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二十四章 定局
“魏王以为如何?”
于世子曹丕召心腹幕僚讨论将来局势时,河内郡修武城,也唤作南阳城。
魏王曹操同样在召集幕僚,讨论战况局面。
出言之人,是初夏时,接替杨修职位,而担任丞相府主薄的刘晔。
刘晔乃是淮南成德人,早年仕于江东,后随于扬州判断的刘勋,一道投奔了曹操。
刘晔年轻时,即有才名。在曹操手下,也时常受之召见,数年前,曾担任过沛国相,现能再入魏王府,帮曹操处理要务,多亏了他这两年的一些军机建言,给了曹操很大帮助。
就在方才,刘晔论道了河内、河南战情,及豫州战况,也是对前数日所议军事的补充。
曹操所请幕僚议事,恰正是为此。
但他没有第一时间颔首,而是看向荀攸:“公达可还是有些话说?”
荀攸自被从前线撤下,料理后方诸事后,并未表现出任何怨言,相反,尽职尽责。
念及这两年人才之流失,另有荀攸处事稳妥,曹操渐渐收拢了疑心。
洛阳遭围,河内危机,他亲临之后,亦让荀攸随行,与刘晔等人一道,协助处理军政之事。
可惜内政诸事,曹操每有困惑,不免想起荀彧。军务之事,难免念起在幽州战事时,大放异彩的郭嘉。
时下于官舍内,曹操在问询荀攸等人时,思绪却是有些飘忽。
“回魏王,子扬之所论,攸以为可矣!
借助地势,河内借此,又有兖州大军,另有联系的凉州羌人,足可让法正军手忙脚乱。
吾军现今已连接洛阳,足可协助而退,避关中军之锋芒,将河阳、荥阳等地,连成一片,防备关中军之辈。
此间最重要的,还是新郑聚集之军,能否又一战夺回颍川以北大部,豫州势微,荆州军攻势猛,但绝不能就此轻易丢失,否则兖州就会失去屏障,这于朝廷而言,是不可放弃之所。
但正如子扬所言,荆州军士气正旺,还是要做好阳武一带,兵事建设,借此分割守卫!”
听荀攸说道“颍川”二字,曹操沉声道:“颍川!甘兴霸!
这次乃是公明领军,若是拿不回颍阴,那就算是夺回来的新郑等地,也将难复。
暂且如此罢!”
议事完毕,各幕僚打算领命离开,协调各军处事。
荀攸、刘晔两人,则是主动留下。
曹操知之有事说明,当先往书舍而去。
在落座之后,仆从方端来茶水退下,荀攸沉吟片刻,即起身将一封奏表从衣袖的口袋中拿出,双手呈送于曹操,道:“曹公,此为吾同子扬等肺腑之言,请公以大局为重!”
曹操铺展开来,眯眼一扫,忽的沉默下来。
……
颍川,许都。
今日的气氛,确实有些紧张。
倒不仅仅是伤病痊愈,再率来战的曹营大将徐晃,分多路又来取许。
许都城内,则是另有事务,让人生急。
天子刘协之原皇后伏氏,今日于临时宅院内分娩!
在许都得取,多次破灭曹军反扑,荆州军拿下阳城、长社等多地后,局面已经扭转。包括这次徐晃再度领军来战,对荆州军而言,意义并不大。
因为就在短短一月前,大将赵云,领军东征,已夺下新蔡。大将文聘则是继续拓展荆州军北侧战线,兵临同陈留交接的项县。
颍川、汝南大部得荆州军之手,且把舞阴等地连成一片,实已标志着,大半个豫州已入。
正是这一战,足足将曹操打回了十多年前。
可今日的曹操,已非昔日蓬勃向上,战无不胜的曹孟德。面对的对手,乃是实力更为丰厚的刘釜,非占据一地的吕布,也非刘备。
就在这样的情况下,徐庶终抵达许都,开始处置两郡要事,甘宁继续主持前线军务。桓阶则是在接替徐庶,并任南阳太守后,继续协调好来自荆州的各方支援。
故而,现在留守许都的,正是徐庶。
中午刚才官署召见军吏,安排军务,即得晓伏氏将产之消息,徐庶不敢大意,迅速来府邸等候,并问询医工产婆。如此慎重,毕竟这伏氏所生,乃是天家子嗣。
成都是反对曹操,但没有反汉。就是从辈分上讲,益州牧刘釜,为天子叔父,这伏氏之子,则是益州牧刘釜之孙辈……
这次伏氏若是生的皇女,一切无恙。若是皇子,只怕有的忙了……
于府舍外宅等候间,徐庶想到皇室辈分,还有令君刘釜时下之能力,摇了摇头。
天子刘协以为曹操傀儡,且看今日之益、荆数州之地,全心向令君,身份又算得了什么?
只待灭掉曹贼,以天下论之,也该换上新气象了。
官吏将领,皆为令君卖命,谁又会愿意受天子所令?
无论令君,还是天子,都属于太祖之后,谁做天下共主,该是天下人说了算。
“生了!贵人生了!生了个女婴!”
一道声音从后舍传出,等候于此,不觉天黑的徐庶站了起来,他的双手,已满是汗水。
隔日间,许后产女之事,从许都传出,有人惋惜,自有人快怀。
徐庶则无大表示,除了给成都去信专门说明外,他将所有心思,依旧放在协助甘宁,处理徐晃这次大举来犯的问题上。
就在新郑的徐晃,再度向长社发起进攻的第三日。
一名扬州士人,携带仆从,踏入了许都地界。
青年约莫二十一、二,骑在马上,器宇轩昂,身姿伟岸,气度不凡,双目不断眺望,脸上带着几分好奇。就是后方跟随的仆从,也都高大威猛,显然出自高门大户。
“君子,前方就是许都城了。
未曾想到,许都得荆州军手中数月之久,但以治理的井井有条,无论士人、百姓,皆以归心,且比前番朝廷所治,更显开明一些!
能治此地者,显然是个有才干之人!”
闻此言,青年士人将马速放缓,看了眼身后仆从,笑道:“阿离,这还要汝言乎?!
徐庶徐元直,昔于玄德公帐下效力,军政之务,皆为不俗,后又受刘益州之恩,得入蜀地从事,今于许都,自然是经验丰富之辈!
走罢!且随吾去见见这位徐元直!”
第六百二十五章 蒋济
对于颍川战事而言,徐晃这次来犯,同前次曹仁作战完全不同。
曹仁当时左右两翼,已经为荆州大军牵制,遂左右为难,兵进缓慢。而此番徐晃之兵力,就如同一拔利剑,仿若甘宁前次拿许一样,并无退路。
徐庶、甘宁、张绣、魏延等将,皆能看出,以曹营内部命令,徐晃别无选择,故才如此冒险。昔日他从甘宁手中,丢失了南阳,导致了今日之果,再次领军,恐是不计伤亡,也要将许都夺回,又借助陈留之兵力,形成一个豫州内部的抗荆州军铁三角。
战事之急促,许都官署内,徐庶已经连续两日未有睡好觉。
甘宁不在,各方军事调动之权,尽掌于手,没有喜悦,反而是巨大之压力。
时已中午,就算吏舍的饭食已经做好,许都城内全是饭香。
但徐庶仍趁着午食时间,召集众人,将甘宁送来的战况,告知于手下幕僚,指着地图,神色说不出的疲惫:“吾等这次中计了!
曹军竟未兵袭阳城,来战武关,看来曹军在河南之战事,仍不愿放弃。可惜士元当日亲率之部,为曹军提前发现,不得退守同孝直汇合,至此围城之战爆发,导致轩辕关迟迟未取。
否则雒阳早拿下了!
且看去,曹军虽从大局上,连丢城池,但战力仍是威猛……”
轩辕关又名娥岭关,乃是雒阳东南部之险要关卡,兵家必争之地。
曹军以退为进,借力打力,谋划如此完美,连战事经验丰富的甘宁,还有他与众人都虚晃一矛。
徐庶第一时间想到的,正是荀攸。
从曹营内部传来之讯息,有闻荀攸受曹操猜忌,只怕是另有原因。
原荆州州府主记掾,而今徐庶手下的军司马习祯眸光微动,于案几侧,他指了指旁边的几个方位,道:“将军,依吾看,曹军之攻势,大不同于甘将军当日,利弊共存,此时长社虽说吃力,但若能赶在明日天明前,大军至此,截断退路。
另从养阴里调出一路,或可破这曹营之谋,后以优势于吾军,甚至能借机拿下轩辕关!”
徐庶闻此,将习祯所道几处,连成一条线:“文祥所言然耳!
曹孟德这是打算背水一战啊!
来给文长去信,让之将阳翟兵力,调出四千人马,从东北而上,放弃辎重,一定要快,同甘将军之部,一道拦截徐晃于洧水,一定要快!”
徐庶安排完军务,习祯等将领幕僚,还没来得及散去,一名吏员手持名刺而入,于徐庶耳边轻声道:“徐君,有人来拜访,其言之有助吾荆州军,大破曹军,以取陈留,并败敌将徐晃之计!”
徐庶有些惊疑不定,他接过名刺,将上面的字迹一扫,轻咦道:“蒋济蒋子通?!”
……
“而今看许都城内兵员调动,只怕荆州军在前线有些失利!
不过,无论魏王派出何等将领,今看颍川防卫,也难复耳!”
“君子不是道言,魏王还有机会吗?”
“此机是有,但可惜以朝廷内部困忧,另据吾途中观察,魏王当是退了一步。
这一步退啊!朝廷便不会再做全力之收复,豫州、河南、乃至于幽州大部,多处未刘益州所取,难以改变。
魏王在等机会,刘益州何尝也不是再等机会?
实或不远,兖、冀之地,必生大战。吴王又是蠢蠢欲动,这天下之变局所定之时,也就这数年也!”
从九江而上,已至许都官署外之人,正是闻名江淮之地的士人蒋济。
早两年时,蒋济就为九江郡府所召,担任郡吏。
数月前,他辞官于家,感叹江东无大作为,最后决定北上颍川,来入刘营。
若是在曹操封王之前,南阳未失,蒋济还会选择于曹操帐下效力。可惜刘釜兵进之速度,抓住之时机,实在太过巧妙。
大义,军力,民治,后勤,人心……
益州牧刘釜,显然已经站在了道义实力的高处,只需一步步瓦解曹营,那大势尽归之。
今再看来,曹操所领之许都朝廷,若说是一只猛虎,那现在这只猛虎,四只爪子,已经被束缚。
余者,从天下大势上看,更显困兽之斗,无用罢了!
“王莽乱汉时,有世祖力挽狂澜,再兴汉室!
董卓之乱,天下割据间,又有刘玄德、刘季安这等汉室子弟……
天或真不绝炎汉耳!”
蒋济还未往颍川来时,就生出此等感慨。
等到达荆州军收复的汝南、颍川两郡,看出在安民生间,益州改革之影子,有一洗大汉几十年来之苛政后,更生此意。
不但是从士人角度,大局看去如此。
民间而今更有传闻,乃是益州牧刘釜出身之时,天空伴有彩云,似有龙凤之鸣,历经三天三夜,久经不衰。
如此异象,无论真假,加上刘釜之于对内仁政,改革法治吏治,大开教化,早使得人心归附,更为愚民认作救汉之人,以为天命所归。
遂而,北方所见,饱受战乱之苦的敌营百姓,无不归盼荆州军之收复……
这也是为何踏入汝南地界后,黔首百姓各以安生,军民同心,共修城郭,另以恢复之由。
蒋济来颍川,正是看中了这里的机会。
投效曹操,远不如投效实力更为稳固的刘釜。
他少有大志,若能共襄匡扶汉室之举,便也值得!
在才华之上,作为同胡质及朱绩闻名之士人,蒋济有自知之明,但亦自信。
这次来见徐庶,正是如此!
“蒋君,将军有请!”
蒋济还在同侍从说话间,通报的吏员踏出,一礼道。
蒋济遇事观察细致入微,他能感受到,此间府吏比方才更恭敬一些。
“看来吾蒋济,也非泛泛无名之辈!”
蒋济微微一笑,大步踏入了许都官舍内。
同时间,让习祯等人,各事他务的徐庶,大步来迎。早在他担任荆州从事前,于成都州府面见刘釜时,刘釜亲自点评当今天下的青年俊杰,扬州才子,平阿人蒋济,即得之大赞,以为才干之属。
那句评价,依然在徐庶脑中回荡。
“济才兼文武,运筹决胜,谋略当比荀公达!”
第六百二十六章 后袭
自入颍川以来,他与桓阶,一前一后,全心助力甘宁等将,同曹军对抗,兵取数城,事关民生内治诸事,
由习祯等人负责。
战事焦急,反而没有来得及,代表令君刘釜,往各地拜会如蒋济这般的青年才俊,反倒是有不少仰慕刘令君大名者投效。
蒋济来了,徐庶并不意外,
他更看重的是,蒋济有何破敌之策。
旁人或觉蒋济夸大其词,
但源自对令君刘釜的信任,加上蒋济才干闻名江淮,徐庶很相信蒋济之谋略,这才主动出来迎接。
当在客舍大门处,真正见到蒋济时,徐庶便觉惊艳。
“此人真以为一表人才,生于江淮,孙氏未有大用,今来颍川献策,可见令君才是人心所归!”
徐庶内心赞了一句,当再回神时,发现蒋济已经率先行礼,姿态优雅道:“在下蒋济,想必足下就是徐君罢!”
未经人介绍,蒋济便是初逢,
能看出他的身份,
徐庶心中少有感慨,面带笑容回礼道:“蒋君之大名,
庶早有耳闻,
便是于成都,面见刘令君时,刘令君也大有推崇,言吾未来至豫州,当召蒋君这般才能之士用之。
而今蒋君到来,庶之内心,也都畅快许多!
蒋君请入舍内相谈!”
“请!”
徐庶专门抽出时间,前来接见。蒋济深感隆重外,也没有忘记到来之目的。
在座谈两刻钟后,迅速与徐庶说明了个人对战局的一些看法。
“子通的意思是,今当放弃对山桑等地攻取,在安定汝南和颍川,防范河南来的曹军散兵,尽全力拿下长平,以大军势力之势,而得陈国,陈留,
进行兵入兖州,
完成对河内的包围势态?
如此的话,
难保沛国等曹军……”
徐庶与蒋济只说道了两句话,
便亲切的唤起了表字,他比蒋济大十几岁,这样出言,并无不妥,却更显亲切与看重。
在蒋济论述完战略看法,根据其之所言,确能解决荆州军于豫州面临的问题,但也面临更大的风险。
颍川绝大部,汝南全部,虽说收归,但想要一口咬下兖州,而联合夺得河内,将曹军势力切割起来,这实在是太过于大胆!
徐庶于蒋济的战略,自觉比他本人还要激进。
然说到后面,他忽然停了下来,不动声色地望了眼依旧神态自若的蒋济,沉吟道:“子通看来是有办法,来消除此间威胁!”
蒋济把茶杯放心,盯着徐庶道:“非是济有策略,实乃徐君机会来得及时!
实不相瞒,自数月前,吴候病故,以孙将军接手江东事务后,江东军向北推进,更加密集。
适逢豫州战事未定,徐州曹军兵力薄弱时,孙将军之意,当时取徐,如此,正可为徐君引开敌人,而以继续北入,不用担心无人牵制。
恕济言,或有天意,此当是天助刘令君耳!
荆州军若能一鼓作气,并进陈留,与关中军共获河内,切断曹军东西线联系,又有孙将军之谋徐。
那魏王,将再无反击之力。
这一战,在济看来,徐君同甘将军商议后,可大胆为之。
长社战事起,亦可分割曹军视线,曹军内部,鲜有人会想到,徐君之兵力,敢兵指兖州,其亦难想到,江东会在此时,兵发北上!”
蒋济将对刘釜的称呼,从“刘益州”变为“刘令君”,足见之认可刘釜总督数州军政要务,设置三司府,并以领府令之职位,也是表明了对刘营的正式投效。
更重要之处,在于蒋济于江东局势,还有动态之判断,如此准确!
实早于十多日前,从江东送来的密报,就显露了孙权欲谋徐州,乃至同荆州军争抢汝南的意图。
但如此做的话,于孙权而言,乃是下策。趁机攻陷徐州,正是削弱邺城势力,成都又是势大,这对胸怀野心的江东孙氏,没有益处,反而有害。
故而,即便能做出相应判断,徐庶在同甘宁商议后,也没有轻易进军,防止江东孙氏同曹操合作,以做诱诈。
而蒋济再次提出,徐庶不相信其人看不清内中因果,却坚持如此,可见之肯定。
发现徐庶沉默思索,蒋济补充道:“因事关豫州,这也是徐君与甘军好不容易,从南侧打开之局面,自不可轻易放弃。
进而会忧思江东做此布置,是否有诈,毕竟在江夏之地,江东也有如此安排……
济亦知也!
然则,自荆州战事后,江东军早就闻风丧胆,江东并不会再主动来犯,孙将军取徐,乃至于拓宽西南防线,多为自保。
江东内部,亦是看出,魏王经由此战,元气大伤,凭刘令君之力,更是危险。
遂,魏王便是顺利阻挡,但也无暇顾及,反而会大加联合……”
在蒋济言毕后,徐庶看出其人真挚,想了想,还是将刘釜两日前,为他写的亲笔信,事关江东的部分内容道出:“令君前两日也有道明,让吾见机行事。”
蒋济思衬道:“那徐君是打算江东攻向徐地后,再以出兵?但会有些迟了,那是长社战事落下帷幕,陈国等地的援军也该到了……
战机不可错也!”
蒋济的话语,不断在耳边回荡,徐庶瞬间有些决断,在请蒋济下去休息后,他再召习祯等人,连夜议事。
半夜于甘宁去信后,又向文聘、赵云、魏延等将去信。
是故,徐庶最终还是决定接受蒋济意见,让修整好的东路荆州军,趁此继续北征,沛国等地,东侧的防御自要减弱一些。
三日后,江东军进攻徐州消息传来,徐庶终是松口气。而此时,前锋大将赵云,已经兵入长平,同曹营大将王图交战。
此之长平之战,非是战国时,白起于赵国的长平发动之长平之战,但战事同样激烈。
长平东北,便是阳夏,也是往陈留之重镇。
在赵云由东北而入时,文聘也是率部,突袭了陈县。
而原本从丰县来援的曹军,在江东军北上下邳后,又不得不折返回去。
一时间,豫、兖、徐三州交汇之所,成了另一个战事中心,曹营压力,与日倍增。
消息传到河内,曹操大骂江东乃无耻之尤,但心中的颓废,溢于言表。同时带来的,还有曹营之低落士气。
第六百二十七章 变天(上)
徐庶、甘宁等部,受刘釜委任之命,取蒋济之谋,兵向陈留。
法正、吴懿、庞统、阎行等西北各部大军配合,同月间,拿下雒阳,兵发河内,
或是兵往上谷、涿郡。
青州黄县、东牟一带,叛乱难平,又有孙氏北入下邳,意夺徐州……
昔日能携天子而令天下的曹氏猛虎,正显露出衰落的一面。
这一年,是曹操意图反击,而兵往西、南的一年,但曹营各方面并不太平。
聪明之人,
能够看出,
曹操之前十几年,占有朝廷大义。但在处处占得先机,稳扎稳打,结合兵事、民生、经济多方面的进步与巩固,又以汉室之名,而荆、交等地归附的刘釜对抗下,逐渐处于劣势。
而这种劣势,伴随着兖、豫所辖郡县,为赵云所获,只会不断扩大。
综合看去,在长平之战的导火索下,大势之下,刘釜原本计划的第二阶段伐曹战争,不得不提前展开。
第二阶段,于刘釜、诸葛亮、陈宫等人所议之中,原本应该是待对冀、兖等州,
形成战略包围,
各方补给跟上之后,才会展开。
但既然开始,就没有结束的道理。
兵马、粮草、军械、民夫……如果有人能站在太空俯视,会发现西自酒泉郡,南自日南郡,横跨东西南北,一个巨大而漫长的运输线,正不断地朝着河内、代郡,颍川等地汇集。
未曾给曹营喘息之际,以赵云、文聘、阎行、霍峻等将,意图通过战事,再将曹军势力割裂,战情更加胶着时,为刘釜所请的陈宫,途过荆州,于襄阳停留数月后,终于到达了颍川。
颍川而北望,陈宫已经能看到他的家乡,兖州赫然在望。
昔日背叛曹操,而投吕布,后又向南逃离,
不过十多年的时间,在陈宫感觉,仿佛过去了许久。
成都时,他同刘釜有过细致交谈,亦同诸葛亮等刘釜之肱骨,也有过交谈。
相比于死气沉沉的大汉朝廷,以及充满曹操个人政治目的之曹营,刘营给他的却是朝气,就如同晨时之太阳。
但回想见闻,刘釜之处事。
在政治、教育等多方面,陈宫同时感到了一种危险,一种对世家力量的危险,但刘釜于益州,于交州,于凉州,获得的广泛民意支持下,他又有种无法抵挡之感。
未来百年之间,世家大族还会广泛存在,可随着寒门崛起,尤其以辅助性的科举取士。另以中央于地方的掌控增强,中央令能顺利下乡地,于此掌控下,百年之后,这天下只怕又会变成另外一个模样。
陈宫愿讲之称作“世家之没落”!
再看过去百年间,汉天子恰是因对世家大族之掌控削弱,另有土地兼并之加剧……遂生大乱。
便是将来,刘釜欲登上那个位置,加强地方,小到乡邑之控制,他能理解,但作为世家子弟,又有着士大夫之不甘,因为损害的是许多大族利益。
“自秦皇汉武以来,刘季安欲以改天换地乎?”
刘釜尚没有改天换地,但再度回到邺城的曹操,却是在打算改天换地。
别看刘釜手下大将,进攻势态猛烈,但曹营势力依旧强悍,尤其于地方占有地利、人和优势,在雒阳丢失一月内,即将西进的法正部,再次阻击于太行山以南,州县一带。南侧的赵云,在兵入东郡、济阴之地后,遇到了曹军的誓死抵抗,因南路军骑兵之劣势,军事行动速度放缓。东于徐州,孙权以大将周泰为先锋,虽然拿下下相等地,但在后两月内,受曹操之命,而主战局的程昱领导下,江东军只是原地打转。
伴随着冬十月到来。
许是天公垂怜曹操,自北向南的一场大雪,将冀、幽、兖、青等地笼罩其中。
连下数日,大雪封山,各处战事不得不停歇。
天子刘协则在大雪封山前,踏入了曹操的大本营,邺城。自许都丢失后,曹操就已经下令嫡长子曹丕在邺城改造一座皇宫,用于天子所居。
即此,各地工匠纷纷被召至,赶在数月之内,终于是改造完毕。
白雪飘飘,遍地雪白的邺城,带着几分朦胧之美。
人踩在大道两侧堆积的雪堆上,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
司马懿今日起了个大早,要远比平日往官寺,早上两刻钟。
他坐在书舍内,先是吃了仆从送来的早食,开始翻阅司马家数名兄长送来的信件,还有些好友之书信。
十多日前,于常朝之时,数百名官吏,联名上书魏王曹操,以请之代理国事,以天子刘协难以节制天下之名,实则逼迫天子禅让。
此中之举,只是开始,连续数日时,又有上百各地将领,再次联名上书,又请之。
曹营人心之下,希望魏王曹操能变成魏帝,而以扭转颓势者,自数月前的那次舆论动员,尤其以各地不断上报,数千起的祥瑞后,自上而下,拥立者越来越多。
今日又有朝会,显然还是为此,也大概是群臣的第十次上表,该有个结论了。
作为曾经的匡扶汉室者,今日的推动者,司马懿并不后悔。然于局势变化下,又有着不少迷茫。
“主人,马车备好了!”
管家张希的声音在屋舍外想起,司马懿将书信收好。
他穿上外面的深衣,起身打开房门,寒风嗖嗖的刮入,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阿昭可还有闹腾?”
秋末时,他家再添一子,取名昭,时满月酒的时间,还没有过去太久,甚至家舍还带着几分喜意。
张希闻言,忙躬身回道:“二小郎君非常听话,昨夜虽有闹腾,但现在正在熟睡!”
司马懿轻轻颔首,往马车那边上去,正待踏入时,忽然一顿,转头望了眼皇宫的方向,道:“今日朝中忙碌,可能回来的晚些,不用等吾来进晚食。”
距离司马懿住舍不远的钟繇家宅,钟繇今天起的也比平时早一些。
他穿着官衣,没有吃过早食,便上了马车,身体比平日要佝偻一些,望向雪未减小的天空,喃喃道:“要变天了!”
第六百二十八章 变天(下)
到达皇宫时,钟繇不是最后一个到达的,但等候之人,也差不多到齐,唯有曹操等寥寥数人未至。
四周官吏,无不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目光有意无意地看向后方的大道。
“钟公,昨夜可睡的安生?”
一道声音从背后响起,钟繇转头,便见神色有些亢奋的杨修,不知何时来到了他的身侧。
“德祖啊!”钟繇招呼了一声,望了眼泛白的天色,
道:“如何安生啊!朝廷之于内外,变化多端耳!”
杨修看起来昨夜一夜没睡,双眼布满血丝,
他望了眼旁侧站立的世子曹植,还有一侧的世子曹丕,道:“钟公当保重身体,三世子昨日还与修论道,钟公学识渊博,为政方明,乃朝廷之所以仰仗……”
年近六旬的钟繇,身体很是硬朗,但心情却是悲催。
朝廷之于局面下,汉室之失,只在朝夕,他奋斗了大半生,最终还是要归于曹氏,那种理想和现实的巨大鸿沟,让他一时间有些难以接受,
但又不得不接受。
杨修在旁论之,钟繇思绪不觉飘远,岂能不明白杨修之意。
在曹营众人的推崇下,曹操称帝,乃是必然。接下来,必将面临另外一个问题,正是曹操之下的储君。
曹丕与曹植,近月来,两兄弟表面关系依旧亲密,但各方投效势力,正是涌动之间。
而在继承人方面,自回到邺城后,曹操时常加以考教。
曹丕有司马懿等人献言献策,曹植则是有杨修等人谋划,两人皆争相赢得曹操之心。
而这里面,若有名士之属,能多加美言,至少能于曹营继承者之争上,取得一定优势。
但朝内重臣,无不是政治经验丰富之辈,
加上曹操正是壮年,
虽有病疾,
但权势于手,谁又敢这般站队,将自身给陷进去。
杨修在拉进关系间,后方大道上,传来马蹄声,乃是魏王曹操于一行上百亲卫护送下,到了。
杨修急忙回归原位,钟繇耳边也恢复了情景,他看着天空的鹅毛大雪,心叹道:“真是多事之冬啊!”
……
“陛下,时间到了,该是上朝了!”
刘协今日穿着庄重的冕服,他坐在案几处,望着窗户,不觉间有些出神。
在许都的这些年,颍川也常有下雪,但绝对没有像邺城今岁这般大而又漫长。
“陛下!该上朝了!”
当内侍的声音,再次于耳边响起时,刘协才站起身来。
近几年来,他的黑发,以可见的速度白了下来。
他正是而立,但却因时常处于深宫,给人一种沧桑迟暮之感,就像这大汉天下。
如今便是这大汉朝廷,他刘协也难以再保住。
奸相曹操,终是决定,把最后的遮羞布给扯掉。
想到昨日半夜,他无奈拟下的禅位诏书,刘协双目不觉发红。
“大汉因朕而亡,朕便是死后,又有何颜面,见太祖皇帝,光武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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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宫外,一身黑色冕服的曹操终于下了马车,他抬头看了眼密密麻麻的朝臣,还有左右站立的禁军,目光眯了起来:“一切可都准备妥当?”
“回曹公,一切准备妥当。”
一旁回话的,正是早早到来,于此等候的司马懿。
“善!”
曹操大步向前,目光平视着前方,一股霸气从周身散发,让人突生一种膜拜之感。
在他来到群臣最前,于侍从的唱喝声中,带领着众人,往大朝会之所而去。
跟随在后的众臣,议论声早就停歇,直盯着前方那个身影,自晓在见证历史性的一刻。
当以魏王、大丞相曹操所领群臣,到达殿内后,时辰已到,天子刘协才踏入,并一步步走到高位。
感受到下方臣子们的情绪变化,刘协心中即是感叹,又是冷笑。
“便是这大殿中,还有几人心怀汉室?
可惜啊!一场大雪,刘皇叔,终没有杀来邺城,否则,又怎会有今日曹贼之张狂?”
刘协闭上了眼,回味又是感叹。
当他再睁开眼时,许是殿内的沉静,让许多人目光皆望了上来。
“陛下!”
旁边的黄门侍郎郑发,再度出言提醒道。
于众人注视下,刘协渐渐站起身来,面向朝堂,道:“朕在位近二十余载,遭天下荡覆,幸赖祖宗之灵,危而复存。
然仰瞻天文,俯察民心,炎精之数既终,行运在乎曹氏。
是以前王既树神武之绩,今王又光曜明德以应其期,是历数昭明,信可知矣。
夫大道之行,天下为公,选贤与能,故唐尧不私於厥子,而名播於无穷。
朕羡而慕焉,今其追踵尧典,遂禅位于魏王。”
尧曰:“咨!尔舜!天之历数在尔躬,允执其中。四海困穷,天禄永终。”舜亦以命禹。
诏书所言,以追尧典,可谓给足了曹操隆中,更表露出其中的正确性。
同数月前,原皇后伏氏,所昭示于天下的刘协血书,完全不同,但当下,没有人在乎。
当刘协将此诏书念出后,就如同一锤定音般,宣布大汉之主的退却。
许多人都看向了最前方的魏王曹操。
只要曹操走上去,那他就会名正言顺的接过朝廷的指挥旗。
但这一刻,本是为众人期待的曹操,站在了原地,然后,大声哭了起来。
“自董卓之后,天下纷乱,陛下以大毅力而慰苍生,可惜鄙臣未能竭尽全力,而平天下。
枉顾陛下之信任也!
又如何能受陛下之禅位?安定中国?”
在这紧要关头,曹操主动推辞起来,论道起了自己的不是。
一些人急切中,像钟繇、司马懿等人,脸色神情淡然,并不意外。
便是以当日的朝会也是汉天子之禅让,魏王之第一次推辞。
但在朝会结束后,一切并没有结束。
邺城之内,官吏将领百姓之庞大的请愿队伍,再临魏王府,而请曹操接受天子之禅让,为国家而行之。
直到第三次群臣百姓,再以请愿时,曹操终于没有再选择辞让。
这一日,乃是建安十三年十月初八,一个天气逐渐放晴的冬日。
第六百二十九章 府对
“曹操最终还是走到这一步了!”
在刘釜强大而又完善的情报网络下,汉天子刘协被迫禅让,曹操称帝的消息,传到成都,花费不过两日半的时间。
对于曹操之野心膨胀,及曹营内部,于曹操称帝广泛支持之事,
刘釜比任何一个人都看得清楚。
便是他,亦无法阻挡曹操之所为。
事皆有多面性,狭义上看,曹操取代汉天下刘协,乃是私心,更为完全且名正言顺地把控朝廷大权。
但从广义上,
则是曹营众人,
于权势和自身地位的又一次索取,以及各方利益的再度分配。同样也是曹操势力,
面对他讨伐的一侧缝宽反扑,企图以此来团结曹营内部。
但刘釜来说,曹操撕开了最后的遮羞布,便是在即位当日,为了防止刘协之身份影响,将之安置到他处,以为安德公。更是堂而皇之的对大汉国之公然背叛……
若说刘釜两年前,多方讨文,辅以兵事行动,乃是站在“名分”与“大义”之上。那现在公然向天下宣布,是站在“为”和“责任”之上。
放眼天下,江东孙氏之于势力衰微,能完成“复汉”伟业,继续讨伐曹操者,也只有稳居蜀地,
占领大半个大汉的刘釜。
当日刘釜召集重员,
将此事告知事,
含诸葛亮在内,念及“傀儡汉廷”的最终消亡,有悲哀,但绝无颓废。
官署之内,不等刘釜继续论述什么,一向敢于直谏的仲长统,便是当先起身道:“今曹氏掌控之汉廷,虽说消亡,为曹魏而代之。
但以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也!
令君乃是汉之宗室,几十年如一日,更以匡扶汉室为己任。
时下之情,当有令君亲而伐之,以正大汉!”
仲长统不开口则已,一开口,所言之事,就让许多人纷纷颔首。
速请益州牧,三司府令,
大汉宗室,
亲自率部北伐曹操,再振大义之名,
更为振奋士气。
这是当下刘釜,所能为之大事。
仲长统方一退下,去岁秋时,便以从并州,而为刘釜请来,担任三司府从事的沮授,即起身道:“令君,公理之建言,吾以为可矣!
此正是令君携大势而伐之,趁曹魏初建而不稳之机也!
且观之,令君若去耳!授以可见,天下忠义之辈,无不当随行。士民之于百姓,无不相迎!
此诚为令君之义也!
除此之外,江东态度,过去或曾模糊,时下亦当澄清之时。其早攻于曹贼之部,今之形势下,令君足可遣使问其之意。
世人能观之,令君才是匡扶之辈,若孙氏归附,曹必早亡也!”
“沮公所言极是!
琬不才,愿为令君出使!
此若以往江东,琬必誓死孙氏效力!”
蒋琬亦在此时起身道言,表明个人心意。
而下首距离刘釜最近的诸葛亮,在刘釜与之最先通气后,就道明了个人的策略。
其中策略,实际在半年前,为刘釜密议时,就有过提出。内中所论,和仲长统、沮授等人提出之应对方案,大同小异。
也就在厅舍中人,陆续发表了看法,亦是对伐曹和合孙的支持后,诸葛亮则开始从细节方面进行补充。
“今令君之所行,广受天下注视。除诸君所论外,亮以为面向曹魏之文宣、策应……必须跟上。
曹贼能以逆人心而行,于亮看去,其之地利、兵事之优。
令君前方之,必须再度调整方案,比如各部之力,广泛战局,以直捣邺城……”
诸葛亮每论述一句,不仅是刘釜点头,目露赞赏,益州重员亦做肯定。
从入蜀到现在,含每有临危受命,于外处事,诸葛亮于内治军事上,长于纵观全局,又能从细微方向,查漏补缺,将各事完善。
行事之于己身,连诸葛亮自己也没有注意到,他自身之内在变化。旁人论之过往,无不感叹,十多年间,昔日为政尚显稚嫩的荆州少年,已成为益州的二号人物。
诸葛亮用之实实在在的处事能力,证明了他的作用,也赢得了所有人的尊敬。
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
诸葛亮表型的越是亮眼,越是表明了刘釜之于圣明,之于识人之能,之于广阔胸襟……
而今正处于蜀内外要职,如董允、蒋琬、费祎、邓芝等诸多官吏将领,于州郡治理,四方战事,发挥着巨大作用,闪烁着耀眼光芒,更使得刘釜在独领匡扶汉室的行径上,不仅多出助力,更多神秘。
如士民之间,大有传闻,刘釜乃受太祖、光武庇护,遂以此间才干之属,前来辅佐,而慰苍生。
一年来,各地更是有祥瑞奉上。若非刘釜下令制止,只怕比之当今曹营。
视线回到成都的府舍中。
在诸葛亮之后,刘釜广纳贤言,终当众决定了一件事——出蜀亲政曹操。
这也将是他主政益州之后,第二次出蜀亲临大军作战。
上次关凉之战,以他亲往前线,决胜了北方数年之走势,更是让益州势力,得以扩大化,安顿更多黎民百姓。
于此番,他刘釜之决定,亦不再会为己身,同是为了天下苍生。但具体目标以便,前番相抗曹操,现在是覆灭借助汉地生长的曹魏政权,完成三兴汉室的壮举!
日月永在,故以汉室永存!
针对刘釜最终的一锤定音,为之亲征事,府寺彻夜忙碌起来。
以做自荐的蒋琬,则在事后,为刘釜单独找到舍内,诉说了许久的话。
待之出来时,手中持有刘釜数封亲笔信。
为刘釜当下的身份地位,能得此信者,身份地位自是不凡。
但在蒋琬看来,书信是代表了令君于江东某些人某些事的态度,让他吃惊的是,在令君所亲述之后,他才明白,原来令君于江东布局如此之深!
“江东不似曹营,多显团结,内中纷乱,便是孙伯符生前,亦难彻底变革。
故此,且见孙氏之于江东,或为明主,但以令君在江东使人之所为,正是以明谋!
故而于此,吾使往之,便是孙氏不允,又何尝不说江东归顺?
天下大势前,因人心于令君也!”
病痛再犯,作者今日很累,盼请假一日!
从2020年算起吧,南山的胃病,一直就没有好过。
看过这本书的人,都知道作者胃病的复发,是多么频繁了。
简单说一下今天吧!
南山昨天就预约了一些检查,并进行了心电图测试,医生给的结论——窦性心动过速。事后,南山特别研究了许多数值,发现很不正常,好在没有影响接下来的检查。
然后整夜空腹,频发性失眠到两点,今天早上六点二十起床洗漱,准备往预约好的医院赶。
七点三十分,提前三十分钟到医院,准备普通胃镜前的各种签字,做完之后,心情非常忐忑的等结果,很担心发生癌变,变成胃癌。
在排队差不多到了九点,终于做了,普通胃镜第一次做可能很难受,但南山实际已经习惯了。
检查后,负责检查的医生,语气非常低沉,问南山是否熬夜,我说经常性失眠。看她的有些严肃的眼神,我感觉身体问题可能很大。
等了十几分钟吧,结果总算出来了,果然多了几项。
给的诊治结果,糜烂性胃炎,十二指肠球部霜斑溃疡。
接下来又是排队,准备做C13。
花了半个时辰,数值出来了,DOB=12.4,很显然幽门螺杆菌阳性,负责这个检查的医生,将报告单给我的第一句话就是,看了你的其他检查,准备住院吧!
这么严重吗?!
我第一反应,就是赶紧离开医院,一住院就要花钱,意味着失去工作……
好在我找到我的主治医生后,她给我开了满满一书包的药,是真的一书包。
然后交了钱,打算取药时,才知道新通知,消炎药要核酸结果。
南山又去立即做核酸,五个小时出来了,南山忍着腹部难受在医院等了五个时辰。
回家,取五一买的十多个快递,好多大件,直到落笔写到这里,双肩依然疼痛,而且不知道是不是贫血的原因,就在刚才,坐了一会,站起来后,突然天旋地转。
现在肚子还有点饿,从昨晚到现在,一直很事多,也只是在两点多,买了个六块的面包,还有一瓶矿泉水。
南山打算再休息一下,等到十一点,煮点青菜面吃。
老生常谈,书友们一定要保重身体,一是习惯,二是心情。
南山不喝酒不抽烟,唯独这些年来,精神压力大,学业或者工作,失眠常伴随,这大半年来,每天晚上的睡眠时间,差不多只有四个半小时。
好久没有睡过一个好觉了……所以,我非常羡慕那些睡眠质量好的朋友。
这般下来,状态很差。
今天就手打这么多了,快一千字了,好久没有说这么多话了。
最后,大家晚安!
另外,明天是母亲节,也是家母四十九岁生日。
且祝天下母亲们,节日快乐!
南山野夫拜上
2022.5.7
第六百三十章 灭曹(一)
大江东去浪淘金,多少风流人物?
可能无人会相信,在短短数十年间,曾经驰骋风云的英雄,或消失于历史长河,或于迟暮间,英姿不复。
这是时代的脚印,有的人终究只会成为陪衬罢了。
也就在刘釜准备出蜀,率益州后援力量,于河内亲自发起灭曹之战,身负重任的蒋琬,东出蜀地,到往荆州,打算前往江东,面见吴候孙权时,遥远的西北边陲,大将邓贤刚刚平定了胡羌叛乱。
数年耕耘下,胡羌于凉州多地的势力,大有瓦解之势,由此标志着,曹营内部想要借此让凉州,刘釜属后方生乱的目标,遭到瓦解。
数年来,兴教化,安民生,做实事……
无论是迁移此的中原汉人,还是来此迁出安定的胡羌,只要学习汉字,接受官府管理,亦能参加科考,亦为大汉之百姓。
这般平等相待,这般州郡之令下,才是胡羌内部瓦解的重要之因。
羌人看的很明白,实实在在的好处,远比空口所言吗,更能使人信服。在南中这个大的“试验区”,刘釜也正是以他超越时代的智慧,证明于律法基石下,南中蛮族同大汉官府融合的可行性,胡羌依然如此。
就拿邓贤这次用来平叛的大军而言,其中超越半数,都是羌军。而羌军的选拔,还有思想教育,也早就向益州看齐,个中的认可与忠诚度,自然不需怀疑。
凉州的羌军们,忠诚于刘釜,已不单单是为了保护他们在武威等多郡地的生存之地而战,于大义上,更将为守护大汉这个庞大而悠久的国度而战。
铲除曹贼,恢复汉室,在十月中,刘釜以益州牧,汉之宗室身份,第四次发出“除曹令”,已成为包含羌军在内的广泛共识。
建安十三年十一月初七,当刘釜赶着严寒,再以诸葛亮作为留守,其亲率五万大军到达街亭时,重新整合凉州大军,以为刘釜统帅的邓贤部,亦到达了街亭。
数路集结大军中,羌军有近七千之众,以骑兵为主,也是这些年来,凉州军事府按照成都命令,训练的主要储备骑兵力量。
賨人大军则有一千,但这一千之众,全属于勇武之辈,时下刘釜亲卫军中的賨卫,更多处于此,像賨人出身的大将程虎,而今已经是潼关守将,也是刘釜手下,八帅三十六虎将之一。
南中各寨联军,则是占了刘釜亲率大部的近四成人马。
其他的,还有领命到来的交州军,益州预备役部……
站在高高的山峦处,往山下望去,十一月的街亭,旗帜招展,军营连绵几十里,运输粮草的后勤人马,连绵看不到尽头。
在到达街亭当日,刘釜便身着亮丽的盔甲,接见了各方将领,并让军事参谋部,将战情做了分析。
这次向曹操发起大规模进攻,可以说是出乎曹营预料。
因为在两月前,刘釜手下,如法正、阎行、甘宁、赵云等各路人马,才刚刚进行了增兵。
而刘釜亲征的消息,传到曹营内部,曹操甚至反应不过来。这些年,以流民建造起来的大道,更是为刘釜大军投送,提供了巨大便捷与运力。
这一切,亦更是将曹营打了个措手不及。
“令君,接邺城消息,曹操在得晓令君亲政之后,吃惊不已,即调遣幽州军,青州军,兵分多路前来驰援冀地。
法君、阎君,还有赵将军,按照半月前,送去的全面战略部署,在坚守地方之外,以全力阻击消耗这些驰援之部,为令君亲政,一举拿下邺城,提供军事辅助。”
也就在街亭会合两日后,刘釜所率大军,终于抵达了长安,这座汉廷初立之所。
大将吴懿,军师将军法正等前线主帅,未能于此相迎,但如大将泠苞等人,恰于此留守,详细地向刘釜介绍了这几日间,曹营内部之情形。
曹操,甚至曹魏的内部反应,都在刘釜的预料之内。
他站在高大的长安城墙之上,俯视下方没有尽头的营帐,面对城内欢呼的百姓,挺拔的身躯,沐浴阳光之下,让许多未曾见过的人,深觉伟岸和霸气。
泠苞的通报,才让刘釜回过头,相比于曹营,他本人敢关心自家的小舅子孙权之态度。
而今他携带大势之下,又有绝对兵力,面向河内,冀州之战,又有阎行从北侧联动,法正从颍川牵制,赵云于兖州突袭,曹魏之于邺城,虽战事尚未起,但已经陷入到了四面围困之态。
毫无疑问的是,接下来面对曹魏之战,依然是一场硬仗,甚至如果过于轻敌,也会迎来大败。毕竟曹贼这些年的积蓄,摆放在那里,但以他刘釜的人力物力,亦不需要太过担忧。
可如果小舅子孙权能理清大势,在这个时间节点,投效过来,自然是事半功倍。
至少面向青、徐方向,曹军势力,将受到最大范围的牵制。
从城墙上,回到官舍后,刘釜一边翻开地图,一边倾听着青衣卫关于江东的情报。
当厅舍内,只剩下他一个人时,刘釜站在地图前,摇头沉吟道:
“孙仲谋接见了蒋琬,但迟迟没有表露江东之意,看来还是抱着侥幸心理,以为可以借此,收获渔翁之利。
但在事关天下之事上,哪有那么容易?
看来,只有我亲自主导的接下来河内之战,之于大胜,才能让天下更多人突认清形势。”
他本人现在虽然在长安,但各路前锋之部,实际已经出潼关,到达了预定的战斗位置。
现在便只等一些蜀内的最后一批军械到达,下发各军,于军备完善下,各路皆到达预定位置后,面向冀州方向的全面战场,将在十月的大雪之后,再度打响。
天下无数人,都在盯着刘釜亲征这一战的战果,而这一战的战果,也必将决定天下之最终走势。
虽然早在刘釜得凉州、关中,连接大半个天下时,结果已经注定,但政治于许多世家门阀看去,本身就是一场投机取巧,是故等待着最后的决胜之局。
第六百三十一章 灭曹(二)
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
一个多月后,刘釜来到黄河岸边,仰望南北船只,深觉华夏母亲河的浩伟磅礴。
但与这大自然的馈赠相比,人类,尤其战争面前,生命就显得脆弱许多。
自他兵至长安后,以河内为主战场,曹操也亲临前线,两方交战,正是激烈万分。
短短月间,野战与城池攻守之中,在四个战场,己方之军即有两万之众阵亡,伤者无数。
曹军同样伤亡惨重,不完全统计,因营啸之事发生,或有倒戈之部,曹操所辖部,自刘釜亲征,短短数月来,就有四万人,直接或间接地埋骨于多方正面战场上。
但旁人看去,自能感觉到曹魏这数年延续来的颓势,没有减弱,甚至大有增加。
这种颓势的增加,伴随着修武之战夏侯尚一万大军全军覆没,使得局面突然加剧。
曹操的营帐,不得不往墨山一带撤退,就是最精锐的虎豹骑也是躲避刘营锋芒。
十二月中,当曹魏全力将人马开赴河内,并同刘釜展开,自十一月中过后的第二次全面会战时,伴随着十二月初来,曹操于阵前,积劳成疾,外加兵事之败,心境起伏导致的数次吐血,以致病情恶化。曹魏在抵抗刘釜大军之外,近在邺城,为太子之位争夺,则是显露出另一番局面……
兴许是对个人精力和梦想的极力自信,出乎荀攸、钟繇、程昱、陈群等肱骨之预料,曹操称王之初,并没有在第一时间,确定继承人选。反而是自当年,便是登基以来,连番考察曹丕和曹植的能力与文采。
这就为近两年的事端,埋下了伏笔。
时下,曹丕留守邺城,但曹植领大将军职位,同样留于冀州,防备北方阎行大部。两方各掌兵力,各有支持之众。
不同阵营之间,为争者,不仅仅是为了曹魏之将来,还有各自之前程与理想,是故内外交困,局面错综复杂。
如杨修,自曹操为魏王后,便义无反顾地站在了曹植一边,今正于之手下行事。
只不过今日,于邯郸的将军府内,一直以来,成竹于胸的杨修,脸上表情多显愁忧。
曹植坐于官署上首,在听完杨修所论后,脸色不遑多让,更是充满了惊恐和失望。
此中惊恐,亦多于未来之间……
“这么说,吾父绝不会将太子之位,传于吾乎?”
“依修所闻所见,恐如此也!
然则,殿下也并非全无机会!”
“还请先生教吾!”
“殿下真若有意的话……陛下于墨山,必会造围,而难退却。消息随有传出,然则,未有昭告于天下,可见,陛下还没下定最后之决心。
怕,只怕是陛下,这次难以归来了!
殿下手握六万人马,比之邺城留守,还要多上一倍,是以,若遣修与城内联络,此事可成……”
“先生方才所言,吾父必于墨山败乎?到底有多少可能?
若是以魏亡,吾要之储位何用?”曹植抓住了这个问题,沉吟道。
与储君之位归属一般,他对于杨修方才言之接下来的墨山之战,曹魏必败,充满了惊疑。
若是曹魏都没了,还要储君做什么?
遂而,他很是少有的打断了杨修的长篇大论。
“此事,殿下既然问起,修便再说明下眼下战情吧!”
杨修也看出了曹植心态之变化,谁让战局变化如此之快。
当而以曹植所担忧的也没有错,若是以曹魏没了,谈何功名利禄?
然直到现在,便是魏国皇帝曹操兵困于墨山,前线大军遭受刘釜军全面围堵,危在旦夕,但出自于对曹军实力的信任,也没有人会相信,曹魏会在数月之内,走向灭亡。
可惜,于曹魏内部,正是多了些像杨修这般,自负之人,才使得曹军接连遇到大败。
昔日,杨修入蜀,见益州军之破落,又以去年,曹军成功进行了数次成功反击,这才给人以虚像,那便是曹军以一时的失利,方成今日之败局。
直到今日,或因消息之闭塞,于传闻之间,曹魏庙堂之上,且以为其中夸大,殊不知,蜀地之富饶变革,乃是实际之福利,万民一心抗曹,恢复汉室,更以为民意所向。
这等现实中的误判,延伸到政治之上,乃是自董卓之乱以来,中原地区,于益州及地方边地之轻视。
在杨修将墨山战况讲述后,曹植也是感受到了深深的窒息感。
方才杨修只是略作提及,他之心神,全被储位所填充。
今即得闻方知,情形竟是如此严峻。
“先生认为,刘营之部,胆敢集结重部,围困吾父于墨山,这恰为兖州军从西北方向突围,兵入冀州,提供了机会。遂而,墨山之战,吾父亲自所领,遭遇数倍之敌,必败无疑,但只要接应及时,也能大部突围而归。
只要等兖州新招募之士卒,重上战场,足可将兵员人数劣势扭转……
然,先生可有想过,已攻入下邳之江东军,会否投效于刘营,若是二者挥师,共同北进,吾魏国之后方,再无可守之敌,但以将兵力,驻于冀地,而以四面合围,又有何用哉?”
曹植将储位之事,牵扯到眼前战局,犹如当头一棒。便是杨修,只做沉默叹息。
现今看去,一些争论早无意义,曹魏之内,不为一心抗刘,而以内斗,可不让人耻笑?
于两载至今,他杨修亦是深陷之。却不像旁人自省之,今之所思,便如方才所论,分明是痴迷其中,一定要争个胜负。
在这一瞬间,他忽然苍老了许多。
“殿下之所言,不无可能。
真如此,那吾魏国,何以阻挡……
毕竟,那江东孙氏同刘季安,乃为姻亲关系,何况,情形已如眼下。
故此,天下人,皆小看了那刘季安!
是于事前,于大义之上,修身处期间,不如殿下所见之明确,修汗颜耳!
于此,当一致对外方是!”
杨修醒悟之间,便推翻之前的建议,从魏国大势出发,继续道:“陛下以殿下守于邯郸,自是想将此作为屏障,殿下时当同邺城合作,还需防备好幽州动乱!
此亦为陛下所忧也!”
“幽州会乱?”
“正是!”
第六百三十二章 灭曹(三)
辽东襄平。
正是难得的晴日,明媚阳光下,似要将漫天寒气逼退。
冀、兖之战事,一时半会,难以影响到辽东广大区域的安宁。
商贾往来贸易,农人田中整地……
二十年前,公孙度受时任中郎将,也是好友徐康引荐,得受权臣董卓重用,经营辽东后,原本混乱无序的辽东之地,于其治理下,即有一派政通人和之象。
二十年过去,公孙氏于辽东势力,更为根深蒂固,牢牢把持地方大权。
不论是以前的北方霸主袁绍,还是后大丞相曹操,皆极尽于拉拢。
至曹操北伐乌桓后,公孙氏掌控的平州,则被废除,而以并入幽州。
今时今日,昔日的辽东之主公孙度早已病故,当权力转接到其子公孙康手中,在曹操对幽州大部掌控下,公孙家的势力,虽有萎缩,但仍旧庞大无比。
但自去岁开始,含乐安国相杜荣等人在内,于青州等地造反,早使朝堂中,萌生了对地方各阶长官之防备。
继而,位处在辽东,势力范围蔓延到高句丽的公孙氏,自然而然成了曹操防备的重点。
于前线同刘釜大战时,曹操对公孙康三次封赏,又同时加派大军于孤竹城、令支、肥如等辽西重镇,正是为此。
今日的襄平侯府内,可谓是极度热闹,公孙康手下幕僚将领,另有数名受邀嘉宾,受公孙康所邀,陆续于府内相聚。
主舍内,公孙康的脸上,看去带着笑意,但眼中的病态与疲惫,却是无法隐瞒。
实际这两日来,他内心一直做着艰难抉择,是对辽东未来命运之抉择,也是对他公孙氏未来之选择。
但有昨日战报传来,局面日渐清明之际,他决定为辽东重新选择一种命运。
“君侯,邴公,管公,还有王公,一道乘车到了!乡侯正在迎接!”
面色匆匆的侍者,方向公孙恭一汇报,整个主舍内,便是一片议论。
所谓“乡候”,正是公孙康之弟,永宁乡侯公孙恭。
“管公等人竟然也来了!”
“时以吾辽东存亡,天下大变之时,管公等心怀辽东百姓,又乃赤诚忠正之君子,又岂会处于事外?”
在听到消息一刹那,公孙康脸上便露出真诚之喜悦,他从案几上站起,看向众人道:“诸君,即是邴公等到来,吾等一同出去迎接罢!”
这一同到来的三人,能得公孙康亲自相迎者,正是邴原、管宁、王烈这三位名士。
早年间,三人避祸于辽东,颇受公孙度礼遇。
公孙度之后,公孙康亦是敬重此间三人,时常咨询时政。
这次侯府之议,所论之事,同邴原等人关联不大,无论辽东未来局面如何,无论将来谁主天下,像邴原之属,可都是被拉拢之对象。
就拿名士王烈而言,作为颍川人陈寔之徒,荀爽、贾彪、李膺和韩融等人之同门,袁绍或是曹操,连番相辟,他皆不就,单于辽东避祸。邴原则同孔融交好,数年前,还收到孔融信件,原本打算往许都为官,但没想到孔融身死,让他对曹操所领之朝廷,多余的好感,烟消云散,故继续于辽东生活。
至于管宁,其人同华歆、邴原并称为“一龙”,爱授教化,天下享名,正如陈群曾赞之:“伏见徵士北海管宁,行为世表,学任人师,清俭足以激浊,贞正足以矫时。”
即便如此,邴原、王烈,管宁等人还是来了,可见时局之变下,很多人都难以处于事外,如公孙康与弟弟公孙恭之言,近十几年来,这也将是天下百年来之未有之大变局。
是以汉室衰弱,曹氏窃汉,但于危机之下,亦有人挺身而出,匡扶乱世。
这一人,正是益州牧刘釜。
一大群刚至府外,正看到公孙恭已经迎着王烈等人踏入。
王烈为三人最年长者,已近七旬,出名也最早,很受邴原和管宁敬重,遂走在最前。
公孙康见此,忙率众人一揖道:“王公,管公,邴公,今日府中相议,诸公能至,康喜不自胜!快请!”
“君侯有礼了!”见到公孙康,就是一向不苟言笑的王烈,嘴角也是露出了一丝笑意。
当年公孙度尚在时,作为公孙度爱子的公孙康,随着三人,实则有过一段进学过程。
这些年来,每逢节日,公孙康也都遣礼问候,为王烈等士人,在辽东之生活讲学,提供了极大之便利。
管宁、邴原也是颔首应之。
相互见礼后,一些熟悉的官吏,也纷纷上前搭话。
待众人踏入主舍后,案几经过一番调整,待王烈等人迎入上座落座,公孙康才接着刚才的话,谈论起辽东日常军务诸事。
“……一岁以来,辽东尚算风调雨顺,高句丽之于臣服,未有大动作。却是朝廷对吾等防备日深耳!”
朝廷?
可不正是当前的曹魏皇帝曹操!
自公孙康接手父亲事业后,也一直秉持着“恃远不服”之策略,但后来曹操之北征,让之丢失大片土地,又因归附,在朝廷威慑之下,颇为受限。包含一些官吏任免,也要事事请示之。
是故,不仅是公孙康,就是手下诸人,也对朝廷,心中有诸多不满。
接下来,于众人目光下,公孙康沉声道:“十多日前,辽东本地有人传之,益州牧遣使,来说服吾归之,却有此事!
然则,事关重大,吾一直未有应之,今日相召,亦正为此也!”
下首案几上,几名公孙康的心腹幕僚,如徐层,王真等人,对视一眼,忽又沉吟。此间事,他们早在当日就知道了,另有咨询。在那使者到来之后,才另有信件向王烈等人而去。
当是时,在听了其中条件后,他们心中无不叹言,益州牧刘釜真乃雄主!
今再见厅舍中人,未有惊色之辈,可见众人心里都做好了准备。
于此,亦可见曹魏之人心背离。
但有王烈等人在,无人主动出言,众人目光,有意无意看向上首案。
公孙康将舍内人表情尽收眼底,那日的讯息,虽不是他故意放出,但如此试探之后,至少让之将手下众将员的态度,有所摸清,才有了今日召寻。
第六百三十三章 灭曹(四)
“自曹氏篡汉以来,天下人莫不骂之,以期恢复汉室正统。
刘使君能遣使而至,此于烈看来,乃是君侯之际遇也!”
在旁人沉默时,忠于汉室,性情显得刚正的王烈,率先出言道。
他那目光一扫,很多人便惭愧的低下了头。
昔日曹操北伐乌桓,兵至幽地,这舍内之人,也是公孙康之幕僚下属,又不少人劝谏公孙康降曹,以期保全。
当是时,如此作为,或是形势所迫。
然于王烈看来,乃是背弃汉室。
遂,这些年来,作为辽东之主的公孙康,数次邀请王烈等人,以入府中处事,皆被拒之。
适逢此时此事,王烈一些话,不吐不快,这般一道,便是让辽东官吏中,许多人惭愧。
最后一言,直接道明了他的个人态度。
那就是支持公孙康反曹,归入刘釜代表的刘汉集团。
在王烈看来,此正是大义所在!
而前段时间,刘釜让人给他还有邴原、管宁等人,送来之亲笔信,也成了他及一众友人,出山的关键。
刘釜在信中之内容,除了问候之言,正是言谈还有王烈等人,于辽东之地,广泛推行的教化之学。其中内容,主要介绍了益州及广大凉、交之地,所行官学建设,还有学术研究诸事。
刘釜所传达的意思,很是明了,若是将来覆灭曹魏,恢复汉室江山,自会继续大力发展教育。
信中,他直接言及,教育乃大汉立国之本。
且不分士民阶级,皆以推行之。
如此言,如此行。
王烈等一众名士,早早知晓。
何况,刘釜乃大汉宗室,汉天子之后,以曹操窃汉,是为可匡扶之人。
这次出山,联袂来面见公孙康,王烈携辽东士人之势,自有把握说服。
王烈之后,管宁早将公孙康等人表情,尽收眼底,在向公孙康颔首后道:“吾认同王君之言,时以刘使君,携大势而至,冀、兖微存,曹魏不过土鸡瓦狗,必被破之。
君侯居于辽东,先受胁迫而归顺,今之于情形,正是重归汉室之事。”
邴原亦道:“曹贼时腹背受敌,君侯占据辽东,若能同刘使君合作,将大大抵消曹贼势力,诚为义之所在耳!”
三人之后,厅舍内,又有数人出言,关乎辽东未来,事情要比公孙康想象的,更快达成一致。
公孙康轻咳两声,于众人安静后,道:“今借王公、邴公,管公,另有诸公之言,昔日曹贼势大,为完成父之遗嘱,为保全辽东百姓,吾公孙康不得已而投之。
然吾公孙氏于辽东,早享大汉朝廷之扶持,才有今日。
是故,见刘使君能攻曹,而复汉室,此诚为我心之所念也!
但如诸君之议,吾公孙康归附于刘使君,同灭曹贼,恢复江山,又若何!”
公孙康论及此,站了起来,坦然面向众人。
一应人等,相识一言,如王烈等,也都站起身来,道:“吾等愿助君侯,协助刘使君,再兴汉室!”
建安十三年,十二月二十日。
辽东之主公孙康,先行向正在雒阳的刘釜去信之时,再向天下宣言,其率辽东军民,正式反曹,归于刘釜,以共同诛杀反贼曹操。
一转眼,便是建安十四年。
开年之首,曹军多面受敌,江东孙权,再向刘釜去信以归应之后,局面已经明了,而曹魏人心动荡,再难重振。
结合法正、周瑜等书信所议的会战策略,正月二十六日。
在刘釜命令下,各方面军主力,进发兖、冀、青、幽之所。
其中,江东军由大都督周瑜亲率,从开阳而入泰山郡。
赵云和文聘,则各领两路,从小黄、东昏进军,奇袭曹军大将殷署所守之白马,发动白马之战。
阎行则从上谷,而伐昌平,与公孙康之部合作,以击留守在渔阳、广阳、右北平的路招、牛金等曹军主力。
……
视线回到河内,从岁末,曹操黑山之败,继续后退回到荡阴后,后方就是邺城,已是退无可退。
就算是调集大将刘若、夏侯惇等将于前抵挡,但依然难改这势态。
接连苦战,加上形势危急,曹操本有病在身,身体更是扛不住。
于刘釜亲率大部,合围荡阴之际,曹操在此昏倒于军帐之内。
一应谋士将领,于军帐之外,皆是愁眉不展。
大将曹真在外不断徘徊,等待着帐内医工的诊断结果。
军事荀攸,则是眉头紧皱,望着头顶昏沉的天色,就如同很多人阴沉之脸色。
“徐公,如何?”
看到医工走出,一大群迅速迎了上去。
来为曹操做诊的,乃是名医徐凤。
他年有五旬,虽不像华佗、张机这般,以医术而名扬天下,但治理脑疾方面,独树一帜,又好内科所治。
徐凤摸着下巴胡须,回头看了眼背后的军帐,沉吟道:“陛下乃是心火所致病情复发,方才吾已施针,为陛下减轻疼痛。
诸君切记,勿要再使陛下劳累,更勿让之动怒。”
人多眼杂,徐凤是留了不少话,这些话,自不能给曹魏将领臣子直言,他能成为冀州名医,且得曹操信任,靠的可不仅仅医术,还有政治智慧。
很多人下意识松了一口气,在曹真、荀攸等人安排下,陆续回往各营处事。
四日前,刘釜以大将泠苞为先锋,于西南面,偷袭了曹军营寨,这已是短短半月内,往荡阴的第四次进攻。
在荀攸等人预测中,刘釜面对荡阴之决战,即将打响。
曹军能否抵挡得住这次刘釜军的大规模进攻,以为接下来的冀州保卫战,至关重要。
徐凤言毕,并没有就此离开,而是往后方军帐而去,如曹氏将领,曹操养子曹真,族子曹休等皆默契同行。
“徐公,陛下的病情,到底如何了?”曹真问道。
相比于其他曹魏将领,得受曹操信赖,又同去岁末时,已定之太子曹丕交好的曹真,于曹营之内,话语权很大。
便是曹操昏倒,荀攸等人商议军事,皆避不开曹真。
“陛下情况,只怕不妙!”
第六百三十四章 灭曹(五)
“这……”曹真同一起到来的曹休,对视一眼,心中皆是一沉。
两人还没来得及多说些什么,一名侍者便匆匆奔来,躬身道:“陛下醒来,有急事相召!”
“陛下可还召集了其他人?”曹真问道。
“另有军师等。”侍者低声道。
曹真深吸一口气,看了眼旁边的徐凤,自知徐凤必是将皇帝的病情有所告知。此时,又适逢曹魏大军溃败,当真是雪上加霜。
“陛下只怕是要托付身后事了!”
军帐内,曹操面色沧桑,比一月前更添清瘦,就是那双眼眸,时下看去,也多了几分迷离之态。
“陛下!”
一应将领,另有随军大臣踏入,都自觉地向病榻上的曹操一礼。
曹操努力睁眼,将每个人的面孔记在脑海。
昔日意气风发,一幕幕重回脑海,从党锢之祸再起时,不觉间,三十余年过去,他曹操也从昔日的雒阳北校尉,成长为曹魏之主。
事到如今,虽然有很多遗憾,很难再去实现,就比如他当年欲要匡扶天下之志,今却是步步后退,便是为部将拥护,建立的魏国,也变得岌岌可危。但他曹操所做所为,并不后悔。
有赞扬,自有骂名。
便是功与过,且由后人来道。
“想当年,吾同袁绍同游雒阳长街,鲜衣怒马,意气风发时。
看今日,吾于病榻,狼狈至此。
不过,吾还是比袁绍获得久一些,即是刘表、刘备之属,也走在吾之前面!
此或为乃翁之幸乎?”
在众人到齐,曹操自语至此,忽然笑了起来。
这笑声,于寂静的营帐,多少显得有些突兀,但人皆认真倾听,也是对如英雄曹操之尊重。
昔年于雒阳,初逢刘釜,曹操大以赞之,曰:天下之英雄,将来必有君与操耳!
再有许都时,与刘备再逢,曹操又言之:天下英雄,唯君与操也!
在曹操眼中,大汉之英雄,也唯有刘釜、刘备等人,与他可相称。
但就是英雄,也当有迟暮之时。
“今日之战事,吾虽处于昏迷之中,但焉能不晓。
实非君等之罪,亦非吾之罪也!
实则于天时地利人和之间,吾等早数年,便败于刘季安耳!
天之意,不可违,人之意,犹可胜耳!”
曹操论到此处,那双因病痛与劳累,而变得浑浊的眼睛,在此时亮了起来。
是然,今日曹魏之败,不是他曹操领导之因,也不是他曹魏臣子不如刘釜所领之士人、将领,诚乃天意。
便是于此有些迷离之间,曹操寻到了“原因”。
他心中的那些执念,也有所消散。
当年少年时,立下的鸿鹄之志,人至中年奋发有为,后挟天子以令天下,权倾朝野,便是距离恢复天下一统安宁的目标,更进一步。谁知刘釜于益州经营,不出手则已,一出手,便先取刘璋大权,并以交好交州士氏,再去益州门户汉中,并平仁义行径,内中变革,以得南中夷人归附。
其中行径,早有人向他曹操告之,但等他曹操处理完吕布,又灭袁绍、刘备,再除乌桓归来时,刘釜所领之益州,气候已成。
刘釜是如何预料到,他曹操的总体战略意图,又是如何寻到诸葛亮、法正这等人物相助,进而才成就之霸王之业?
曹操这些时日内,便是回想战败的一场场经历,发现从当日刘釜由雒阳返回成都之后,那便是龙归海里,海阔天空。
这次召集众人,与其说是交代身后事,远不如说是对他这些年来,战争经历的一次总结,也是重整曹魏人心。
“天意虽如此,但诸君之齐心协力,助吾成今日之业,其中功劳,吾死而不忘也!
但自吾之后,魏国之于诸事,且劳君等,能辅太子,保存事业。”
曹操是于半月前,有过军情之奏闻,到现在,前线诸事由荀攸、曹仁、曹真等人,共同决策。尚不知道,魏军于右北平,及兖州之大败。
昔日项羽遭围,四面楚歌。
今日之魏国,多方归属势力之背叛,以重归汉室,一如当日。
但军帐之内,没有人打断曹操言论。
身为曹魏天子,昔日的大汉丞相,在一众跟随者看来,曹操自有之骄傲与魄力,人有言之奸雄,但也归于“雄”。
“子孝何在?”
曹操目光四望,言语后,眉头忽然皱了起来。
下侧的曹真,主动走上前去,躬身道:“车骑将军为阻敌军,正在前线督战,难以赶来!”
“太子呢!”曹操想到诸子,心中一叹道。
“在受陛下之召后,太子将诸事托付,日夜兼程赶来,约于今日便会抵达。”
下首的曹休上千道。
曹操眼睛眨了眨,看向了荀攸:“公达,怎么没见到文若?”
此言一处,很多人都心神大动。
荀彧早已身故,还是同眼前的曹魏天子有关联,曹操此时问起,只怕是真的处于飘忽弥留之间。
观众人表情,曹操忽然自嘲笑了起来,只是声带有些沙哑道:“吾差一点都忘了,文若先一步,随吾而去。
若是文若在,何至于今日也!”
曹操又叫了十几个人名,凭之意志坚持,当众与之言语,交代了一些事情。
这般之后,他身上已显出死气,最后望向荀攸,曹真等人,道:“公达,子丹,汝等权且留下,吾还有事交代。”
其他人虽有些好奇,曹操还要交代什么事,但觉之前交代的,也都交代,便是各怀心思,陆续告退。
距离曹操营帐所在,不足十里之地,同时间,被正式立为太子的曹丕,快马加鞭赶来,便是为了能见到其父曹操最后一面。
此中通信,正是前日半夜送达,也是曹操自觉时间不多,才想见往曹丕最后一面。
即便就能见到,他的父亲,曹魏之主。
但忽然之间,处于马上的曹丕有种疼痛之快,这种痛感,弄得他差点喘不过气。
曹丕于马上,握紧缰绳,唤来信兵,道:“给大营去信,便说吾即将到来,但请陛下安心!”
第六百三十五章 灭曹(六)
“太子殿下还需多久?”
早随曹操而来前线的吴质,站在军营大帐外,目视远方阴暗的天空,面有焦色,向一旁扈从问道。
“回将军,殿下两刻钟前来信,再有两个时辰即至!”扈从回道。
吴质叹息了一声:“殿下要快些啊!”
一个时辰前,曹操召集众人,他作为参军,同样处于其列,自能感觉出,曹魏之主,命不久也,甚至就在这朝夕之间。
太子曹丕虽说在他同司马懿等人帮助下,顺利拿下储君之位,但值此曹魏风雨飘摇之际,很容易出现问题。也只有当着魏帝的面,借以安定人心,军心,方便于接下来继承大统。
至于能否扭转乾坤,阻挡刘釜大军,保全甚至夺回曹魏之土,便要看天意了。
正如曹操所言,天助他刘釜,往更深处讲,或是大汉未至亡之时……
曹操病重托孤,曹魏太子曹丕星夜来往相见,相邻不远的邺城之内,司马懿、钟繇等人留守,曹植则在北侧领兵,抵挡阎行所领的大队人马……
从雒阳而至前线的刘釜,却并没有因为曹魏内部一些变动,去停止向曹军驻扎之地推荐的计划,反而准备加快合围进度。
当天夜晚,于河内郡鹿肠山下大营内,刘釜接受刚刚收到的军情,自知曹军内部出现了大变乱,正是曹操命不久也!
此消息虽还未传出,但隐藏在曹军内的本方谍报人员,已经连夜将消息散发出去。
相信用不了一夜的功夫,就会传遍曹军之内。
这对本就士气低落的曹军而言,当属于巨大打击。
此间情报,在送入到刘釜手中,并陆续传到前线各统将手中后,众人对于提前完成合围的目标,各有看法。
如法正强调迅速对敌,奇袭落仓谷、飞云山等四处曹军战略要冲,以让在荡阴的曹军,陷入左右无援,并以切断曹军从燕县的干扰。
如早从袁氏手下,为刘釜征召,效力于军前的谋士沮授,则提出另一方案,即趁曹军人心动荡,政局不稳之际,向林虑推进,并进一步同甘宁、徐庶部合作,扩大往封丘等地战果。
庞统,邓贤、泠苞、吴懿,马虎等阵前大将,也各有发表看法。
结合众人的策略,刘釜广纳建言,最终还是决定直取!
拿下荡阴,趁此机会,将曹魏有生力量,一网打尽!
这需要极大的魄力,而从出蜀远征以来,在战略安排上,有诸葛亮、法正、吴懿、沮授、徐庶、庞统等人从旁辅佐,加上刘釜本人对全局的把控力,他最不缺的也是魄力。
为人处世,仁义之间,这等魅力之下,才使得人心归附,全力为之出谋划策,攻城略地。
滴水穿石,非一日之功。
而刘釜能凝结现今之人心,现今之大势,乃是十几年间,人望之积累,行事之张弛有度,更在于识人、用人。
简略倾听完各方意见,遂于帐内地图前,他指了指重镇荡阴:
“我同意孝直之策略,而今曹军内部人心动荡,是向两侧推进,一鼓作气拿下荡阴之好时机。
但在其中,我军当继续执行严格军纪,以为正义之师,不得扰民,孝直、子远当以节制。
若能顺利拿下荡阴,整个河内的生产生活,自当尽快恢复正规,此事,还要义烈费心!”
“喏!”
刘釜在人事安排上,结合手下众人的特长能力,各做照顾,早使人信服,他这一决定,其军内部,就像是一个巨大的机器,迅速运转起来。
当刘釜走出营帐,望向黄昏下,各方面军行进的军列,穿着厚重盔甲的他,站立笔直。
曹魏的大本营,邺城,他刘季安来了!
今,辽东之公孙氏,江东之孙氏,顺大势而行,各做归附,无论是情愿,还是不情愿,都已依附在他的手下。
于之携天下大势,完成天下一统之际,任何企图阻止之人,都不过螳臂当车而已。
这是他刘釜之自信,也是刘营众将,往天下征战以来,无数胜利与失败的积累下,于大军战力之自信,更是因益、交、荆数州之地,人心所归之自信……
昔日的少年,站在大桑树下,于德阳老家,立下了鸿鹄之志,势必匡扶这汉室天下。
待而今,距离目标越来越近时,除了少许喜悦外,还有沉甸甸的责任。
这是国家之责任,亦是民族之责任。
曹丕站在曹操的床榻前,背负着重重的盔甲,也感受到了无以言明的巨大责任。
他额头有汗珠滚落,面对父亲之问,语气虽说虚弱,但觉有千斤之重,而之双眸,早就朦胧。
“乃翁所述,汝可尽听明白?”
曹操侧头,等着那双有些发白的眼珠,一字一顿的问道。
“儿明白!
无论将来是成是败,儿一定会竭力保存家族,保存与大人征战之将领家眷,但不会再让之失望!”
曹操缓缓闭上眼,消瘦的脸上,难得露出一丝笑:“善!
可还记得当年,乃翁携汝与子建,灭吕布,后居东海,作的一首诗乎?”
“儿记得!”曹丕强忍着眼泪没有留下来。
“再给乃翁诵读一遍!”
曹操试探着深处右手,曹丕忙上前紧握,道:“儿这便为大人诵!
东临碣石,以观沧海。
水何澹澹,山岛竦峙。
树木丛生,百草丰茂。
秋风萧瑟,洪波涌起。
日月之行,若出其中;
星汉灿烂,若出其里。
幸甚至哉,歌以咏志。”
建安十四年,二月初九。
前大汉丞相,曹魏建立者,军事家,诗人,曹操逝世于荡阴五峰山。
就在当夜间,刘釜军分五路进攻荡阴,拿得真茫,小杜等四处战略要地,并拿得荡阴城,曹军连夜护送曹操遗体溃退,驻守之优势全无。只需刘釜一声令下,便可围歼前方曹军,进入魏郡腹地。
但至次日天明,曹操病逝消息正式传出后,刘釜当即下令,全军暂停进攻。
同时间,以妻兄景然为使者,出使邺城,吊唁曹操。
第六百三十六章 劝降
滇池将军府属吏,还有本地府吏的热情款待,以及将军夫人景氏亲自相迎,与之妻眷厚爱,让诸葛亮感受到了温情,更感受到了沉甸甸的责任。
那一夜归来,他跟妻子黄月英说了很久的话,有关于志向,有关于南中发展,有事关天下局势……
直到很晚很晚,他才于床榻睡去。
这一夜,诸葛亮睡得很踏实,黄月英于窗外月色下看得清楚,丈夫嘴角一直挂着甜蜜的笑,似乎是心有了归处。
翌日。
诸葛亮早早起床,告别妻子,离开安置宅院,踏入了将军府办公之舍,不顾行途疲惫,扶案而坐,即开始了他于南中的第一日办公。
南中事多且繁杂,想要处置,最需要的是了解。
后几日内,诸葛亮平易近人,事必躬亲,每日工作到深夜,属将军府最后走的数人。并常实探查,结合实际,于郡县条令进行细微调整,以之落到实处。
短短数日,让自刘釜离开后、有些沉闷的将军府,焕然一新。
便是此中之行,为旁人留下深刻印象。见之所为所行,长史杜微,从事景耕,等众多府吏,无不心服口服。一些老吏者,也再不以之年少轻视,开始认真相佐。
……
犍为,资中前线。
滇池每日都有讯报送来,早在今晨,得晓诸葛亮以入将军府后,刘釜整个人的精神,瞬间轻松下来。
仿佛一个徒手攀岩者,忽然有了一条绳子,于后背系着。
安稳、踏实。
他总算不用时刻忧心南中军政之事,得以全心面对眼前战事。
噔噔!
帐外的脚步声,打断了刘釜的沉思。
程虎面带笑容,手中握着军报而入,随即将军报放到刘釜案几上,道:“将军,武阳消息,今日一早,武阳城已破,敌将杜楝生擒!”
刘釜接过军报,略看了眼,喜上眉梢,拍案道:“君陌过不负我所望!从南北两地,声北击南,借州兵士气低落,兵围五日,轻而取之。
此战即落,武阳之将者,全力以赴,皆当记为首功也!”
他身子挺直,右臂旋动,将军报压在右掌下,道:“阿程,汝速将张君、泠君亲来,就说我有要事商议!”
“诺!”
关于张松前数日到来,言之劝降之事,刘釜一直没有同意,静等武阳传来捷报。
现在捷报到来,时机也就到了。
今下,州府调度援军尚未至,牛鞞城内,无论普通兵士,亦或主将,多将处于焦躁之态。
数个方面结合,于敌军心战之下,让能言善辩的张松当下去,无疑事半功倍。
于此事上,自需前路泠苞所率之大部人马,从旁配合。
且对于敌将吴班,刘釜丝毫未有轻视。
他知吴班擅长野战,那好,攻敌以弱点,即不给吴班这个机会,让之被动之下,只能防守于城内,此亦为兵法交锋。
过了一会,张松、泠苞双双到来。
刘釜将情况说明,三人略一合计,一刻钟后,整个南中军大营全都行动起来,又向前推进,做出大举进攻之态。
牛鞞城上,吴班战于角楼上,遥望远方南中军拔营前进之行,尤其中央竖起的一个大大“刘”字,一张脸早就沉了下来。
在之左侧,副将刘尚显得很是紧张,双手紧握,目光直盯着下方南中军的行进,声音连他自己也未觉有些颤抖,道:“将军,敌军主将刘釜亲至,南中军大举来攻,今早又传来武阳失守,而州府援军为前番南中军埋伏而忧惧,迟迟未有援来。
吾等……吾等当下如何据守?”
吴班微微转头,看了眼副将苍白的脸,挺拔的身躯未有动摇,缓缓说道:“放心吧!
南中军虽做出攻击之势,但左右翼漏洞太过明显,显然不会攻取,至少今日不会,只是摆出军阵罢了!
若无意外,其今日当派出使者,是与吾等谈判耳。”
吴班如此笃定语气,让身后诸将紧张情绪略有舒缓。
说来可笑,州兵于牛鞞城中,不算前番战损,还有五千人马,凭借城内粮草,坚守半月没有问题。
但在南中军前番几次大胜下,确确实实被吓破了胆。
尤其武阳县地的伏击之战,上万州兵精锐大败,让人于南中军实力有了更为全新认识。
牛鞞城外三里。
刘釜此时随大军,已经行到了阵后,恰能看到牛鞞城上,走动的人影。
在之旁侧,泠苞、法正、王许等人正以站立张望。
望着城头,刘釜道:“我军之于阵势,及刻意流露之破绽,吴班定以知晓。
接下来谈判诸事,就劳烦子乔了!”
说完后,他面向张松深深一礼。
张松微微错开身,面上有些洒脱的骑上了马,笑道:“季安,还有诸君,汝等放心,想来吴元雄也正等着吾往,以开好了城门。”
目视着张松骑马,于举着盾牌的兵士护送下,直往城门而去,刘釜面色虽平静,然手心难免捏了一把汗。
当看到城门果然大开,张松顺利入城,刘釜方才安心。
张松善辩,有急智,又以为友,他可不愿刚刚投效,即因此战而受损。
处于当下,就看张松能否说服吴班了。于此事上,刘釜能感受到好友张松之信心,他本人与吴班并不相熟,但若吴班真乃识得大事者,自当知道该如何做。
视线回到牛鞞城内,当张松面色坦然的从打开的城门处,大摇大摆,骑马而入的时候,牛鞞守将吴班,已经走下了城池,于城内迎接。
张松曾为益州从事,也是去岁主动辞官。吴班则担任过新都令,后又为蜀郡都尉,这两年一直是驻守成都之大将。
两方过去间,多有交集。
对于吴班,正如张松对刘釜所言,其于之了解众多,这是个虽身处益州牧刘璋之下,但性情耿直,胸怀大志之人。这等人,面对当下之情况,刘璋之暗弱,又岂能不识得大体?
对于张松,吴班同样欣赏,在之印象内,张松相貌是不出众,但才能匪浅,待人接物,有理有据。
于城内,双方一见面,各以行礼,而后于吴班相邀下,一行人往官寺而去。
第六百三十七章 得邺(上)
曹丕之妃嫔郭氏,字女王,人又称之“郭女王”。
郭氏少即秀慧,与父母失散,寄身在铜鞮侯家。自入得曹丕东宫后,颇受曹丕宠爱。
便是而今曹丕为曹魏新君,若非内忧外患,
早立郭氏为后。
郭氏的温言细语,让曹丕心中一暖,他接过汤水,小口就饮后,这才感觉到肚中饥饿。
一边喝着汤,曹丕一边将今日发生及所闻之事,告知了郭氏,后轻叹道:“吾于大魏危亡之际,
临危受命于天。前有先帝之嘱托,现有魏之百姓官吏之期盼,谁知刘营之部,穿插左右,以四面包围冀、幽、青、兖之地。
正此时,此四州之所,军事难以自顾,又有公孙氏,孙氏来犯,各地归降者无数。
吾欲匡扶魏氏,完成先帝未尽之事业,以期天下一统。
然情形至此,司马懿、陈群之属,皆无余力。
荀攸与大将军难以阻刘营主力,其已至魏郡。
邺城震撼,百姓逃离者无数,
按此势头,所谓兵败如山倒,或不日将兵临邺都。
朝中有人建议,吾当行遣都之举,往安平一带而去。
可若邺都失了,还有何意义?
吾有死守之心,可念及先帝遗命,又不愿兵士百姓因此受累,可当如何?”
郭氏一直在旁服侍,闻听此言,自晓身边的曹魏天子,心中苦闷之深,艰难之大。
数年来,她还是头一次遇到丈夫曹丕如此模样。
见曹丕手中汤碗的汤水不觉间空了,她双手接过,递给后方侍从,然后跪坐在曹丕下侧案,望了眼案几上堆积的满满当当之奏书,且多为请辞之书。
郭氏不顾尊贵之身,将双袖挽起,
于旁研墨,
道:“正如陛下所言,
陛下之所念者,乃属大魏百姓,另有无数心怀魏氏的忠义之士。再有先帝托付,如何使之失望?
陛下悲催,独坐于室内,应知于前线,无数将士,为护卫邺都而浴血奋斗,无数官吏为安稳人心,而奔走地方……如此颓势,便可对得起先帝之意哉?
刘营之部,即于先帝也难以阻挡,妾身于宫中亦有闻市井传言,天不亡刘汉,遂以天意如此,人力而难阻,才有刘益州崛起之势,此非先帝,亦非陛下之过也!
妾身又则闻,身处其地,则处其事。
时至于今日,大魏虽有败退,但陛下一日为魏天子,当为大魏而尽人事,以听天命。
便是后人说起,魏有败,但陛下亦是仁义圣明之主。
朝中之于奏事,妾身不知,但愿为陛下研墨……”
曹丕本是颓废丧气苦恼至极,郭氏之言,将他带回了现实。
他自幼聪慧,文采斐然,便是行为处事,亦各有原则,才弄得司马懿等人相随。
待跳出局外之后,曹丕心情一振。
“是吾临乱失了方寸,卿之言,让吾豁然开朗!”
数日后,于景然、张松等人努力下,便是于两军仍在激战,而曹魏接连大败,魏将曹真、夏侯惇更是接连中伏,深受重伤,又有将领冯成、马嵬之投,且见刘釜大部人马,距离魏国国都越来越近,邺城之内,事关向刘营投降之声,更加广大。
但使人敬佩的是,年少的魏帝曹丕,仍然处于邺都皇宫之内,每日不辞劳苦,加班加点的处置公事。
从外看去,自曹魏先主曹操驾崩后,于魏主曹丕领导下,曹魏残余势力,经过前番的微小混乱,竟又显露出了一段时间之有序,但终抵不过刘釜所拥有的浩荡大势。
建安十三年四月初六。
刘釜手下先锋官,亦是之外甥常勇,以万夫不当之勇,率先攻克西北面的杨修军,奇袭而至邺都城下,并以此占据有利地形,构建军寨,等待后续援军。
接下来两日内,就是驰骋北方,名扬天下的虎贲军,也难再抵抗。
马超部、泠苞,先后而至,再有邯郸、广年为大将邓芝、王平采用迂回战术所取,尚存于魏郡内的曹军,及邺城内的魏帝曹丕,除了弃城向东突围外,别无他法。然于东侧,兖州地界内,甘宁大部人马,已拿下元城,此行,正是为了刘釜统筹下的“囚虎”战略。
天下目光聚焦于魏郡之际,刘釜于四月初十,也到达了邺城,这座自曹操由袁绍手中所夺,即立为曹魏根基之地。
而今,他要亲手拔掉这座城。
城外大军中,刘釜自到达后,像以往一样,不顾劳苦,于賨卫护送下,先是往各军营巡视,看望伤卒,并于全军慰问后,即连夜召开军事会议。
法正、吴懿等军中大将,悉数与会。
大帐之内,巨大的案几上,摆放着局势图,中间乃是地形逼真的沙盘,将整个邺城,及方圆百里之地的地形地貌,军事部署,囊括其中。每战之前,刘营将领,凭着斥候打探,无数次的推演,外加强有力的后勤供应能力,才能从并州之战开始,胜多败少,有效地挫败了曹魏意图一同北方之图谋。
自去岁中,仲长统为并州别驾,于并州牧空缺之际,全权处理军政要务后,这次跟随刘釜,为随军主簿的,不是仲长统,而是费祎。
在费祎介绍完城池驻守情况后,刘釜看向了早调出南中,近一年来,受他重用的亲信老将王朝。
“城中情况如何?”
王朝这些时日,一直负责同邺城城内的郑向等人联系,并有及时将郑向想办法送出的情报,联合好大军战事实际之责任。除此外,景然等刘营使者,依旧处于邺城,或者说扣押更为妥当,其中事由传出,也是汇总到王朝手中。
而王朝本人性格使然,能力出众,处理起此中事项,亦是显得合适。
为刘釜所问,他出列沉声道:“邺城城内,这几日之情形,并不如表面那么稳当,投城之声,越加高涨,全有赖景君,张君之举。
于末将看来,再兵围几日,城内必生大乱。
到时候,令君只需不战而取之。”
刘釜眉头微皱,轻叹道:“此还需要多少时日?适逢三月,且需迅速拿下魏郡,准备春耕之事。
否则今岁,冀州之百姓,再受战乱之苦,农事废弃,此当为我刘釜之过也!
诸君可有良策教我?”
刘釜时刻心系黎民百姓,众将无不肃然起敬。
“禀令君,邺都城门开了!有使请见!”
法正、吴懿等正待献策,兵士恰于此时,入帐通报。
刘釜抬首道:“可是魏使到了,来者何人?”
“其自曰蒋干,受魏帝所遣!已在帐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