼罩在灰白色的云雾里,让人看不清它的全貌。
大楼一到5层是高级饭店,6层到5层都是客房,再往上是写字楼,97、98是观光层和餐厅,在98层之上,还有一个露天的观光平台。
这里无疑是整个柳京最豪华的饭店,可这里的生意并不算好,客房常年都住不满,不仅日常需要打折销售,就算到了节假日、旅游季一样要靠优惠招揽顾客。
消费昂贵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这栋矗立在柳京中心的高楼,和整座城市显得那样的格格不入,在这座灰霾、仿佛生着铁锈的城市里,它好像油腻腻的破旧军大衣上一枚闪亮的胸针,因为太闪亮而像是偷来的,怎么看都和这个城市不协调。
更不用说这一年来柳京因为治安恶化和经济下行导致消费力下滑,让本来面向商务群体的红云饭店,把价格一降再降,让工薪阶层和普罗大众也有能力来这里消费,享受一下豪华饭店的服务。
陈镜安在这里开了一间套房,价格并不贵,他准备先住在这里,直到对于他的调查结束,拿回警官证后就可以着手进行调查。
住在酒店有一个好处,如果组织想对他进行监视的话,相比而言没有那么容易,毕竟酒店有安保措施,陌生人进来很容易引起注意。
当然,陈镜安不知道组织会如何调查他,如果出动变异人的话,或许会用完全意想不到的方式,这就不是陈镜安能控制的了。
拿了房卡上到5楼,来到自己的房间里,一间豪华的套房,打开窗户可以清楚的看到柳京全市的市景。
只是没有什么好看的,冬天的柳京笼罩在灰蒙蒙的迷雾中,好像发生的种种迷案一样让人看不真切。
套房一共有两个隔间,一个是卧室和卫生间,一个是沙发配书桌的小客厅。
陈镜安从兜里掏出一根烟叼在嘴上,他没有点燃,走到书桌前拿出酒店入住手册,一页一页的翻起来,很认真地阅读饭店的介绍,尤其是平面图和建筑结构图。
因为是高层饭店,一旦发生灾害后果相当严重,所以这里的介绍相当详尽,虽然大多数客人根本就不会看。
看了一会儿,对这里的情况有了大致了解,陈镜安合上册子,走到落地窗前,看着下面的街道和房屋。
虽然有霾,他还是看到了不远处红色的CID大楼,不知道石元强是不是在那里继续调查梁康和金河看守所的案子。
还有灰色的钟楼区医院,顾怜刚刚还发消息给他,问他晚上有没有时间一起吃饭,陈镜安还没有回,他想自己现在最多的就是时间。
陈镜安又看到了一座体育馆,仔细一想,是明高中学的体育馆,陈镜安还记得那天去学校,看到体育馆的顶棚上破了一个大洞,满地的碎渣,仿佛有什么东西从天而降。
他脑子里突然想到,如果从红云饭店的顶楼跳下去,是不是能直接滑到明高中学体育馆?
陈镜安也不知道怎么就冒出了这么个想法,他是个缺乏想象力的人,在侦查工作中一向追求证据和循证,从不异想天开。可最近他的思维有些活跃,总是有一些让他自己都吃惊的念头冒出来。
回过神来,陈镜安感觉自己手里好像捏了什么东西,打开一看,竟然是一包火柴。
这包火柴刚还放在窗前的茶几上,陈镜安嘴里叼着烟,却没有要抽的打算,所以没有去拿这包火柴。
“又是自己动手拿的吗?”
面对这样的怪事,陈镜安已经见怪不怪了,想应该是动手拿了自己却没有察觉。
他把火柴扔回茶几,心里出奇的平淡,又想,会不会是刚刚拿了火柴却忘记了?
两种想法在心头交织,一时间觉得很疲倦,他便回卧室躺倒在床上,没一会儿便睡着了。
……………………
天渐渐的黑了,不过才五点多太阳就下了山。
在市局二十二科办公楼一楼的小办公室里,石元强和兰心杰已经一起待了好几个小时,他们把太古生物爆炸案所有材料又从头到尾捋了一遍,互相交换了看法,多少有了一些收获。
石元强经过一段时间的锻炼,思维能力有了很大提高,因为他接触到更多事实真相,所以思维不受一些常识的束缚。
他的一些猜想给了兰心杰很大启发,特别是下午四点多,王静送来了那份梁康的最新口供,虽然板式有些奇怪,钢笔手写,字迹工整的惊人,但里面的内容给了兰新杰不小的惊喜。
她发现自己过去在调查时,头脑风暴出来的一个思路,顺着走下去竟然有了结果。
只是这个思路实在是匪夷所思,得到的结果自然让人觉得不可思议,可配上这闻所未闻的爆炸大案,又会让人觉得是理所当然。
两个人完全被这离奇的案件给吸引进去了,只可惜梁康失踪,作为案件最大的切入口,这无疑让破案难度更上一层。
办公室的白板上是写了又写,擦了又擦,兰心杰逐渐发现,石元强肯定知道一些她不知道的东西,只是她不好多问。
石元强则感觉到,兰心杰的刑侦知识当真是全面丰富,尤其对心理学有很深的研究,把石元强之前一些不切实际的思路统统给堵死。
讨论到最后时间不早,石元强道:“我感觉再这么讨论下去,不管得出什么结果都没法验证,明天我们去案发现场看看吧,王静答应我可以去案发现场查看。”
兰心杰一听点点头,当初他们调查这个案子的时候,非常奇怪的竟然不允许去爆炸现场勘查,所以他们只能把精力放在梁康口供的突破上。
现在能够去现场,很多猜测就能得到一定程度的佐证或者排除,当然整整一年的时间过去,现场还能留下多少有价值的东西就不得而知了。
两人离开办公室小楼,陈镜安被停职,王静送了份口供又离开,蒙浅浅开完会就不知道去了哪儿,吴柳去了幸福园,小迟和老曹出差走了,科里一下子就空了。
石元强成了最后一个锁门的。
临别,石元强问道:“兰警官,你现在住哪儿?要我送你过去吗?”
兰心杰道:“哦,王科说宿舍现在没空房,等过段时间会给我安排。我先住在酒店,离这儿不远,红云饭店,我自己能过去。”
“没事,我送你过去吧,顺路!”石元强还是很客气,要送兰心杰一程。
兰心杰想了想没有回绝,便上了石元强的破车。
从市局到红云饭店不过十分钟的路程,只是赶上下班的晚高峰,稍微有一点堵。
停在红灯前,车里两个人都沉默着,下午他们聊了很多,却都是案情方面的事。
兰心杰心里其实有很多话想问石元强,关于陈镜安的,却不知道怎么开口。
还是石元强先说话了:“那个兰警官,其实陈镜安没有出差,他被停职了。”
“哦。”兰心杰淡淡的回了一句,可她心里远不像表面这样平淡。
“具体的原因我不能告诉你,不过我想说,陈镜安是个好警察。”
兰心杰浅浅一笑:“我知道,他从来都是个好警察。”
“呃,他现在和我住在一起,基本上说每天都会回家的,就是偶尔…嗯有那么一两天,这个…毕竟我们是同事,我不能干扰他的私生活。”石元强又说道,这句话真不知道是夸陈镜安还是损他。
兰心杰依旧笑笑没有说话,其实陈镜安是什么人品,她心里最清楚不过。
有时候她倒是希望他能坏一点,不负责任一点,就像他刚进大学时那样,无法无天,纯粹是个坏孩子。
可当他遇上薛漫真以后,陈镜安就不再是过去的陈镜安,再也不是了。
红灯结束,绿灯亮了,石元强的车一路开到红云饭店门口,兰心杰下了车,和石元强道别。
石元强看着兰心杰走远,从兜里掏出手机,一下午都没联系陈镜安,想打给电话给他问问他在干什么。
突然,石元强感觉到心脏一阵绞痛,疼得他手机“啪”的一声掉在了地上,整个人趴在方向盘上,一时间喘不过气来。
疼痛持续了大概三秒钟,来得突然去的也突然,石元强缓过劲来,听到后面传来“滴滴”的喇叭声,他停在路边,把后面的车给堵住了。
石元强赶忙挂挡开动汽车离开,手机还掉在脚下没去捡,他疼的有点懵。
“妈的,老子得心脏病了吗?看样子要抽时间去体检一下了,肯定是吓出来的,要找王静要点医药费了。”
第十六章 半个人
狗在疯狂的叫着,却不敢向前一步。
在黑暗、潮湿的密林中,狗的叫唤声如此刺耳,所有人都定在原地,一时间不敢往前。
救援队的人拿着探照灯往前照射,前面是一片茂密的树丛,光线完全无法穿透,一个个的光圈四处挪移,却照不见任何异样。
狗肯定闻到了什么味道,才会叫得这么凶。一般来说是野兽的味道,可能是野猪,可能是野狼,又或者别的什么。
救援队的搜救犬都是经过专业训练的,勇敢无畏,遇到野猪都敢上去搏斗,可是见它害怕的样子,或许比野猪还要可怕。
老马抓过一个探照灯,一手拿灯一手提着蔑刀向前,王双喜在后面提醒:“喂,老马,当心着!”
“来个人跟着我,其他人等着不要乱跑,看清自己周围的人,谁都别丢了。”
说着,老马朝端着猎枪的救援队员挥了挥手,示意他跟过来,两人一齐踏进了茂密的树丛,老马一手拿灯照路,一手用蔑刀劈开枝杈和荆棘。
他走的很小心,并不时蹲下看看地上有没有什么痕迹,如果有爪印,粪便或者尿液,老马能分辨出是什么野兽。
如果真的有老虎,老马不会去送死的。
不过走了大约五十多米,并没有发现野兽的痕迹,跟在老马身后的救援队员紧张的直冒汗,他紧紧端着手里的猎枪,小心地四下张望,生怕突然窜出什么猛兽来。
虎离现代人已经很遥远了,人们只能在电视和动物园中见到他们的身影,一个是虚拟的影像,一个隔着笼子经过驯化成了呆滞的大猫,人类已经无法想象直面野兽的恐惧。
但是,这种恐惧从未真正消失,它牢牢地印刻在人类的基因里,当来到这片原始而黑暗的丛林中,那种从人类先祖时代就流传下来的毛骨悚然感,像洪水一样泛滥了开来。
老马感觉到这个救援队员的身体在微微的颤抖,回身握住了他的手,救援队员一下觉得心里安稳了很多。
“握好枪,它才是你的命。”老马道。
救援队员点点头,两人继续朝前搜索,老马是整个雄敢地区少有的敢在夜间穿越过密林的向导。
夜晚常常是各种毒蛇、猛兽的活动时间,加上天黑,林中漆黑一片,危险性极大。
只有老马知道怎么通过经验辨别方向、识别野兽在附近的标记,他还了解毒蛇、虫蚁的习性,绝不去招惹它们。
又往前走了五十多米,老马已经听到了潺潺的流水声,到渡河边了,依旧没有任何野兽的活动痕迹。
别说老虎、熊或者野猪了,连一坨猴子屎都没看到,老马心说,这里是林子的边缘,渡河的北边,本来就该没有大型野兽的。
渡河以北靠近人类活动区,而大型野兽往往需要很大的活动领地,所以它们大多活跃在渡河以南更为广阔的原始丛林中,轻易不会跑到渡河北面来。
所以,老马才大着胆子,带着一个人一杆枪就进来,他的经验和猜想果然没有出错,可是狗为什么会叫唤呢?
老马决定到河边去看看,他循着流水声继续朝前,用蔑刀辟出一条路来,同时用对讲机和其他人联系:“你们从外圈绕过来,我来河边咯,里面莫得东西,去河边看看。”
谨慎起见,老马让其他人从另外一条路绕到河边来,避开那个灌木丛地带。
这时,老马已经从灌木丛里钻了出来,从一块大石上跳下去,往前走几十米就能看到渡河与峡谷了。
说是峡谷,只是一条三米左右深浅的沟,渡河宽也不过十多米,在河边一棵歪脖子树上,拴着一个钢索连通到对岸。
这是从北岸通向南岸的一个方式,现在是旱季,雨水较少,水位较低,可以通过这根钢索滑过河。
等到了雨季,水位上涨,会一直漫到现在的河岸上,那时就只能用筏子过河了。
老马还记得,这钢索是十几年前他和自己的一个朋友过来一起安上的,从那以后这里就成了一个最佳的渡河点。
老马走到钢索前照射了一下,钢索依旧悬挂在那里,这么多年的风雨,在雨林湿热的环境下,它的表面早已经锈蚀。
不过这是在湿热环境下使用的特种钢材,就算表面生了一层锈,里面还是不会被腐蚀,可以用上很多年。
在这歪脖子树周围,老马没有任何发现,他又朝着下面照了照,这一照不要紧,随即发现在下面的青石滩上倒着半个人。
老马心里一惊,半个人,他挤了挤眼睛,发现自己没看错,是半个人,只有上半身,面朝下趴在青石滩上,看不到下半身的腿。
那他一定是个死人了。
老马招呼那个救援队员过来,他身上有安全绳,把安全绳扣在自己身上,老马要下去看看。
他把蔑刀插在腰间,一手握着探照灯一手抓住安全绳从岸边荡了下去。
河岸并不高,老马落到了石滩上解开绳子,这些光滑的石头上长满了青苔和小植物,非常的湿滑。
老马小心翼翼地走过去,来到那“半个人”身前,探照灯打在他身上,眼前的场景可谓惨不忍睹。
这人,或者说这具尸体穿着橘色的冲锋衣,他的下半身和上半身分离开来,如同被“腰斩”,肠子、内脏散落一地,血污横流,只是被杂草和青苔吸附,在远处看不清楚。
下半身已经不知所踪,不知道在不在附近。
老马见多识广,可这样残酷的死亡场面,依旧让他的胃翻腾不已,强忍着才没有吐出来。
他退后了几步,朝着四周又照了照,很快在河边看到一只鞋子和一个帽子。
老马跑过去,拿起这只鞋子一瞧,是一双老旧的回力鞋,原本白色的鞋身已经变成了铁灰色,鞋上有好几个补丁。
老马一眼就看出来这是李振的鞋子,这双鞋他已经穿了五年了,总是舍不得换,上面的补丁还是老马给他打上去的。
“妈的,李振,李振……”
第十七章 有人
老马在河滩上又搜寻了十分钟,除了这半具尸体和一个帽子、一只鞋子,以及一些血迹外,没有其它什么发现。
当然,他只有一个人一盏灯,加上天黑地滑,搜寻的范围有限。
这个时候,救援队其他人已经赶到,带着搜寻犬一同过来,看到了那半具尸体。
救援队的人下到河滩上,将这具尸体翻转了过来,尸体已经面目全非,只能判断出是个男性,短发,肤色较黑。
警察王双喜拿出手机,里面有韩虎、冯子丰等人的照片,大致辨别了一下,根据发型、肤色和穿着判断,应该是那个叫小邱的男子。
老马走过来看了一眼,道:“这该是小邱,橙色的冲锋衣,短头发,大脑袋,黑皮肤。妈的,被什么东西给咬死了。”
尸体翻过来以后可以看到小邱的整个脸被划得支离破碎,而在脖颈处有一道巨大的伤口,有明显的动物撕咬痕迹,可能是致命伤。
难道真的是老虎咬的?他的下半身,是被老虎给吃了?
老马的内心开始疑惑和动摇起来,可刚刚他四处探查了一下,周围根本没有老虎的脚印子或者活动痕迹。
虽然老马从没见过老虎,但猫的脚印他是见过的,老虎的脚印不就是大了几号的猫脚印么。
而这附近不仅没有大几号的猫脚印,熊、狼或者别的什么野兽的脚印同样没有,石头的青苔上只能看到人的鞋印。
而随着救援队的人四散进行搜寻,已经让人分辨不清这些脚印到底是谁的了。
对于一件刑事案件来说,第一现场已经被破坏了。
王双喜是个森林警察,没有办理这种刑事案件的经验,而且他感觉这可能是野兽伤人,没有注意保护现场,尸体也是被翻来翻去。
现在救援队的主要任务还是找寻到其他人,可是救援队的队长发现,搜救犬一直在岸上面徘徊,始终不肯到河滩上来。
“妈的,这狗子搞莫子啊?怂狗,下来!”救援队长拎着搜救犬往下,可狗却呜呜直叫,爪子趴在地上不愿下去。
跟着一起的马剑看到这情景,心中却很兴奋,他先是跑到尸体前对着这半具尸身一通乱拍,血腥的场面虽然令人作呕,可一想到这有可能是老虎的“杰作”,马剑就知道自己跟着是没白来。
接着他又看到搜寻犬趴在地上呜呜直叫,想到网上的一些视频中,狗见到老虎模型都吓得不敢动,网友称之为“血统压制”,这狗肯定是闻到了老虎的气味才这个样子的。
加上刚刚在灌木丛前,搜寻犬同样狂吠不敢前,说明这个老虎是从这个灌木丛里钻出,然后来到了河岸边,袭击了冯子丰一行人,吃掉其中一个,另外几个有的跑走,有的落入河中,老虎吃饱后便离开。
只是老虎毕竟是老虎,哪怕离开了,留下的味道足以让搜寻犬不敢近前。
脑海里一顿整理,马剑已经炮制出一篇老虎袭击伤人,吃掉半个人,其他人失踪不见的新闻,配上尸体的图片和搜寻犬狂叫不前的描述,绝对是耸人听闻,惊吓度十足。
马剑心中一阵窃喜,他打开手机记事本,将心中的想法写下来,准备截图做成长段文字。
然后再把配图用马赛克处理一下,一起发到社交媒体账号上,马剑料想,这条内容肯定会被疯狂的转发和评论,届时他的账号又要吸一波粉丝了。
马剑想的很美,但他很快发现一个问题,就是这里只有电话信号,没有网络信号。
所有东西都编辑好了,却没办法发上去,这让马剑抓耳挠腮,难道要等撤离这里以后,回到雄敢才能发吗?
时不我待,新闻需要时效性,马剑立刻跑到老马跟前,问道:“老马,什么时候能回去啊?”
老马道:“人还没找着呢,回去干嘛?”
“哎呀,不是找到一个人的尸体了嘛,现在这属于刑事案件了,交给警察来处理好了,你的任务完成了,咱要不先回去?”
“那不行,就找着半个人咋回去?李振还不知道去哪儿了呢,我要找到他,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老马很执拗,王双喜已经打电话回局里,马上会调请市里的刑侦警察过来处理这里的情况,救援队暂停了搜寻,已经死了一个人,且死状极惨,所有人都心有余悸,不敢再深入追下去,只有老马准备继续沿着河滩搜下去。
因为李振是他推荐做这群人的向导的,李振的父亲是他的好朋友,当年这河边歪脖子树上的钢索,就是他和李振的父亲一同安上去的。
后来李振的父亲死在了山里,李振把老马当父亲一样看待,老马把李振当成儿子,他怎么可能让他这么不明不白的失踪?
见老马不愿意,马剑又去找王双喜和救援队的队长,可他们都说这么晚,如果老马不回去,其他人是不敢就这么往回走的。
王双喜和林外的人通了电话,说他们要在河滩上守着小邱的尸体过夜,因为怕尸体被野狼给叼走了。
这下没办法,马剑只能老老实实在这里呆着,等明天白天警察和其他人赶过来,才能想办法回有信号的地方去。
另一边,老马换了一个满电的大功率探照灯,从救援队那里要了一些干粮补充点能量,挎着他的蔑刀准备沿河去找李振。
马剑见状,道:“喂老马,你要一个人走啊?这么黑的天,有老虎的,都死了一个了。”
老马道:“什么老虎,哪儿有老虎,你看这附近一个印子都没有,不要吓自己。我要去找人。”
老马这么一说,马剑发现附近还真没有老虎脚印,可他不管,反正新闻已经编好,有了网发上去再说,以后有了新的消息,再反转不迟。
王双喜和救援队队长也劝不住老马,他们都知道老马的脾气,再说他一个人不是没走过这地方。
老马正准备出发的时候,在河岸上,那只不肯下来的搜寻犬又开始叫了起来。
这次他对着刚刚老马走出来的灌木丛狂吠着,不知道又闻到了些什么。
老马一想觉得有些不对,既然狗子叫,说明灌木丛里还是有东西的。
于是,老马回到河岸上,亲自牵着搜寻犬往灌木丛里走。
不知为什么,老马牵着这狗,狗的胆子好像变大了,一边嗅着地面,一边带着老马重新钻入了树丛中。
过了两分钟,外面的人听到老马的喊声:“进来!这里有人!这里有人!”
第十八章 有鬼
循着老马的声音,救援队其他人纷纷爬上岸,朝着灌木丛冲去。
在灌木丛的一片小空地上,几棵苏铁树前,他们看到了老马、搜救犬,以及一个躺在地上的人。
这人穿着蓝色的冲锋衣,仰面躺着呈一个大字型,看不出是否有生命迹象。
老马蹲在一旁,对救援队的人喊道:“快来,来,这人好像还有气!”
搜救犬倚靠在老马身边,嘴里发出呜呜的声音,它尾巴夹得紧紧的,两片耳朵贴在脑门上,眼皮子耷拉着,显然它害怕的要命。
救援队里的护理人员提着医药箱上前,快速检查了一下这人的生命体征,道:“还活着。”
“快,把人带到空地去,快!”救援队的队长指挥队员们把人抬起来,从灌木丛转移到了河岸边一块大石头上。
护理人员翻了一下他的眼皮、又测了血压和心跳,道:“生命体征正常,好像没有什么外伤,只是晕过去了。”
王双喜见又找到一个,用灯照在这人脸上,是一个干瘦、头发有些稀疏的男子。
他打开手机进行照片比对,道:“这个人应该是叫韩虎,医生,他什么时候能醒过来?”
现在找到一个活人,他醒了就能从他嘴里问出事情的经过,知道河滩上的尸体是怎么回事,还有冯子丰究竟去哪儿了,到底有没有老虎袭击他们。
马剑看到有活人被抬了出来,忙举起手机先拍几张,然后问:“醒了吗?能不能说话?让我采访他几句?”
救护人员嫌恶的看了他一眼,道:“人还昏迷着呢,你急什么,采访什么啊采访,是来救人还是做报道的?”
马剑干笑了几声,道:“我是记者嘛,要探知真相。哎,要不要我帮忙?我在这儿照顾他,怎么样,等他醒过来。”
本来准备去找李振的老马也改变了他的计划,准备等韩虎醒过来问问到底怎么回事,李振去哪儿了,他是不是还活着。
所有人都在等着韩虎醒过来。
救护人员脱下他被露水浸湿的冲锋衣,用保温毯裹住他的身子,再拿来几个发热袋塞进他衣服里,让他的体温回到正常状态。
救援队长掰开韩虎嘴巴,给他灌了点热水,一接触到水,还昏迷着的韩虎下意识动了动嘴唇,喉头也是吞咽了几下,看样子他渴了。
过了大约十分钟,韩虎的眼皮子动了动,嘴里发出轻微的呻吟声,然后慢慢睁开了眼睛。
他的面前围了一圈人,救援队的,警察,记者,科考队,还有老马。
韩虎的眼睛从他们脸上扫过,他的目光有些呆滞,显然还没弄清自己现在的处境,整个人愣在了那里。
“喂,你醒了,到底怎么回事?”说话的是马剑,他已经急不可耐。
韩虎咽了咽口水,喉头跟着耸动了一下,他还在整理脑子里的思绪和记忆。
王双喜让马剑让开,伸出手轻轻摁在韩虎的肩上,道:“我们是来救你的,你现在没事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你知道吗?”
听到王双喜的话,韩虎的眼睛里恢复了一些神采,随即取而代之的是一阵恐惧。
“鬼…有鬼…”韩虎的声音,在微微地颤抖。
……………………
祝达明又点了一根烟,这已经是他抽的第六根烟,来到阚卉妍家后,他的烟就没有停过。
上午从成贤大学离开后,祝达明回到学校,无心工作的他就在办公室里刷新闻,还打电话去警察局询问,但没有任何结果。
阚卉妍一直到晚饭时才给他回电话,电话里草草说了几句,约好去阚卉妍家中商量。
但商量了一会儿,好像没商量出什么名堂来。
“你能不能把烟给灭了?弄得我家一股烟味。”阚卉妍在卫生间洗完澡出来,一边用毛巾搓着头发一边道,她讨厌烟味。
祝达明想了想,还是把手里的烟掐灭,起身道:“哎,我说你怎么一点都不着急啊?还有心思洗澡?韩虎活不活着还不知道呢!你有没有和他父母联系?他要出事了怎么办?”
阚卉妍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拿起吹风机开始吹头发。
这间房子不大,70多平,但装修的挺精致,是阚卉妍用自己的钱买的,平时韩虎就和她一起住在这里。
祝达明见阚卉妍不说话,急的在客厅里来回踱步,看得出他很焦躁。
阚卉妍见祝达明这幅模样,关掉哄闹的吹风机,道:“祝达明,你真的挺关心韩虎的,真朋友啊。我以为他没了,你会开心呢。”
祝达明听了,啐了一口,道:“废话,不是真朋友我能这么着急吗?”
阚卉妍冷笑一声,道:“那你还爬上我的床?这就是真朋友?”
这一句话把祝达明给顶了回去,是啊,自诩为韩虎最好朋友的人,却做了最对不起朋友的事。
想到这里,他一屁股坐回了沙发上,又掏出一根烟来。
“行了,别抽烟了。我早就看透你这种人了,心里有感情,但又没原则,最后做了什么事都往哲学、人生、人性上套,就是不肯承认自己是个人渣。哼,心里一套,嘴上一套,手上再来一套,下面还有个套……”阚卉妍翘起二郎腿,把祝达明数落了一通。
祝达明默不作声,以他的学识和辩术,有一万种方法反驳她,可他没有这个心思。
见祝达明没有回应,阚卉妍站起身坐到他身边,柔声道:“我是真没想过,你对韩虎还真的挺有情义,这么关心他的死活,我怕他的父母都没这么在乎他吧。”
祝达明抬头看了看阚卉妍,道:“那你说,他到底有没有事?我记得他说要从雄敢去果当,现在那边一点新消息都没有,电话也打不通,我…”
阚卉妍摸了摸祝达明的脑袋,道:“你现在这样干着急也没有用啊,还是耐心的等吧,如果他真的出了事,我会立刻去雄敢。你能跟我一起去吗?”
祝达明点点头:“去,韩虎没有什么亲戚朋友,他父母…我认识他这么些年,还从没听他提过自己的父母。我是他最好的朋友,一定要去的。”
“嗯,所以你现在担心也是没有意义的,耐心一些,等消息吧。”
阚卉妍的声音像温泉的水一样温暖、舒适,祝达明焦躁的心慢慢放松了下来,接着他看到阚卉妍慢慢脱下围在身上的浴袍,朝他拥了过来。
祝达明还想和她说在赵磊那里听到“老虎吃人”的声音,可阚卉妍的香玉满怀让他猝不及防,什么话都咽进了肚子里,就慢慢把手伸了过去。
第十九章 过去的事
陈镜安从睡梦中醒来,觉得口干舌燥,他掀开被子起身,来到卫生间,打开水龙头就直接往肚子里灌水,一下喝了好多,口渴的症状才有所缓解。
这一觉睡得他手脚酸软浑身无力,他坐回床前缓了缓,感觉恢复了一些气力。
肚子里因为灌了水有些饱胀,但水终归是水,没一会儿他就觉得腹中饥饿,他没有吃午饭。
再看看时间,晚饭的点都过了,难怪会觉得饿。
打开窗帘,柳京已经笼罩在夜色中,陈镜安本来还想在红云饭店探查一下情况,摸一摸底,没想到一觉睡了那么久。
打开手机,有石元强发来的消息,问他晚上还回不回家。
顾怜没有再发消息和打电话过来,之前的信息陈镜安没有回,晚饭肯定是没法一起吃了。
穿上鞋子,陈镜安决定去餐厅吃点东西,还是先填饱肚子吧,不能这样饿着。
酒店餐厅在0楼,是自助餐,看到可以随意挑选的各种食物,陈镜安不禁食指大动,拿起盘子一样一样的挑过来,最后竟拿了满满四盘的食物,堆放在桌上引人侧目。
酒店的服务生见状,上前轻声提醒道:“这位先生,您是一个人吗?如果一个人的话,拿这么多会吃不掉的。”
陈镜安看了看眼前的食物,的确有点多,他的饭量不算特别大,只是正常成年男子的量,而这么多肉、蛋、米糕等等,已经远超他平时的饭量。
可陈镜安腹中强烈的饥饿感让他确信自己能吃下这么多东西,他和服务生道:“我有些饿了,能吃完,如果吃不完,你们可以罚我的钱。”
听这么说,服务生也没有办法,只能走开,但他的眼睛时不时朝着边瞟过来,想看看陈镜安到底能不能吃掉。
陈镜安拿起了一个芝士面包,三两口就吞进了下去,先垫一垫肚子。
接着,面前的培根卷,红烧肉,炒花菜,鲜虾寿司,各种各样的菜品一样一样的被他吞进了肚子。
盘子慢慢的空了,服务生不再把注意力放在陈镜安身上,摇摇头走开,嘴里嘟囔着要是各个这么能吃,酒店肯定要倒闭了。虽然红云饭店本来离倒闭就不远了。
二十分钟后,陈镜安面前的四个盘子从堆积如山变得空空如也,只剩下满盘的油腻和骨头残渣,他自己都不敢相信,竟然都吃完了。
陈镜安摸了摸自己的肚子,鼓鼓的,可并不觉得撑,好像还能再吃下一点。
不过陈镜安不想再吃了,已经吃的够多,他怕这里的服务员牢牢记住他,把他当笑话讲给别人听。
揉了揉肚子,陈镜安准备起身离开,他想到顶楼的餐厅和观景平台看一看,脑海中那个薛明义被人带着从红云大厦顶端飞走的念头一直在盘旋,久久无法消失。
还没起身,一个人在他对面坐了下来,陈镜安抬头,便看到了兰心杰。
陈镜安愣了一下,坐回了椅子上,道:“好久不见。”
兰心杰浅浅的一笑,回道:“好久不见。”
两个人像两个许久未见偶遇的老朋友,淡淡地向对方问了个好,然后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好半天都没有说话。
外人不会知道,他们曾经有过怎么样复杂的经历,不过谁不是这样呢。经历了那么多事,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兰心杰看着陈镜安,其实两人之前有过短信上的联络,她知道陈镜安的手机号码,但短信中他们只聊了工作,陈镜安建议她调动到柳京来,她见不到陈镜安的面,也没有打电话听他的声音。
他只存在于文字和记忆里,很久了,大概有五年的时间了吧。
陈镜安看上去沧桑了许多,只有那双眼睛依旧幽深明亮,不知道藏着多少秘密。
兰心杰想起了许多往事。
他们是大学同学,首都警校,在军训的第一天兰心杰就认识了陈镜安,或者说全校的人都认识了他。
警校的军训比一般大学要严酷的多,最基本的站军姿训练,一站就要站三个小时。
这是训练意志力和服从力最基本的方式,而有一个人在站军姿时跳了出来,表示不愿意做这种浪费时间的无用功,并号召其他人也不要站。
然后他和军训的教官打了一架,把三个教官给打趴下,一个眉骨骨折,一个下巴脱臼,还有一个吓得去叫人了。
这人就是陈镜安,那天他一战成名,在警校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兰心杰当然也知道了他。
陈镜安差点被警校开除,但最终被保了下来,他被记大过,关了一个星期禁闭,并没能再参加军训。
兰心杰因此记住了他,她从未想过在警校会有这样无法无天的人,更让她想不到的是,后来她会喜欢上他。
陈镜安身上那种强烈的叛逆气息,时刻向外散发着狂乱的力量,和警校这个极其讲究团队、组织和纪律地方格格不入,仿佛一匹野马,肆意践踏着一切。
其中包括兰心杰的骄傲和尊严。
从小到大,在学校不管什么都要争第一的她,却发现无论在什么考试、比武或者测验中,只要有陈镜安在,她永远都是第二。
她唯一拿到的第一,是女子搏击术竞赛一等奖,因为只有女学员能参加。
陈镜安生活中的放肆妄为,与学习上的努力刻苦形成了鲜明对比,专业方向是心理学的兰心杰对他产生了强烈的好奇。
而好奇不仅杀死猫,更能杀死一个纯洁少女的爱情。
当时被众多男同学追求的她拒绝了所有人,她的全部心思都放在了陈镜安的身上,可他对兰心杰并没有表现出太大的兴趣。
他们两人看上去更像是竞争对手,陈镜安永远压他一头,兰心杰一直在苦苦追赶,追赶了整整三年。
那时她很自信,以为总有一天陈镜安会注意到自己,注意到这个紧跟在他后面的人。
直到有一年,应该是第三年第二个学期,兰心杰期末总分终于超过了陈镜安,她成了第一名。
但她一点都高兴不起来,因为她知道陈镜安没拿到第一的原因——他分心了,他遇到了薛漫真。
在那个漫长的夏天以后,警校的最后一年,返校重新见到陈镜安时,他完全变了个人。
他不再锋利,不再桀骜,如同一把收入了鞘中的刀,隐藏起所有锋芒,兰心杰知道那个鞘是谁,反正不是她。
就在她快要放弃的时候,命运给了他们一个戏剧式的转折,她依旧记得那是临近毕业的时候,春天,学校里的花开的特别盛。周澜教授把她和陈镜安,以及另外一个同学叫进了会议室,询问他们愿不愿意接受一项绝密的任务,非常的危险。
那时她还很年轻,对警察事业充满了奉献的热情。
所以她答应了,尔后他们经过半年的培训去了宏利,卧底一个大型贩毒集团。她和陈镜安的关系也发生了变化,两人变成了夫妻,而且不是假结婚,是真的登记结婚。
对此陈镜安欣然接受了,兰心杰却一点开心的感觉都没有,因为她知道,他这么做说明他心无尘垢,对自己真的没有想法。
之后除了在众人面前需要演戏,私下里陈镜安一直以礼相待,从不越雷池半步,甚至连她的手都没有牵过。
她知道他的心里只有薛漫真,可即便如此,在几年艰苦危险的卧底工作中,两人还是建立了深厚的情谊,而兰心杰心里还多了对陈镜安一份无比深沉的爱恋。
直到任务最后关头,她得知了薛漫真的死,那一刻她不仅没有庆幸,反而也心死了。
因为她知道,薛漫真死了,陈镜安再也不会真正爱上其他人了,包括她。
而经历了那些生死边缘,她也不会再爱上其他人。
这一晃,她就从18岁,来到了0岁。
再见到陈镜安,这十多年的一切好像电影一样在兰心杰的脑中闪过,一时间千言万语堵在了喉头,最后汇成了一句话。
“你的饭量,好像比以前大了。”
第二十章 手机
韩虎身上披着毯子,有些呆滞的坐在石头上,他手里捧着水杯,好些人围在他身边,等着他继续往下讲。
可是,刚刚说出“有鬼”两个字后,韩虎就闭上了嘴巴,不管其他人问什么,他都不再说话。
老马见他这个样子,道:“估计是吓着了,你们在这儿守着他,我去找李振。”
老马还是想着李振,心想既然韩虎还活着,李振也可能活着。
他不能再等韩虎开口,他要顺着河流朝下游去,搜寻李振的踪迹。
王双喜一把拉住了老马,道:“哎你别急啊老马,好容易有个活人,他说不定知道李振的情况,你再等等,等他缓过来。”
说完,王双喜朝着韩虎挥了挥手,道:“这位同志,你们队的李振去哪儿了,你知道吗?向导李振。到底发生什么了?”
韩虎的眼珠子没有任何动静,直勾勾的看着前方,手里的水杯冒着热气,但他一口都没喝。
老马见状,道:“他这是被鬼给勾走了魂,问他没用,我去找人!”
老马不相信这个森林中有老虎,却相信这山水之间有鬼魅。
常年在山中行走的人都是迷信的,这远离人烟的所在,总是有很多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
老马的心中敬畏这些神鬼,他自认问心无愧,一辈子没有做什么坏事,就算遇到鬼他也不会怕。
见老马要进林子找人,马剑跳了过来,道:“老马,我陪你,我陪你一起去。”
老马瞪了他一眼:“你疯了?在这儿好好呆着。”
马剑却坚持要和老马一同去找李振,原因很简单,他想得到更多有价值的新闻素材。
刚刚所有人围上来查看韩虎情况的时候,马剑发现那两个科考队的年轻人竟和他一样,也在编写今晚事件的通稿。
该科考队在网上有官方公众号和微博,影响力还不小,有一票粉丝。
这突然冒出来的竞争对手让马剑心里有些焦虑,新闻的独家性有多重要马剑是清楚的,而且人家是团队,自己是个人,如果再不能保证独家性,十有八九竞争不过他们。
所以,马剑想现在韩虎还开不了口,就算过会儿他能说话,采访出东西来也发不出去。
不如跟着老马沿河下去,如果能找寻到老虎的踪迹或者其他人的下落,他就有第一手独家新闻素材。
当然,跟着老马去找人肯定比较危险,但马剑来雄敢好几回了,有一定的野外生存经验。
而且他和老马比较熟悉,知道老马的本事,有他在十有八九不会出问题,除非真的遇到老虎。
马剑的内心已经被狂热的新闻采掘热情给迷住了,就算现在有只老虎在他跟前,他绝对先给老虎拍张照,再决定跑还是不跑。
老马整理了一下行装,见马剑坚持要跟过来,道:“我是去找李振的,可不是带你去探险的,你出了事,你自己负责啊,我不救你。”
马剑呵呵一笑:“没事,我自己救我自己,我只要跟着您就行了。”
他知道老马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真出了问题,老马不会丢下他不管。
马剑吃了点东西喝了点水准备出发,特别把手机用充电宝充满电,手机里全是照片和通稿,现在他是把人丢了都不能把手机丢了。
两人一同上了路,此时的时间是晚上8点,密林已经完全笼罩在深沉的夜色中,河中的水依旧刷刷的流着,一直流向西南方向。
老马和马剑两人一前一后越走越远,河滩上的临时营地渐渐隐没在了黑暗之中。
老马手里抓着探照灯朝河里照去,希望能在河中发现蛛丝马迹。
这条河不算太深,尤其是旱季,两米左右,有些地方不到两米,透过清澈的河水能看到河床上的石头。
两人越走越远,走了约一个小时,河滩越来越狭小,水流则变得越来越湍急,到前面河道开始变窄变深,水流收束冲刷着河岸。
眼看往前走就是一座高崖,石滩已经消失,要爬上这座高崖才能沿河继续往前。
老马从背包里拿出安全绳,准备攀上高崖继续朝西南方向走,而马剑一屁股坐在石头上,他要休息一下。
一路走过来,什么发现都没有,马剑又有些后悔了,这个时候韩虎说不定开口说话了呢。
就算韩虎说了话,科考队那两个家伙也没法上网,可要是他在,说不定能问出些更有价值的问题来。
毕竟他是新闻专业出身的。
而且,他不知道老马到底要找到什么时候,如果一直找不到,难不成就一直走下去?
马剑心里有些打退堂鼓,想着现在回去,说不定正好韩虎缓过来了。
他正想起身和老马说自己要回去,眼睛从河面上掠过,月光透过云层照射在河面上,他看到一抹蓝色在眼前浮现,又消失。
“老马,河上好像有东西!”马剑指着那个地方道,那抹蓝色已经不见了。
老马一听,放下手中的安全绳,把探照灯朝着马剑指的方向打去,却什么都没有看见。
“没东西。”
“不对啊…再等等!”马剑确信自己刚刚的确看到东西了。
老马就等了约莫十几秒钟,果然,在河面上浮起了一抹蓝色,在湍急的河水中并不明显,但老马能看出那是人的衣服!
“有人!我下去,你给我拉着!”
说着,老马立刻脱掉了外套和裤子,把安全绳扣在身上,让马剑牵着另一端,自己下水捞人。
老马的水性很好,夜晚的气温有些低,但这里毕竟是热带,赤身入水还是没问题的。
水没到老马的脖子,岸上马剑一手拉住安全绳,一手拿探照灯给老马照明,提醒他小心。
“这老马真是够拼的,浮在河里,怕已经是个死人了吧。”
马剑想着,不知道这个死人是那几个驴友中的谁,最好是李振,找到李振他和老马就能原路返回了。
待会儿一定记得拍几张照片,两人不可能背着尸体回去,有了照片,新闻素材就又多了一份。
想到这里,马剑下意识用手去掏了掏口袋里的手机,他把探照灯夹在胳膊下面,摸到手机他心里就安心多了。
可手刚刚摸到手机,另一只手抓着的安全绳突然一紧!马剑朝前一个趔趄,胳膊下夹着的探照灯啪地落在地上,口袋里的手机直接颠出来飞向了河里!
“完了!我的手机!”
马剑写的新闻通稿、拍的照片全都在手机里,一旦落水,这些东西可全都没了!
他想都没想,跟着手机扑通一声跳进了河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