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九章 机械美学
那是一块不规则的大陆。
它倾诉着拼凑的美学。
陆地之上是纯白与淡金的世界，闪耀夺目，科技铸造了令人神往的繁华。
最下方则是成千上万的推进器。
刺目的焰火与绯红夕阳交相辉映。
火焰中是唯美的马赫环。
上与下之间层层叠叠。
那是黄铜管道与老旧机械纵横交错的世界。
齿轮转动，暗色调的精巧与复杂似乎将人带回蒸汽与工业的时代，轴承与铆钉构造出金属质感的机械美学。
颓废与激进交织的大陆。
厚重的机械感让人移不开眼睛。
“那不是浮空城，那是入侵者的中心大陆。”
双方目前还处于互不了解的情况，只是交战了。
中心城这边临时作战指挥部里，一位负责人看着屏幕上的高层世界，沉吟片刻后说：“派一些无人机过去试探。”
“没问题。”
指令执行得很快。
暮色来临。
一些小型无人机划破天际，在黄昏的余韵中飞向那座漂浮的巨大陆地。
不出所料。
伴随着连续几声轰鸣，火光在爆炸声中升腾，所有无人机被击落，没能飞抵指定目标点。
“对方拥有防空系统。”
即使一直生活在地底，那片大陆也早早构筑好了防御系统。
正如曾经的浮空城。
这让中心城的高层意识到，这场战争并不是突如其来的，对方已经准备了很久，不仅渗透了地址部门，还通过某些方法清楚了解地面各个城市的真实实力。
“卫星观测到，那片漂浮大路上，飞出了数以万计的小型机器人，正在填补两层天幕。”
“天幕？”
“对。”
所有人的脸色顿时变得凝重了。
那片大陆与曾经的浮空城实在是太像，以至于他们不得不联想到什么。
浮空城这些年来制定的政策，压制武器威力天花板，打破贸易秩序，干预别的城市政策……似乎确实是一直在削弱地面实力。
“几乎是一模一样，这是卫星传回来的画面，你们都看看，那座漂浮大陆的城市规划与配色，那些小机器人，还有正在构筑的双层天幕，降雨系统，以及正在升起的那几枚上帝之眼……给别的城市也发一份过去吧，提醒他们，我们每座城市的内部都可能已经被渗透了一遍。”
双方的实力差距其实很大。
人口，经济，工业程度，单兵素质，武器差距，这些都无法弥补。
但地底世界拥有信息差的优势，这么多年来一直都在想着要反攻地面，而地面对地底一无所知。
“我想我们需要把原浮空城的某些人控制起来。”
“我们的士兵正在与那些机器人交战，我们叫他们留意，尽量留几具完整的机器人身体，运送回来拆解，看是否与浮空城的军用机器人内部构造相同，如果相同，那么……”
……
中心城将他们的猜测发送给另外八座城市。
于是信任危机来了。
正如陆文很久以前预测的那样，属于人类内部的信任危机。
所有人看到消息后都沉默了片刻。
他们在思索。
身边人是否值得信任？
这是个所有人都不愿意提起的话题，但现在是非常时期，所以不得不提起。
九座城市的渗透难度并不大，政府的某些部门、各行各业领导人、维持治安的执行局甚至是议会的议员，都曾经被伊甸的人渗透过。
所以在晚上的又一次全面会议里，康斯坦丁老爷子毫不客气说道：“地面九座城市的腐败现象相当严重，某些职位只需要花钱就能上……掏钱疏通人际关系，哪怕是陌生人，只要有足够多的钱，也可以比亲人还亲，各种资料、过程、手续……只要花钱，就能打通……”
伊甸对此相当有经验。
老爷子话音刚落，现场就有一位贝克城的议员站出来，表示他是伊甸的人。
这让贝克城的众人都吃惊不已。
眼前这位站出来的年轻议员，他的身份、背景、人际关系都是透明的，甚至有自己的族谱、祖坟等等，祖上可以追溯到八十年前，甚至更早的战争之前。
在此之前，没人怀疑他。
这位议员很年轻，而且经济能力不弱，待人和善，在贝克城拥有很大的群众基础，前途一片光明，未来甚至可以去争一下市长或者副市长兼参议长的位置。
“很惊讶对吧。”康斯坦丁负手看着所有人，“地面城市看似强大，实则很脆弱，千疮百孔，即使当初真的有城市对伊甸出手，伊甸也有信心全身而退。”
没人怀疑这位老爷子的话。
所以会场再次沉默了。
有不少人都用余光看了看周身的朋友。
在他们之中，极有可能就有伊甸或者那些地底势力的人。
伊甸如今勉强算是朋友，所以暂时不用担心，而地底那些……目前已是开战了。
战争已经过去三个小时。
从黄昏到黑夜。
枪声与炮火依旧在城市角落以及郊区不断响起。
血腥笼罩在夜空上。
“我们撤离了城区边缘的民众，无人区的部队也已经回援，虽然有大量的敌对势力成员潜入了城市范围，但目前还在掌控之中，平民伤亡尚未过千。”
这是莫乌市的情况。
一场大型战争，而且是拉锯性质的巷战，根据八十多年前那些战争经验来看，伤亡不过千，确实还算在掌握中。
魏伯安代表莫乌市接着说道：“我们尝试过直接围剿郊区那片地底升起来的区域，但对方很狡猾，他们抓捕了莫乌市郊区的居民。”
被抓到的居民很少，目前也就几百人。
但这已经足够让莫乌市的军队不敢再进一步。
站在大局观的角度来看，如果牺牲这几百人，直接对混合区动手，动用飞机轰炸，饱和打击，轰炸间隙再用火箭弹洗地，莫乌市可以在几天内结束战争，砸钱罢了。
如果真的这样做，整座城市的伤亡最小。
但事实是不能。
这不人道，也不符合政治家的做法。
卑微的人性会在经历黑暗的光明后彻底暴露，这种情况很容易让人想到那位马赛曲中黯然落泪的羊脂球。
这样做会被活下来的莫乌市民众唾弃，这一届的议会与执政人员会背负骂名，需要在战争后道歉辞职。
“目前我们已经俘虏了一些敌人，但他们所知甚少，一直嚷嚷着仇恨，甚至不知道他们真正的领袖是谁……”
这种情况让莫乌市的高层感到惊讶，对方这是一次没有统一组织的进攻。
似乎是很突然就开始的。
这与之前他们得到的地面城市被渗透的情报相反，很违和，按理说对面应该已经准备了很长时间，有组织有计划。
但这就是混合区的现状，他们许多人甚至没听过尹龙的名字，就算听过，也不知道尹龙的长相。
仇恨这两个字，从高层世界蔓延出去，辐射向整个地底。
会议上，每座城市都说了说暂时的情况。
黑夜越来越深邃。
城市灯火黯淡，炮火照耀夜空，枪声取代了原有的背景声，这样的混乱还不知道要持续多久。
莫乌市足够强大，城市基础设施完整，整体协调性强，每个大区还有单独的防御措施，经得起这种拉锯战。
但某些城市扛不住。
威斯特市照常出面哭穷，这次是真的没办法了。
开战到现在三个小时，整座城市千疮百孔，平民遭到屠戮。
旧的尸体尚未完全处理干净，新的尸体又堆积起来。
倒塌的建筑挂满残骸。
黑色乌鸦在枯枝上哀叫。
腐败的血水渗入大地，整座城市硝烟四起。
就连莫乌市派过去的几个装备齐全的空降师，现在都感到了棘手，那边已经询问了好几次，有没有增援。
“凡尔赛这边的情况要稍微好一点，但是支撑不了太久，我们的士兵面对的是一群恶魔般的畸形人，上帝诅咒他们……”
“那些恶魔一个个都不要命似的，你们无法想象现场的残酷恶心画面，肢体以及骨骼内脏都混合在血水里……”
这场战争后，许多士兵注定要一辈子生活在梦魇中。
现在的问题是。
西方两座城市已经混乱了，被对方全面渗透入侵，平民逃无可逃。
在上一次的混乱里，威斯特市的平民与王室都逃往凡尔赛城，途中在无人区损失惨重，不少居民永远倒在了那片猛烈的黄沙中。
“我们的民众需要转移，不然这场战争即使能胜，西边两座城市也会不复存在。”
这又涉及到一个新的问题。
莫乌市以及别的城市愿意把士兵派往威斯特市。
因为战争是在那座城市的土壤上进行的，别的城市只需要付出一定得武器与生活物资援助，不会对自身造成太大影响。
而一旦接受难民……
而且是数千万上亿的难民，即使平摊到别的七座城市，也很难完全消化。
很多问题。
种族不同、历史文化不同、传统信仰不同……
大量矛盾，会在极端的时间内爆发出来，或许还等不到战争结束，人类城市自身就会陷入内乱。
每一座城市的原本居民肯定不会欢迎这些难民的。
莫乌市这边表态了。
“我们的存在是为了自身的居民服务，接受难民这种事，需要得到他们的同意，如果他们不同意，我们也没别的办法。”
这话说得不太委婉。
在场的都不是傻子，自然知道接受难民这种事，只需要简单宣扬一下人道主义精神，可以赢得部分民众支持，进而制定政策，而且现在所有城市都陷入战火，甚至不需要进行事先的宣传。
但莫乌市这边表达了很明显的拒绝意愿。
“我们这边也一样，现在大家都很难，希望能理解……”说这话的是中心城的老市长。
“贝克城的情况你们也都知道，长期混乱，现在自顾不暇……”
“……”
各个城市都发挥了卖惨的传统艺能。
卖惨的同时，还表示会派遣更多士兵，支援现代化武器，希望西边两座城市能再坚持一段时间。
于是西方两座城市沉默了。
他们的负责人想了想各自城市的乱局，都不由得长叹了一声。
转移平民看来是没指望了。
只能希望这场战争尽快结束吧。
可现在连对方的真实目的都没摸清楚，对面的领导者到底是谁也不知道。
这场残酷的战争似乎很难得到结束的那一天，至少西边那两座城市大部分居民应该是等不到了。
“其实也并不是没有办法。”
康斯坦丁老爷子在一片沉默之中突然开口。
所有人的目光顿时汇聚到他身上。
只听得老爷子平静道：“伊甸从建立之初到现在，这么多年来一直在扩展，我们要想办法接纳更多的仿生人。”
说着，他转头看向西边的那群代表。
“伊甸拥有人造太阳，每年都会检查通风系统以及空气成分，目前生活了不少人类的孩子，生活物资储量充沛，仿生人不需要吃喝，那些物资在极端情况下可以让三百万人生活一年。”
这是双方对立的现代战争，一年之后怎么也该结束了。
要么和谈，要么一方被彻底消灭。
“而且伊甸还挖掘到了不少空旷的地底城市，那些城市只需要进行几个月简单的改造，就能容纳更多居民。”
老爷子这意思是很明显了。
伊甸这边愿意不计前嫌，接纳一部分人类。
这算是来自仿生人方面的示好，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改善双方的关系。
“可……可是，让我们的居民……与仿生人一起生活吗？”西方这边，一位王室成员犹豫着问道。
康斯坦丁淡淡看了他一眼。
“你在担心什么？”
“没……没什么。”
那人急忙摇头。
现在这种情况下，能有人愿意接纳他们就算是好的了。
另有人疑惑道：“但是……毕竟您也说了，极端情况下也只能接纳三百万人，两座城市的居民加起来上亿……”
“没错。”
康斯坦丁平静回应。
“所以你们还有另一个选择。”
他操控会议投影系统，将整个世界的地图投影到会场最中心。
淡蓝色的三维地图上，高山与海洋起伏，每座城市都有标记，人类城市是蓝色，废墟城市则是红色。
地图浮现的这一刻，在场不少人就已经明白康斯坦丁想表达什么了。
老爷子指着地图上某个距离莫乌市很接近的红点，说道：“这座城市距离莫乌市很近，目前已经完成了基础设施的改造，物资可以从莫乌市空投，水电也可以解决，而且拥有目前地面上最强大的仿生人势力守护。”
这是仿生人第二城。
在陆文曾经的设想中，他会在更南方的地下建立一座城市，与地面上这座城市相互联系。
一明一暗，成为南方仿生人的归宿。
所以一直到战争开始，仿生人第二城的建设都没有停止，不论白天黑夜，二十四小时不间断。
仿生人不需要休息。
这座城市建设的速度相当快，目前已经初具雏形。
城市整体规模不弱于莫乌市城区，外围也可以继续拓展。
“这座城市的选址相当不错，几乎不会遭到极端天气。”
总的来说。
这座仿生人第二城可以接纳所有的难民，还不用担心地底势力的袭击。
唯有一个问题。
康斯坦丁看着西方那群人。
“你们需要得到南方仿生人的同意，他们的领袖叫九号。”
第三百九十章 勋爵
会议结束。
一切照旧。
整个世界就这样在枪声与炮火中过去了两个星期。
时间来到八月末。
酷暑未消。
路旁的树木枝丫软趴趴的，显得无精打采。
道路坑坑洼洼，倒塌的建筑上满是弹坑，金属弹壳混杂着猩红尘土，随处可见。
在这个热得令人焦虑的盛夏时节，老罗素抹了抹额头上的汗水，他忧虑的脸上满是褶皱，干燥炽热的空气炙烤着他的肺部，每一次呼吸都令人难以忍受。
“这该死的天气。”
这位勋爵不再那么衣着得体。
战争使他失去光鲜的外表，他的家园遭到入侵，现在的他，比那些普通民众高贵不到哪儿去，只是个烦躁的普通老头。
“哒！哒！”
老罗素用干枯的手僵硬抓着拐杖，敲打着破破烂烂的宫殿大门。
他挺直了腰背，又一次擦了擦额头汗水，粗糙的脸上多了几分老人的固执。
破烂的大门打开了。
年轻的王室成员躬身走出来，脸上带着勉强还算灿烂的微笑，即使那微笑下埋着抹不去的焦虑，他们在担忧这座残破的城市还能坚持多久。
“公爵大人，你怎么能独自出门，上帝保佑，那些该死的矮人入侵者还在城市的角落里窥伺，我恨不得割下他们那腐烂恶心的眼睛，将他们的丑恶揭露于世。”
说话间，一枚炮弹呼啸着落在不远处的街道上。
金属碎片炸开，泥土飞扬，粉尘瞬间弥漫了小半个街道。
这里的宫殿也震了震，簌簌落下不少尘土。
那位王室成员擦了擦额头冷汗，只觉得心惊肉跳。
但眼前这位腰背挺直的老人似乎并没有什么畏惧，依旧杵着拐杖，干瘦的身体内有着与众不同的顽固。
“公爵大人，进来说话吧，外面危险。”
说话间，王宫的护卫队巡视而过。
这是所有王室成员还能够留在威斯特市的最后保障，他们每晚在忐忑不安中入睡，唯有护卫队整齐有力的脚步声可以给他们带来少许心安。
“就在这里吧。”
老罗素充分表现了一位烦躁老人的态度，他抓着手杖，敲了敲宫殿大门前的硬质地板，然后用这根手杖指着远方。
那是宫殿之外，整座破烂的城市。
入目可见的尸体，残肢。
恶臭味道弥漫，八月的恶劣天气让这些尸体成为病毒与蝇蛆的天然养料，腐臭的黑褐色血水流淌在断裂的大街上，嗡嗡的苍蝇飞来飞去。
这座城市已是半个废墟。
断裂的钢筋锈迹斑斑，插在大块水泥板上。
灰色的残破泥灰里混杂着红色的破烂砖块，上面缠绕着干枯的杂草。
城市废墟里藏着艰难度日的平民，以及大量潜入进来伺机而动的矮人。
罗素拄回杖子，苍老的脸上带着焦虑与烦躁，用老人特有的干哑嗓子质问道：“看到了吗，这里不再是繁华鼎盛的威斯特市了，这里只是一片废墟，一片毫无意义的废墟！而你们却非要坚守，为什么？因为拉不下脸皮，去求那些仿生人吗？”
距离那次会议已经两个星期了。
战争愈演愈烈。
威斯特市满城硝烟，幸存者东躲西藏，每一个还活着的人都形容枯槁，希望与绝望一直再心头摇摆。
那个王室成员咽了口唾沫，他抿了抿干裂的嘴唇，不知要如何与这位暴躁的老公爵解释。
“公爵大人……”
“算了，我去见女王，你们既然拉不下脸，那就让我去，一个世袭公爵的老头子分量应该足够了。”
老罗素的声音粗糙干哑，他僵硬向前迈步，腰背挺直，抓着那柄干裂拐杖，像是用力握着老旧的双管猎枪。
这位老公爵进入宫殿的样子，像极了一位即将回到战场的士兵，即使他没有浑身披甲。
曾经繁华的宫殿内部也是一片破败，仿佛垂暮的老人，摇摇欲坠。
……
莫乌市外。
仿生人第二城。
这里的风沙小了很多，几乎已经感受不到。
城市最外围是密密麻麻的草方格，工程量浩大，绵延数十公里，一眼望去，所有沙丘干土都被草方格扎满，停止了流动。
数千万仿生人都在行动，这座城市每一天都在发生变化。
城市内层是一排排刚种下的树木，都是抗干旱抗恶劣天气的品种。
这片长期死寂的无人区，此刻已经被绿色点缀，像是一枚镶嵌在大漠中的绿翡翠，晶莹剔透。
城市内部还拥有大大小小的淡水湖泊，道路规划初具雏形。
陆文动用大量人力物力，从莫乌市空运过来水资源。
这种做法堪称奢侈，但为了在最短的时间内改造这座城市，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现在只能空运。
搭建管道肯定是来不及了。
走陆路运输，经过郊区，极有可能遭到混合区小队伍的袭击。
马波站在新建高楼之上，俯瞰这座日新月异的城市，眼中满是感慨，他叹道：“九号，你在莫乌市拥有的人脉也太恐怖了，这才不到一个月时间，整座城市在你手里活了过来。”
他脚下这栋一百多米的高楼，仅仅花了两周时间建成。
恐怖的速度令人咋舌。
在马波以前的观念里，建这种高楼，时间都是以月和年为单位的。
这栋高楼的周围，还有不少相同的楼宇，建立速度极快。
所有仿生人只见陆文叫人从莫乌市运送来一块块大楼模块组件，仿佛是搭积木那般，没几天的功夫就完成了一栋大楼的组装。
这么快的速度，就连马波他们这些不怕死的仿生人，都有些担心大楼的质量。
但陆文叫所有人都放心，质量肯定过关。
只要地基牢固。
莫乌市那边，几十年前就已经在采用这种方法，前期在工厂里做大量准备，然后快速拼接，尽量在最短时间内完成大楼建造，不干扰工地周围民众生活。
那些大楼，在战争前都还是好好的，扛过几十年岁月，没什么质量问题。
“你们前期把地基打得比较结实，所以这两个星期我才可以安心拼接。”陆文解释道：“莫乌市那边在暴乱后一直忙于重建，各种建筑材料都有现成的，现在战争开始，重建工作暂停，所有预制楼层的装配式构件都大量堆积在仓库里，我只是顺手都买了回来。”
换句话说。
陆文把重建莫乌市的材料买来建造仿生人第二城了。
战争开始后，所有建筑工地停工，大量半成品构件堆在仓库里，天价的仓库费用就足以令那些工程的负责人感到头痛。
这场战争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结束。
于是无人区这个财大气粗的‘九号’就成为了他们的救星。
“还有这些熟练的人类工人，我把他们的家人都接到了这里来，让他们不用担心战争的困扰，可以安心建造。”
现在莫乌市很多居民都知道，距离郊区不远的这座仿生人第二城才是世界上最安全的地方，数千万拥有战斗力的仿生人，把整座城市围了个水泄不通。
有不少富商都在支付一大笔金钱后，拖家带口跑到这里来。
陆文也把他在城区里一些关系较好的人类朋友接了过来，比如殷六月的家人，目前整座城市里已经生活了二十多万人类。
在大量人类工人以及仿生人不分昼夜的工作下，这座城市每一秒都在发生变化。
机场、火车站、地铁、道路、公交站台、政府大楼、居民楼……
所有的一切都初具规模。
为了方便祷告，每个区域还设置了教堂。
电力设施目前还有点问题，靠太阳能发电不能够满足大量民众的生活需求，靠爱发电也不够，所以建设项目里包括了陆文最不喜的火力发电。
一个个大烟囱立了起来。
城市规划照旧，依旧是东南西北四个分区，每个大区则由大大小小的街区分割。
“目前已经完成了两座机场的建设，正在搭建第三座机场，速度很快，好几万仿生人同胞同时有秩序开工，那些人类工人都震撼了，表示他们从来没见过这么壮观的场面，如果是几万人类，根本就没办法调节秩序……”
“根据规划，城市西面与南面都在向外围扩展，确保可以容纳足够多的居民……”
“东面新建了十三个超大规模仓库，目前正在接纳从莫乌市购置的生活物资……”
“那些地底世界的生物今天早上又来试探我们了，试图渗透进我们城市，不过被我们再一次打了回去……”
从零开始建造一座城市。
这是一件很有成就感的事。
虽然前期基础工作都是由仿生人联盟完成的，但这座城市真正大放异彩是在陆文的手里。
所有仿生人都认可了这位‘九号’的能力。
但陆文并没有感到太多成就感，甚至还有些焦虑，因为……他快没钱了。
仿生人联盟的前期资金，以及他自己的资金，都在这两周内，花得差不多了。
毕竟一开始，所有人都打算慢慢来，用几年的时间来完善这座城市，所以没有担心过钱的问题。
“没钱了？”夏初洛坐在百米高楼边缘，两条长腿悬空，轻轻晃荡，她一眼看出了陆文现在的情况。
“算是吧。”
“在等西方那些家伙过来求你，然后打钱？”
“嗯。”
说实话，威斯特市居然能坚持到现在，这是陆文没有预料到的。
人类生物的坚持与顽固令人敬佩。
他也能想清楚原因。
西方那些王室不愿意拉下面子，不肯来找他这个仿生人商量。
毕竟一旦行动了，无论是威斯特市还是凡尔赛城，都会成为历史上第一座求助于仿生人的人类城市，这是会被写进历史书的。
“我这里还有一点钱，你拿去用吧，反正我也用不上。”
夏初洛甩出一张黑色金属卡片。
这是她父母留给她的。
【一点钱】
传说中‘夏天正的宝藏’。
那个男人用他无与伦比的智慧找到过许多埋藏在无人区的宝物，日积月累，堆积成山，有史前文明的石板，也有大航海时代的海船，每一件都卖出了天价。
陆文连接到银行系统，查了查这张卡的具体数额。
他其实一直知道夏初洛很有钱，也曾在偶然间瞥见过夏初洛账户上很多个零。
但这次真正拿到手里了，才能体会到，什么叫真正的有钱……
夏姑娘在他的系统里顿时又多了【小富婆】这个标签。
谁要是能把她娶到，下半辈子都不用愁了。
“无聊，等会我还是跟着送物资的飞机回莫乌市吧。”
夏初洛伸手撑着下巴，小脸上没有表情，才来了半天，就待不住了。
莫乌市那个战斗与混乱的地方，才适合她的性格。
如今莫乌市的基础设施还算完整，只是道路监控被破坏了很多，这让陆文没办法完整监视整座城市，所以他不是太放心夏初洛留在那里。
“放心，我又不会去前线。”夏初洛说道。
“现在整座城市都是前线。”
“还好，只是城区边缘比较危险，内部依旧安全。”
莫乌市面对的敌人最强大。
对目前的处境依旧是最好的。
两周的时间，双方并没有什么沟通，就只是一直打。
陆文也重新与自己那具身体取得了联系。
那具身体能够给他实时反映尹龙那老家伙的动向。
“九号，机场那边发来消息，说威斯特市那边临时开辟了一条航线过来，还有半小时就抵达了，叫我们的空中部队不要驱逐。”方舟发来消息。
“果然还是来了。”
只剩半个小时，没有提前联系，估计是威斯特市那边的高层有分歧。
王室和现任政府意见不统吗？
通过从西方得到的某些消息，陆文认真思索，觉得现在这种情况下，西方王室也不仅是吉祥物，某些事情上还是有权力的。
没想多久，时间不等人。
陆文看了眼天际，随即换了身体面的西服，赶往机场。
半小时后。
那辆来自威斯特市的飞机落地。
陆文带着一群仿生人这边的领袖在机场迎接。
他看了看机身的标志，确认这辆飞机是属于王室的，私人航班，算是能解释为什么没有提前通知。
舱门开启。
一个老头拄着拐杖，身着现代公爵服饰，腰背挺得笔直，一步步走下来。
“九号，我来跟你谈条件了。”
返厂重修
请一天假。
可能是由于最近雾霾的缘故，感觉身体里某些零件出了问题。
小毛病，每年都会有那么几天。
作者需要返厂重修，检查一下内部齿轮、发条与金属管之类的，打点润滑油。
第三百九十一章 不接受
这位老公爵看着得有七八十了。
头发花白，脸上的褶皱像是被用车轮碾过，枯黄的皮肤让人想起冬日里干裂的黄土地，干瘦的手指更仿佛枯枝，僵硬抓着手里开裂的拐杖。
也就那一对浑浊的眼睛还算有些神采。
陆文甚至在想，这位老爷子会不会没两步就直挺挺躺下讹人。
好在这个世界的老年人都还算是正经。
老罗素只是僵着脸，也没要人搀扶，走到陆文身前，挺起枯瘦胸膛，但还是矮了小半个头，用他特有的粗糙干哑嗓音询问：“客套的话就不多说了，我这种老年人没多少时间，不喜欢浪费，直接带我在城市里看一看怎么样？”
很特殊的发音方法。
虽然干哑，但带着几分贵族的雅致。
仅是听声音，就能在脑海中联想出一位暴躁老绅士的模样。
“当然没问题。”
送钱的终于来了，陆文自然微笑答应。
八月末的城市很喧嚣。
不死莫乌市整日的低压阴沉，无人区这边能看到太阳的日子更多。
烟尘弥漫。
各种重型机械同时开动，在道路与工地上驰骋。
随处可见仿生人以及戴着口罩的人类工人。
旧的建筑残渣被一车车运送出城，打碎作为日后城市道路扩展的地基，新的建筑材料日夜不断从莫乌市空运过来。
在这场旷日持久的战争中，莫乌市最大的经济增长来源，便是眼前这座正在建设中的城市。
“目前四个大区已建成的地方可以容纳五百万至七百万人口，生活物资还算充足，如果有更多难民，可以生活在城外的帐篷里。”
陆文走在街道外侧，给身旁戴着口罩的老公爵仔细介绍已开工的项目。
两人身后跟着许多仿生人组织的领袖，以及罗素的护卫人员。
如果一切顺利。
这将是一次相当伟大的尝试。
这位老公爵并不在意自己死后的名声。
无论是美名还是骂名，反正也活不了几年了。
众人走过城市广场，穿过花园，参观了住宅区，在淡水湖畔漫步。
罗素一直很平静，拄着拐杖，能跟上陆文刻意放缓的步伐，没怎么说话。
倒是他身后许多护卫啧啧称奇，不断与身侧同行的仿生人领袖探讨。
只听得一个护卫问道：“这么多淡水是怎么弄来的？如果这里天然就有淡水资源，而且距离莫乌市这么近，应该早就被莫乌市的商人盯上了吧？”
一个领袖答道：“空运来的。”
“嘶……这么奢侈吗？”护卫倒吸了一口雾霾，这是他人生头一次听说空运淡水资源。
“为了缩减时间，只要有钱就行。”
典型的：钱可以买来时间。
西方到访的众人了解到，眼前这座奇迹般的城市，正是不计一切砸钱造出来的。
另有护卫指着一座宏伟的建筑问道：“那是干什么的？”
“那是图书馆，收藏了从莫乌市运送来的不少著作典籍。”
“这设施也太齐全了，根本就不像是难民应该住的地方。”
“这本就不是给难民住的。”方舟笑道：“设计之初，我们打算模仿伊甸，既有仿生人居住，也会收养很多人类孩子。”
这座城市要的不仅仅是活着。
而是高质量的生活。
收养部分人类小孩之后，就算莫乌市想要对这座城市动手，也得考虑到社会舆论的影响。
这同样是北方伊甸最大的底气。
“居然还有教堂。”
众护卫看着不远处的一个小教堂，纷纷赞叹不已。
这座城市可以包容许多种不同的文化。
他们可以在礼拜日那一天做礼拜，与生活在西方没什么区别。
“真诚希望我主能得见人间……”
护卫们或许是想到了自己城市的悲惨，所以都念起了那位高高在上的天父。
旧约中的耶和华，新约的上帝。
老罗素僵硬地抓着手杖，听着身后护卫们的议论，脸上没什么表情，他淡淡道：“上帝？真能看到人间的话，早该派几个师过来了。”
这话一出，身后的一群护卫都有些尴尬。
相关的声音顿时小了下去。
这个将近八十的老公爵是个无神论者，没有所谓信仰，从来只相信人定胜天，他不会把希望寄托在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身上，所以才会拖着老迈的身躯，压下那些反对的声音，力排众议从西方来到这里。
或许是参观得差不多了，老罗素停了迟缓的步伐，伸出手杖“嗒嗒”两声敲了敲湖畔的长椅。
陆文心领神会，与他一同坐下。
湖畔柳枝轻舞。
眼前清澈的湖水荡漾，时而有游鱼跃起。
“九号，说说你的条件吧。”
罗素接过护卫递来的水杯，润了润他饱经沧桑的喉咙，而后用那双干枯的手将水杯递回去。
“目前只有资金这个问题。”陆文微笑回答。
“你笑起来的样子让人感觉很奸诈。”老罗素直言不讳。
“……”
其实也不需要多说。
让人类入驻这座城市，这就已经是最好的条件了。
即使以后战争结束，西方两座城市重建，也依旧会有不少人选择留在这里。
这座城市会成为有史以来第一座，真正以仿生人为主导，人类为辅的城市。
拥有完整的社会体系。
工业、农业、服务业、医疗保障、养老保障等等……
区别于其余九座人类为主导的地面城市。
在此之前，伊甸都不曾达到这个程度。
伊甸只是收养了许多人类小孩，但这些孩子成年后大多还是分散到了地面九座城市去，并没有留在伊甸。
毕竟地底的生活确实也不太适合血肉生物，即使有人造太阳。
罗素说道：“既然你暂时没有多的条件，那我说说我的条件。”
陆文点头：“没问题。”
“我也就一个条件。”罗素的嗓子依旧粗糙干哑，“目前西方那边有一批人不同意把民众转移到这里来，我想你也能猜到，王室与这一届的政府产生了分歧，有很多顽固派不愿意向仿生人妥协……”
这位老公爵顿了顿。
他扭过干枯的脖子，看着陆文，充分展现了一位暴躁老人应该有的态度。
“去把他们打服吧。”
这是要让仿生人彻底接管西方的事务了。
这是想到冒险的一步。
以老罗素为代表的这群人相当有魄力，愿意在这个动荡的时刻完全相信仿生人。
……
大陆西边。
威斯特市。
落日，黄昏。
在密集的枪声中，反仿生人的众多城市高层聚集在一起，正在商讨这座城市的出路。
时而有炮弹在议会大厦周围的街道落下，大地震颤，粉尘簌簌落下。
如果想不到更好的办法，他们会在这种动荡不安的日子里一直生活下去，直到这场战争结束。
“今天早上，罗素那个老家伙去找了女王，并且说服了一群老贵族，然后乘坐皇室专机飞去仿生人第二城……”
得知这条消息，众人脸色都不太好看。
求助于仿生人，这是莫名的耻辱。
“那群老贵族不是把荣誉看得很重吗，为什么会答应这事？”
“那些老家伙早就跟不上时代了，又老又腐朽，还以为这是在几百年前呢，他们现在也不过和王室一样，是个吉祥物罢了。”
“咳咳……”
在场的有从政的贵族子弟咳了两声。
王室虽然不参政，但还是有不少成员退出了王室职务，选择走上政治这一条路。
那些贵族勋爵的子弟也是如此。
所以不能简单将西方的势力划分为两派。
“也不用担心，罗素那个老家伙闹不出什么大事，现在威斯特市的大多数权力都在我们手里。”
“还是先商量一下出路吧。”有人说道。
但也有人不放心。
“万一那个老家伙把那群南边的仿生人也说服了，让他们过来接管权力怎么办？”
“那群仿生人敢吗？”
“放心吧，这几十年来，除了上次的暴乱，仿生人什么时候敢主动进攻人类城市了？”
进攻一座人类城市，这就等于是对整个人类群体宣战。
听闻此言，在场不少人都暂时压住了心里的担忧。
正如那人所说，确实没有仿生人攻打人类城市的先例。
那些机械不敢……吧。
“凡尔赛那边的情况比我们好一些，但也坚持不了太久，迟早会变成我们这样，我们可以多与他们联系。”
“北边两座城市外面的无人区并不是荒漠，而是一大片草地，是平原地形，有充足的淡水资源，现在是八月末，正是那边气候最好的时候，我们要把目光放在那里……”
“克里城的敌人出现在那座城市的南方郊区平原，我们需要争取到他们北边的那块平原……”
众人暂时把出路放在北边。
北边的战斗力强，目前情况与莫乌市差不多，士兵的伤亡很小。
真正死亡的大多是平民。
这就是巷战最大的问题所在。
但好在北方的平民都比较彪悍，许多民众灌两口酒就带着自家的大仓鼠出门主动保卫城市，打死打伤的敌人更多。
商讨过程并没有持续多久。
快结束的时候，依旧有人忍不住问道：“万一那些仿生人真打过来了怎么办？”
“放心吧，不会有万一的。”
在场不少人都很有信心。
外面城市战火依旧，大部分城区已经落在了矮人的手里，战事很胶着，大量平民躲在看不见的废墟与地底，还有的带着淡水与食物逃到了另一端的无人区里。
每一个街道，每一栋大厦，都是交战的场所。
子弹在街头巷尾飞舞。
随意抓起一捧建筑废渣，都能从其中找出不少金属弹壳的碎屑。
“趁早与凡尔赛那边联手，然后问问北方的态度吧。”
“不用太担心那群仿生人，不会有事的。”
话音刚落。
整座城市突然响起了刺耳的警报声。
是空袭警报。
突然起来的声音让所有人都愣住了。
根据这两个星期的经验与情报，对面那些小矮人可并没有什么空中部队。
现场的电话响起，是指挥部那边打来的。
“空袭！”
“是仿生人！”
所有人都懵了。
仿生人加入战争了？
三方争端……这让本就复杂的战场局面变得更扑朔迷离了起来。
目前的问题是……
威斯特市的防空系统早就没了。
只能坐着挨打吗？
“仿生人怎么可能有这么大的胆子，会不会是弄错了？”
“错不了，对面空中编队就是上次与莫乌市交战的同一批，是南方那些仿生人。”
这下所有人更懵了。
他们还抱着一丝幻想，希望是西边无人区的仿生人。
这里的仿生人不算太强，就算真要加入威斯特的战场，也只是让目前混乱的局势更乱而已，不会起到决定性的作用。
“那个老家伙成功了？”
在场所有人脑海中都浮现出老公爵罗素的身影。
王室与贵族要再一次翻身，在仿生人的帮助下夺回权力？
现实容不得他们多想。
在这个如血的黄昏。
天边挂着的残阳缓缓消退。
绯红阳光下，成千上万仿生人从天而降，直接控制了城市各个关口以及政治机构。
数之不尽的白色降落伞，在夕阳的映照下，好似一朵朵白色蒲公英，随风飘荡。
交战的双方都停止了动作。
无论是威斯特市，还是矮人一族，都阻止不了这些天降神兵。
诺大一座城市，甚至找不出一台几十年前用的防空高射炮。
各种现代武器跟随全副武装的仿生人士兵一同空投而下。
不到半个小时的时间，整座威斯特市的机场就都被控制了。
晚上七点。
更多的重型武器被空运而来。
坦克与装甲车源源不断开出机场，在街道各个地方构筑防线。
见此情形，所有矮人都只好藏在暗中，不敢贸然动手。
时间一点点过去。
直到晚上十点。
这期间空投以及运输一直没有中断。
此时整座城市已经被完全控制，几乎所有主要城区街道上都构筑好了防线。
陆文与老罗素降临这座城市。
早早等候在这里的王室护卫汇报道：“威斯特市现任市长带着部分政府人员向我们宣布投降。”
但这位脾气暴躁的老公爵只是挥了挥手，声音粗糙冷冽：“不接受投降。”
或许他是真的这样想。
也可能是在做样子给陆文看。
毕竟投降的那些人或多或少都反对仿生人。
第三百九十二章 植物时间
昏暗的议会大厦。
灯光闪烁。
虽然是八月末，但空气有些冰冷。
枪声与炮火停了，这应该是个好消息，但在场所有人都没心情笑出来。
威斯特市的领导人在多年前错误地认为世界不会再发生大规模的战争，所以在经济下行的背景下，决定削减部分军队的开支，这些年来一次次削减，导致了如今这个局面。
现在也没人去追究，当初作出那个削减开支决定的人，到底是地底卧底还是地面土著，反正已经这样了。
“嘎吱……”
沉重的议事厅大门被推开。
粉尘簌簌落下。
明亮的光线从门外照射进来，将昏暗的大厅点亮。
门外是整齐的脚步声。
一群老贵族与王室成员簇拥着现任女王陛下走进议事厅。
在场的众多威斯特市高层都有些心情复杂，他们似乎看到了几百年前的工业时代，甚至更早的年代，王权凌驾与万物之上的时候。
“尊敬的女王陛下，你们为了权力，甘愿做仿生人的傀儡？”
现场有人问出了这样一句带刺的话。
由于某些思维上的差距，仿生人没办法更好管理人类，所以北方伊甸才需要把康斯坦丁老爷子请去。
眼前的情况也一样。
陆文需要一个人类与仿生人混合的高层组织，替他管理地面上那座仿生人第二城。
面对某些人的质问，老罗素站出来，腰背挺直，冷冷看了一眼发问的人，替女王回答：“不是为了权力，而是威斯特市的民众，把你们那恶心的争权夺利的想法都收回去。”
一次权力交接就这么完成了。
别的城市纷纷发来贺电。
威斯特市危机暂时解除，民众有了安全的去处，依旧是人类管理，所以没人将这个黄昏的突袭看作是仿生人对人类的宣战。
民众转移当晚就开始了。
威斯特市的居民们听说有安全的城市，纷纷拖家带口，在仿生人军队的保护下，前往各个机场等候。
途中出现过几次矮人族袭击的情况，都被打了回去。
“这些小矮子很难缠，他们分成大大小小的队伍，藏在城市的各个角落里，甚至连下水道都能躲，专门猎杀我们手无寸铁的居民，打不过就跑。”
“城市废墟的地形很复杂，这两个星期来……”
威斯特市的地面指挥部与仿生人这边交流着经验。
一切有条不紊。
这场转移可能会持续好几个月，从初期的拥堵到后期的零散，来到威斯特市的仿生人领袖已经做好了长期留守的准备。
与此同时。
陆文正在与一群王室成员商量目前最重要的事情。
【钱】
虽然威斯特市已经如此破败了，但他相信这座城市还是有些底蕴的，每一个能存活到现在的王室成员或者老贵族，应该都或多或少有些许……
没多久，一箱箱金银财宝从威斯特市起飞，运送去莫乌市等现在还算比较安宁的城市换取物资。
陆文还给除凡尔赛城的另外七座城市发了消息，表示难民已经开始陆续转移到仿生人第二城。
言下之意。
【可以把人道主义援助物资发过来了】
这是免费的东西，能要多少算多少，哪怕只有一顶帐篷，也可以省点钱。
老罗素靠坐在议事大厅的窗边，干枯的手僵硬抓着木杖，对陆文说道：“九号，你计算钱的样子，看起来比平日里更狡诈些。”
“这叫勤俭持家。”
“很复杂吗？”
“我每天都会处理庞大的数据量，包括资金流动，物资的去向，人员的安排等等，精确到每一分钱，每一个人的住所……所有这些，如果换做是一个正常人来处理，早就该疯了。”
老罗素笑了笑：“人类是群居动物，换做是人类，处理这种事情，第一件事就是组建团队。”
“我也有团队，但都有些不太省心，所以每件事我需要亲自计算。”
……
大陆中心。
中心城。
这座城市的情况尚可。
原有浮空城的居民，目前选出了新的区域领袖，正是那位曾经的大执事洛寻峰。
而洛寻峰在成立团队的第一时间，就找到了吴羽。
两个称得上天才的年轻人聚到一起。
他们的小团队与中心城的领导层互相支持，两座城市的兵力，一部分留守城区，负责将民众转移到地下或者别的安全地方，另一部分则在城市边缘抵挡那些机械族的机器士兵。
目前一切正常。
“天空中那座城市并没有什么异动，这两个星期来，只有那些机器人对我们发动了试探性的攻击，对城市的渗透力度也远小于别的城市。”
“我们抓到的每一个机器人体内都有自毁程序，没办法从他们体内读取到任何信息，无论是谁创造或是改进了这个种族，那人都对机器有一种天然的不信任。”
中心城只能从别的城市那里获取消息。
地面的机械族对这座城市的威胁较小，真正的威胁来自天上。
中心城在此之前，经历了长达几十年的高空统治，许多居民都是在阴影中生活长大的。
洛寻峰抬头看了眼天上那片巨大的陆地，年轻的脸上多了几分疲惫与伤痕，这段时间他成长得很快。
“你怎么看？”他询问身侧的吴羽。
“我们肯定能赢。”
吴羽依旧是那个自信的性格。
这段日子的艰难并未磨去他年轻人的朝气与热血。
他补充道：“但会付出不小的代价。”
“是啊……”洛寻峰叹了声，“选择在城区开战，而不是远远的两军对垒，对方的主事者明显没有信心，想逼迫我们谈和，让他们的种族在地面上拥有一席之地，但现在已经过去两个星期了，对面依旧没有一点动静。”
两人谈话间，城市内的枪声陆续响起。
这些机械族的灵活性不输于血肉生物，而且表面防御极强，不知痛苦，对付起来相当麻烦。
一个潜伏在废墟中的机器人看准时间，趁着两人说话分心的时候，一跃而起。
高大的身影在黑暗中也比较显眼。
刀光闪烁，冷冽冰凉。
他的目标是吴羽。
但吴羽只是抬手一枪。
“砰！”
子弹穿透钢铁眉心。
浓重的夜幕下，城市废墟里，又多了一具钢铁尸体。
“他刚才想用刀偷袭我，说明体内携带的子弹已经用完了，也没有在城市废墟里找到别的枪械补给。”
即使比拼消耗，地底世界也拼不过地面城市。
这里终究是地面的主场。
所以大家都很清楚，率先提出谈和的，一定是地底这些奇怪种族的领导者。
一切只是时间问题。
所有人都在等时间到来的那一天。
可能是一周，也可能是一个月，甚至半年……
……
中心城之上。
悬浮的高层世界。
这个地底种族的指挥中心，此刻依旧是灯火通明。
没有枪声，一片繁华。
地面城市很克制没有对这里出手，因为时机还没有成熟，没有摸清楚这片漂浮陆地的真实实力，现在出手只会导致更大的混乱。
至于高层世界这里。
没有尹龙以及另外两个公司的领导者消息，所有居民也只好继续往日的生活。
两周前。
三方会谈由于‘天国降临’失败后，这三家公司的领导者就再也没有出现在公众面前。
即使是露面最频繁的尹龙，这两周内也没有任何消息。
舆论在慢慢发酵。
“为什么感觉尹龙先生像是消失了似的？”
“太安静了，不太正常，中层世界那些低等种族以及混合区的贱民们，都已经和地面那些该死的入侵者开战两个星期了。”
高层世界的纯人族享受了两个星期的阳光。
也担忧了两个星期的战争结果。
他们早在两星期前就做好了上战场的准备，但三家公司的领导者没有对他们进行任何安排。
“听说每个公司手里都有超过二十万的类人机械部队，那才是我们的杀手锏吧。”
“但那些毕竟只是机械，机械是不可信的，我们还是早做打算吧，这几天多练一练枪械技术，把未来的命运抓在自己手里……”
目前这种情况其实很奇怪。
地底与地面的许多人都感到奇怪。
一场这样浩大的战争。
地底作为发动的一方，至今都没有一个统一的组织者，各个种族独立为战，很散乱，相互之间连些许的支援都没有。
拥有最强大武力与科技高层世界至今没有动手，并且与别的种族断了联系，只有极少数的高层能知晓现在的战争情况。
“真正的全面战争，应该发动一切动员，并且竭力宣传才对。”
“但看看咱们现在的安宁生活，感觉那三位根本就没有打算赢得这场战争……”
有聪明人嗅到了某些气息。
繁华的高层世界生活，似乎在宣告着未来某个时刻的失败与投降。
对战争研究比较透彻的某些高层世界专家学士，已经预测到了未来那场耻辱的主动谈和，并通过某些新闻媒体宣扬出去。
于是压在三家公司头上的舆论也越来越多。
普遍民众都不希望地底世界再一次失败，再一次被赶回地底。
他们已经见过光明了。
即使死都要死在光明下。
陆文与RA也在通话。
“尹龙最近在干什么？”
“不清楚，我安插在皓月的人手这段时间也没有拿到任何消息，那天之后，那个老家伙就像是人间消失了，足足两周没有露面，所有安排都是线上吩咐的。”
就连RA都拿不到尹龙的任何记录。
那老家伙人间蒸发。
但高层世界就这么大，尹龙总不可能上天吧？
上天……
陆文突然一愣，想到了什么，立即问道：“皓月有没有航空部门？这些年高层世界有没有在地表偷偷执行过空间站计划？”
上一次在黎梦的别墅外，尹龙那个机械身体说他拿到了贝克城早期的资料，比如‘蚂蚁士兵’。
而早期贝克城的资料里，还包括了‘超级战士’、‘太空大战’这类的计划。
尹龙那老家伙很可能把整个贝克城的早期技术以及机械设备一锅端了。
RA顿时明白了陆文的意思，回道：“没有，至少皓月明面上没有任何有关太空的东西，以前肯定没有，尹龙执掌皓月之后，最大的行动就是量产类人机械，形成可以抗强电磁干扰的类人机械大军。”
皓月在爆兵，一批批五十块好兄弟接连走出生产线。
三家公司都有类人机械军队，但皓月的最多。
具RA在皓月的线人说，极有可能超过了四十万。
陆文亲身体会过这些机械的强大，比地面上的军用型仿生人战斗能力更强，每一台都是天生用于杀戮的机器。
“这场战争，地底肯定会败，待到失败和谈的那一刻，我再把所有地底的真相还有尹龙的真实身份抛出来。”
陆文预计这场战争可能会持续半年。
半年的融合期，足够所有消息流通。
地底那些种族，会逐渐意识到，历史并非他们一直知道的那样。
而经历这半年的残酷岁月后。
这些地面生物心里的仇恨也会消退不少，取而代之的是疲惫。
这时候陆文放出真相，并且表示他们从此以后可以留在地面生活，愿意相信的人肯定不少。
“战争结束那刻，尹龙就会身败名裂，这老家伙肯定明白这一点，所以战争只是他拖延时间的手段，他在想办法反制或者逃跑，只要他真身不被找到，他就有办法通过控制机械身体继续搞事情。”
陆文已经厌烦这个老家伙金蝉脱壳的手段了。
他不希望一次次历经艰难后，最终解决的只是个尹龙的机械身。
无论如何，这次也得把尹龙彻底除掉。
……
时间就这样一点点流逝。
转眼又是一个月过去。
九月末。
天气依旧闷热。
陆文自打开机后，就很少有这样长期重复的生活。
每天三线开动。
在高层世界管理繁星，在无人区接纳难民，在莫乌市迎战混合区小队伍并疏散平民。
很充实的生活。
充实而单调。
耳畔的枪声响个不停，硝烟整日弥漫。
战争的持久与残酷超过了很多人的预期。
凡尔赛城也在前不久申请了难民转移，于是西方两座城市的居民都陆续转移来了仿生人第二城。
就在陆文以为这种生活会持续到战争结束时，中心城那边突然向所有城市发来求助消息。
【灾变】
求助消息里用上了这两个字，说明情况已经相当严重了。
那是一个被陆文忽略了的小隐患。
距离中心城并不远的地方，有一座核污染至今还没有消散的废墟城市，城市里有一些变异动植物，以及皓月科研人员闲着无事弄出来的基因怪物。
事实上，无人区很多废墟城市里，都有地底三家公司高级科研人员闲得无聊随意弄出来的基因物种，比如零号带陆文见到的那些发光生物。
但这些生物大多只是长得很丑陋，没有攻击能力与繁殖能力。
陆文主导繁星后，就下令制止了这种随意基因编程的行为。
他可不想自己手下出现电影里那种疯狂科学家。
但陆文一直忽视了那座城市，以及那座城市里诡异的植物。
“那些种子飘到了中心城，在人体的血肉上开花结果，扩散速度极快……”
或许是意外，也可能是人为。
第三百九十三章 灰霾
天色昏暗。
粗壮藤蔓缠绕着钢筋。
红色苔藓攀上废墟，散发着令人恶心的异味，好似凝固的鲜血。
腐烂的尸体在地上蠕动，畸形的四肢淌着黄褐色的脓水。
角落中的低声切割与咀嚼好似恶魔的窃窃私语。
整座城市被植物占据的地方变得阴暗潮湿，恶心的残缺肢体与黑色的污浊血水混合在一起，其中混杂着腐肉与蝇蛆之类的东西。
这是人类几乎无法想象更无法忍受的地狱场面，粘粘的污浊浓浆宣告着死亡，但那些腐臭的血肉却被植物控制着抽搐移动。
莫乌市的救助队伍刚到达现场，就有不少心理承受能力弱的队员呕吐了出来。
恶臭难闻。
这片区域每时每刻都在挑战他们的生理与心理极限。
“被这些植物占据的地区，还有不少藏起来的居民，我们需要把他们救出来。”
“真的要进去吗？我们会不会也变成其中一员？”
年轻的队员们眼中有惊恐与慌乱。
所有人都穿着厚厚的防护服，全身上下没有一丝缝隙，防止被那些植物种子侵入。
他们身前既是植物占据区。
整个中心城二十分之一的区域。
破碎的水泥板块被植物覆盖，残砖烂瓦上长出暗红色杂草。
倒挂的腐烂尸体被藤蔓缠绕着，时而抽搐一下，扭曲破碎的骨骼看起来像是被操控的恶心傀儡。
四周还有某种奇怪的啃食声音。
那声音能够穿透防护服，直入脑髓，仿佛就在大脑中响起，像是某种邪异的召唤，让人感到深深的不适。
植物区域更深处被浓浓的灰霾笼罩着。
这是十月的第一天。
中心城迎来今年最严重的一场雾霾。
那些灰蒙蒙的区域深处，似乎有更恐怖的生物在扭曲蠕动着，他们身影模糊，目光猩红，尖锐獠牙淌着黄褐色的液体，正拖着畸形诡异的身躯等待众人进去。
恐惧笼罩在每一个即将出发的队员心头。
这是一种对未知与死亡的恐慌。
陆文皱了皱眉，他能感到自己在雾霾中与别的身体联系弱了很多。
人类肉眼的可见度在这片雾霾中更是低到了极致，几乎就快到了伸手不见五指的情况，这种情况下，进去的队员面临着相当大的危险，那些植物毕竟是会主动攻击的。
这个世界对环境的整治确实该提上日程了，只是一切都需要等到这场战争结束。
陆文提议道：“干脆让仿生人进去搜寻吧，血肉生物面对这些诡异植物的恐惧会碍事，很可能出现意想不到的情况。”
现场另一位负责人则说道：“面对紧急情况，人类的反应能力应该比仿生人更强，这些植物确实是太怪异了。”
各个城市都派遣了救助小队过来。
最后经过商议，由仿生人与人类混合着组成一个个小组，深入这片植物占据的城市区域。
陆文与另一些负责人来到附近的医院。
现在整座医院都住满了特殊的病人。
这些病人，要么是四肢长出了奇怪的植物，要么就已经是尸体，但仍在蠕动，所以家属不愿意相信他们已经死了。
中心城的老市长在陆文身旁，苍老的脸上比上次相见时多了些许皱纹，他问道：“你看过《湮灭》吗？”
“看过，目前的情况与电影里还是有很大差距的，要相信科学。”陆文认真回答。
“那还是我很小的时候看的。”老市长回忆道：“一部限制级的老电影，当时我印象最深刻的，是那个士兵的肚子里，那些蠕动的肠子，像是一条条被剥了皮的光滑蛇类……”
可能是老市长的童年阴影，所以他记得十分清晰。
在医院内，这些特殊的隔离病房外，各个城市的负责人可以清晰看到那些病人。
“植物人”的字面解释。
隔着玻璃看去。
其中一个手臂上长出了一朵朵猩红的小花，正在轻轻摇曳，似乎还有向着身体蔓延的趋势。
难以想象这个病人到底面临着怎样的痛苦与恐慌。
另一个的腿部被暗红滑腻藤蔓缠绕着，粘稠的血水覆盖在藤蔓表面，医生说藤蔓白色根系已经将大部分内脏都缠绕住了，并且扎了进去，这个病人根本救不了，只能安乐死，然后直接火化。
火焰是目前对付这些植物的唯一办法。
同行的医生看向另一边的病房，指着里面介绍道：“我们现在正看到的这位……这已经是尸体了，高度腐烂，但由于体内某些植物在行动，所以这具腐烂的尸体经常会抽搐或者移动，死者的家属信教，认为这是神灵的启示……”
医院内的医护人员都穿着白色的防护服，来来往往。
四周的隔离病房内时而有奇怪的哀嚎传出。
整座医院都被压抑与恐慌的气氛笼罩着。
陆文可以看到，那些面罩下面的医护人员，脸色都有些苍白。
战争开始后，他们每天都会面对大量血腥，许多伤病员都出现肢体残缺的情况，但眼前这种诡异的情况，所有人都是头一次见。
“相信大家能理解中心城现在的困境了。”
老市长带他们来看，不仅是为了展示中心城目前所面对的东西，更是在警戒别的城市。
如果中心城的灾难不遭到遏制，这种情况很有可能会蔓延到别的城市去。
“目前我们与机械族已经停止了交火，那些机器似乎也在担心被这些诡异的植物缠上，不清楚是否是他们释放的这些植物种子。”
“已知的第一个被感染者是约翰·威廉姆斯，中年人，一个星期前，他生活在隔离区的最外围，也是中心城的边缘地带，是个农夫……这片区域与机械族出现并主要进攻的区域距离很远，所以我们推测并不是机械族……”
仅仅一个星期，这些恐怖诡异的植物就占据了中心城二十分之一的面积。
带来的伤亡已经超过了机械族入侵。
人类的肉眼几乎无法观测到那些细微的植物种子。
它们随风飘荡，通过窗户、通风管道等地方进入室内，无孔不入，只要落在血肉生物之上，就能快速生根发芽，而且似乎会释放某种麻醉药物，让被寄生的人前期没什么感觉，等到发现时已经为时已晚了。
大多数寄生发生在夜晚。
人们通常一觉醒来，就发现自己的身体某个部位长出了诡异的植物，而且这些植物还在吸收他们的血液。
虽然没有疼痛感，但恐惧还是驱使着这些被寄生的人跑来医院。
那位约翰·威廉姆斯正是第一例被记载的病例。
当天入院观察，第二天就在病房原地去世。
被发现的时候是个早上，护士推开他的病房门，发现他的尸体胸口被植物破开，胸骨断裂，内脏器官被白色根系重重缠绕，胸口内生长出一朵诡异的猩红花朵，人脸大小，而且似乎有某种感知，那朵花当时还向着护士看了过来。
有别的城市专家问道：“研究过这些玩意的细胞了吗？是植物细胞还是动物细胞？”
“这个……”
中心城这边的负责人欲言又止，似乎很不好解释。
最后他只能叫所有生物学方面的专家跟着他去实验室。
很多怪异的东西，用现有的语言很难形容出来。
陆文大概能猜到结果。
这些植物的细胞肯定能快速分裂，而且会具备某些动物细胞的特性。
如果战争结束，陆文会想要见一见当初皓月那位研究出这个玩意的科学家，有必要的话把这位科学家当场击毙。
“已经有三百多个搜救小组，从不同方向进入植物隔离区进行搜索，我想……希望不会太大，里面藏着的中心城居民估计很难幸存，他们会很痛苦地死去，希望他们身边有枪吧，自杀的痛苦更小。”
所有人都身着白色隔离服。
隔离区外，三十公里的区域的居民都已经被撤离，形成一个真空带。
灰蒙蒙的雾霾下，整座城市像是一座死城。
空寂的街道，乱生的杂草，锈迹斑斑的路灯在灰霾中闪着模糊的昏暗光线。
抬头看不清天空。
许多人家阳台上晾晒的衣物都来不及带走，惨白的衣服在冷风中轻轻飘荡。
虽然才十月初，但众人都不由得感觉到冰冷。
“源头……一定要找到源头，不然整个世界都面临着威胁，这是比地底那些生物入侵更大的威胁。”
人们忧心忡忡。
他们并不希望下一个发出求援信息的是自己城市。
这些植物种子比地底生物更难防备。
地底生物也懂得这个道理，机械族那边生活的也并不全是机器人，还有少量别的人种，他们并不知道这玩意就是高层世界的皓月公司科学家搞出来的，所以现在战争暂时停止了。
陆文站在隔离区外，目光一直停留在那些缓缓蠕动的植物与尸体上，模糊的灰霾对他的影响比对人类眼睛的影响更小，沉默了片刻后，他说道：“我想我知道源头可能在哪里。”
顿时所有人都安静了。
他们或是转过头，或是靠近走了两步，都看着陆文，迫切想知道答案。
陆文缓缓说道：“有一座城市……”
……
几天后。
黄昏。
雾霾散去。
在距离中心城不远处的无人区。
一座荒废已久的废墟城市。
黄沙微扬。
陆文曾为了追捕夏初洛的某个仇家进入这座城市。
刺鼻的液体与固体燃料味道在整座城市中回荡。
在城市内蔓延的诡异植物似乎都察觉到了什么，那些杂草开始晃动，猩红的花朵也变得焦躁起来，覆盖在破烂墙壁上的红藓层层褶皱，像是要把自己包裹起来。
城市内部，那个巨大的湖泊，湖水剧烈荡漾。
有不少液体燃料已经流入了湖泊内，覆盖在湖水表面。
湖畔的巨大藤蔓植物上也沾染着液体燃料。
钟楼倒塌，游乐园不再被植物维持着原状，整座城市响起了各种剧烈的怪声。
“是时候了，出发吧。”
伴随着命令下达，成百上千的无人机携带燃烧弹飞向那座城市。
这是一个很美的夕阳，绯红的太阳在天边燃烧，映照出高低不平的城市轮廓。
没多久，随着燃烧弹落下，城市也开始燃烧了。
沙尘如薄纱轻拂。
所有人都身着防护服，站得远远的。
在汹涌的火光中，众人听到了某种奇异的尖啸，像是垂死挣扎的怪异动物。
在无人机的传回来的视频里，那些巨大的植物藤蔓都在疯狂翻滚，浑身流淌着红色的液体，似乎在尝试浇灭火焰。
整座城市的植物都在火光中扭曲，发出若有若无的哀嚎。
这是一幅地狱般的场景。
那片湖泊的湖水更是剧烈翻涌着，一蓬蓬红色的液体自湖底涌上来，将整片湖水都染得通红，动物腐烂尸骸与白骨浮在血腥湖水表面，湖底巨大藤蔓好似诡异触手，又像是巨型蟒蛇搅动水流，所有一切仿佛某些恐怖的炼狱绘卷。
“第二梯队出发。”
没人会对这些诡异植物生出恻隐之心。
更多的无人机出发了。
它们携带着威力巨大的导弹，飞到城市上空。
在那片翻涌的火光之中，残美的绯红夕阳下，无数枚导弹好似流星般砸落，引得大地震颤，一片轰鸣让站在很远之外的众人都感觉耳膜仿佛快要被撕裂。
那片湖泊遭受的轰炸最多，掀起的猩红湖水都在沸腾。
这场大火持续了足足一周。
每当火势有变小的趋势，就会有无人机运送更多的燃料以及燃烧弹，将整座城市都笼罩在恐怖的大火之中。
黑色的浓烟滚滚。
冲天的火势，即使是在高层世界的陆文分身，也能看得清清楚楚。
这期间发生了一次沙暴，飓风裹挟着沙尘以及烈火，在被烧灼的城市建筑之中穿梭咆哮，形成了有史以来最恐怖的沙龙卷与火龙卷的混合物，接天连地，令人震撼，当时城市外驻扎的众人不得不紧急撤离。
很狼狈，好在最后没有出任何安全事故。
大火结束后，大量仿生人进入废墟城市，开始翻找整片土地上是否还有残存的植物。
所有人都没有放松警惕。
与此同时。
城市这边的搜救行动有了不少突破。
在植物隔离区，确实还有不少民众困在其中，并且防护措施做得比较好，抑或运气比较好，最终都穿上防护服，陆陆续续被护送出隔离区，并且被送往医院观察。
“我们会把这些被清理干净的城区范围分隔开，分批次用火焰烧灼，这是目前唯一的办法……”
一切都在向着好的方向发展。
各个城市的救援队做好了在这里长期停留的打算。
时间就这样又过去了一整个月。
西方的撤离依旧在进行。
中心城这边，机械族也安静了一个月，并没有任何动作。
由于这些诡异植物，这里是第一个停火的区域。
就在接近十一月中旬的某天。
世界范围内的战争，出现了第二个停火的区域。
北方克里城与白毛人族停火了。
起因是一场关于历史问题的争论。
双方在战时休息的时候，隔着很远的战场，用喇叭大声争论起了历史，有关‘入侵’、‘虚构’这样的词汇被大量使用。
最后由于谁都说不过谁，所以只好把对方打服。
用热武器不够过瘾。
所以双方就放下热武器，撸起袖子开始拳拳到肉的混战搏斗，他们似乎都很享受这种打击感。
十多万人的混乱打斗，双方的平民也有大量加入战斗，场面一度十分激烈。
这场战斗持续了好几天。
没有一声枪响。
最终都打累了，纷纷在战场上坐着或者躺着，暂时放下意见不合，双方交流起喝酒的心得。
最后发现他们在喝酒的态度上高度一致。
于是就停战了。
陆文在得知消息后愣了很久，最后不得不说了句。
“这停战……过于草率。”
第三百九十四章 变化
十一月的北方些许寒冷。
日均温度已经来到零下。
街道上飘着雪花，纷纷扬扬。
古典主义建筑的半圆形穹顶上覆盖着雪白。
公园的水池旁结出冰晶。
没了战争的喧嚣，硝烟散去，这座城市恢复了往日的宁静。
行人来往惬意，大多身着皮夹克或是冬大衣，带着呢帽与手套，微缩着脖子，这样能抵御时而飘来的寒风。
江胖子穿着一身厚厚的棉衣，胖脸上泛着冻红，两手揣兜里，在还算比较浅的雪地里轻跺着脚，浑身颤抖着，像是一只冻僵的灰熊，远远看着圆滚滚的。
“克里斯汀娜，这里冬天也太冷了吧，要不要跟我去南方，我在那边有很多亲朋友好，那儿现在暖和。”
声音发颤，说话间能呵出白雾。
他身旁站着一个高挑的女子，金发碧眼，五官立体，身材修长，比他大概高了有半个头。
克里斯汀娜温柔笑着回应：“南方还在战争中呢，这里安全点。”
很标准的南方语言。
与江胖子不同，克里斯汀娜是个全才，不仅在计算机上有天赋，在语言上的天赋也相当高。
“也对，是我没考虑周全。”
江胖子说话间又跳了跳，浑身跟着抖动起来，似乎这样能更暖和些。
克里斯汀娜到是习惯了这里的天气，所以没什么多余的动作。
纷纷扬扬的大雪街道，两侧都是古典主义与巴洛克风格的建筑，气氛简单唯美，行走在其中，有种特殊的浪漫。
江胖子抬手看了看时间，已是下午两点，早上从南方飞北方的航班也抵达了。
“陆文兄弟就快到了，也不知夏小姐一同来了没有，这大雪天的最适合谈恋爱了，我还想撮合一下他们两个。”
“你那个陆文兄弟不是仿生人吗？”
“不能把他当机器看。”
身为莫乌市明面上的最强单体战力，陆文确实来了。
北方的停战意义很大。
跟中心城那里不同，这里是双方主动停战的，并且已经有了交集。
不止莫乌市派了人过来，各个城市都有人来。
准确说来，战争开始三个月来，这些白毛人族是唯一一个能够坐下来认真谈谈的种族。
这就是全面停战的一道契机。
地面世界需要从这些白毛口中了解足够的消息。
下午三点。
纷纷扬扬的雪花变小。
莫乌市与贝克城两座城市的代表姗姗来迟。
由于地理位置的原因，别的城市代表已经提前几个小时到了。
距离上一次来这座城市已经过去了三个多月，陆文走出机舱，身侧的众多莫乌市高层都在随行人员的帮助下开始穿衣裳。
莫乌市那边尚且只需要穿一件单薄的外套，这里已经冷到零下了，有身体不太好的老议员当场觉得两条老腿隐隐不舒服。
“还在下雪。”
夏初洛抬头，难得露出微笑，脸颊绯红，几粒飞舞的雪花落在她长长的睫毛上。
此次莫乌市出行人员并不固定，所有人都可以申请。
她觉得无聊，也便跟着来了。
或许是为了看一看雪吧。
一套冬装，毛茸茸的卡其色外套，简单的长裤，浅色的针织毛线帽遮住了大部分短发，只留下少许黑发挂在耳畔，让她看起来少了几分干练，多了些许正常女性该有的样子。
克里城这边的人说了这一次的相关安排。
很快，各个城市的负责人在克里城一座拜占庭式古老宫殿里见面了，宫殿内部有中央空调，温暖的感觉让不少寒腿复发的老议员松了口气。
“很无聊。”
夏初洛低声在陆文身旁这样说着。
陆文提议道：“出去逛逛？”
“趁他们开会的时候溜走吧。”
两人对整个地面与地底情况都知道得一清二楚，所以没必要从那些白毛人族口中了解更多的情况。
宫殿内，各个城市的负责人在翻译的陪同下彼此聊着。
话题无非是战争到现在的情况。
莫乌市多了几十万的伤亡，一切都还算是在控制当中，比上一次仿生人暴乱的情况好了很多，仿生人那次多是家政型的仿生人，得到人类的亲近与信任，就在人类家里，而且是晚上突然开始的大暴乱。
西方两座城市在这两个多月时间里陆陆续续撤离了大部分居民。
别的城市情况不一。
仿生人第二城现在则是人满为患的情况，淡水与食物还算充足，只是空间不太够，一个小单间里可能会挤上五六个人。
后续扩建依旧日夜不停。
为了合理利用空间，许多房间不得不布置成中学宿舍的样子，给那些单独的难民居住。
……
晚上六点。
白色的蜡烛燃起烛光。
窗外雪花纷纷扬扬，玻璃上起了雾气。
宫殿内很温暖。
一道道精美菜肴上桌，长桌上铺着华美桌布，四周客人纷纷落座。
宴会上有几位看起来很奇怪的客人，浑身白毛，至少地面各个城市的负责人是头一次真正亲眼看到这些地底的种族。
为了不显得失态，他们都没有提前开口，实在不知道该怎么称呼。
“叫我们白毛就好。”
简单而不失礼貌的称呼。
一场晚宴可以拉近双方关系，至少吃饭的时候不至于大打出手。
宫殿内的长桌都是实木，很沉重，不会出现那种一言不合掀桌子的情况，现场估计也只有陆文有那个力气把这个桌子掀翻。
接下来便是一边吃一边闲聊，算是互相一个简单了解。
关于历史的话题很容易引起争论，所以双方都很聪明避开了在晚宴上谈论这个。
“趁现在赶紧走吧。”
晚宴结束才是说正事的时候。
于是陆文与夏初洛就趁着晚宴进行的中途，悄悄溜了。
街道上路灯都亮着。
纯净的白雪积在路灯顶部。
明亮的灯光中可以看到正在飞舞的一片片雪花。
停战后的克里城分外祥和，男男女女走在积雪尚浅的街道两侧，还没有到最严寒的时候，不至于整天待在家里，
以正常人的眼光来看，这座城市的大多数建筑，要比那些钢筋水泥的高楼大厦更有艺术感。
提前接到消息的江胖子驾车驶来。
“哈哈，陆文兄弟，三个月没见，你一点都没变。”
“我不老不死……”
“咳……我这是为了缓解尴尬嘛。”江胖子笑着介绍道：“这是克里斯汀娜，你们之前都已经见过照片了，这次来见一见真人……”
说着他又转头看向身旁的高挑女子。
“克里斯汀娜，这就是我经常给你说的夏小姐和陆文兄弟。”
随后便是一顿不太尴尬的互相介绍。
克里斯汀娜这姑娘很健谈，而且南方语言相当熟练，没有丝毫一样口音。
车上，夏初洛直接问了句。
“什么时候结婚？”
“啊这……”
江胖子猝不及防，握方向盘的手微微颤抖。
克里斯汀娜没有他这么扭捏，微笑着回答：“明年四月吧，胖子说陆文预测战争会在明年三月前结束，那时候我们就在克里城与莫乌市举办两场婚礼，他还在克里城北边的郊区选了个地方，正在给我们建造度蜜月的小木屋。”
夏初洛点了点头：“很温馨啊。”
雪地中的小木屋。
壁炉温暖燃烧，外面雪花纷扬，灯光温馨，四周只有落雪的声音。
还可以养一条猎犬，平日里可以在森林中打猎，去结冰的河边凿冰，四月份也正是割枫糖的季节。
很多事情，一想到就相当美好。
“陆文兄弟，你来当我的伴郎怎么样？”江胖子问道。
“当然可以。”陆文欣然同意。
克里斯汀娜则适时询问夏初洛是否有兴趣做她的伴娘。
虽然才认识不到一个小时，但两人还算是聊得来。
夏初洛想了想自己这辈子估计也没多少机会穿上婚纱，于是便同意了。
“胖子，你该减肥了，注意三高问题，别让克里斯汀娜守寡。”她认真提醒道。
“得咧，没问题！”江胖子答应得很痛快。
陆文则建议道：“可以弄点减肥餐试试。”
“当然可以！不过……减肥餐是要在餐前吃还是在餐后吃啊？”
“……”
“一次吃两份是不是可以双倍减肥？”
“……”
……
这是个很平静的夜晚。
地面世界各个城市都相当平静。
或许是突如其来的区域停战，让所有地底种族都多了些思考。
这一夜，地面上的枪声少了很多。
每一座地面城市的居民都勉强睡了个安稳觉。
但高层世界却在积累了三个月的舆论后终于爆发出来了。
“尹龙先生将近三个月没有露面，他是在心虚吗？上一次的三方会谈，他同样没有露面，反而用一场急促的‘天国降临’来拖延时间，他在畏惧什么？”
夜晚人头涌动，密集的人群涌向皓月大厦。
越来越多的质疑压在尹龙与皓月的头上。
支持尹龙的声音也在减少。
陆文与RA这段时间有过几次简单露面，并且提前对高层世界的居民透露了些许消息。
一些关于‘历史可能有误’、‘真相过于残酷’、‘尹龙是个骗子’这类的消息。
于是在三个月后的这个晚上。
全世界人民都会的传统艺能终于在高层世界爆发了。
【上街游行】
高层世界居民的诉求很简单。
“要么将现在战争的具体情况告诉我们，并且让我们参战，投入一切打赢这场战争，要么就让尹龙出来把一切解释清楚。”
“SA与RA两位肯定知道更多的消息，希望两位可以和盘托出，将真相告诉我们……”
战争爆发到现在，三个月时间。
各种传言像是长了翅膀满天飞。
高层世界居民的某些好战情绪也被磨得差不多了。
大量关于地面实力的消息也在高层世界间不断流动。
当然这些消息有很多是陆文故意释放出来的。
“我们下面那座中心城看起来实力很强大对吧，但中心城只是地面世界的九座城市之一，不要再盲目自信了，整个地底的实力加起来顶多也就能打平地面的两座城市……”
“听说这三个月的战争，根本没有对地面主要城市造成太大的影响……”
各种令人丧气的消息在高层世界传播的范围越来越广。
失望、不甘、无可奈何等等情绪在居民之中发酵，所有人都像是负面情绪掩盖的火山。
最终导致了这场爆发的大游行。
由于尹龙是仇恨与战争的主导者，他又在战争后消失了三个月，所以这次游行的矛头直指皓月。
诺大的皓月大厦被围了个水泄不通。
“请大家不要激动，尹龙先生只是一直忙着指导地面的战争，所以抽不开身，他很快就会给大家一个交代的。”
皓月的工作人员焦头烂额，举着大喇叭站在人群高处大声解释。
即使他们自己也不知道尹龙这三个月到底去哪儿了。
人群中有人高举着牌子，大声吼道：“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为什么不让我们知道战争的细节，是因为我们快要失败了吗？”
“当然不是！我们不会失败的！”
皓月的几个实权负责人也在高处大声安抚民众情绪。
他们的地位足够高，所以知道目前战争的真实情况。
这场战争必败无疑！
事实上他们目前比这些普通居民还要焦虑，如果地面战争败了，他们这座漂浮在天空的陆地肯定会在最后被清算，到时候一个人都逃不了，甚至已经无法再回到地底。
但他们不能表现出任何负面情绪。
如果连他们都乱了，就彻底没希望了。
就在民众情绪越来越高涨的时候，整个皓月大厦的灯光突然全部亮起，让整个黑夜看起来如果白昼。
【一切都在掌握之中】
【我们会赢得最终胜利】
【不要担心】
皓月附近所有空中的虚拟广告突然出现了这样的几行字。
璀璨耀眼的字体让所有人暂时安静了下来。
接下来，只见皓月大厦后方的广场突然下沉，开裂，巨大的噪音隆隆作响。
灯具摇晃，湖水起波澜。
整个世界似乎都在震颤。
一辆辆庞大的飞行载具从地底升起。
那上面满载着适用于战斗的类人机械。
粗略看去，至少有十多万。
各种半透明的玻璃，可以看到那些类人机械都长得一模一样，脸色淡漠，一对对死寂的眼睛里闪烁着冰冷的蓝光。
这是地底最强战力的一部分。
皓月的高层人员此刻都在耳机里听到了尹龙的声音，顿时齐齐松了口气。
他们高声说道：“大家看到那些类人机械了吗？皓月准备派出他们去支援正在地面作战的种族，这只是第一批支援，后续还会有更多……”
“这场战争我们必胜！”
“请大家先回去吧，还不到上战场的时候……”
这场大游行一直持续到天微微亮。
在皓月众多高层的极力保证下，所有居民暂时散去了。
这一批类人机械大军确实勉强起到了安稳人心的作用。
三个公司的大厦距离并不遥远。
陆文一直站在繁星大厦的顶层办公室里，背负双手，透过巨大的落地窗看完了整个过程。
“又拖延了一次，尹龙想必也没有太多后手了，他会逃到哪里去？”
这段时间他吃透了整个地底世界的实力。
通过三个月来战争的表现，以及各种数据的分析对比，陆文大概能得出简单的结论。
快结束了。
第三百九十五章 黎明
黎明。
并不静悄悄。
中心城的防空系统发出警报，一枚枚导弹带着漂亮的尾焰升空。
在这个黑夜与白昼交接的时间点，伴随着巨大的轰鸣，天空中燃起灿烂的烟花，火光升腾，黑色烟雾弥漫。
被爆炸声音进行的居民们纷纷走出家门。
由于那些诡异植物的缘故，中心城这一两个月来都没有听到枪声与炮火，所以还算是安静。
“是那些机器人又打过来了吗？”
“在黎明行动，不像是那些机器人的作风，他们在晚上行动更好。”
晚上人类肉眼受限，但机械族没有太多限制。
人们纷纷抬头看向爆炸声传来的方向。
更多的防空导弹也在向着那个方向发射过去。
“是天空中那座城市，他们派出援兵了，快看那些飞行载具。”
“那座城市的领导者也太智障了，居然让那些飞行载具掠过我们的城市上空，而且还飞得这么低。”
“怎么感觉这些入侵者的领导者根本就不太在乎这场战争的输赢……”
人们议论纷纷。
天空中，一辆辆运载类人机械的飞行载具正在掠过中心城的区域。
看其方向，应该是要去莫乌市，支援那里的混合区。
莫乌市目前受到的损失最小，这批类人机械支援那里也说得过去。
但最终只有70%的飞行载具驶出了中心城的范围，别的都在天空中化作灿烂的花火，然后燃烧着坠落。
中心城的居民发挥了传统艺能。
【捡垃圾】
趁着黎明的光景，勤快的民众纷纷跑向坠落地点。
能够捡到大半完整的飞行载具最好，肯定能卖个好价钱，毕竟这是另一个文明的科技。
就算没有飞行载具，如果能能捡到些武器，或者俘虏几个还没死的对方士兵，也是相当划算的。
就在太阳彻底升起的前夕。
第一波居民跑到了其中一个坠落地点。
这个坠落点的飞行载具已经破烂不堪，成了一对废铜烂铁，没有任何价值。
至于里面那些士兵……
“是仿生人？”
所有人都失望了。
他们本想见一见某些特殊的种族，电视上现在经常有报道别的城市正在经历的一切，有蓝种人，有矮人巨人等等……
而中心城的居民已经平静太久了，之前战争时候，面对的也只是一群冷冰冰的机器人。
可现场地面上。
这些断手短腿，残破的躯壳，流淌的蓝色血液以及与人类相差无几的外表，无一不在说明，刚才天空中那些军队是由仿生人组成的。
“那些地底的入侵者居然也拥有仿生人技术？”
不少居民在失望之余，有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要知道在整个地面，经历八十年的发展，也就只有碧蓝与芯红两家公司拥有这类技术。
而且还有传言芯红的原始技术是从碧蓝偷的。
“唉，连一把武器都没有，白来一趟。”
人们失望摇头，随后纷纷散了回家去。
地底世界的神秘面纱已经被揭露得差不多了。
对于各个城市的领导者而言，今天这些仿生人算是不怎么意外的小惊喜。
中心城的地面部队很快赶来。
所有坠毁点被围住，后续研究有条不紊展开……
……
莫乌市郊区。
诺大的混合区地盘。
经历三个月战争洗礼后，这片混乱的区域变得安静了许多。
老弱妇孺都被安排后撤，离开了最前面与莫乌市城区几乎接壤的地方。
小孩妇女被送回地底。
真正有战斗能力的则被集中起来训练，所有三层楼的领主在这几个月内都感受到了沉重的压力。
他们能通过这三个月的战斗看出某些问题来。
“我们赢不了，没有任何希望！”
说话的是一位改造人三层楼领主。
这不仅仅是他一个人的情绪。
这种悲观的情绪已经蔓延到了整个混合区。
三个月内，混合区已经派出了三十多批次的战士，近百万混合族群士兵，拿着简陋的武器，通过各种方式，要么是正面强攻，要么是偷偷潜入，最终有一部分进入莫乌市进行破坏，这些人里面又有少量的成功回来了。
他们带回来的消息很沉重。
这是一座接近两亿人口的大城市，人数抵得过整个地底世界，而且科技高度发达，经济与军事能力都能够碾压混合区。
混合区薄弱的优势，仅仅就只是多数人的复仇意志与一腔热血。
“这座莫乌市已经将前线的民众都转移到了地下，每一个地下入口都有大量士兵防守，我们没有纯人族，混不进去，哪怕是改造人也无法通过他们的身份识别系统……”
“现在我们对他们民众的杀伤能力越来越低了，许多居民区人去楼空，而我们的战士与他们的士兵差距实在是太大，单兵素质很难弥补，一旦正面遭遇……”
这位三层楼领主无卡奈何阐述着现状。
莫乌市一个士兵的全身装备，如果拆解下来，或者说用金钱来衡量，可以抵得过十多个混合区的战士装备，这就是差距。
如果从高处往下看。
整座莫乌市受到的破坏还是相当大的。
无数高楼大厦倒塌，没有倒塌的也布满弹孔，肯定无法继续使用了，各个重建工程被迫停工，除了医疗等少量必要的行业，别的行业都停了，经济下滑严重。
这座城市受到的表面破坏，远大于上次的仿生人暴乱。
每一个大区都像是经历了末日的洗礼。
这就是巷战的威力。
毕竟城市成为战场，随便一发炮弹就能摧毁小半栋居民楼。
但伤亡人数却远小于上次的仿生人暴乱。
外部的进攻终究还是抵不过内部的瓦解。
“现在看上去是胶着的战争状况，但实际上，我们与高层世界断了联系，缺乏弹药补充，顶多还能再坚持两三个月。”
“足足三个月了，为什么一点支援都没有？我就不信高层世界那些老爷们不想赢得这场战争！”
混合区这些三层楼领主们，最早制定的战略，是通过大量平民伤亡，拖垮莫乌市。
但现在莫乌市没有被拖垮，他们自己反而开始疲惫了。
主要是高层世界没有任何消息。
混合区所有人都看不到未来与希望。
强撑下去只是让更多混合区战士送死罢了。
“我们在莫乌市的战士为我们带回来的最新消息，北方那些白毛已经停战了。”
“那些该死的玩意，就这么投降了吗？”
混合区包含了各个种族。
现场有白毛人族的三层楼领袖。
听到这个消息后，不由得低声咒骂，感觉脸上无光。
“不。”
另有人安慰道：“并不是投降，而是双方协商停战，那些白毛并没有失败，他们只不过是……”
“是什么？”
有人问出了问题。
也有更多人沉默。
他们其实都清楚停战的情况。
这三个月来，混合区收集了很多相关历史的消息。
这些消息很真实，但对于地底的所有种族而言，则相当残酷。
“话说……你们相信那个所谓的天国降临吗？”
这个话题终究还是被挑开了。
能坐上三层楼领主的位置，代表这里每个人都在高层世界有特殊人脉。
他们可以获取到比普通人更多的消息。
得到的消息越多，心里的疑惑也就会越多。
不仅仅是盲目的质疑。
“不信……又能怎么样呢？我们终究不是掌权者，只是别人手里更高级一点的奴隶而已，而且现在断了联系……连质问的机会都没了。”
不远处战火依旧，枪炮轰鸣。
三个月来，所有人都从一腔热血，慢慢转变为现在的迷茫与自我怀疑。
“如果我们选择停战，地面这些人类会怎么对我们？”
“不要想太多，我们没有停战的权力。”
“再等等吧……看北方那些白毛的结局如何。”
众多领袖怀疑与焦虑中结束了这次会议。
黄昏时分。
安静了太久的混合区发出了这几个月来最大的一场欢呼。
所有人都看到了天边那些熟悉的飞行载具。
有人激动高声道：“是高层世界的支援，我们终于不是独自战斗了！”
昏黄的地平线上，落日西沉。
成百上千巨大的飞行载具逆着绯红阳光急速驶来。
这让不少已经感到失望的混合区居民重新燃起希望，他们看到了高层世界领导者对这份战争的关注与决心。
但所有三层楼领袖看着那些飞来的支援，都再一次陷入了沉默。
他们没有欢呼。
甚至生不出任何高兴的念头。
这十多万类人机械大军，面对庞大的莫乌市，也只不过是杯水车薪罢了，顶多能将战争变得更残酷一些。
越残酷的战争，伤亡也就越多，最后和谈的希望就越渺茫。
“这个世界，除了九座城市的土地，以及我们不远处那个仿生人第二城，别的地方都是无人区，风沙肆虐，生命干涸……”
“就算真的和谈，地面会有我们的立足之地吗？”
带着深深的忧虑，三层楼领主们接纳了这一批类人机械大军。
当天晚上。
类人机械大军加入战斗。
趁着夜色掩护，这些类人机械比机械族的机器人更强大，更有组织性，目的专一。
莫乌市城区边缘的士兵们顿时感到压力倍增。
“对面怎么突然变强了这么多？”
“是因为黄昏时候那些增援吗？”
“该死，是仿生人！”
夜幕浓重。
强大的类人机械军团几乎是瞬间就突破了一处防守力量薄弱的防线。
枪声四起，炮火轰鸣。
刺鼻的硝烟让这个夜晚变得更为残酷。
在短兵相接的过程中，士兵们看到了这些类人机械麻木冰冷的脸。
“不是仿生人，今天早上中心城发来了消息，这是入侵势力的机械军团。”
“入侵势力居然也懂仿生技术？”
好在中心城通知得足够及时，所以莫乌市并没有第一时间以为是仿生人与地底势力联手。
但莫乌市还是轻视了这些类人机械。
比五代军用仿生人更强的战斗能力让陆地部队吃尽了苦头。
这些机械怪物随意一拳就能击碎士兵的骨骼，力大势沉，速度更是奇快无比，在黑夜中来去无踪。
战争难度升级了。
陆文曾经在地底世界电车上面对过的困境，被完美移植到这些士兵身上。
如果手上没有热武器，只是短兵相接，血肉生物面对这种力量、敏捷与防御都点满了的机械怪物，只能被屠杀。
一晚上的战斗过去。
黎明到来。
莫乌市十多个方向的防线失手，类人机械涌入城市之中。
更惨烈的巷战开始了。
“组织更多的居民转移到地底。”
“地底空间已经不够用了。”
“总得有别的安全的地方……”
地面所有城市已经承平八十年，早年战后留下的防御工事早已经腐朽不堪，新的防御工事并没有考虑到这些年增长的人口。
残酷巷战导致居民的死亡人数开始飙升。
这些类人机械可以在高楼大厦的墙体上快速攀爬，挨家挨户寻找城市居民。
他们携带的电磁武器能对无人机造成了极大的干扰。
一辆辆莫乌市所属的小型无人机失去控制从天而降，摔成破铜烂铁。
仅仅一天的时间，莫乌市的战局就发生了逆转。
莫乌市的地面部队所属士兵们，只感觉敌人的战斗力瞬间强了无数倍。
措不及防。
前三个月的敌人都像是贫民窟出来的，装备老旧，指挥混乱，战斗力相当低。
但这些携带者高科技的人类机械，让他们有一种面对十多万钢铁侠的感觉，即使这些玩意并不会飞。
“我们的地底工事被攻破了一个！”
突如其来的消息像是一记重锤，重重打在所有人心头。
这意味着里面的平民都不太可能幸存了。
战争的难度与惨烈程度在这一天连续升级了好几个档次。
三天后。
陆文等人从克里城返回莫乌市。
这座城市比他们刚走那会，残破了无数倍。
黄昏的暮色笼罩在破烂不堪的城市街道上，建筑成为废墟，水泥块与玻璃渣子散乱一地，机场周围满是枪声与炮火。
浓浓的黑烟在城市各个角落里升起。
很难统计这三天来到底死伤了多少平民，或许比前三个月都还要多。
“去联系无人区那个九号，我们也需要转移居民了。”
第三百九十六章 第二城
心情复杂。
当初所有主战派现在都很纠结。
就在莫乌市不远处的无人区，有一座大城。
现在人们所熟知的仿生人第二城。
在那座城市刚刚建立没多久的时候，莫乌市这边的主战派就已经开始密谋，要在某一天把这座城市摧毁。
事实上他们差一点就成功了，只是陆文碰巧带着陆地最强的贝克城仿生人大军及时赶到。
在这场黄昏的临时会议上，每个人表情不同。
有人反复表述：“我们的情况与西方那边完全不同，西方那边是真的支撑不住了，已经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力，所以才会去求助于仿生人，但我们完全有能力把现有的入侵者都消灭。”
“事实上，就算这些入侵者再多十倍，我们也能完全消灭，这只不过是时间问题而已！”
一座将近两亿人口的现代化大城市。
军事与经济都是地面世界的顶尖水准。
常态陆军规模就超过了六十万，还有数百万只是入伍两年就退伍的预备役，武器装备充沛，各个军事工厂日夜不断产出。
而对方的类人机械终究是有限的。
诚如刚才发言的那位所说，就算再来十倍的类人机械大军，以他们身处的这座钢铁丛林为战场，经过日复一日的残酷拉锯战后，最终的胜利也只会属于莫乌市。
“现在是战争时期，放下个人偏见与政治成见吧，没必要拿居民的生命来消耗对方的实力。”
莫乌市陷入了与之前西方一样的情况。
反对与支持联系仿生人的分成了两个派系。
这一次或许是真的没有任何利益相关。
纯粹是站在个人角度以及城市角度来考虑的站队。
双方各执己见，彼此喷着唾沫星子。
魏伯安自然是支持去找仿生人，转移莫乌市居民，但奈何反仿生人的势力根深蒂固，许多老顽固都是反对仿生人的。
这种成见从八十年前，一代产品A01展示在所有人面前那一刻就已经开始了。
积累了足足八十年的反对情绪。
“你们要找那些仿生人就去找吧，反正我是坚决不会的，最后总会有一批人被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
“我也反对，正是这种战争时期，才能更考验人类的意志，我们从远古时代到现在，什么时候真正依赖过机械了？”
在反仿生人的群体中，还有一部分是反科技的。
他们反对包括仿生人在内的一切高科技。
某些人觉得这些科技都是虚假的。
另一些人则认为再这样下去，人类对机械的依赖越来越强，自身进化停止，总有一天会被机械所统治。
为此他们还费尽心思编出了‘人类退化论’。
比如人类以前可以靠自身顽强抵御各种病痛，后来却需要依赖青霉菌这类真菌产生的抗生素来存活，仿佛人类族群需要与别的种族产生某种特殊的共生关系才能生存繁衍……许多人觉得人类整个族群正在变得弱小，越来越需要依靠身外之物，科技的繁荣正是这种现象的最好解释。
很多观点其实都站不住脚，但总是有一小部分人深信不疑。
“这些人争来争去可真有意思，一个个都站在道德与情感的制高点，说起来，这些政客其实才是最强大的键盘侠。”
夏初洛淡淡抿了口茶水，继续看戏。
她的表述确实没错。
这些政客有知识有文化有地位，喷人的功力更是尤为出众，经常隔着网络平台互喷，可以称为莫乌市最顶尖的一群键盘侠。
现在只是从网上转移到了线下。
自从仿生人暴乱开始后，高度的忧虑与焦躁让这一届的政府面临了八十年来最大的压力，许多人不再戴着那副虚伪的微笑面具，经常在繁忙的日常工作中互喷。
“你说我到时候穿什么样的婚纱好？”夏初洛将正在浏览的手机图片放在陆文身前。
“他们吵得这么激烈，你居然在关注这个？”
江胖子的婚礼还有好几个月，陆文觉得现在关注这些未免也太早了。
战争何时结束尚且未知。
尹龙那个老家伙也不知道躲哪儿去了。
唯一能确定的是尹龙在高层世界。
但高层世界这么大，一个小老头想藏起来很容易。
“我想你有办法让这些家伙停止争吵吧？”夏初洛问道。
“为什么这么说？”
“毕竟你才是那座城市的主人，查一查最近有哪些莫乌市的居民入驻是件很容易的事。”
战争前期，刚开始一两周的时候，莫乌市就已经有富商拖家带口来到仿生人第二城。
这三个月来，陆陆续续又有许多莫乌市的居民过来了。
陆文只是象征性收取了部分费用。
能在这时候想到通过仿生人城市避难的，几乎都是消息十分灵通，并且对仿生人相当信任的一群人，比如碧蓝工程师们，抑或某些莫乌市高层。
普通人想不到这一点。
他们消息不够灵通，根本不知道仿生人第二城已经可以居住了。
既然夏初洛都已经说明了，陆文也就不再藏着掖着，他低声说道：“目前有个很有意思的现象，那群反对仿生人的家伙，有很多人都悄悄把自己的家人转移到仿生人第二城了。”
“确实很有意思。”
这群狡诈奸猾的老政客，永远不知道他们脸上到底戴着几层面具。
现在看似已经吵得面红耳赤了，但谁知道又有多少人是装出来的呢？
两人饶有兴致看着他们争吵。
甚至想来点爆米花。
这场争吵持续一个多小时后，双方可能是觉得表演得差不多了，彼此的语气也都温和了些。
但关于是否要向仿生人求援这事，依旧没个定论。
于是陆文出场了。
他看向反仿生人阵营中的一个老头，面带微笑问了一句：“严涛先生，您为什么要反对向仿生人请求支援呢？”
只见那位老先生神色严肃，冷哼了一声：“我们是人类，是仿生人的造物主，怎么能向那群麻木的机械求援？”
这话说了跟没说差不多。
但大概意思混合着冰冷的语气表达出来了。
于是反仿生人阵营这边的众人纷纷鼓掌，表示支持。
于是陆文的微笑更灿烂了。
他柔声询问：“那么严涛先生，为什么您要暗中将自己的家人送到仿生人第二城呢？”
严涛的脸色顿时就变了，他沉着脸，声音中含着怒意：“你私自调查我？”
“身为第十五区执行局总长，我有权利直接调查您的资金往来，如果您觉得不高兴，可以请您的律师来跟我探讨这些问题。”
就在前不久，陆文升职了。
第十五区只有旅游业，在这里任职除了养老没别的作用，上一任总长又是个贪腐极其严重的，留下一个烂摊子。
所以陆文就在魏伯安的运作下，顺理成章升级了。
连个反对的声音都没有。
战争结束后还会有一次议员换届，到时候陆文还会再多一个身份。
魏伯安想必也是受够了这些跟他意见不合的老政客，所以在组建他自己的班底。
会场内。
严涛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实在是无话可说，最终只能冷哼一声愤愤坐下。
这就是默认了。
他把自己的家人悄悄转移到了仿生人第二城。
于是支持仿生人的阵营顿时兴奋了。
严涛显然并不是个例。
当陆文的视线在反仿生人阵营这边移动时，大部分人要么低下了头，要么将目光转移到别的地方，很少有人敢跟他对视。
两个阵营的对峙就这样被打破了。
“明天就开始转移居民吧，不能再拖延了，不清楚对方是否还有更多的机械军队。”
……
会议结束。
整座城市继续有条不紊运转。
枪声在各个角落里响起，距离议会大厦相当近。
每个老政客都拉了一堆保镖保护自己。
怕死是人的天性。
大厦前的广场上还有几具没有被收走的尸体，好在现在天气转凉，血肉并不会腐烂得那么快。
魏伯安笑着走到陆文身侧，伸手把住他的肩膀，两人像是一对相识多年的亲兄弟。
“咱们莫乌市转移的居民就交给你负责了，给他们安排的住宿一定要比西方那些家伙好。”
“这事你去找九号啊，找我陆文干什么？”
“都这时候了，你还在装？”
“……”
陆文看着远处昏黄闪烁的街灯，无奈叹了口气。
“这场战争再持续几个月，全世界的人都得往我那个小破城跑。”
魏伯安笑着说道：“谁叫你现在就有这么大的能耐，那话怎么说来着……能力越大，责任越大。”
陆文则回道：“看过《蜻蜓侠》吗？”
“怎么突然问这个？”
“电影里主角的叔叔中枪后，倒在地上对主角说：‘能力越大，妞就会越多’。”
“这是个正经电影吗？”
……
莫乌市的大转移就在第二天的黎明开始了。
只需要转移部分居民。
主要是被那些类人机械严重渗透的区域。
至于别的区域，目前暂时还算安全。
有民众自发组织在城市的后方巡逻。
他们握紧手里的枪械，其中有不少人都是退伍回来的预备役，只想尽自己一份力量保卫这座城市。
还有的虽然没有太多战斗能力，却也想尽办法出一份力。
“与那些入侵者靠近的前线已经开始撤离居民了，前方的区域将会彻底成为交战的场所。”
“大家都打起精神，不要松懈，会有越来越多的入侵者突破前面防线，进入我们的区域……”
自发行动的居民们热情高涨。
街边有许多店铺依旧开张。
有的为那些巡视的持枪巡视的居民提供热水与食物，还有的提供暂时休息的地方，也有人免费为他们修理破损的车辆或是改造后的机械身躯。
陆文随意漫步在街道上。
他身侧是来来往往不断巡视的民众与车辆，烟尘滚滚，轰鸣不断，枪声在很远的地方不停响起，硝烟在天空弥漫。
这里的气氛比前线区域缓和一些，但也能感受得到许多人的紧张。
有的人见到他还会打声招呼。
陆文会点头回应。
这具身体目前只是四处看看。
他绝大多数精力都集中在仿生人第二城那具九号身体上。
“城市还是不够大，需要继续扩张。”
金钱、人口、武器装备、城市规划……
海量的数据在陆文的大脑中流动。
也幸好他目前拿到了A00的权限，所有数据中心供他使用，不然现在陆文估计已经宕机很多次了。
皱眉思索之际，陆文不知不觉走到了一个比较熟悉的地方。
【凡世机修厂】
很亲切的五个字。
这里是云扬工作的地方。
这个年轻人是陆文开机后遇到的前几个人类，有过不少交集。
机修厂门口摆放着最近的广告牌，上面写着“免费为巡视队伍修理汽车以及机械身躯”这类的话。
几个月没见，云扬依旧是那个样子。
比较瘦弱，坐在机修厂门口。
这场战争让大部分行业都停了，街上除了巡视队伍也没别的人，所以他现在的工作很轻松。
事实上他是自愿来的。
在提出帮助巡视队伍修理机械装备后，这个机修厂的老板就把钥匙给了云扬，并且叫他注意安全。
才结婚没几个月就碰到战争，这个年轻人也算是不太幸运了。
陆文走上前，笑着问道：“跟妻子闹矛盾了？”
云扬惊讶，问道：“这是怎么看出来的？”
陆文指了指他左手无名指。
“有戴戒指的痕迹，但并没有戒指，你把戒指取了下来，这对于一个刚结婚几个月的新婚丈夫而言并不正常，所以我猜你们小夫妻是出现了感情问题。”
“确实是。”
云扬微微叹气。
他说自己在结婚前与那位新娘并没有见过几次，毕竟是双方父母牵线的。
结婚后，各种生活琐事暴露出两人的性格并不合，可以说相差甚远，连蜜月期都没度过，就开始了分房而居，现在云扬更是每天都睡在机修厂里，已经很久没回去了。
陆文在他们结婚前就很不理解为什么这个年代了，结婚这种事还得要父母牵线，不过毕竟是别人的私事，他也不好干涉。
他询问道：“仿生人第二城已经开始接纳莫乌市居民了，你可以带着家人一起过去，我与那边的仿生人关系很好，可以给你安排一个比较舒适的住所。”
云扬犹豫了一会。
他自己可以留下，但家人毕竟是很大的牵挂。
他沉声道：“也好，那就麻烦了。”
这位年轻人选择留在莫乌市，直到战争结束。
陆文则安排他的家人在当天飞往第二城了。
……
战争就这样又过了一个多月。
时间来到十二月二十四号。
圣诞节前夕。
平安夜当晚。
繁星亮起，大雪纷飞的时候。
接连又有两片区域停止了战争。
长时间的战争令所有人都感到了疲惫与厌倦，和平的序幕正在缓缓拉开。
第三百九十七章 虚假与真实
平安夜的气氛很祥和。
星夜璀璨。
纷纷扬扬的雪花在世界各地洒落。
灿烂的灯光在破烂城市里亮起。
世界各地的战争都有默契停了，其中两片区域借着这个节日的气息，更是提出了永久停战的想法。
一个是东方，另一个是北方库尔斯市。
蓝种人与黑毛人族选择停战。
至此，加上中心城，整个世界已经有四片区域停止了战争。
西方的民众也已经转移了大半，这两座城市的枪声越来越少，似乎矮人与畸形人也都感觉疲惫了。
和平的气息在这个宁静夜晚悄然蔓延。
第二天。
地面世界的圣诞节。
又一次全面会议召开。
这次的气氛没有以往的紧张，有几位议员甚至身着圣诞老人的服装，显得可爱又滑稽。
库尔斯市这边的发言人正是这些圣诞老人之一，看得出来他们还在为了停战庆祝。
他也意识到这里还有别的城市还在战争状态，于是笑着摘下圣诞帽子，说道：“现在来综合一下已知消息吧，我们这里了解到，对方的高层世界有三个实际领导者，SA一直在沉睡，战争开始前一天才苏醒，高层世界还没有流传出任何照片与视频信息，整个地底就四分五裂了，至于那位RA，同样很神秘……”
各个城市交换了已知信息。
这里只是简单交换，方便商量。
其实大多数地底信息已经被探查得差不多了。
唯一令地面城市感到意外的，是三个领导者之中，皓月领导者的身份。
“这位尹龙先生，如果我们记错的话……是莫乌市居民吧？”
现场有不少人都还记得这位碾压了一个时代的天才。
后来，尹龙转去写作之后，整个世界上就再没有出现过与他拥有相同才智的人。
有人说夏天正应该算同一个等级的天才，但夏天正死得太早，而且大多数时候都在从事见不得光的活动，还被那时候的浮空城列为最大的打压目标。
魏伯安负责回应。
他认真说道：“确实是，而且相貌与那位逝去的尹龙先生一模一样。”
克里城这边负责人补充道：“白毛人族这边给我们提供了很多资料，他们说地底世界这些年来高涨的仇恨情绪，有很大一部分都是尹龙在推动。”
“并且，他们表示尹龙就是地底世界的居民，我们这里还有一本书，叫《龙的自传》，记载了尹龙的一生。”
“那么现在问题来了……”
一个死人，为什么还能在地底世界继续蹦跶？
答案很明显。
假死。
由此可以推断，尹龙有一个大计划，而且已经执行了很多年了。
现在已经来不及去思索尹龙当初是怎么制造的假死，时间有限。
在场众人都很聪明。
在结合所有相关消息后，他们简单得出结论。
“尹龙想通过一场大战，成为这个世界的主宰者？”
这是地面头一次认真讨论尹龙这个人。
……
这一个多月来。
高层世界针对尹龙的游行相当多。
有人提出尹龙可能已经害怕战争失败，所以在准备逃离了。
还有人指出尹龙或许根本就不是地底的人。
值得一提的是，这个消息是陆文故意放出来的。
由于尹龙在高层世界的影响太深，如果陆文不加以引导，这个世界的居民很难想到尹龙的出身。
就在圣诞这天。
双层天幕挡住了纷扬的雪花。
冰晶融化为雪水，顺着透明的天幕缓缓流淌。
高层世界的居民没有享受这一份畸形的温馨。
针对尹龙的又一次游行开始了。
这一次，尹龙再次派遣出一批类人机械军队，飞往莫乌市，看起来态度很强硬。
但这一招连续用了几次后，效果就不那么明显了。
“尹龙先生准备什么时候才把真相说出来？”
“已经四个多月了，尹龙是真的逃了吗？”
“……”
上千万人的舆论压在皓月身上。
所有高层都焦头烂额。
他们心里更没底。
尹龙到底去哪儿了？
以这个老家伙的性格，没道理四个多月了还不露面。
若不是尹龙时而会传出一两声指令，能让人勉强感到心安，恐怕这些皓月的实权高层也早就坐不住了。
于此同时，曜灵的RA这段时间相当活跃，上节目接受采访的次数越来越多，而且他也有意无意透露了更多有关尹龙的消息。
就在大游行的这个圣诞节。
RA又露面了。
他最近现身的次数几乎快要接近尹龙消失之前。
“我想大家这段时间想必都很焦虑，想知道地面世界的战争到底怎么样了。”
这一开口，就抛出了一个重磅消息。
直接勾起了所有人的好奇心。
比起尹龙的去向，战争是更令人关注的。
“首先要告诉大家的一点是，我跟尹龙虽然都是老头，但我跟他的性格完全不同。”
节目上的RA笑起来还算慈祥，毕竟年轻时长得帅。
颜值高的人总是更容易得到青睐。
尹龙的外貌比RA差了不是一点半点，陆文印象里的尹龙真就像个行走的干尸，大半夜走在街上能把人吓到心脏骤停。
“尹龙喜欢鼓吹复仇，喜欢在人前提前那段……暂且称之为‘历史’的东西，这其实也符合大多数居民的心态，但他从未在你们面前提起过地面世界的真实实力，哪怕他写的那本所谓的自传里，也对地面实力没有太多阐述，所以这些年来……”
如果知道地面世界城市的真实实力，想必所有人复仇的焰火都会被扑灭一半。
当差距过大时，所谓的复仇就只是无谓的牺牲。
这场战争甚至根本不会出现。
但尹龙一直忽略了实力对比，他还极力鼓吹地面的衰弱，经常挂在嘴边的，便是八十年前那场差点让地面人类直接灭绝的战争，以及前不久才发生的仿生人暴乱。
这就让大部分民众产生了“地面世界不过如此”的想法，毕竟地面世界那些城市竟然连机器人的暴乱都镇压不了。
节目上的RA微笑道：“我知道大家现在都很迫切想听到地面的消息，但……我们不妨先来聊一聊现有的历史，有关那个‘天国降临’。”
……
高高的信号发射塔在高层世界竖起。
这是专属于地底世界的信息传播方式。
与地面世界稍有不同，但大概原理都是一致的。
就在这个平静的圣诞节，位于地面上的八个种族区域，包括混合区，终于在时隔四个多月后，接收到了来自高层世界的消息。
同样的，这段消息也被地面世界截取到了。
通过无线方式远距离传播的消息，很容易被截取，而且信息在传输过程中受到的干扰相当大。
但毕竟不是下达作战指令。
只是传递节目消息。
“高层世界终于来消息了，是要指挥我们作战吗？”
目前还没有停战的几个种族纷纷打起了精神。
至于停战的三个种族，则分别给地面世界的城市发来了消息。
如果真的是战术安排，至少可以避免一些损失，减少双方的仇恨值。
但视频里只是出现了RA那张老脸。
并不是指挥作战，也没有提起任何增援，于是好战的地底种族领导者失望了。
但这一次节目访谈的意义非同小可。
即使并不是任何战争相关的，有关“历史”的话题还是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伴随着RA的讲述，一些异样的情绪开始在不少地底种族居民的心理泛起。
有人激愤高喊。
“我们的历史怎么可能是假的，几百年来的屈辱都是骗人的吗？”
“即使历史真的有问题……可现在经过了几百年的时间，谁又能辨别所谓真与假呢？”
也有人疑惑。
“如果是这样，那么真实的历史是什么样的？”
但RA并没有在这次节目访谈中提起。
他只是通过地面世界这些年来的发展历程，来告诉所有人，不存在所谓的‘天国降临’，根本没有能够横跨宇宙的太空舰队。
没有说那份真相。
现在还不是时候。
战争全面结束那一刻，才是最完美的时机。
那也是尹龙最后的机会。
那个老家伙应该没什么后手了。
RA这次的电视访谈持续了相当长时间，一直到这个圣诞节的傍晚。
这一天的枪声几乎消失。
在黄昏的绯红夕阳下，各个地底种族的领导人站在飞扬的大雪中，神色复杂，正在消化RA告诉他们的一系列历史相关情况。
“我们来讨论一下吧。”
这个平静的圣诞。
RA节目访谈结束两个小时候。
经过高层讨论，西方的畸形人族决定停止进攻。
这样一来，世界上已经有五个停战的区域了。
第二天。
各个城市组建临时小组飞往西方。
这些畸形人族早先表现得十分好战，悍不畏死。
正如某个西方王室所说的那样，这些家伙就像是地狱爬出来的恶魔，与他们交战的士兵都需要具备十分强大的毅力与勇气。
所以众人对畸形人族宣布停战，还感到挺惊讶的。
陆文也在这些惊讶的人之中。
以他对畸形人族的了解，这个种族骨子里有一种自卑，但对外表现的却是愤怒与不屑，他们对纯人族有一种莫名的憎恨，或者说羡慕更合适，总之是很复杂的感情，而且他们对生命都不太珍惜。
按照陆文的推测，这个种族极有可能是最后停战的。
双方见面后，畸形人族的领导者简单阐述了他们选择停战的原因。
“这些年来，我一直在思考我们种族存在的意义。”
“我们种族取得独立的历史很久远，最初只是一些被抛弃的婴儿，他们天生畸形，不被纯人族接纳，于是慢慢走到一起，形成一个族群，我们曾以为畸形只是偶然……”
“但后来，整个种族内部，畸形人之间相互结合后，后代畸形的几率相当高，几乎成为了一种遗传，这让我们感到很不解，我们曾咨询过高层世界的生物遗传科学家，也派人到地面采集过正常婴儿的畸形概率……”
不应该有那么多畸形的人。
即使有，后代也不该有那么高的畸形率。
所以这个种族的每一任领导者都在思索。
到底是什么导致了这一切的发生？
“我们隐约觉得可能是人为干预，而能够悄然无息干预我们的，只能是高层世界，但……”
“但那个历史讲述得很清楚，我们畸形人族很早以前就存在了，可以追溯到那场天国降临，只是曾经地面无数种族之一，这让我们觉得更奇怪……”
能够成为领导者的人都不傻。
他们感觉隐约有些矛盾与问题。
但那段历史毕竟已经过去了几百年。
畸形人族最初的领导者早已经死了，也没人知道地底世界存在最初那段时间，到底发生了些什么事。
“我们自己种族，包括那些蓝种人、矮人、返祖人等等，每个种族的历史里，都没有最初的那一段，所以我心存怀疑，但我们没有反抗的权利。”
“直到今天，伟大的曜灵领导者RA说我们的历史是错误的，即使他并没有给出真正的历史，但……”
这些畸形人还是选择停战了。
他们的领导者表示，希望有更多的畸形人能活着等到那份真相到来。
这算是一个比较艰难的决定。
主动停战，意味着他们放弃了谈判中的主导地位。
……
时间一天一天流逝。
两个月转眼过去。
新的一年到来。
高层世界的皓月在这两个月内又相继派遣了两批类人机械支援混合区。
前后已经有将近五十万类人机械大军降临在混合区，协助对付莫乌市。
仿佛别的区域都不重要，或者尹龙这老家伙就认准了莫乌市进行破坏。
这也导致了一个问题。
这两个月内，别的地底种族由于没有支援，都相继选择停战了。
二月三号这一天。
一直与贝克城战斗的巨人族高举和平的白色旗帜，宣告着莫乌市以外所有区域停战。
世界迎来了前所未有的宁静。
“奇了怪，别的地方都停了，就咱们还在挨打。”
“注意用词，不是挨打，是反入侵。”
这两个月，莫乌市彻底被打成了废墟。
数千万居民转移。
由于莫乌市与仿生人第二城距离很近，因此转移起来相当快。
混合区也注意到了莫乌市转移居民的手段，还特地让一些类人机械部队袭击过仿生人第二城，但最终无功而返。
整个仿生人第二城被防守得相当严密。
魏伯安坐在残破的议会大厦上，目视远方。
今天的夕阳相当美。
这场战争已经持续了将近六个月，去年八月到今年二月，所有工业停止活动。
常年来笼罩在莫乌市上空的灰霾似乎消散了许多。
“陆文，你能不能算一算那些家伙还能撑多久？”
“一个月。”
第三百九十八章 两棵树
树。
两棵树。
一棵是梭梭树。
另一颗也是梭梭树。
湖水微凉，在春日的柔风中泛起一阵阵涟漪。
行人自由，步履缓慢，脸上多是微笑，看不到焦虑与急躁。
有恩爱的老夫妻在湖畔坐着，诉说容易被遗忘的过往。
也有年轻的孩子，手持风筝线在广场上奔跑。
这座被仿生人守护的城市很安全。
大半年的建设，让这座城市彻底屹立在这片曾经干涸的无人区里。
现在已是三月一号。
距离陆文说的一个月，已经过去二十七天。
就在这个微凉的清晨。
仿生人第二城正式突破一亿人口。
战争还没有完全结束，所以即使西方已经停战了，现在依旧不是让这些居民回去的最好时机，至少还得经过一次谈判。
同样是在这天清晨。
混合区的三层楼领袖们开了一个短暂的会议。
会议结束后。
他们高举和平的旗帜。
“是时候停战了。”
消息仿佛长了翅膀那般，不到一个小时就传遍了整颗星球。
于是整个世界沸腾了。
地表世界满目疮痍，大半年的战火让所有城市化作废墟，死伤无数，许多人永远失去了亲朋好友。
经济损失与死伤数量都已经超过了上一次仿生人暴乱所带来的。
这场战争对两个世界而言都称得上浩劫。
地底世界许多种族的青壮年都快被打光了，他们没有武器优势，所以只能靠人命去填。
混合区经过这大半年的战争，剩下的也都是些老弱妇孺，不复往日的热闹喧嚣。
战争带来的唯有伤痛与死寂。
“我们要宣布的不仅是停战。”
“自今日起，混合区更名为机械城，脱离高层世界，机械城的所有居民享有自由与民主，人人生而平等，造物者赋予我们不可剥夺的权利，包括生命权、自由权、追求幸福的权利……我们将组建和平的政府，不再接受高层世界控制……”
所有地底世界种族都没想到。
这个被称作贱民聚集地的混合区，战争持续最久的地方，居然在宣布停战后，做出了这样激进的举动。
这些三层楼领主无疑是对高层世界失望了。
他们要将所有权利抓在自己手中。
这其中最基本的，便是生存的权利。
然后才是尊严、地位以及一切可以摆脱‘贱民’或是‘贫民’这类称呼的权利。
在三月一号这一天……
所有三层楼领主做出了这个前无古人的决定。
这是一次勇敢的尝试，一个伟大的壮举。
他们独立了。
对于机械城而言，这是新世界的第一天。
“我们需要一次谈判，解决所有的事情。”
“战争，混乱，所有这些都该停止了。”
“机械城承诺不会在地面对高层世界动手时有任何行动。”
“巨人族承诺不会再地面对高层世界动手时……”
“矮人族承诺……”
“蓝种人族承诺……”
“……”
整个地底世界的战力，只剩下那片一直悬浮在天空中的高层世界陆地。
悬浮空中，并非没有对付办法。
成千上万的无人机携带导弹可以直接摧毁那片大陆。
现有的防空系统很难防守住整个地面世界的进攻。
但出于人道主义的考虑。
地面世界开了一个短会，决定先劝降。
“对方那个RA与从未露面的SA似乎并没有发动战争的打算，根据这半年来所得到的情报可以推测，现在这一切，都是那个尹龙一手挑起来的。”
“我想对方高层肯定也知道我们已经全面停战了，先给他们一点时间吧，让他们做出决定。”
“话说……有关地底世界的来历，你们有什么猜想吗……”
“不太好说，据他们自己说，地底已经有四百多年的历史，但这四百多年来，我们地面经历了无数次战争，文明几乎断代了，即使是八十年前的资料都丢失了很多，更别说四百多年前的……”
地面各个城市开始有条不紊进行恢复工作。
至于那些地底世界的种族，他们何去何从……
这个其实很简单。
无人区里，有很多废墟城市。
其中有一部分是红色的污染区，但大多数的辐射指标已经正常，甚至长出了花花草草，有淡水资源，这些城市非常适合居住。
地面世界这么大，并非只有九座城市以及仿生人第二城的选址是不会遭受极端天气袭击的。
这场战争过后，这颗星球的环境治理也该提上日程了。
……
高层世界。
这一天与往常没什么不同。
照样的游行。
这里的居民照样针对皓月与尹龙，展开新一轮的舆论讨伐。
他们尚且还不知道已经全面停战了。
需要有个人告诉他们这个消息。
于是RA再次出面。
“我们失败了，地面世界已经开始和谈，各个种族有独立的倾向，混合区更是已经宣布了独立，从此脱离高层世界。”
这是开战大半年来，高层世界居民第一次得到有关战争的真实消息。
或许也是最后一次。
以后不会再有了。
这个结果虽然来得突然，但大多数人已经有了心理准备。
开战至今已经将近七个月。
在这段时间里，陆文与RA一直在通过许多手段，散布消息，给大多数高层世界居民一个“接受战争失败”的心理暗示。
“这场战争，让整个地底世界种族损失惨重，只为了那个虚假的历史，这一切……都仅仅是因为一个人的挑拨罢了。”
“尹龙到底去了哪里？他还不出来谢罪吗？”
“根据可靠消息，地面世界有充足的证据表示，尹龙就是土生土长的地面居民，他把所有人都骗了，他只是为了利用地底的实力，所以才编造出如今这一切……”
越来越多的人相信尹龙就是地面世界的人。
被欺骗的感觉让他们十分愤怒。
人们闯进各大书店，将尹龙的自传撕成碎屑。
漫天纸屑飘扬。
还有的将路边尹龙的海报扯烂，将商店里有关尹龙的吉祥物也砸了个稀碎。
各个企业宣布将停止播放与尹龙相关的广告，各大电视台更是撤下了所有与尹龙相关的采访报道视频。
第三百九十九章 黄昏
失败带来的怒火彻底点燃了高层世界居民。
压抑的大半年的情绪也终于在这一天爆发了。
人们怒气冲冲跑向皓月大厦要人。
这栋宏伟的建筑在这一天，遭受了有史以来最严重的一次破坏。
愤怒的人群冲进大厦大厅，不顾大厦内部皓月员工的阻拦劝阻，将一切视线之内的东西砸碎，暴力的行为从最底层一点点蔓延到顶层。
“尹龙那个老骗子到底去哪儿了？他前不久不是才派出了一批类人机械军队吗？”
“你们皓月的高层总得给个说法吧？”
“难不成你们整个公司都是地面世界来的骗子？”
玻璃碎裂，水晶灯落地。
皓月的大门被拆毁。
担心被打的员工们只好躲在角落中，偷偷脱下皓月的员工服，然后悄悄混入人群，也跟着高声喊起反对皓月与尹龙的口号。
高层的实权人物只好招来自己的飞行载具，一个个急急忙忙跑到楼顶，乘坐飞行载具躲避追打。
这个统治了地底世界几百年的公司在这一天迎来危险的黄昏。
火焰在大厦的角落升起。
浓烟滚滚。
咆哮与争斗发生在每一个角落。
有人浑水摸鱼，趁机抢夺基因药物以及枪械武器。
还有的则只是单纯享受这种打砸的快感。
所有这一切都被陆文看在眼中。
那些人咆哮着的问题，也正是他最想问的。
【尹龙到底在什么地方】
这个老家伙在这大半年里已经用光了所有的后手。
他也耗尽了高层世界居民的信任与耐心。
他还能去哪里？
……
这场对皓月大厦的打砸持续到黄昏。
一个很惨烈的黄昏。
赤红的云彩在天边燃烧，好似流淌的炽热血水。
“轰隆！”
伴随着一声巨响。
所有人只觉得心头一跳。
皓月大厦的某个办公室被愤怒的人群炸毁了。
大地震颤。
办公室大门口的指示牌伴随着火光横飞，牌子上还可以依稀辨别出那斑驳的五个字。
【天幕项目组】
“轰！”
天塌了。
浮空城经历过的悲惨与恐慌，再一次被高层世界的居民感受到。
大片大片的淡蓝色天幕从天而降。
苍穹裂开。
恐怖的一幕好似世界末日。
黄昏的赤红天宇下，厚重的透明天幕碎片好似夺命利刃，在急速下坠后砸落在大地上，夺走一个又一个鲜活的生命。
瞬间的气压变化，更是让不少人感觉大脑一阵眩晕。
随即便是恶心，头痛等等一系列痛苦难受的征兆。
有的人当场感觉眼前一黑，然后便直挺挺倒地了。
“请大家安静，我们是繁星的工作人员，现在我们需要接手皓月大厦，操控整片陆地下坠……”
陆文适时派出了繁星的人。
他只给这些人下达了两个指令。
【接手所有工作】
【找到尹龙】
不远处的曜灵并没有更多行动。
RA或许是想让陆文彻底接手整个高层世界，然后代表高层世界去谈判。
如果地面人类、仿生人、地底种族这三方势力都有陆文在高层，那么和平会永远持续下去。
毕竟陆文不老不死。
他的存在可以成为三方势力的纽带。
更何况他手里掌握了控制所有仿生人的钥匙，如果地面与地底还想开战，他随时可以调用仿生人军队阻止。
三足鼎立。
这似乎是一个相当完美的局面。
仿生人可以利用贫瘠的无人区，地底势力则分散到污染区。
某些污染区里还存在着奇怪的小动物与植物，是三大公司科研人员闲着没事弄出来的。
“高层世界即将开始坠落……”
“请各位居民不要惊慌，寻找安全的地点，尽量让身侧有能够抓牢的地方……”
“战争已经结束，我们将会在后续开战谈判工作，不要担心，我们不会再回到那个黑暗的地底……”
高层世界的广播开始一遍遍播报这些消息。
没多久。
失重感来了。
坐电梯的时候往往只能体会十多秒。
而高层世界的居民们这次可以体会十多分钟。
……
地面。
中心城。
持续不断的轰鸣声吸引了所有整座中心城的目光。
平民，士兵，政客……
所有人都把目光投向了那块悬浮的大陆。
“快看，那块大陆正在坠落！”
“大陆底部的喷射口都在关闭！”
一个个喷吐焰火的推进口接连熄火，只剩黑洞洞一片。
“赶紧记录下来，对方似乎发生了内乱，这估计是最后一场战斗了！”
由于那些诡异植物，中心城是最早停战的。
机械族后期也并没有任何动作，就默认永久停战了。
这几个月来，中心城的媒体几乎找不到任何惊爆点。
今天，大新闻终于来了。
“转播，给全世界转播。”
“相信我，绝对会有恐怖的收视率。”
“什么？傍晚黄金时段的情感节目？都别管了，现在不管什么都给我延后，向全世界转播这场坠落！”
一辆辆属于电视台的无人机升空，隔得远远的，并没有触发防空系统。
高清画面很快就传递到了整个世界范围。
正如当初浮空城坠落那样。
这场高层世界的坠落成功吸引了整个世界的目光。
地底种族、地面城市甚至是仿生人，都在观看这场缓慢的坠落。
黄昏的世界迎来寂静。
落日燃烧。
夕阳的灿烂辉光下，每一个屏幕上都播放着相同的画面。
……
高层世界。
天幕碎片已经坠落得差不多。
坠落过程趋于平稳。
一切似乎正向着相当美好的方向发展去。
然而没多久，陆文的耳机里传来了下属的汇报：“尊敬的SA，我们找遍了皓月的每一个角落，并没有找到尹龙的踪迹。”
“确定吗？”
“确定。”
得知消息的陆文眉头紧皱。
他负手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所有信息在脑海中一遍遍过滤。
自从那边的湖心亭谈判之后，尹龙就没了踪迹。
陆文这段世界派出足量的小蚂蚁，同时也通过繁星的监视网络，几乎每天都在监视整个高层世界，但并没有发现尹龙的身影。
这个老头总不可能凭空消失。
就在陆文思索之际，耳机那边又传来了新的消息：“不过我们确实发现了你曾经提及的一个东西。”
“什么？”
“航空项目部。”
“在什么地方？”
“很隐秘，就在尹龙的个人办公室内部，这栋大厦的建筑风格具有一定的欺骗性，可以从视觉上让人感受到利用了每一寸空间，但实际上，在尹龙办公室里有一个夹层……”
陆文的下属在夹层里找到了大量的航空资料。
所以资料几乎都是机械打印的。
至于手写笔记，现场只找到一个人的。
“除了尹龙的笔记，整个夹层里没有第二个人的，这说明所有航空计划都是尹龙一个人在完成……”
很谨慎。
符合那个老狐狸的狡猾。
尹龙不会相信任何一个人。
“轰――！”
某种持续性的剧烈燃爆声突然在皓月大厦后方的广场响起。
在这个燃烧的夕阳下。
这场举世瞩目的坠落中。
一枚巨大的火箭自高层世界地底迅速升空，像是离弦之箭，势不可挡，奔向自由与浩瀚的宇宙空间。
一个缓慢下坠，一个急速上升。
高层世界的居民们纷纷惊叫出声。
“是尹龙，尹龙要跑！”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被中心城的媒体们转播到了世界各地。
人们纷纷讨论起来。
现在整个世界都知道尹龙是这场战争的主导者。
他们讨论的话题，无非就是“尹龙果然奸诈”、“这老头给自己留了后路”这类的。
陆文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
那枚火箭在夕阳的辉光下，映照在他冰冷的眼眸中。
他神色淡漠。
“尹龙那半死不活的身体，怎么可能承受得住这种加速度。”
第四百章 燃烧与坠落
“轰！”
火箭爆炸解体。
剩余部分在空中开始熊熊燃烧，急速坠落。
所有人都惊呆了。
对那个火箭发出致命一击的，是繁星所属的无人机部队。
从火箭升空，到被击中坠毁，整个过程还没超过十秒钟。
“尹龙死了？”
这死法很没有面子。
感觉不太符合尹龙这个幕后大黑手的身份。
有人疑惑。
更多的人则是与陆文想到一块了。
尹龙那接近九十岁的干枯身体，承受不住火箭的加速度。
所以火箭上就算有人，就算和那人和尹龙一样，也只会是一具假身。
……
这个缓缓消逝的黄昏里，不少人都在思考。
有人在思索尹龙的真身所在，还有人在思索地底世界的真相，也有人在想到底继续住在仿生人第二城，还是回到他们那个残破的老城市去。
生活变得安宁下来。
人们在等待最后的坠落与阐述。
就在夕阳即将消失的那刹那，高层世界最终落地了。
从哪里升起，就落在哪里。
曜灵与繁星的类人机械部队在城市间维持秩序。
“各位放心，战争不会再有了。”
陆文安排了一切。
当他在镜头前露脸的那一刻，许多地面世界居民都震惊了。
尤其是莫乌市所属的居民。
陆文的脸对于他们而言，实在是再熟悉不过。
“陆文怎么会是入侵者那边的领袖之一？”
所有人都知道战争是尹龙挑起的。
但陆文这个身份还是让他们不得不有所怀疑。
真相是什么？
于是就在城市坠落后不久，陆文与中心城的老市长有了一次短暂的会面。
会晤结束后半个小时，陆文召开了一场媒体发布会。
这是战争结束后最大的一场发布会。
面向全世界。
“这里有一部分资料。”
在无数个镜头下。
陆文开始缓缓讲述一段被遗忘的历史。
黑夜如幕，笼罩在苍穹尽头。
今晚的夜空还算清澈，繁星如梦，没有遮掩。
“众所周知，一次次战争导致我们的文明出现了断代，地面上已经少有四百多年前的资料……”
“但或许是历史的某些必然与巧合，这些被我们遗忘的东西，最终被我在地底找到了……”
陆文简单说了说他来到地底后的所有行动。
这期间他的一举一动都是有记录的。
如墨的黑色中，投影屏幕伴随着陆文的讲述不断播放。
世界各地的居民也都了解。
“厉害了，陆文只用了这么短时间就成了地底世界的领袖。”
“唉……可惜陆文在地底世界的影响力没有尹龙大，不然这场战争就打不起来了。”
有视频记录，所以陆文的话相当值得信任。
解释过身份问题。
陆文开始通过从地底得到的资料，一点点还原这四百多年的某些历史痕迹。
“八十年前那场战争，有人为因素，也有某些必然，总之最后主导者都死了，现在也没什么值得追究的……”
时间来到八十年前那场战争后。
陆文讲了讲他与尹龙的关系。
“我其实是尹龙创造出来的，尹龙对于仿生人的研究超过了现有时代的水准，所以许多人都认为我与众不同……”
……
与此同时。
在莫乌市郊区。
一行六人驾车迅速驶向位于郊区的一个机场。
他们脸上的表情不一，有激动，有疑惑，有遗憾，有冰冷……
陆文这六个兄弟在战争期间都很安静，毕竟陆文已经拿到了SA的权利，并且适应得很顺利，所以RA并没有在给他们更多的指示
这大半年的战争时间里，他们一直在等。
如今时间到了。
RA所告诉他们的，尹龙失败，战争结束，陆文掌权。
所有这一切都实现了。
现在他们只需要回去，去取回自己的血肉身躯。
……
中心城。
晚上九点。
发布会暂停。
由于高层世界居民与地面城市的居民发生了冲突，陆文不得不宣布暂时停止讲述。
刚坠落的高层世界确实比较混乱。
类人机械军队并不能完全肃清秩序，有的高层世界居民担心己方身为战败方可能会被清算，所以做出了些不太明智的举动。
有人在继续鼓吹战争，有人则携带大量资金想要悄悄入中心城。
“明天将整个地底世界的真相告诉大家。”
“尹龙确实还没死，但他蹦跶不了多久了，大家都做个好梦吧……”
确定战争短时间内不会再次开展后，世界各地的居民都松了一口气。
陆文将大量资料都放在了个人账号下，所有人可以随意下载。
有关战争与历史，陆文与尹龙与RA等。
这一晚陆文一直在肃清秩序。
第二日一早。
早上八点。
发布会继续进行。
各个城市代表也已经来到中心城。
所有人都在发布会现场。
夏初洛赫然在莫乌市的队伍里，闲得无聊到处跑。
这是最后一个需要阐述的点了。
陆文看了眼人群里的夏初洛，确认她安全后，开口说道：“相信大家昨晚已经下载了资料，并且知道了那份虚假的真相。”
有关太空舰队的历史说法，居然得到了小部分地面世界居民的认可。
他们还开展了讨论，希望找出那些母舰被埋葬的地点。
“真实的情况是……”
“四百多年前，那时候文明极度繁荣，能源充沛，科技不弱于现在，关于永生的话题在那时候达到了讨论的顶点，于是有一部分富商联合起来，暗地里在南方的地底开辟空间，邀请一些比较疯狂的天才科学家，进行违背人道的生物实验……这里的生物，代指人类。”
当时流传着某些特殊的说法。
比如吸血鬼在月光下享受孤独与永生，这类带有地理以及宗教色彩的传言。
这个特殊的项目，也就被命名为“月光”，后来更名皓月。
再后来地面战争爆发，当初那些富商大多都死在了战争里，留下的小部分也对那个项没了实际控制。
地底就在流逝的岁月中慢慢被人遗忘。
而当初对永生的执着依旧影响着这里的所有人。
第四百零一章 血肉之躯
畸形人族、矮人族等等地底种族，都是由于基因受到人为干预，所以才会变成现在这幅样子。
高层世界对他们的干预一直持续到现在这场战争之前。
“这就是所有的真相，地面世界居民如果有疑问的，可以在我个人账号下方留言，地底世界的居民则可以在繁星的官方账号下留言，我会把所有资料上传到这两个账号上……希望和平永驻。”
早上十点。
陆文结束讲述。
所有真相天下大白。
世界陷入和平与沉思之中。
于此同时，早早在发布会现场外面等着的陆文六个兄弟已是坐不住了。
发布会一结束，六人就急匆匆找到陆文，并且告知了意愿。
“稍等几分钟，我把八号和一号都接过来。”
陆文重启黄良，并将黄良意识直接传输到中心城，随便给他找了具躯体。
随后他又用同样的方法将一号无涯传送了过来。
至此。
九个人算是聚齐了。
不过气氛比较尴尬。
每个人际遇不同，成长氛围天差地别。
按照现有的社会法则，他们九个人其实属于不同阶层，根本不会有认识的机会。
“走吧，带你们去看看那个所谓的血肉身躯。”
陆文是九个人之中最淡然的。
他给夏初洛打了个招呼，然后带着几个兄弟步入高层世界的范围，沿途众人见到他纷纷问好，他现在是整个地底种族唯二的领导者，而且还与地面有关系。
理论上来说，陆文的作用比RA更大。
“当初尹龙的实验就是在这里进行的。”
众人来到皓月大厦顶层。
一个很特殊的实验场所。
光线阴暗，环境潮湿，而且四周都是冰冷的石壁，时而有滴水落地。
整个实验室内部的通道十分狭窄，行走其中，有一股莫名的压抑感觉。
如果仅仅是看内部的构造，会很容易让人产生自己身处某个山洞的想法。
陆文带着他们来到一扇漆黑的金属大门前，而后将自己手掌按在一旁。
“指纹扫描通过……”
“欢迎回来，尊敬的SA……”
繁星接管皓月的事务后，陆文成了皓月名义上的暂时领导者。
皓月各个实权高管对此并没有任何异议。
至少表面上没有。
“咔咔咔……”
或许是太潮湿，某些金属部分生锈了。
大门开启的声音十分难听，让人有种牙酸的感觉。
伴随着整个大门开启，这间实验项目组内部的构造整体呈现在众人面前。
“八具血肉身体，但是很遗憾，都已经死了。”
【冰封】
这就是所谓的低温休眠。
陆文从不将人类永生的希望放在“冷冻遗体”这一块上。
但他的几个兄弟不这么想。
也或许是骗自己相信吧，三号看着自己冰封的血肉身躯，低声喃喃：“很久以后科技会比现在发达，肯定能有复活冷冻遗体的方法，我是永生者，一定能等到那一天。”
别的几个家伙也和三号差不多。
比较理智的二号只是靠在门口，淡淡点燃一支香烟。
白色烟雾缓缓飘荡在这个阴暗潮湿的实验室内。
身为仿生人，他其实并不知道抽烟是什么感觉，或许只是早期模仿人类，后来也就习惯了。
陆文看了眼所有人的反应，随后说道：“整个顶层都在进行特殊试验，不止这一间，别的房间也有特殊身体，其中某些和你们一样被冷冻，还有的则依然有生命特征，被养在营养液中，身躯畸形，浑身插满管子，被泡得浮肿发白，半死不活，还不如死了……”
这只是永生项目组的一部分。
接受实验的人类体在这里跟动物没什么区别。
进入这里，就意味着失去了作为人类的基本权利。
“至于你们这具血肉身体的家人，都在保护下活得好好的，想看就去看吧。”
陆文将他们家人的定位分别发了过去。
随后他便离开了。
……
外面的发布会现场，现在轮到了RA上台。
这个年轻时候和陆文一模一样的老人发布了一个重大消息。
“我们或许找到了尹龙真身。”
这话一出，顿时吸引了所有媒体的关注。
战争刚结束。
所有真相也被解开了。
现在所有人最关心的就是尹龙。
这个自称是穿越者的老家伙，到底去了什么地方？
有人认为他可能是找到了回家的路。
穿越回去了。
还有人觉得他依旧藏在某个地方，在暗中观察这个世界，只等整个世界再次衰弱。
更有精神疾病方面的专家跳出来，表示尹龙很可能有某种妄想性精神障碍，幻想他自己是穿越者……
议论与猜测缠绕在这个传奇般的老头身上。
只听得RA在发布会现场说道：“我与尹龙是多年的老对手了，也算是了解尹龙的某些情况，这次他失踪后，我就一直在分析，最终我想了想，他应该是混在了那些支援莫乌市的类人机械军队里……”
换句话说，尹龙很可能就在莫乌市。
但莫乌市很大。
“我思索了很多可以藏身的地方，并且请曜灵的工程师连夜建造模型进行可能性计算，最终得出结论，尹龙藏身那片内海之中的可能性最大，于是今天凌晨我就联系了莫乌市官方……”
RA抬手招来一片投影屏幕。
大屏幕上，是曜灵探测队伍实时传输回来的影像。
内海很大。
海底有许多沉没之城。
冰冷的钢铁城市沉睡在幽寂的海底。
这片海水淹没了数个文明的遗迹，里面珍宝无数。
陆文现在是第十五区的总长，自然知道，每年都有成千上万的人出海寻找宝藏。
大多数空手而归，少部分能捞起一些金银制品或是前文明遗迹物品，还有些倒霉蛋遭遇海上风暴，一去不回。
“大海中有无数生命迹象，找一个人并不是那么容易，所以我才会请各方面专家连夜建立模型分析。”
“尹龙再怎么厉害，他也只是个一个人，只要是人，就可以用正常的思维方式去分析他……”
大屏幕上，一艘缓缓航行的黑色潜水艇出现在众人眼前。
它悄无声息，好似巨大的游鱼，在深邃幽寂的大海中漫无目的行驶。
这就是曜灵的探索部队找到的。
这时候，莫乌市小组的负责人发言了。
“我们的水军部队早就只剩番号，潜水艇都烂在仓库里，这艘潜水艇不属于莫乌市。”
别的城市小组也纷纷表示，潜水艇不属于他们。
第四百零二章 铲子
这场发布会集中了整个世界的目光。
下午一点。
属于曜灵的搜索部队终于破解了那艘潜水艇的内部网络。
整个潜艇的内部样貌顿时出现在了所有人眼前。
“是尹龙！”
众人能看到，负责潜艇驾驶以及各方面侦测的，都是仿生人。
而睡眠舱里，有一个老家伙正坐在轮椅上，脸色冰冷难看，盯着摄像头，仿佛那对浑浊的眼睛能透过摄像头看到尽头后的全世界。
“尹龙知道我们找到他了。”
“曜灵所属搜索部队正在尝试拦截那艘潜艇，必要时候动用武力……”
很顺利。
整个世界都发出了欢呼的声音。
尹龙承载了所有人的仇恨与愤怒。
这个自称是穿越者的老家伙，总算是被找到了本体。
“世界上真的有穿越这回事吗？”
“无论如何，总算是结束了，可以好好休息一段时间……”
身为目前世界最大威胁的尹龙被找到，不少人都在欢呼雀跃。
地底与地面的居民都松了一口气，似乎已经看到了和谐安定的未来。
好奇心重的民众更是想要知道有关穿越的事情。
但陆文却在这时候走上了发布会现场的演讲台。
他拍了拍话筒。
“……呲呲……”
刺耳的声音出现在发布会现场。
于是兴奋与激动讨论的声音停止了。
人们看着陆文，觉得这位年轻人的仿生人领袖似乎有话要说。
只见陆文淡笑着对镜头说道：“各位知道尹龙最喜欢干什么吗？”
现场所有人都被他这个问题给问住了。
并不是每个人都了解尹龙。
他们也并不清楚陆文问这个问题的原因。
一旁的RA也转过头，一脸疑惑，询问道：“陆文，你这是……”
“尹龙最喜欢做的事，就是让你们认为已经经历了艰难困苦，通过自己努力，终于得到了一切，但最后你们会发现……其实一无所获，他早已经安排好了一切。”
陆文这话说得很透彻，可谓是一盆凉水，直接泼在所有人的头上。
身为目前最了解尹龙的人，陆文在有关尹龙的事上最具有发言权。
人们也原因相信他。
毕竟他是尹龙亲手制造出来的。
“陆先生这话是什么意思，那艘潜艇里的依旧不是尹龙真身吗？”
“如果连这都不是，尹龙还能去哪儿？”
人们小声议论。
世界各地的居民隔着直播的屏幕相互讨论，猜测真相。
发布会现场的人一边低声探讨，一边抬头看着陆文，希望他能给出一个令人信服的答案。
陆文只是淡笑。
他并没有立即回应人们的目光，而是转身面对RA，认真询问：“你知道你错在哪里吗？”
“错了？”
RA的脸上出现一抹错愕。
他皱起眉头，试探着说道：“错在……我还不够了解尹龙吗？”
“不。”
陆文轻轻摇头。
“错在你不该故意让我看那抹抹红色的鲜血。”他淡淡一笑，“做得很好，但……太刻意了。”
话音刚落。
陆文的手臂瞬间弹出锋利的刀刃。
寒光刺骨，让三月的冰冷空气似乎更冷了些。
短刀在空中划过一抹淡淡的虚影。
“咔嚓！”
出刀。
收刀。
人头落地。
全世界哗然。
陆文居然一刀砍下了老陆文的头颅，这可是他的血肉身躯模板。
会场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纷纷站起来。
台上鲜血横流，滚落的脑袋与无头身躯被清晰直播到世界各地。
震惊、疑惑、不解、愤怒……
种种情绪在世界各地居民的心里升起。
是仿生人要再次掀起大战，还是另有隐情？
还不待众人有多的反应，就只见陆文转身面对话筒，淡淡说道：“很久以前我与江博士有过一次关于机械生命成为血肉生命的讨论，博士说他目前能做到最好的程度，只是利用塑性的金属操纵植物人的血肉身躯，本质上与机械没什么区别……”
说罢，他稍稍俯身，拾起RA那颗正在淌血的头颅。
刷的一声，短刀再次弹出。
锋利的刀刃划过RA头颅的脸皮，鲜血淋漓，些许惊悚。
有曜灵的员工心中愤懑，觉得陆文杀人也就算了，现在居然还侮辱这具尸体。
但他们还没来得及骂出声，就因为眼前所见，一个个愣住了。
“那是什么？”
只见。
那张滴血的面皮下方，赫然有一层淡金色的薄薄金属。
无数细小的线路连接在金属上。
不出意外的话，这是用于控制细微表情的。
陆文随意展示了一下这枚脑袋。
随后他离开话筒，走上那具倒下的身躯前。
他轻轻踢了踢这具无头的身躯，发现没反应，看来尹龙那老家伙是彻底要装死了，于是他便伸手探入那个正在喷血的脖子。
“各位注意看，接下来的画面比较血腥，未满十四岁的孩子请在家长陪同下观看……或者假装自己已经满十四岁也行……”
说着。
陆文抓住某个东西，随即用力一扯。
相当血腥的一幕。
他仿佛一个冷酷的屠夫，直接将整条脊柱撕扯出来，滴血的场面让无数人忍不住惊呼，脊柱上挂着许多血肉，滴滴答答的鲜血甩出了一整条痕迹。
脊柱侧面贴着无数金属薄片，在惨白阳光下闪着血腥的光芒。
那具失去脊柱的身体突然开始抽搐起来，仿佛垂死挣扎的鱼类，扭曲狰狞，四肢不受控制，场景一度十分恐怖。
这一幕估计会成为某些小朋友的童年阴影。
“失去了脊椎的控制，四肢植入的塑性金属开始在异常电流的作用下随意舞动，就是各位现在看到的这样。”
这具无头躯体一边疯狂诡异扭动，一边从脖子断口喷出血液。
陆文稍微站得远了点，免得被血迹喷到。
整个发布会现场一片安静。
一双双震惊的的目光汇聚在那具尸体上。
这也是尹龙？
这就相当恐怖了。
就在前一刻，陆文上台之前，所有人都已经信任了这个与陆文相貌差不多的老头。
陆文这张脸，在地面有相当高的知名度。
台下有人高声问道：“如果内海中那个尹龙是假的，目前这个RA也是尹龙控制的，那么真正的尹龙在哪里？”
“这个问题问得好。”
陆文投去一个赞许的目光。
他就等着这个问题被问出来。
“尹龙的最终目标一直是我，这个从未变过，他要让我成为三个势力的领袖，最终控制我，我想我体内应该还有他留下来的控制程序。”
陆文抬手招来一个无人机。
在交织的淡蓝色光芒中，一片透明光幕缓缓浮现。
正如此前RA所做的，他也要把一切呈现在所有人眼前。
“以尹龙的聪明，想必在他的计划里，有RA被我看穿这种情况，所以他做好了准备，毕竟未来很长一段时间，身兼三个势力领袖的我，拥有极大的权力，可以号召众人将整颗星球掘地三尺……”
那么问题来了。
“尹龙需要一个地方，一个我永远也想不到的地方，那就是他真身所在。”
“一个即使我找遍了整颗星球，也必定会遗漏的地方。”
陆文停了讲述，似是在思索。
全世界所有人都盯着他，焦急等待这位年轻的仿生人领袖说出尹龙真身所在。
这种寂静的等待很漫长。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仿佛是好几个小时的漫长后，陆文突然笑了笑，他对着话筒高声问道：“现场有人带着铲子吗？”
“有！”
会场下有人高声应和，并且举起一柄不长不短的铲子。
“借我一用，我去挖尹龙。”
陆文跳下演讲台。
会场内的众人纷纷给他让出一条道路。
同时所有人心中还有些疑惑？
这个“挖”的意思……真就硬挖？
陆文拿到了那柄铲子，并且表示在挖完尹龙后一定会归还。
随后，他领着铲子，向另一边走去。
那是莫乌市小组所在的地方。
一边走，他一边高声说道：“尹龙肯定会在我成长的某个过程中给我埋下心里暗示，让我认为我已经挖过了那个地方，并且那个地方空无一物，所以我会下意识忽略那里，就算真的要挖，那也会是最后一个地方。”
不是内海。
也不是某些人猜测的尹龙坟墓下面。
更不是所谓的空间站。
“但他低估了我的成长速度，正如某些人曾经说过的，拥有人类记忆的仿生人会对整个世界造成无法挽回的灾难，人类无法控制更无法判断我的成长情况。”
陆文走到夏初洛身前，一手拿着铲子，另一只手对她伸去，做了个邀请的姿势。
与此同时，太空中机械轰鸣。
巨大的阴影浮现在云层下，隆隆作响，宛若飞天的上古巨兽，压迫感十足。
这是江博士开着研究所来接他们了，虽然陆文有一具身体在莫乌市，但这样过去更有仪式感。
陆文认真对夏初洛说道：“走吧，去黎梦家的后院，有个坑还没挖完。”
回到一切开始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