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二章 狂生
“呜呼!这就是所谓之南中之地?太平安康之治?
吾尝闻平南将军,善待百姓,行休养生息之策,与民以利,授予田亩,轻徭役,薄赋税。
但吾等今日之所见,如何?诓人乎?
其以百姓行劳役,修道路、建农舍,何以见之宽厚,只见繁忙。
于战乱之下,百姓苦;于平安之地,百姓苦。
此所为大汉之悲也!”
当下许都虽有刘釜等人升迁消息传来,但天使未至,加上消息传播缓慢,故于私底下,如百姓之间,依旧将刘釜称作平南将军。
杨为正与妻子感叹迁移之后,众人或将迎来美好生活,忽听身侧传来一个很不合时宜的声音。
跟随着众人,一起转头看去,说过之青年,不过十七八的模样,五官端正,身高七尺七寸左右。
便是行途劳累,一身儒袍仍穿的一丝不苟,头戴丝巾,下巴刚刚冒出浅浅胡须,让之平添了几分沧桑。配合着年纪,另有之悲哀之色,多有些滑稽。
可无人笑话,缘由在于目中之所见,其人之所言,看去至少为实情。
在为官吏说服入蜀之时,那些吏者可是明确告知,南中之所,以为平南将军所安,各地归复,移民之属者,可得田亩,除一年四季之一月统计劳作外,余者时间,并无劳役加成。
即如赋税之事,言之南中之于官寺,一年之内,不会征收赋税,如粮食种物、包括食粮之用,官寺皆有补助。
方才杨为等移民之属,见眼前修道之工民,另有旁边劳作之农人,未有特别观察注意。以为前者属于按时劳役之众,多以为本分也。
而在青年之言后,再行看之,无不有了新之发现。无论工民、农人,全都大汗淋漓,但无人“敢”歇息,身上衣物破旧,沾有灰尘,可见做工久矣。
即便他们这群万户之大队,途径此地,也无人驻足观看。这于杨为等人再三观察看去,就仿佛这群为“官寺征召”之劳工,敢怒不敢言,担心受罚一般!
举目认真望去,如此“悲惨”之模样,比交州之于生活更添贫苦。难道说,迁他们入南中之官吏,背信弃义,恶意许诺,只为骗民入蜀,以期劳作?
可想到平南将军刘釜于天下之大名,尤其一月之前,从荆州之地传来,其人更受天子信赖,以为汉之宗室身份……难道真的说,其为有名无实之辈?
像杨为等人,于实际上,除了感念南中政策之好,行以迁民外,还有不少人,包括许多大户人家,多念及市井传颂的刘釜大名,才随行投奔。
但今之所见,真如青年所言乎?
很多人还不相信,平南将军刘釜会摒弃名义,南中官寺会欺骗百姓。但现实就在眼前,青年就在耳畔。
很快,此中事就引得了众人之议论,许多人背着行囊甚至直接停下,打算往回走。同行兵士,小吏,想要大声解释劝告,可人声嘈杂,无济于事。
这边之响动,很快引起了周围劳作之人注意,很多人停下手中活计,赶来问询。
杨为同妻子也停了下来,脸上带着茫然无措,难道从兄之言为假?以为官寺之逼迫?
他之耳侧又传来声音。
便是方才之青年,就站在杨为不远处的田亩之畔,一块石头上,注视着一名白发苍苍、年有六旬之老者,拿着扁担走来,不断摇头叹息道:“悲哉!悲哉!”
许多人顺着青年目光望去,亦为之情绪干扰,正想大声质问吏者,一同返回时,出现让人惊愕之一幕。
农家老者,拿着扁担,可不管眼前之人,以为士人,劈头盖脸的就砸了下去。
打击中,老者不断喘气大骂道:“竖子!让汝胡言乱语!让汝胡言乱语!”
看之年长,但别说力气很大,身体矫健,即是青年士人怎么躲避,都无法躲开,不一会儿就鼻青脸肿,好不狼狈。
面对像老者这般长者,无论士人,还是官吏,无不要尊敬,此为礼之所在!
遂,青年士子就算挨打,也不敢还手,到最后,在旁人之劝解下,老者或是打累了,方放下手中之扁担。
看之两手叉腰,依然怒气冲冲的望着青年士子之脸,似乎还有些不解气。后方得闻动静,走来的农人,及旁侧之劳工,目光与老者一般,看向士子的脸色,皆有不善。
正站于一侧,但感脸上火辣辣的疼痛,一见又一个大汉拿着锄头不断靠近,仲长统下意识后退了两步,左右两侧皆为移民之众,他才有了安全感。
而仲长统心中,实际充满了疑惑,他方才不就说了几句“实话”吗?
缘何此间老者、包括方才埋头苦干之劳工,与之看罢,方若仇人一样?
他不理解。
仲长统出身山阳郡高平仲氏,少即好学,博涉群书,尤其好、。性格之上,其人甚是豪爽,针砭时弊,敢于直言,不拘小节。
友人之间,为之取别名“狂生”。
虽差两年才是弱冠,但胸怀大志的仲长统,见到百姓之苦、大汉之乱后,毅然决然告别父母,开始天下游历。
去岁先游于徐、冀之地,得今岁下荆州,后至交州。
目睹民生凋敝,战火纷飞,流民无助,官吏欺压之象,心中悲愤可想而知?
忽于荆、交之地得闻,平南将军刘釜愿接纳天下流民,于南中平定之所,为百姓提供修养生息之地,难道此为人间净土乎?真为百姓安身立命之地?
而仲长统早知刘釜大名,以为蜀地名士,感叹其人仁义胸怀之时,便决定随移民一同入蜀看看。
在从胜休,进入律高以后,眼见本地百姓之辛苦劳作,如白发苍苍老者亦未有停歇,他忽新生悲哀,遂而,无惧左右,无惧个人安危,当众斥之。
原来大汉天下官吏,无论名声至高者,都是一丘之貉,以为欺压百姓,达个人之目的,何不悲哀?
看着老者吹胡子瞪眼之模样,仲长统试探往前走了走,不顾脸上伤痛,朗声道:
“大人,吾所言有何差池?
若是南中有吏胁迫汝等,汝尽管言之,吾仲长统七尺男儿,若能以性命告之天下,揭露真伪,为民请命,不枉此生耳!”
这句话就相当告之,若汝被官寺绑架,就眨眨眼般。
仲长统本是好意,一腔热血,没想到老者拿着扁担又打了上来,其人忙抱住脑袋。
第三百七十三章 误解
“竖子尔!官寺何有亏待吾等!吾等之于劳作,皆以心甘情愿,何来胁迫之说?
敢污蔑官寺,污蔑将军者,可不讨打?
二三子,随老汉打这竖子!”
这边动静太大,幸好左栋率大部于后,距离不远,才将仲长统从老者,另有农人劳工的棍棒下救出。
连续两次挨打,再得闻老者方才之言,仲长统何尝不明白,是自己弄了乌龙。
难道眼见不为实?
仲长统硬着头皮,正想问询老者,发现老者一行人复又忙碌,他不由得看向面前之官吏。
早在离开交州时,眼前之官吏就当众宣布过姓名,其人为左栋,乃是移民主吏,兼任南海郡郡府之吏。
平日间,这位左君与人为亲,乐于助人,在移民之属中,名声甚好。
知其忙碌,加上于途中不断处理要事,仲长统一直未有亲面。
当下看左栋于面前,而仲长统有一肚子疑问,需要解答,同需为同路移民百姓解答,遂不顾伤痛,走上前,一礼道:“仲长统谢左君相救!
吾心有疑惑,想请君解答!”
左栋方才于后安排今日大队移民修整之事,见混乱上前,于途中亦然知晓发生何事。
面对仲长统这个“罪魁祸首”,他面上无多波动,见四周之人望来,多驻足倾听,遂颔首道:“仲君有何事,但请直言!”
仲长统略一沉吟,眯着那双肿胀之眼,重新望向前方道上搬运石头、修建道路之劳工,道:“此可为征用之劳役?”
但看左栋摇头道:“此非劳役,而是为雇工!”
仲长统明显一愣,继续道:“此二者有何区别?”
其他迁移之民,包括杨为夫妻也挤到了前面,侧耳倾听。
左栋朗声道:“劳役,诸位都知道,是为官寺所召,义务所为,甚至还需自备吃食及相应器具。
然,便是南中之劳役,不同于普通劳役。官寺会供应食宿,器具之物。是以刘将军知晓百姓不易所为。”
这边话还没有道完,不论方才之动静,即如眼下,众人无不沸腾。这还是劳役乎?
南中之地方官寺所为,所行之恩惠,简直闻所未闻。
“至于雇工,乃是官寺出钱粮之物,在提供食宿下,来做工者,按照工分工量,得对等酬劳。”
左栋这么一说完,面前的仲长统也愣在了当场,他总算知道前方之劳工,为何不顾辛劳做工了。
似乎知道仲长统于农户家庭质问,左栋耐着性子继续解释道:“诸位也都知道,迁入南中之民,与南中原有百姓一样,皆会授田,拥有暂住之房舍。
而此中之于授田,乃是刘将军以许君等人,共同研讨,开创之承包之法。
官府除农事之于指导,于农器之于便利外,余者不会加以干涉。即是事后之产量,按相应法令,缴纳一定粮食即可,以为摊丁入亩。
遂而,家家户户为多有收成,无不开荒,趁着秋日加以劳作,以期于入冬前多做耕种。”
此中之消息,远比上一个雇工消息,还让人惊叹。
大汉当下之赋税政策,乃是按亩纳租税,按照一户人丁,以负担赋、役,可谓之繁重。
而南中官寺当下之策,直接废除“人头税”,行摊丁入亩之策法,何况首年免除!
尽管许多人之前收到乡邻亲友传来之信件,多以一笔概过。
今得晓其中真意,无不兴奋,期待能早入迁移之地,敢在入冬前,多行种植粮食。
所有人也有些理解,方才那老者,便是劳工之众,为何如此愤怒。
这么好的法令,这么好官寺,这么好的长吏,可不人人当以维护。
将军刘釜,果不亏仁义之辈!事事为民谋利者!
同行之众,有不少从荆、扬之地,得晓刘釜大名,前来投靠之士人,得闻真相后,亦多斗志昂扬,如此德义之辈,方为明主!无不感叹,不虚此行。
道路一畔,直到左栋离开许久,大队移民人马继续前行,仲长统才回过神来。
仰望着山峦处长长的队伍,仲长统捡起行囊,触碰到了方才被老者揍过的伤口,呲牙道:“原来是吾误会刘将军,误会南中之策。
但当下之于拓宽南中道路,实以为劳民伤财尔!
此中之法,有何用处,何不用来安顿百姓!”
旁侧众人,也都看出来了,旁边之青年士子,是专门挑刺之人。
但若仔细想想,其人之所言,每次皆能说到点子上。而有方才之事后,少有人同之附和。
除了不知官寺这么做会否其他深意外,于普通百姓言之,官寺以钱物,就如修路之事,花费者,也非直接是他们之财物。
便是“雇工”一说,最终之钱粮之物,还不是到了他们百姓手中,汝情吾愿,何来劳民伤财?
“后生,勿^_^的,今能移民入蜀,当感怀刘将军之恩惠,好好生活才是!可有娶亲?若无,吾家女儿正巧二八年华……”
旁边一名大娘,见仲长统相貌堂堂,背着行囊多有吃力,忙于丈夫使了个眼色,又看了自家小女一眼,当即说道。
闻听此话,仲长统看了眼旁边肤黑、长着大龅牙的少女,弄了个脸红,不敢多言语,拱拱手后,背着行囊忙跑到了前侧。
两日后,大部人马到达滇池之所。
同上次一样,刘釜出城迎接了这群到来的交州移民,并邀请其中百姓代表,于官寺与宴。
仲长统同一众士子,自在邀请之列。
便于城外,因百姓众多,拥挤不堪,未能就近看到大名鼎鼎的益州名士、将军刘釜,其非常懊悔。
好在宴会之中,寻到了机会。初见刘釜之风度气魄,仲长统赞叹不已,不亏为士人所敬仰者!
至宴中时,刘釜来到了仲长统案几之侧。
见此时机,仲长统忙起身一礼,激动里带着紧张:“山阳仲长统见过刘君!
这几日行于益州郡内,以为刘君治下之处,吾有诸多疑惑,借今次时机,不吐不快!”
他这一说话,今次同行移民之人,多以认出,正有士子起身,打算出言。
但看刘釜面带温和之笑,盯着仲长统之面孔,道:“敢请问,仲君可是出自高平仲氏?表字唤作‘公理’?”
仲长统正待长篇大论,但为刘釜这句问话,给噎住了,面上带着不可思议。
刘君竟知吾这般小人物?
第三百七十四章 律己
通过仲长统细微的表情变化,刘釜即能判断站在自己面前的是一位三国历史人物。
能让他记住此人,是因为仲长统超越时代之思想,及之敢做敢为敢言之行。
仲长统,表字公理,正是其之所言山阳人。
传闻其人是于二十岁时,方游历天下。然当下所见,显然是仲长统提前出游。
因之性情,时人称为“狂生”,便是州郡之相召,他皆拒绝。后荀彧知其名声,收于曹操帐下,但未受重用。
在之丰富经历下,其人着作流传于世的。
其否定宗教神学,言之“人事为本,天道为末”,并认为“唯人事之尽耳,无天道之学焉”。
如中总结那般,仲长统觉得“信天道而背人事者,是昏乱迷惑之主,覆国亡家之臣也”。
概括一句话,即是人定胜天,
于汉时能想到这些,可见难得。
从当时代讲,这还是一个坚定的“唯物”之士。
实际在今日万户移民路过滇池之处,左栋已经汇报了胜休发生之事,刘釜便默记下此间姓名,并使负责今日夜宴的文童,专门将其人邀请到来。
眼前的仲长统尚未退去少年人的青涩,只是布满了见证世间之悲惨,充满了悲天悯人,以及对大汉当下时代之批判。
便是入南中以来,见他于南中之施政,充满质疑,刘釜亦能理解。
随着权势之提高,责任之加剧,刘釜之处事范围也不局限于一县一地,而是到了郡府,整个南中。将来之时,或是一州,乃至于天下。
这些时日来,刘釜实际常于无人之时,扪心自问,他,尚能坚持最初之梦想乎?
会不会为权势所迷,于数十年后,变成一个普通的肉食者?
忘却当年定下的匡扶之志?革新之志?开拓之志?富强之志?
刘釜不敢确定,他需要一个人来时刻让之保持清醒。
这个时候,即于今日,仲长统出现了。
“如君之所言,鄙人表字正唤作‘公理’。”
仲长统老老实实说完这句话,面对四周聚集之目光,头脑有些发白,竟直接忘却了方才要问什么。
于事实上,见过蜀外之地太多悲苦。一入南中,便是他多有批评,乃至不顾当众拆过刘釜的台。
可并不妨碍,其对此中早在蜀外盛传、接纳流民,仁义道德几无挑剔的平南将军刘釜,越加赞美,引以为偶像。
徐、扬诸地,乃至于北方多所,用他一月前,从荆州而下,周游诸地,于简牍上之记述:“豪人之室,连栋数百,膏田满野,奴婢千群,徒附万计。船车贾贩,周于四方;废居积贮……”。
百姓呢?生活无依无靠,饿死于荒野无人埋葬,此所以他之恶也!
在踏入南中,经过最初误会,他明白刘釜治下,与外界相比,转移流民,接纳百姓,分以田地……此中行径,仿若乱世中的天堂。比之所见的荆州牧刘表治下,以仁义着称于世的刘备治下,更添实际,更重行动!
但亦不乏问题,仲长统觉得可以做的更好!
考虑到刘釜这般人物,下次相见可能遥遥无期,遂不惜当众问之。
但刘釜于之相知,面对“偶像”,这种无形的重视与认可,让正处于热血年纪之本人,一时半会也难以回过神。
刘釜并未在意仲长统的失礼,也未解释,其如何知之表字。而是目光于之身上,略作停留,然后望向左右众人,大方言道:“仲君、乃至于诸君,皆为迁入移民之属,于陌生之环境,未知之将来,官寺之律令,官吏之所行,多有困惑,此当人之常情!
今次之宴请,除感念诸君迁入辛劳外,我亦欲倾听诸君之想法,以为汉寺之完善!”
随之,刘釜眸光重新落于仲长统脸上,鼓励道:“即是仲君发出此问,可由君先言!
此中事,我非面面亲为,但今日宴中,各方主掾多在,亦可由之回复。”
片刻回神下,仲长统已经镇定了心理。
为刘釜所言打动,仲长统踏出案外,深深一揖,然后起身道:“踏入律高,至胜休,今至滇池。
请恕仲长统无礼,便是有所闻所借,但吾亦有十一处疑惑,事关移民安顿,百姓生活、律令执行等诸多方面,需要解惑!
其一者,敢请问将军,道路之建,劳民伤财,今之于南中,方为君平,依吾平路所见,然家户生活依旧多贫苦,缘何不与黎民安顿,百姓富足再起?
其二者……”
仲长统负手而立,面无惧色,如同一块刚硬的石头,虽处于宴席之末,但很快其人就成为了焦点。
在之旁侧,刘釜认真倾听,不断颔首,没有丝毫打断,就是这般善于纳谏、开放之气魄,另有方才真挚之言,个人之坚持决策,即让人佩服的五体投地。
一群入蜀投效的士子,无不面露振奋,此方为明主,成大事者也!
而在面对仲长统的十一问,前五问,刘釜皆亲自解答。
由官寺与百姓,双方面考量,全方位解答,言之有理,即如仲长统自己也是哑口无言。
后数问,事关军政,柴米油盐,大小诸事,刘釜让法正、泠苞、邓贤等与宴、且参与制定法令之军政主掾分别作答。
仲长统之后,又有数人起身,壮起胆子问询。
这里面有同仲长统一样入南中的士子,有的是幸运入内的普通百姓之家,有选择安生的高门大户,更有曾于蜀外官寺效力,前来投效之吏者。
毫无疑问,这一夜的宴请,比预料之中的时间,持续的还要长。
宴末之时,刘釜再起身,言请士子,包括所有有能力者,能加入地方官寺,一起建设南中之所,以为生民安生之地。
在旁人羡慕眼神中,刘釜亲至仲长统案几之前,握着其人之手,道:“世人常言,以铜为镜,可以正衣冠。以史为镜,可以知兴替。以人为镜,可以明得失。
仲君乃忠贞直谏之辈,然南中官寺运转之下,便是我之本人,亦有得失之君。
我想请君于侧监督,以为府吏,查漏补缺,并于律己,不知仲君可愿乎?”
仲长统有些走心,正于思索。
见刘釜行来,于面前之言,目光恳切,他不由自主地起身,随即拜倒:“劳将军信任,统愿耳!”
第三百七十五章 亲来
“三年八月初六,移民入滇池。将军宴请,往来百人。吾与诸人发问,将军不卑不亢,宽以答之,以为人之深刻也……
三年八月初九,将军往南安视察疾疫之治,过会无,面见乡民,逢喜宴,为乡老劝酒。将军饮酒一杯,吾劝诫之。以当下将军率部于途,当战事之时,又为主吏,依军律,不可轻饮酒,将军允之,并表歉意,以示全军。
三年八月十二,将军至阐县,于农田观看水车入水以行灌溉。因之率众吏多,未有注意,吾计数,踩踏秧苗一百九十二株。事后,吾以此论道,将军遂向官寺下令,农事以为本也。无事官吏者不可妄动,不可轻易指挥,当以农吏为主,并出言道‘粒粒皆辛苦’,为世人记。后使亲随携稻米回往农户之家,以行三倍弥补。
三年八月十四,吾等随将军至南安,含越嶲太守张机于内,闻讯赶来两百之官吏,堵于道中迎接,使乡民停顿无以通行。吾及时告于将军,将军脸色有愧,当即使吏者让道,后随吏者一同排队,以入南安城内。
三年八月十五,将军视察疾疫隔离之所,面色沉重,吏未有敢言……”
天色幽暗,一简单的住舍内,油灯之光亮不断闪烁,照应着一个人影,于后侧墙上不断摇晃。
便是于床榻前侧,案几之畔,仲长统端正坐立,手持笔,下有简牍,奋笔疾书。
记录完今日之事,他闭目调理,静等上面墨汁风干,亦于脑中查漏补缺。
半刻钟后,沉思的仲长统睁开了眼,然后将简牍合上,只见正面书有三个大字。
这三个字于灯火之下,显得非常耀眼。
仲长统将之整理于手畔的小箱子里,这才起身以作洗漱。
明日将军刘釜,将往疾疫之地,汉安而去,他亦会随行。且尚需起早,遂今夜要早早睡下。
过往于天下游历时,仲长统早就习惯了此中生活。
但于当下平南,不应该说是朝廷已然下诏嘉奖的安南将军刘釜身侧,仲长统感觉比之前忧虑还要劳累。而同时,学习到的东西,绝非游历所能明悟。
他且时刻敦促自己,便为刘将军之镜,当不辜负其之所望,时刻提醒,以行记录,此方不失吏者之本分,亦不失当日刘将军不以之位卑,而行信任任免,此亦为忠义所在。
至于其他影响,仲长统并不会多做考量。仗义执言,发现问题,告知问题,记下问题,这方是他之本分。
若无此中坚守,那何以为忠士?那他亦不是仲长统了!
仲长统想着心事,尤其今日于隔离帐内见到的病患者之悲惨,心同刘釜一样感到悲伤焦虑。
他拿着木盆,待亲自往驿舍旁的厨舍打盆热水,方一开门,发现一名兵士正端着一碗汤食于外。
仲长统认识此人,此人名为岳信,乃是将军刘釜之亲卫,平日于左右,为人热心赤诚。
看到仲长统打开房门,岳信脸上露出喜色,拿着汤食忙道:“仲书吏,汝开门正好。
方才将军见汝房舍灯火依旧亮着,遂让厨舍多做了一碗宵食,知汝前几日染有风寒,将军便少吃姜,但还是让厨舍加了些许。
这不,方一做好,吾便为汝端来,快快趁热吃了,好驱寒休息。”
待见仲长统手里的木盆,岳信又道:“仲书吏可是要热水,正巧厨舍方才所烧,尚未热透,待热透,吾在于汝告之!”
仲长统面有感激,忙将木盆放下,双手接过汤食,侧身让开了房门,道:“有劳岳君了,君可要进来坐坐!”
岳信摇了摇头,主动的拿起地上木盆,回道:“谢仲书吏之邀,然,吾还要为将军送去宵食。
将军方与张府君谈话,正于舍内办理公务,时刻不敢懈怠。
方才担心凉了,先让吾于仲书吏送来。
不说了,仲书吏先慢用,吾等会将热水端来!”
从房门望去,正巧看见刘釜的住舍,内中亮着油灯。
仲长统一边感叹将军刘釜之辛劳,以为勤政者,一边为刘釜与之关心而感动,这种照顾,让之想到了老家之亲人。
转头时发现岳信拿着木盆已经离开,其心多有过意不去,最终化作长长一叹。
……
同夜里。
一行两百多人,服饰各异,但多带着刀剑,护卫着数辆车门,通过上下打点,于州兵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下,顺利从德阳之所,绕小路,渐渐进入了汉安境内。
同时刻,一部千人兵士,早就在同德阳交接的新开辟之道畔相候。
放眼汉安境内,在得受刘釜之命的泠苞指导下,轻易所夺。为救济百姓,另有为防守刘璋于资中之部,兵士合计达四千七百人。
便是当下的旄牛、南安、汉安、江阳、符节。在过去半月内,经过军防调整,另有来自邛都、滇池之部的补给,总兵力已达两万两千人。
亦从事实上说明,在平定南中后,刘釜的对手,已经转为潜在对手,益州牧刘璋。
当下,两方的防范对抗,同样转为明面之上。刘璋失义,刘釜得道义之下,加上许都诏令之刺激,另有州府与地方分裂,于各自代表和导向下,双方之裂痕,早就无法弥补。
益州之内战,差的是一个时机。
于刘璋来说,这个时机,是徙县等地疾疫与黄巾之乱消停,可集结巴郡,蜀郡兵力从后补给,以武阳,江州多地行以出征;而刘釜来说,同时汉安等当下所占之地,疾疫结束,南中军政平稳,军需得以补充,待益州百姓于刘璋之不满,到达一个顶点,正是出击之时。
而实际在安排周全,调兵遣将中,刘釜为达更大的道义制高点,他最需要的是刘璋先行出兵。而如眼下,一些益州本地时间于之投靠,推动着他的前进,他也正在准备给刘璋提供这样一个机会。
却说今次,能遣一部上千人兵士者,自当是泠苞亲自下令。
前来护卫之人,正是历经惊险波折,到达汉安境内的刘釜妻子,景文茵一行人。
第三百七十六章 贤德
但见景文茵一行人,前番伪装成商队进入南中,同行运输之车马共计有五十多辆。
上所运输,皆为购买之草药。
自去岁冬以来,刘璋于南中下达禁令。
可自数月前,黄巾之乱,加上疾疫爆发,外有各县地相接之界限漫长,多有亲属于内,民间资助频繁,本地大族之不配合,以药草多有暴利,所谓禁运,早已名存实亡。
为防疾疫扩散,倒是出犍为之民众,多搜查验传,管控严格。而踏入者,现今只要不含军械、铁物,只要于关卡之军将以贿赂,守卫兵士多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在此契机之下,加另因刘璋于刘釜家眷搜寻无果,以为已经顺利进入南中,地方探查有所减少,遂使得景文茵一行人,有惊无险的转换多地,踏入了汉安,当下刘釜所掌之地。
而今次同行者,除景文茵,刘妍,常家子外,泠苞家眷,刘氏宗亲如族叔刘升等人皆于内。
刘杉则是主动留下,原因在于蜀郡之情报,乃是其一手建立,若是他也离开,则为情形之打探,多有不便。于此事上,刘杉实已向刘釜有过说明。
真正到了汉安边界之所,两部人马回合,互通身份后,所有人皆松了一口气。
只要进了汉安境内,便是刘璋发现问题,已然无济于事。
看天色已晚,双方略一商议,索性寻了一处高地,就近扎营。而如景文茵一行人,被牢牢护卫于中心。
车马刚刚停下,女眷们,皆从马车上下来。
景文茵一身轻装,显得英姿飒爽,又大气温和。正于刘氏人,商谈草药运送安置之事。如刘妍,则是像行途中一样,于另一处,安顿起随行之众伙食。
便见常勇穿着皮甲,骑着一匹棕红色的马儿,从远处走来。
至今岁,常勇虚岁已近十三,但从身个看,长得甚是迅猛,有七尺身高,看起来有普通人,十七八之模样。
近几岁来,除了跟着兄长,年有十四的兄长常智进学外,则经常与刘釜留下的賨卫,学习骑射。
于骑射之上,常勇非常有天分。他虽年少,但已能拉开四钧之弓,就是往来山路曲折南行,常勇骑于马上,亦能保持平稳,看得旁人称赞不已。
来到舅母景文茵不远处,常勇忙拉着缰绳停下,手持一柄有之一半身高的长剑走下马来,将之拴在树上。
手中之剑,乃是今岁时,他们停留于新都,舅父刘釜让人送来的礼物。
常智和常勇各有一把,尤以常勇最为喜爱,不忧之笨重,时常带在身上。
这边的响动,早就为景文茵察觉,因行途操劳,她脸上满是疲惫,但因入了汉安,像许多人一样,心情实然不错。
她那一双美眸,落在了下马的常勇身上,温言道:“阿勇,何来如此匆忙?可是族伯有事安排?”
常勇近处一礼,然后摇头道:“舅母,非也!乃是舅父遣来接应吾等将领到来,正在外侧求见!从祖父和阿兄,他们正在相陪!”
景文茵向旁边的侍从说了两句,接着转身,沉思道:“我等到达汉安,此后一路护送,还要劳烦兵士。其人虽为夫君之部,亦多艰辛,此当我亲自相见致谢!”
常勇喜滋滋道:“好嘞!吾为舅母带路!”
说完话,他就昂首挺胸的走在前面,看得景文茵微笑着摇了摇头。
几十个呼吸后,于常勇引路下,景文茵带着女眷到来了外侧营帐。
今次到来相迎之将,正是被调来前线之霍峻。
霍峻正在与刘升商谈接下来的路线,忽见方才出去的少年,复又回来。
此间名叫常勇,与身侧之少年常智,同为将军刘釜外甥,方才相互介绍中,霍峻已然知晓。
因对将军刘釜的敬爱,让霍峻对之家眷同样尊敬。如面对刘釜族伯刘升,这位传言即将上任益州郡太守之人物,霍峻也是执下属之礼。
便在此时,他目光尚未移开,敏锐地发现又有人走来,是名女眷。
于之前两刻钟,他于马车之外,实际向将军夫人见礼过,只是未有谋面。但在此时方一看去,霍峻即能确定,来者之身份。
如此气质,又得将军外甥相引者,多半就是将军夫人。
方才与刘氏宗亲商议完路线,未免失礼,即想再于刘夫人当面汇报一下。作为少数几个知情的将领,霍峻很明白,这些时日来,汉安多地之药草,都是刘夫人于后方周转。
如此人物,任谁都会心生敬佩!
此当为女中豪杰,不亏为将军夫人!
见来者入帐,霍峻迅速下拜,朗声道:“末将霍峻,见过夫人!”
景文茵还是第一次见到夫君刘釜帐下之将,到底是出身景氏大族,这些时日,更多处理事务,遂之很快反应过来,温言道:“霍校尉往来辛苦,不用如此多礼!”
得此言,霍峻才起身,随后将方才所议之事,与刘升一同说道。
刘升即便为刘釜之族伯,同是景文茵之长辈,但从数年至现在,其早已肯定,族侄刘釜,乃是复兴丰安刘氏,将来成大事者!
他这些时日,常多欣慰当年之安排,或是此生最为明智之事外,便是于景文茵这位侄妻,亦多尊重之态,丝毫没有长辈架子。
因夜色加深,景文茵听罢,未于帐内多做停留。但于后,在之坚持下,不顾秋夜寒冷,于霍峻陪同下,以刘釜妻子身份,慰问了今次来接的上千兵士。
这一幕,不光霍峻,就是霍峻当下所领之普通兵士,无不感动。
次日清晨,两部人马合一,直往汉安而去。
同日间,刘釜率大部,也恰好到来了汉安县城。
得闻妻子景文茵,另有族伯刘升一行人已至汉安城外四十里时,刘釜坚持巡完照顾病患之营所,又宽慰了汉安百姓后,当即率部迎接。
一别将近一载,与景文茵等亲眷之思念之情,无以言表。
现今,妻子另有亲眷顺利来到汉安,来到他之治下,心中悬着的一块石头,终于落下。
第三百七十七章 妻族
“阿兄快看!有人来了!是不是舅父!”
一队上百人的骑兵,从远方道路行来,距离越来越近,一兵士拿有旗帜,上一个火红的“刘”字,非常醒目。
时下马匹于刘釜军中,非常包括,除斥候之配外,全军所有者,不过数百。
这里面,除了各将领会配有马匹外,多者被刘釜聚集,打算做一数百骑兵,以做未来骑兵之雏形。
南中,包括广大益州之地,地形不全适合骑兵作战,但并不妨碍刘釜之于骑兵培养。
处于大队人马前侧,见此中骑兵,常勇手持长剑,早就大呼小叫。
常智面上略显平静,但眸中亦难免兴奋。
一旁的霍峻,眯眼看了看,脸上露出了笑容,道:“不错,正是将军率部到来。此为将军让马校尉筹建的青衣铁骑部,人数不到两百,但于大部之中,是少有的骑兵,常伴将军左右。”
实际这部骑兵建立连半月都不到,之所以当下于汉安之地,都有扬名。因在十几日前,各军部之内,挑选善骑射者加入,便是汉安之地,也有征召。
远方的动静,自然而然吸引了所有人。
很快,已为朝廷所任的安南将军刘釜,即至眼前的消息,就传遍了全部人耳中。
景文茵、刘妍等女眷,纷纷从马车上下来。
刘升等刘氏族人,亦是往前方而去迎接。
相距尚有十多丈距离时,刘釜当先下马,往众人中走去。
他先看向了最前的族伯刘升,一礼道:“时下越嶲有疾疫生,为族伯往南中治,如此奔波,釜心中有愧!
且文茵等人,能顺利入汉安,劳族伯、族兄从中相助,同行护卫,此所为釜当谢也!”
刘升面带慈爱笑意,双手将刘釜扶起,深深看了眼,道:“汝即以为将军,乃是吾家麒麟儿!
不复个人之安危,平南中,安民生,得道义,得天下之赞,此为我刘氏之幸也!
吾之所做,含刘氏之所为,皆以为同族之所助,不过小小,勿要如此多礼。
等将来,为天下安定计,阿釜,汝还要多加出力耳!
汝且放心,吾丰安刘氏,及南阳刘氏宗亲,必会站于汝身后,以为汝同进退。”
这是刘升,作为本宗之族长,又一次表露出丰安刘氏及南阳刘氏,长沙定王之两大支脉,于刘釜的全面支持之意。
实际上,丰安刘氏族长刘升,以及南阳一脉族长刘慎,不仅后者,便是刘升前番与信,明确接受刘釜相召,以为两郡太守,再携族中子弟亲助之,就已经说明了问题。
以族中两位长辈为一地长吏,又于族兄刘荣、刘枫等为重用,实际也是刘釜于宗族相助的回报。
伯侄间略一寒暄,刘釜来到妻子景文茵面前,双手紧紧握着景文茵的双手,只道了一声“辛苦”。但于话语之外,从二人目中,皆能看出喜悦、感激等诸多复杂之请。
此中之意,尽在不言中。
察觉到旁侧诸将,包括阿姊刘妍看之眼神有些不对,刘釜才感觉今次有些失情,手握时间有些长。
后,再至阿姊身边,问询阿姊安好。眸光微微一转,不觉为两个长到他肩膀处,正满含期待的两个外甥吸引。
“常智,拜见大人,问大人安!”
刘釜伸出双手,面带笑意,一左一右将两个外甥扶起,又认认真真看了眼,然后道:“不错,汝等长大了!”
为舅父所赞,常氏兄弟,无不脸色红红。
想到父亲常坚所书之信,言之他也会来犍为,不日当将重逢,常勇鼓起勇气,眼神热切道:“大人,汝以为将军,吾阿翁以为校尉。而吾与兄长年岁不小,如汝上次于成都之诺,吾等想要从军,将来超越阿翁,成为像大人一样的将军,不知可乎!”
常智虽未说什么,身上多带着儒雅之气,但眼神也已表露一切。
刘釜哈哈一笑,看了眼正瞪眼的阿姊,随之将两个外甥搂入怀里,道:“善!汝等想要从军也可,当先问过汝阿母与阿翁。
只要阿姊与姊婿同意,我以汝等为兵士又如何?”
当下常智常勇也只有十三四岁,即是身为母亲,刘妍如何放心,当即道:“汝等舅父虽同意,但为母以汝等十六再从军,汝等当下自要好生进学。
尤其阿勇,汝之于可有背熟?”
刘妍这么一说,常氏兄弟无不垂头丧气。即是围观之众,也都笑意盈盈。
刘釜于后,再行见过其他同行之士,多有赞扬。
在见手下大将泠苞妻眷时,刘釜详细解释泠苞之忙碌,未有亲来之事,并鼓励了泠苞一双儿女。
到最末,发现一个陌生之青年,但看长相,与岳翁景顾多有相似。得妻子介绍才知,此为景氏之人,以为岳翁之侄,亦是景文茵之从兄。前番景文茵等亲眷,能顺利从成都离开,此间从兄景耕同族兄刘杉相助,联系本地大族,出力甚大。
这也是队伍中,与景文茵一道来的唯一景氏族人。至于蜀郡其他景氏大族人,尤其嫡系子弟,但因刘釜之影响,无不为刘璋严加监视,轻易难出成都。岳翁景顾则一直处于成都府宅,更难出入。
想到这里,刘釜心情有些沉重。
妻族景氏,受之连累,损失极大。可知妻子之心情,亦是极差。
刘釜出言安慰了下这位族兄,当众请之为府吏,表以重视。
景耕没有拒绝,允之。
为妻族以恩惠,这对刘釜来说,不是什么大事。
尤其昨夜消息,许都拿着诏令之天使,已至黄石。不日到达汉安,待之到来,刘釜接诏之后,名正言顺,可行开府之权。
是时,为保将军府运行完善,含军政之治,辖五郡之地,府中需吏者众多,便是依之特长,以妻族为吏,同样是为了蜀地大族景氏,牢牢团结在周围。
毕竟,益州大部,不同于南中,想要治理,实际还要依靠士族。
相互见面后,刘釜随行之骑兵,一起押着草药,与众人一道往汉安城去。
同日,郑度、高沛、常坚等人,以商贾身份掩护,携带草药,也到达江州汇集。
并拿着刘釜书信,与严颜、黄权进行了初次会面,商议救助犍为百姓诸事。
第三百七十八章 陈群
一方作为刘釜故吏,深受刘釜恩义。另一方作为刘釜同门好友,常有信件往来,关系亲厚。
双方之间,本没有见过面,但于各自早有了解。便是同为益州人,曾为本地之吏,共有匡扶汉室、兴盛益州之志。
然,益州牧刘璋令人失望,于本地士之打压,于疾疫之行动缓慢,不断失人心道义。今次,又得晓两者目标一致,皆为救犍为疾疫百姓,安稳本地民生,再有刘釜这个纽带在,故而产生了交集联系。
当日黄昏,郑度等人递上名刺后,几人之于会面相谈地点,正是严颜在江州的住舍。
郑度等人,早从刘釜信中,得晓严颜能力卓越,忠贞不二。
其前曾为巴郡郡丞,因刘璋妄为而免职。然之亦属愚忠之辈,即便刘璋为之不仁不义,但心中实以不忍与刘璋直接为敌。
只是今次坐看刘璋一改往昔宽厚待民之态,不顾百姓,为个人私利而选择袖手旁观,方出力协助犍为安置。
故,郑度等人很有默契,只谈救治之事,未有涉及当下刘釜与刘璋两方紧张局势,为免严颜心中难安。
会面中,严颜透露出了一个关键消息,于昨日,他亲自面见了当下镇守巴郡的巴郡太守吴懿,其人亦是刘璋当下于此防范刘釜主力大将。
在得晓严颜之想法目的后,吴懿为安临近之百姓,亦盼望疾疫早些结束。同意于严颜等人领大部药草,踏入符节之地时,大开方便大门,直往通行。
当下,于南中之封锁,虽不像去岁末,今岁春时那般严格,但禁令犹在,只是各方主吏,由于多种因素,自以宽松罢了。
而吴懿之为,若是有人告发,那于通敌无异。有张任之前鉴,免职的可能性很大。但吴懿还是这么做了,甚至不怕人揭发。
原因很简单,吴懿尽管不是蜀人,但生于陈留,早些年见惯了兖州大乱下,百姓受瘟疫之苦,甚至其之不少族人受此难而逝去。
今看益州牧之做法,只能从客观上延缓疾疫往外传播之速度,但不能根治问题,有扩散之危。
而时下已为天子发诏嘉奖的安南将军刘釜,其人是为敌对之人,但之所行,更不惧益州牧之袭扰,想尽一切办法,全心救治百姓,为吴懿称赞,如此才为仁义之辈。
他吴懿不过是敞开门户,放一些草药进去救治无辜之众,又算得了什么?
其父本与先主刘焉交情不错,在刘焉入蜀后,其亦是跟随,后为益州牧刘璋,忠心处事,平定甘宁、赵韪、又赶走汉中军,可谓劳苦功高。若是借今之一事,失了刘璋信任,那他也无话可说。
现如今,严颜说起吴懿之决定,郑度等人处于吴懿角度考量问题,无不为之品行感慨。
郑度、高沛、常坚诸人,感怀吴懿所行,想由严颜介绍,亲自去拜谢吴懿。
奈何一旁的黄权摇头,出言道:“诸君今日可能见不到了,即是明日恐也艰难。
今许都天使已至江州,吴府君正以接待。而吾等当下安置妥当,携药草以助,明日下午即要出发,但无时间也!
若是有机会,君等或可与吴府君于来日,坐下好生漫谈!”
不同于严颜,郑度等人为刘釜故吏,今次入南中,所为何事,不言而喻。
黄权后之一句话,若是细细想去,充满了深意。下一次,能让未来的“敌将”吴懿,同席而坐,平心静气相见,那只有一种可能,刘釜部拿下江州!
从一侧看去,恰恰说明了黄权于益州牧刘璋的不看好,于安南将军刘釜的看重!
舍内人纷纷侧目,就连正襟危坐,面露肃容的严颜,也忍不住看了眼旁边的同僚好友。
黄权面不改色,仿佛在说一个事实一样。
郑度、高沛、常坚三人闻言之后,则是轻轻颔首,后数人又再次确定了下路线。
会面结束,严颜同寄宿于家的好友黄权,一同将郑度等人送出宅舍,打算各自准备,明日中午从江州出发,按时间,后日早晨即能到达江州同交州交接之地,前提是一路平安顺利。
只是五人作揖告别,言之明日重汇离开时,想到许都天使到来,尤其之来意,多半事关为刘釜宣诏、当面授予之事,身为刘釜姊婿的常坚,为此分外关心,忍不住问道:“敢请问二君,不知今次到来之天使为何人?”
许都天使今次往来蜀内,行程非常保密,即是本人也很少露面。郑度,包括常坚等人,这段时间一直在后方买卖物资,不常打探,遂多有疑惑。
黄权和严颜相视一眼,终是严颜目带思衬,回道:“乃是当下司空府西曹掾陈群!”
陈群?
蜀内消息虽然闭塞,但陈群的名声还有早有传颂。
唯常坚正是在脑中思考陈群其人时,黄权从一旁解释道:“陈长文出身颍川陈氏,其祖父乃是陈寔公,其父陈元方,其叔父正是当下的司空掾陈季方。”
黄权所言三人,皆出身颍川陈氏,齐德并称“三君”。
常坚反应稍慢,但从同行者郑度几人的反应,瞬间明白此间陈群为何人了!
但能得许都为使,为司空曹操信任,其才能自然超群。
这次曹操遣之来此,以为姊弟阿釜宣传旨意,只怕来者不善!
这些年来来,常坚于人情世故早有熟晓,难免思考多些。
江州城,官舍之内。
今日刚刚到达江州,即被巴郡太守吴懿宴请的陈群,此时正笑容满面的同宴舍内众人交谈。
去岁时,下邳为曹操所夺,吕布兵败身亡,其父子正好于其中。后为曹操出拜接纳,知其乃是枭雄,将来大有所为,另因老家颍川为曹军所占,家人皆于此,遂于曹操帐下做事。
今次,恰因袁绍攻来,朝廷全数备战,无人能担当宣旨一事,经有荀彧、孔融推荐,陈群方受命而来。
但于巴郡郡府官吏,及地方乡绅交谈,他察言观色,加上入蜀沿途见闻,其中诸事,自知同朝廷任免之安南将军刘釜都脱不了干系。
陈群面上虽露笑意,而内心感触颇多,好奇更盛。
刘季安能逼得刘益州及其属僚如此地步,不亏是为曹司空所赞之英雄!
即为青年名士,得享仁义大名,他之本人亦不乏马上相见之意。
第三百七十九章 齐聚
数日后,江阳。
刘釜于汉安视察治疫情况,接到家眷,于汉安多乡亭实际走访,以宽慰本地百姓后,于八月二十一日,将景文茵等人先接入疾疫轻缓之所,南安之地。
其自身,则率部,马不停蹄到达江阳县内。
江阳守将为张青,其人经历过全南中战事,经验丰富,也是刘釜从底层发掘,不断培养的亲信将领。
张青同时暂领江阳令以职,于前线之所,受泠苞差遣。
而江阳之疾疫,仅比汉安稍轻微一些,亦不乏大批民众逃离,至于当下感染瘟疾之百姓,根据大半月的统计,以中重症者,不下万众。
前番张青率部未知,因此身亡者,有两千多人,几乎家家户户都悬挂有丧幡。
疾疫乃是当世仅次于战乱之祸,如史册记载之赤壁之战,使曹操退兵之况,瘟疫占了很大一部分原因。传世的建安七子中,有四人,如徐干、陈琳之属,无不是在东汉末年的瘟疫大流行中病逝。
刘釜早知其中危害,故早于处置此事的泠苞授意,以防治与集中治疗之策,来杜绝此患扩散。时下已见成效,这里面要多亏张机及其弟子,往来疫地相助。
而实际到达疾疫之地,眼见大汉当下医疗条件之差,因疾而致死之无数家庭,刘釜心中越发悲哀伤感。
到江阳同日,他几乎没有休息,带着防护之物,便先往轻症病患所在医舍查看,宽言一定要坚持住,以等治愈。
然后才去重症病员之所在,此地虽有医工汤药救治,但以当下之情况,多难活命,是以为最让人无可奈何之事。
与犍为之所,为刘釜所守的南安多地防疫不同,武阳、资中当下为刘璋部将所守之地,但因处置不当,近几日来,已有蔓延之象。据闻州府,乃至相邻郡县府寺无不人心惶惶,很多人已经开始逃离家园,往成都多地而去,一时间难民涌动。
且说而今,想要控制好疾疫之地,尤其犍为郡几十万百姓,最需要之物,就是用来治疗的草药。
八月二十三日。
也就在刘釜到来江阳第三日,郑度、严颜等人,各押解几十辆筹集之草药,先入符节,略作修整,并为本地分发后,于当日到达江阳境内。
闻讯后,正于江阳城内,安排要事的刘釜,率部亲出县城五十里,以作迎接。
八月之末,秋意袭人,道路上铺就了一层厚厚落叶。
无论行人、车马,踩在上方,皆发出沙沙之音。
刘釜与郑度等人重逢,时至下午,夕阳落于山头,空气中也只能听到风声和牛马之叫声。
近两年不见,故友之重逢,无不感怀。
双方尚未会面,即是前侧各部相遇,即纷纷下马。
在道路口,看到郑度、严颜、高沛、黄权,姊婿常坚等人走来时,刘釜热泪盈眶,奔行数十步,来到众人面前,握住了最前的郑度之手,然后目光从常坚等人脸上,一一扫过。
众人见此,无不面露喜悦,激动之色。
去岁时,刘釜率部抵抗外敌,仅为率千人之校尉。今岁时,已成为能同益州牧相抗,为朝廷册封之安南大将军,平南中之大英雄。
像郑度、严颜等人,早知刘釜必成大事。或投效,或为友,但见刘釜成长如此之快,无不感叹。
末尾的常坚,望着妻弟坚毅的脸庞,不由得想到六年前妻弟之模样。那时他,同现在一样,双眸满是朝气,学富五车。只是少了现在的干练,及摄人之气魄。另于去岁相比,妻弟更像稳重大气,常人站于面前,有种让人信服之感。
此中气势,便是常坚所见的广汉太守张肃身上也没有。
顷刻间,刘釜抽出手后,这才向众人一揖及地,道:“一别两载,今次与诸君重逢,釜喜极而泣,微有失态,还请诸君海涵!”
郑度等人同时回礼,随即便是在道路之策的相谈。
久别重逢,一时间,几人都有道不完的话语。但因天色不早,加上大家都关心犍为疾疫之事,遂,当即启程。
途中,各骑乘于马车,押运药草,边走边聊。
刘釜先行介绍了下,当前的犍为疾疫形势,其中实情,毫无隐瞒。
知因此间疾疫,犍为百姓,算上为刘璋部抛弃之兵士,死者上万,无论轻重,另有数万人染疾,几十万人受疾疫之扰时。
重逢的喜悦被冲淡,到来相助之友,无不沉默下来。
大疫之下,若犍为“失守”,最先受灾的,倒不是当先为刘釜所占之南中,毕竟南中道路曲折,只要封掉几个大道,即无法蔓延。最危险之所,恰恰是当下蜀内人口最为稠密的蜀郡和广汉郡,这两地,亦是刘璋统治之核心。
大量赋税及兵员皆来源于此,若是蜀郡和广汉郡为大疫蔓延,后果可想而知,在当前医疗水平下,若无刘釜不惧危险,为蜀地数百万人百姓安危忧虑,出力防疫,死者恐怕不是万人,而是几十万人。
过去二十多年内,大汉数次大疫历历在目,谁能不畏之?桓帝时大疫三次,灵帝时大疫五次,建安年来,亦有数次,死伤者何止百万。
便是面对疾疫,官寺有何办法?朝廷有何办法?
不外乎封锁,以之个人身体素质,能抗就抗过去,抗不过去,就自生自灭。
当下占有越嶲、建宁、益州郡、牂牁四郡之地,辖犍为属国五地所的刘釜,完全可以像刘璋一样,隔绝犍为大部疫地,甚至守卫好己方之所,看着疾疫往蜀郡之地蔓延。
但他没有做,而是在此危急之下,主动站了出来,不惜花费大量人力物力,不顾个人安危,以行救治安顿。
其之所为,不知是为了救治下南安、僰道多地百姓。更是直接,或者间接的拯救了犍为,以及整个蜀地,数百万百姓之安危!
蜀郡、广汉、巴郡之地,百姓们,私下底无不于此议论纷纷,以刘釜这位蜀人,能为蜀地安危行事,感激中,带着骄傲自豪!
而明白刘釜所行之大公无私,意义之大。
郑度、严颜等在符节、江阳后,亲眼所见,亲耳所闻,无不叹服,自以全力帮衬。
同日夜间,回到江阳城后,在咨询郑度、严颜等个人意见后,刘釜以细分职责,以郑度、严颜,泠苞、黄权三人,分别督管犍为多县地之控疾、防疫、治疗、恢复诸事,并以地方官吏配合,共同根除犍为大疫。
考虑到当前局势,刘釜将到来的故吏高沛,姊婿常坚,再各以为重用。
其中,以高沛为都护校尉,在泠苞于汉安主兵事后,以之同马增一道,主南安、旄牛一带防卫。姊婿常坚为属国都尉,协同张青,做好符节、江阳一带的防守。
八月二十六日,陈群一行人,于江州修整数日,终到了江阳。可惜未能逢时,刘釜先一步回了南安。
第三百八十章 折服
陈群之所以在江州久留数日,一方面是犍为疾疫之所,情况未知,即便他敢于踏入,同行其他的朝堂吏可不敢,另一方面,乃是益州牧刘璋,遣州府从事费观与之相见,相谈一些事情,遂多耽搁了几日。
待之率部到达江阳,得晓刘釜刚刚离开,陈群面上倒无波动,反而像往刘釜更深处的治下看看,这一路来,单是疾疫防治之事,刘釜即给他了很多启发。
沿路遂多感慨,其人乃大德大能之辈,难怪荀彧与之言过,刘季安有王佐之才,将来必建不世之功!
他本人非常好奇刘釜之于耕耘治所,又是否真的会与传闻那般?
至于陈群的随行吏者,可就不这么认为了,嘴上虽未言,但脸上摆满了不乐意。
原因很简单,自踏入符节以来,能见之疾疫有所控制,但连绵的坟头,无不让人心生害怕。尤其在疫地待的时间越长,谁也不知道会不会染病?
这是来自于对疾疫的天然恐惧。
可朝廷主使陈群没有言谈退却之事,众人只好跟着。
陈群眼见如此,自晓人之趋利避害之心。与之相对的,乃是刘釜及其属吏将领兵士,不顾及个人安危,勇于“平疫”。两相对比之下,可不正是显示了后者之伟大?
若是刘釜以个人力量,将犍为疾疫控制平定,那么犍为人,南中人,整个益州人,以后谁不会为之感恩戴德?
而当下疾疫之地,他所闻之百姓于刘釜之直接看法,更是印证了这一点。
于益州之所,刘璋和刘釜尚未争战,然刘釜占尽道义,身为益州本地士,更因此得益州百姓之真心,而刘璋自去岁来,尽出昏招,便是其身边有能吏,亦是一个个逼走,可谓失道失义之辈。
两方面对比来看,在数月之前,若是刘釜能安顿好南中之所,借其中兵力走出,再联合益州本地大族,与兵力不俗、有吴懿等大将的刘璋抗衡,双方胜利之数,不过五五。
现在,局势已经完全倒向了刘釜。
离开之前,曹司空还亲自与信,让之借此次入蜀之行,挑拨刘璋与刘釜之关系,让益州陷入内乱之中,以削弱其中实力,免得成为朝廷心腹大患。
目前于陈群看来,若真如此了,说不定会为刘釜做了嫁衣。便是当下,能让两方保持军事势力平衡,相互制约,这才是最符合朝廷,最符合曹司空利益所在。
故,五日前,同刘璋之婿费观会面时,陈群在于江州了解益州实况后,马上改变了想法,并以代表朝廷之名义,劝解刘璋一方,能缓和局面,主动与刘釜和解,共治疾疫。
至符节,至江阳,在民间,在官寺,真切感受到刘釜之名望,及人心所向。陈群非常庆幸,当日个人之决定。
于江阳驿舍,陈群只停留了一夜,随即在刘釜遣来护送的兵士陪伴下,往南安而去。
对于刘釜之部从,尤其自踏入符节,即来护送之部,陈群经过仔细观察,发现了诸多问题。
比如本部人马之中,汉卒是一部分,还有一部分是夷卒。再比如,夷卒之中,有不少会汉话之辈,且令行禁止,毫无传闻中那般不堪。另有,无论汉卒,还是夷卒,皆以为能加入大汉将军刘釜部下为骄傲,此中之行为,让陈群都感到吃惊。
经过旁敲侧击,陈群才发现端倪,那即是刘釜在平定南中之后,为兵士选拔等多方面,进行了大规模之改良,尤其兵士之家庭后方之保障,便是朝廷之部也没有。
除此,此中兵士家庭多集中于南中,为汉寺统一管理安顿,更是直接确保了其中忠诚,不会生乱。
南中之于平定,刘釜之于改革,汉寺之于重建。想到南中庞大之人口基数,陈群隐隐感觉喉咙有些发干。
等到达南安,看到连绵的为逃难百姓接济之屋舍,看到百姓们与官寺互相帮助,共抗疾疫之氛围,看到当下亦为朝廷正式得任越嶲太守的名医张机奋战于疾疫一线,陈群心中,一时间不知道多少复杂。
同日,得晓陈群到来后,刘釜亲自出城迎接,后牵着陈群的手,礼遇有加,邀之共乘一车,往官寺而去,陈群为刘釜之气质行为所打动,未有拒。
不论城外寒暄,但处于马车这等私密空间内,陈群渐渐放松下来,言赞刘釜为民辛劳之事。
刘釜面上因事劳累,虽带着疲惫,但面对陈群,其人表示了极大的热情,温言道:“我之所为,乃是责任所在,不足挂失。但因事当前,恨不得救所有百姓。
然,我与陈君闻名久矣,早得闻陈君乃为天使到来,我喜不能寝。
而陈君乃德贤才重之辈,今南中虽平,但百废俱兴,又有蛮夷、移民需以安置,加上犍为疾疫,此为多时之秋日。
若有君这般人物相助,那便是南中之福耳!”
此中求贤若渴之意,让陈群触动,他抿了抿嘴,没有回答。但于心中,刘釜却是为之留下了极深之印象。
他不由得想起当年为刘备所邀,其人与之同样礼遇,而刘釜让之心中触动更多……
后在官寺之内,刘釜设宴以款待朝廷来使,宴席之上,菜肴简单,但因犍为当下之情况,陈群也就释怀,反而为刘釜之勤俭节约而赞颂。
即次日,陈群于官寺之内,当众宣读了朝廷于刘釜之任命奖励,并将诏书,另有从许都拉来之赏赐,全数交于刘釜手中。
这次从许都到南安,不仅道路艰难,即因要运送数车物品,方有耽搁。
后又有于泠苞、法正、孟达、刘枫等于南中之战中,表现卓越之将的提拔恩裳。此中诸军职,几乎同刘釜前番于朝廷上表,所奏请的一模一样。从侧面反应出,曹操与之交好,而实际上,却是另有他意,如激怒刘璋。
而得到许都朝廷之奖赏财物后,刘釜丝毫没有留下,当着部从之面,将之加入到前番阵亡将士抚恤金内。
至于陈群在完成使命后,没有第一时间离开。刘釜与之同榻夜谈,畅谈国事,地方治理,相见恨晚,知之停留,专门让仲长统相陪。
直到九月初七,在南安停留近十来日,陈群才带着记载的厚厚简牍,与刘釜告别,返回许都复命。
那一日,刘釜亲出二十里相送,使心腹大将马虎率骑兵部将之护卫到江州地界。
九月十六,在犍为停留一月之久,伴随着严寒降临,将疾疫控制,并以恢复之际,刘釜携妻子景文茵等亲眷,返回滇池。
十多日后,九月之末,即是时隔大半年的蹴赛。
经过前期官寺宣传,今次范围之广,波及南中五郡地,共计千余部寨报名,先于九月以来的各郡选拔下,角逐出了六十四支寨落,含乡县之队。
此中寨队,将以角逐前十,不仅是为奖赏,更有荣誉与和平、融合之意。
第三百八十一章 开府
今春时,在灭雍氏,得邛都之后,刘釜以官寺名义,举行了首次蹴鞠赛。
旨在通过厚利将蛮夷部寨吸引出来,借机重整户籍,且于蛮夷之内重建汉寺信义,以期治理。
蹴鞠赛罢,软硬兼施之下,于越嶲郡内取得了不错效果。
按照前番承诺,重新思考了下蹴鞠赛的战略意义,刘釜于拿下滇池,再得建宁、牂牁两郡地归属,迅速让滇池郡府作为主办方,重新组织起今次蹴鞠赛,并打算将之发展为每岁一岁,以为常态化。
于蛮夷部寨之人,另于乡亭统治百姓而言,蹴鞠赛可得奖励,如钱物粮食土地之类。但于官寺而言,这是扩大官寺威望,与民同乐,再借此促进经济发展,促进融合,以更多蛮夷走出大山之重要方法。
而作为全南中诸郡县联合起来,真正意义举办的第一次蹴鞠赛,在前番邛都蹴鞠赛模式上得到更大改进与发展。
以刘釜话说,此将成为南中后之于每岁之惯例,时间皆将定于暮秋初冬时节,此时恰好为粮食收割完毕,以为农闲之时。
但能见到,在蹴鞠赛之决出胜负前,月前先于各郡郡治进行之选拔,不论人潮多么汹涌,便是于滇池之地,这数日来,城内城外几乎人山人海。本地暂成为南中最大的商贸之市,多以蛮夷特产,另有吃食、玩具等物,以做交易。
按照官寺安排,每逢官寺组织蹴鞠战时,各主办之所,但以南中诸人,如蛮夷寨人,百姓之交易,不收商税,自当于无形中,促进了贸易往来。
时下大汉之商税和财产税,非常繁多,如占租之税,市租税、关津税、六畜税、山海池泽之税诸等,加重农人百姓之负担。而下南中各郡府,正在统筹改进完善,按刘釜要求,打算加于商品本身,从而精简商税,但并没有完全废除部分课税。
是以蹴鞠赛时,直接去之,相当于开了“免税店”。
等之率部归来时,正是看到了这般盛大场面。妻子景文茵坐于马车之内,见丈夫治下如此,嘴角一直挂着甜甜笑意。
常智、常勇此间两个外甥,则是走对前方,于人群中不断欢呼。
前番在南安终于见到了久别父亲,为父亲所赞,心中快意,后随母和舅母,同舅父来滇池。到来之前,他们想到南中深处传闻,以为枯燥无趣,可未想到,一路走来,多有生趣,便是即将安生之滇池,也如成都般充满人气。
当真快活!
而在得知刘釜归来后,早先到来、以为太守任上的族伯刘升,另有法正、邓贤、许汲等人早早亲出城外迎接。
当城外百姓,见此情景,知晓为兵士护卫左右之人,正是将军刘釜时,随之传来排山倒海之呼声。
当日于滇池授勋,万人空巷之场面,不过如此。
但今日,得此时机,百姓们欢呼迎接着,不是其他人,唯于他们生息之所,今已正式受封皇命,得官寺告示的安南将军!
“将军万岁!”
“将军万岁!”
刘釜则是走下马匹,从马车内将妻子景文茵搀扶下来,他要与家人一同享受治下安宁,百姓之爱戴。
随即,在人潮簇拥下,刘釜与妻子景文茵,阿姊刘妍等家人与官吏,一同步行入城。
落于滇池的将军府,自五月其率部进入滇池,就已经开始为匠工建造,地址正处于城东一处相对开阔之所。至数日前,也就是他收到陈群送来天子诏前来,正式建成。
待来到将军府时,亲眼看到建成之所,其之实际占地面积要比滇池官寺要大一些。现手持朝廷之诏,行开府治事之权,以后就相当于在南中建立个人的“小朝廷”,如州府般,统管五郡地之军政之事。
其中属吏为主各方,自然众多。将军府当不会于南安时的临时之所那般简陋,除了生活,还以办公为主。即是以后,权力分层,作为主政之所,已将不会于滇池郡府行事。
到达将军府大门处,刘釜仰望其中大门,心潮澎湃。
自今日正式踏入在滇池兴建的安南将军府,手持印章后,将正式任免幕僚,征辟将军府属吏,主治南中。
同夜里,早于法正等人安排下,刘釜于新建的府邸内,宴请谋士将领,以及往来滇池之蛮夷部寨首领,及开始扎根于南中的各士人代表。
三日后,滇池蹴鞠赛正式开始,刘釜携部将官吏出面,并当众宣布开始。
十月初三,在新规则之下,滇池蹴鞠赛落下帷幕,刘釜再以安南将军名义出面,颁发奖励。
十月十三。
建安三年的最后一批九万人,共计两万户移民,踏入南中,包括两百多名,从蜀外闻刘釜大名,前来投效之世家大族子弟,以及寒门士子,顺利进入滇池。
同前两次一样,刘釜亲自出面迎接,后于府中宴请。
以左栋三次出入,行移民之事劳苦功高,在于族兄刘荣去信说明,召左栋为牂牁郡郡丞,在牂牁郡太守暂以空缺之下,与刘釜新任命之都尉王斐,共同建设牂牁之地。并负有安顿同行千户迁移之民,于夜郎多地安生之责。
今之于两万户汉民,除迁往牂牁郡外,另有犍为属国之南广、江阳之地。
这是刘釜为了巩固好南中东部地区,所实行的战略大迁移。且考虑到犍为属国内如僰人等夷部开始融入汉寺治下,并以去除部寨影响,刘釜于十月中时,又一次向朝廷上表,请除国,而将之并入益州郡内。
同样是十月中旬,刘釜以安南将军名义,下发南中各郡县。将于十一月中,于滇池举行“举贤试”,此同为安夷县考之扩展,以招揽迁移之民中的贫寒士人。
前番三次移民中,数百士人前来投靠,因泠苞于前线,法正主管军务,刘釜以许汲、邓贤主持了简单的吏试,少部分卓越者,录入到县寺,郡府之内,或留于将军府备用,大部分下放到乡亭。
然,人才的洞口,依然很难堵上。
行以举贤试,除了有此考量外,刘釜还希望吸引更多蜀外人,来南中发展,为南中治下建设添砖添瓦。
十一月二十。
为期两天的举贤试结束,在二十四日,按名次张榜之后,取优者三十六人,暂录入府内,余者多置于县乡为吏。
十一月三十日,于年末尚有一月,恰犍为多地传来治愈的好消息时,刘釜整合手下人才,正式行开府职权,完善班底。
以阐县县令杜微为长史,法正为司马。以文童、景耕为从事中郎,行参谋议事。
另拔掾属二十九人,令史和御属三十一人。此中人选,除府吏举荐外,内中多为基层提拔之吏,以及前番举贤试留下之士为主。
第三百八十二章 一年
建安五年春,南安县翠阳亭。
今已至二月,春暖花开,万物复苏。
翠阳亭的少年何平,一大早即背着母亲为之亲手缝制的书包,离开家舍,往两里外的庠序进学。
何平今岁已有十二,正是读书好年华。
他本姓王,因自小与外祖父生活,故早数年随外祖父姓何。
何翁本是猎人出身,何平实于这些年来,跟着外祖父和几个舅父,也学的不少武艺,身个渐长,丝毫看不出十二三岁的年纪。
遥望漫山遍野的田地,到处都有人耕作,何平笑着同乡邻打招呼。
早两年,翠阳亭并不像今日这般人多。
实然前岁爆发的疾疫,两年以来,于官寺和百姓共同努力,终于在去岁秋末得以清除。而如犍为相邻之巴郡,又有地方乱生,本地不宁,在南安本地优良的政策下,很多大族开始南迁。
就如王平进学的庠序之内,依他与同窗相聊所知,有从巴西郡来的,亦有巴郡前来之士家大族。
成都州府亦知晓人口流失之现象,企图说服拦截,但岂能抵得过滔滔人浪?
何平虽年少,但性格早熟,颇好兵事。于那位时常与之唠嗑的林夫子言语下,明白不少道理。
两里路,其实并不算漫长,此时朝阳初升,抬头望去,正是心潮澎湃时。
何平望着不远处的庠序,感慨万千。无论父族,还是母族,都是夷人之后,本依附于当地蛮王。
若非当年外祖父心血来潮之脱离,他不会在南中这等优渥之地生活,更不会以贫寒之身,能够求学念书。或是像父辈一样,成为猎户、农夫,终而一身。
是谁带给他何平这一切?
又是谁给南安百姓,给南中百姓,带来这一切美好生活?
是安南将军。
也就在他停步的这一处田亩,何平不由得想起数年前的那个冬日,见到的高大身影。
当下益州局势微妙,尤其处于安南将军和益州牧对抗前沿,有人言之,两者或将爆发战事。
賨人崇武重义,作为巴西賨人之后。
何平并不惧怕,小小的心里,早就埋下了一个大大的梦想。那就是等年长两岁,即投入安南将军帐下,保卫家园。
远隔千里之外的滇池,刘釜一大早在许汲等人陪同下,往农舍巡视。
一年之计在于春。
自前岁十一月,他完善各曹府吏,督管诸郡之事后,于农商两方面,花费了巨大心血。
尤其于农事上,为了将粮草牢牢把握于自己手中,养活南中百万人口,刘釜大力发展农械,并以农吏于各处走访,推广事宜地区种植的农作物。
仅去岁一年,在迁移入南中的汉户百姓推广帮助下,联合走出深山,开垦农田的夷人家户,实现了南中产量之翻倍。
农事之中,粮食只是一方面,集中畜牧养殖,是另一个方面。
同时为了发展南中经济,让南中百姓能得到更多结余之财,提高生活水平,刘釜还让长史杜微亲自抓好蜀绣、茶叶等物生产之事。
对于移民之事,刘釜也没有停下脚步,自去岁开春开始,至去岁年末,又有将近二十万之涌向交州之流民,为之转移到南中多郡之内生活安顿。
然,无论是民生治理,还是军队建设,早让刘釜前岁从南中大族手中获取的财物消耗一空。
好消息是西南商路之运转,外有蜀内之商品买卖,在一年半载缓冲之下,开始为官寺供给大量赋税,这位各方运转,提供了巨大动力、
南中于刘釜治理下,暂时置身于战局之外,同刘璋陷入平和,大力发展。
但是于南中之外,却并不太平。
建安三年夏时,袁绍率大部人马南下,发动白马之战,让北方最庞大的两个军事集团开始了台前之剧烈对抗。
战争前期,因曹操处于兵力弱势,加上战线漫长,另有孙刘联盟之进攻,无力全数阻挡,导致袁绍军势如破竹,在去白马之后,不断深入曹操所占之腹地,一步步逼近许都。
当年十二月,在于前数月内,阻挡孙刘进攻后,于封丘之所,回转过来的曹军集中优势,以灵活性背后袭击袁绍各路兵士,并于荀彧谋划下,引敌深入,连斩袁绍帐下数名大将,但因后方受挫,后勤太长,使得袁绍部攻势减缓。
此后数月,双方一直僵持不下。
去岁七月,袁绍部重整兵马,聚大兵再次取许都。
于官渡,上演了让刘釜熟悉的官渡之战。
此战之中,于曹操帐下诸谋士商议下,于各部将齐心协力下,袭击粮草重地,谋士淳于琼阵亡,又有多路将领投降,大军溃退,由此完成了袁绍部又一次重创。
官渡之战之惨败,不仅是折损十多万大军,以及谋士将领那般简单。此战不仅未胜利,还直接让袁绍好不容易有的一些积蓄消耗一空,冀州之内,再有乱生。
因过度的处于战前,袁绍本人若非有颜良拼命护送,差点被冲阵的典韦生擒。
心神巨动之下,袁绍本人自晓大势已去,悔不当初,不得不率残部退回,以平后方之乱。
此战方一结束,获得战局情况的诸葛亮,就于八月时,于刘釜来信探究了此战。
诸葛亮共用上万字,以作个人分析。内中核心以为,曹袁之战,曹操势弱,后发制人,非天时以人谋,加以信念坚定,遂能胜之。
泠苞当日返回将军府述职,与刘釜、法正论述中,认同了诸葛亮所言这一点,并以认为,袁绍自当日之后,再无于曹操争锋之力!
而自去岁秋开始,取得大胜的曹操未被胜利冲昏头脑,没有对冀州之地采取进一步行动。
九月开始,曹操一边恢复本方实力,一边将目光对准了还占有大片汝南之地的刘备。
在之面对袁绍进攻时,孙刘联盟的力量,让之担忧不已。
忙碌半日,于中午回到官舍的刘釜,正待打开方才送来的蜀外军报,忽见郑虎匆匆到来,面露焦急。
“将军,不好了!夫人出事了!”
第三百八十三章 添丁
郑虎之言,便是这些年刘釜处变不惊,但心里还是咯噔一下,慌忙站起。
去岁六月时,妻子身体有些不舒服,经过医工诊断,知已怀有两月身孕。
时下,正临近分娩。
刘釜忧心景文茵身体健康,早早请了稳婆于旁边侍候,不仅如此,未免妻子心情忧虑,他自去岁开始,每日都会抽出时间,陪妻子说话。
另如一些产后需要,包括婴儿所需用品,像玩具一类,他能想到的,早已请匠工建造。
知晓怀孕及生产艰难,阿姊刘妍这数月来,亦是每日照料于侧。
快步来到郑虎面前,刘釜走动中,沉声道:“虎头,到底发生何事了?”
升高七尺,当年弱小的少年郎,今于刘釜门下,早生白胖,他紧跟在主人身后,忙回道:“回将军,夫人与大娘子方才于院内散步,肚子忽然剧痛,产婆,还有大娘子忙将夫人送回屋内,用产婆的话说,夫人是要生产了!”
宅内夫人景氏安稳,牵动着每个人仆从之心。
自三年前,主人刘釜成家以来,郑虎受之信任,平日处置宅外之事,尚算妥当。
其知家中主人于主母之关心,遂在事发后,迅速前来汇报。
刘釜双脚刚刚迈出主舍,听郑虎之解释,一颗悬着的心,才缓缓落下,不由得问询道:“医工可去请了?”
见主人迈开步子很大,郑虎小跑着才能跟上,气喘吁吁道:“已经请了,宅内方一安置,小人即来寻将军!”
从刘釜办公之舍,到后方居住之所,中间有住舍相连,不过一刻钟路程。
刘釜忧思,一路上许多吏者,包括途中遇到之法正,皆见刘釜主仆神色凝重,便是整个将军府的气氛也有些紧张。
后从刘釜宅舍内传出之消息,将军府所有属吏,皆知晓将军夫人景氏即将生产之事,一时间不知道牵动着多少人。
刘釜当下已是南中之主,帐下之人,无不相信其之将来,会有更大作为,建立更大基业。若是有后,那将能从多方面稳定人心。
诚如刘釜早回院舍相候,有身为丈夫,身为父亲之忐忑。但如法正,文童,景耕等将军府吏,亦多忧思,即是办公也多心不在焉,不时望向将军府后的刘釜私宅之处,期待传来好消息。
然,古之条件之差,可无后世科技相匹配,如孕妇分娩,非常危险。
但着急也无用,时间缓缓到了日落。
刘釜于舍外,站有两个时辰,双腿麻木亦未知,只听舍内景文茵之叫声,但觉心如刀割。
阿姊刘妍早于内帮助,舍外之所,除一应忙碌仆从外,如已放学归来的常智常勇常乐兄妹于此。
见舅父之模样,还是外甥女常乐会安慰人,当即言之,舅母定会平安云云,说着说着,也让刘釜心情不自觉放松下来。
不久之后,处理完公务,恰到夜沐之时,如法正、邓贤、景耕、许汲等所有在滇池之刘釜得力帮手,无不到来,以作宽慰。
刘釜只好到达一墙之隔的外宅相陪,只是紧锁的眉头,早就暴露了其之内心。
许汲当下已是两个孩子父亲,在面见刘釜后,很有经验道:“分娩用时之长,吾当年知细君分娩,足足站了一夜。不过将军和夫人,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无碍!”
时下被刘釜所召,正于将军府担任医掾,主医舍及瘴气防治之事的张机弟子卫汛,也早来于舍内相候。
卫汛擅长妇科和儿科,于妇孺生产亦是知晓,他从医者角度,为刘釜宽言道:“将军不用忧虑,妇夫人毕竟第一次生产,上次吾与夫人诊脉,夫人脉象平稳有力,自当顺利平安!”
法正在军略上通晓,但在此却不知道怎么安危刘釜,只是不断的颔首相应。
时间恍然过去,已到了夜深,自景文茵进入产房,也过去三个时辰。
来作陪之属僚,纷纷告退,回舍休息,左右明日还要处理公事。
刘釜身边,很快只剩下打瞌睡的常勇常智,以及趴在案几上,已经睡着的常乐,以及在旁照应的仆人郑虎。
让侍女将常乐抱回屋内休息,又叫两个外甥入寝室睡眠,明日尚有课业。
可惜两个外甥分外坚持,要陪于左右。
刘釜心里一叹,未做强求,一双眼在漆黑的夜幕下瞪圆,后听着产舍内之叫声,心急未减,他复到舍外来回踱步等候。
即是夜半,仆人送来稀粥,他也只喝了两口。
这般等待中,一夜未眠的刘釜但听鸡鸣声响,远处的天际开始泛起了光亮。
时间不觉快到日出了。
一日之计,正是新生之时。
舍内,突然间于此,传来了嘹亮的婴儿叫声。
恰于此时,太阳初升,照在门框之上,光芒万丈。
刘釜满脸激动,眼中饱满泪水。然后迅速走向舍门,恰守卫一夜的阿姊刘妍走出,另有几个面带喜意之产婆。
刘妍额头上有汗水滑落,作为帮助景文茵接生之人,她亦然担忧不已,见弟弟正待踏入,她笑道:“阿釜,文茵为汝生子,刘氏再添丁,母子平安,真乃可喜可贺!”
陪伴刘釜一夜的常勇和常智,闻言迅速在母亲身边,手舞足蹈起来,不断叫着“吾有弟弟了!”
早于旁的郑虎,忙将准备的喜钱,交于接生产婆手中,并向各处宣传这个好消息。
而同时,刘釜在听完阿姊之言,慌忙入内。
正看到侍女怀抱里的小小婴儿,方生产时,婴儿不算可人,反而很“丑”。似是离开母亲之怀抱,很是不适应,一直亮着嗓子哭叫,声音洪亮无比。
就是在刘釜这个父亲怀里,亦未安分。
刘釜将之交于侍女,然忙来到床头,紧握景文茵的双手,一夜半日劳累之下,景文茵仿佛从水中出来一样,大汗淋漓,脸上写满了许多,刘釜疼惜不已,出言安慰。
夫妻二人,扭头看着侍女抱过来之儿子,只觉暖意连绵。
到这时,又有侍女进来言之,将军府吏,乃至于滇池郡府吏,于滇池的所有吏者,包括广大百姓,得晓刘釜喜声,已于宅舍外道贺。
建安五年春,二月初二。
刘釜长子,刘祈于滇池出生。
第三百八十四章 满月
祈,求福,希望之意。
以长子名为祈,不乏刘釜盼望汉室早兴,天下安宁之意。
而在刘琦出生后,不仅是滇池军将官吏,包括南中多郡长吏,如杜琼、张机,孟达、泠苞等,皆有送来贺礼。
时间一晃,至建安五年三月初二,适逢每年的军将回归述职之时。
便是这一日,恰为刘祁满月之宴,时至夜幕,将军府内,人潮涌动,恭贺之众络绎不绝。
族兄刘杉,岳翁景顾,先生任安等,不能亲来滇池,但得刘釜遣人送去之消息,纷纷于相祝。像远在蜀外,得闻刘釜长子出生的士燮,陈宫,族兄刘荣,族兄刘炤,乃至于荆州刘表皆有送来贺礼。
此外,前方主将泠苞归来述职,姊婿常坚,大将张青、马增等不会亲来恭贺,以使当下各自以为刘釜接来滇池的亲眷贺之。
这其中,要数当前掌握荆州情报,并于官寺为吏之外,积累发展出大量产业的族兄刘炤最为阔绰,竟直接让人为侄儿刘祈打造出了全身的黄金甲。
刘釜在数日前收到此中贺礼后,见之为七尺男儿所定,受情中不由失笑,就算刘祈真的长大,也不敢让之穿着这么一身金光闪闪之甲于阵前,可不正成了敌人活靶子?
但其中工艺精良,非一朝一夕能完成,足可见去岁时,妻子景文茵怀孕消息传出后,族兄刘炤已经开始准备了。
宴舍内,当宾客来齐之后,刘釜抱着长子出现在众人面前。
一月的成长,刘祈不再像刚出生时,那般丑陋,整个身体在母乳滋润下,变大了一圈,于父亲刘釜甚至渐渐出现了一些依赖。
原于每日间,刘釜于公务后,都会亲自照料下长子,这才让之熟悉了其之气味。
只是除了父母,乳母之外,刘祈很怕生,谁一抱之,感觉不对,当即会大声哭叫。
而刘釜抱着刘祈一露面,一瞬间,舍内全是道贺之声。
“恭喜将军!”
法正、泠苞等人居于前侧,也第一时间望向了婴儿。
此时的刘祈刚刚吃完奶水,正呼呼大睡,便是厅舍内的朝堂,似乎也未打扰其之好梦。
其实,更主要原因,在于刘祈确实是困了。他昨日半夜间即醒来,于乳母照料下,至天明才小睡。待父亲刘釜下午归来时,早就醒来,乐呵呵的与父亲刘釜玩耍,累困后,方一边吃**,一边沉沉睡去。
泠苞早已娶妻生子,法正则未有子嗣,当下见刘祈于刘釜怀中呼呼大睡,脸上不觉浮现笑容,道:“小郎君与将军相像,满脸贵色,将来必成大器!”
刘釜闻言,笑道:“借孝直吉言,来,孝直,子美,汝等也都抱抱!”
刘釜先将怀里的儿子交到最近法正手中,没想到法正刚一接手,刘祈就像是收到讯号一样,睁开了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见之陌生面孔,还正望着自己笑,当即大哭起来。
法正何曾经历过这种事,即是娶妻,也是去岁时,在刘釜撮合之下,另有到来族中长辈见证下,才娶得一名入蜀的大族之女,当下也不过三月身孕。而今刘祈一哭,即弄得手忙脚乱。
舍内众人见之,无不哈哈大笑,一向以严肃稳重示人的将军府司马,不想会有今日这般狼狈。
不等刘釜抱回来,还是一畔泠苞有经验,将刘祈接过,于法正解围后。刘祈于泠苞手里,竟哈哈笑了起来,众人皆滋滋称奇,感叹不是为人父母者,冷面将军泠苞竟有这般模样。
此间场景没持续多久,刘祈撒下的一条雨龙,打破了这一切,泠苞便是上衣都有些湿了。这一幕,即是宴舍之内,再次欢笑起来。
刘釜随之将刘祈让侍女抱于后舍,整个宴舍才回归正常。
因长子满月,加上昨日军匠营传来器械督造的好消息,且以强弩陆续装备青衣铁军之内,刘釜心怀大慰,穿梭于宴舍中,与部将下吏,以及宾客饮酒。
或为遗传之因,外有身体强健,外加酒水度数不高,刘釜每饮酒,少有醉酒,今次亦然。
相隔不远的另一处宅舍内,为官吏将领的女眷宴请,亦在进行。
景文茵端庄大气,有礼有节,与严氏等女眷说着话,不至于冷场,亦是将众妇心情把握的很好。整个舍内,充满了笑声,景文茵亦有宽和一面,以亲身传授育儿经验,无人令人崇敬。
宴席结束,宾客纷纷散去,但如法正,泠苞,邓贤,许汲等人却是留下,为刘釜请到了一旁的舍内就坐。
仆人在送来糕点,另端来南中特产茶水后,纷纷退下,只剩下刘釜及八名帐下心腹谋士将领。
此时的舍内,充满了严肃之感,但因在刘祈满月日,即今日下午时分,传来滇池的一份急报。
知刘祈满月之宴,法正等人面上虽都充满了欢喜,以为主将刘釜庆,但于宴中,各自眼中之思虑,却是怎么样也藏不住。
宴席一罢,为刘釜所召,遂知此中商议,多有沉思酝酿。
刘釜拿起茶杯,抿了一口,润了润喉咙。
茶杯是南中烧制之物,茶叶是羊山茶,此中制造炒茶技艺,于刘釜有意推广下,当下已在南中多郡实行。产出之物品,作为南中特产之一,同蜀绣等一道,已经贩卖出蜀地,通行大汉之所,更有于盘越国等地交易。
将茶杯放下之后,刘釜目光平视,望向下侧案几众人,道:“前岁开始,徙县以乱生,又有去岁巴西郡賨人之乱,加上广汉交接羌人之乱。州府早就自顾不暇。
刘益州甚至几次遣使,来于我示好,可见其中艰难。南中正是恢复时,我也不忍心让百姓受苦,大动干戈。
然,三日前,资中令斐来,守将齐威联合向我来信,请以投诚之事。时今日,诸君亦都知道。
于此,诸君如何看待?”
南中消息传播缓慢,即便快马加鞭,从资中传来之事,到达刘釜手中,也是三日后了。
正如刘釜所言,在接到急报,让之震惊的是,为刘璋信任的资中令斐来和大将齐威,竟同时向他秘密送来,请求投诚之书信,言之想投于刘釜帐下,便是将资中拱手相送。
刘釜,及法正等人在各看过此中急报后,自晓其中有诈的概率很小。现在则是,接受与不接受之问题!
这一次,竟是许汲当先出列,行以拜道:“汲以为,此乃民心所向,非仅斐、齐之意,将军当以受之!”
第三百八十五章 备战
刘豫州,便是一月半之前,受封豫州牧的刘备。
刘釜和刘备同为汉宗室,二人于途中的交往,以及刘备对刘釜的称赞,这本不是秘密。
且刘备的人品摆在那里,其既然和刘釜说了此事,在秦宓和刘璋听来,又岂是那般简单。
刘备多半是在告诫,不仅告诫刘釜,更告诫他益州牧刘璋:汉中张鲁同曹操合作了,欲对益州不利,你们要小心了!
至于刘备为何如此做?
可能是之对曹操把持朝政的不满,不愿看到曹操进一步做大,也可能是其他的原因……
刘璋和秦宓对望一眼,一番脑补,便是一惊。
事情怎么这么巧,他们正好密谋,从大义出发,让袁绍等人牵制好曹操。张鲁便先向曹操求援,或者已经得到了曹操的援助。
难道一向保守的张鲁,不满足汉中之地,打算借助曹操的力量,由汉中来谋取益州吗?
诚然,得到曹操支持的汉中军,绝对不是一个可以忽视的敌人。
若是如此,那如巴郡,就要整装备战,防止汉中方向的偷袭,即将战略进攻目标,改为战略防守目标。
刘釜的话,真如一盆冰水,顿时泼在了刘璋的心头,让之火热的心,顿时变得冰凉。
没想到,秦宓与之谋划将近一年的事,会面临到这样一个可能的结果。
见刘釜依然躬身相立,面有犹豫,并未坐下。
刘璋再道:“季安有其他什么事,不妨道出!”
刘釜回道:“我当日得闻刘豫州之语后,于途中即一路思考。汉中张鲁这些年都和我益州交战不下,未曾突破防线,即便得到许都的援助,其若想拿下如巴郡广汉之地,也非容易之事。
我便想到了一种可能……
张鲁会不会联系我益州内部的官吏,与之里应外合,来击溃我军!”
嘶!
刘璋倒吸一口冷气,忽然站了起来。
刘釜的假设,不是没有可能,而是有很大的可能。
尤以巴郡,刘璋这些年来,没有少收到内中一些官吏和张鲁私交的情报。他本和秦宓商议好,自今岁春开始,即对内中的一些将领进行调整。
现在,已是燃眉之急,当做最坏的安排了。
否则,若是蜀地率先乱了起来,那张鲁率军攻入,如何阻挡?
刘璋本就有守城之心,而无扩张之意。
收到天子诏的心思自动剿灭,其现在也无向天下宣告的意思。在之心中,唯一重要的便是守好益州这边自家地。
刘璋起身后,便未坐下,来回踱步道:“子敕,吾等当火速召人商议此事,以防备张鲁,稳定好益州大局!”
秦宓一叹,点了点头,知刘璋决心一定,便打算外出叫其他州牧府的官吏进来议事。
待转头看到刘釜于侧,刘璋挽留道:“非是吾不体恤季安这段时间的奔波,实乃今或关乎益州存亡,但请季安也一同留下相商吧!”
刘璋此举,无疑是将刘釜拉入到益州的核心之中。
刘釜面色讶然,并未拒绝,而是应诺下来。
这一日,整个州牧府都忙碌了起来,各被刘璋相召,商议要事。
商议的内容,主要还是涉及同汉中的防守安排,及守将诸事。
但让刘璋颇为无奈的是,当真正了解起广汉、巴郡等地的兵员组成,特别是巴郡的驻守问题时,他才发现,自赵韪担任征东中郎将,参与防备刘表后,巴郡之地的兵士构成,几乎全是巴郡本地士族组成,且多为赵韪安插把持。
其他人且不言,若是赵韪犯上作乱,以至于和张鲁狼狈为奸,那于益州,于他刘璋的打击,当是巨大的!
当房舍内,仅剩下秦宓刘釜等人时,刘璋并未隐瞒此间的担忧。
“而今之重点,还是加强同汉中交接边关的防守,另有便是,使君可遣军入巴郡广汉等要塞,以加强防守为由,一方面做好对张鲁的防守,一面可防备好内部。”
从事王商,也是秦宓的同郡好友,此时出言道。
厅舍内的诸人,多是紧皱眉头。
而今局势的变端,需要大量的人马调动,好在近几年来,凭着收拢三辅逃进来的流民,外有本地民众的加入,于刘璋休养生息的政策下,兵源并不算稀缺。
王商的建议也得到了其他许多人的响应,但想要应对汉中包括益州内部的威胁,光是从蜀郡等地调兵,总体方面还是不足。
毕竟蜀郡亦需要防守,抽调不了太多的人马。
这时,刘璋手下的另一个谋士孙炎,看了眼旁边的刘釜,出言道:“吾闻几年前,安夷县初设后,便成立了夷军,自去岁后,按照郡府送来的兵文,人数当下已是扩充至有五千。
当下南中安宁,夷军并无用武之地,依吾看,使君可使夷军出山,以之助之。”
孙炎这话,让厅舍内的其余人等,皆是议论起来。
让夷军出来,帮助守卫关卡,甚至于参与战事,此中事,他们之前并,没有往这方面想。
现在被孙炎提出来,有反对的,自然有同意。
不过,夷军内部的人员构成,多还是南蛮夷族。将之从南中解放出来,能否控制的住,自是一个重要议题。
刘璋心有所动,故直接问起了刘釜关于夷军的情况。于舍内诸人,没有人比刘釜更了解夷军了。
知道旁人所忧,刘釜便详细介绍了夷军的情况,着重说明夷军的兵卒,全部都是在安夷县的县民中选择出来。其家眷在于安夷,便有了牵挂,等于能把控的好。
刘璋最终下定了决心,道:“谁也不知接下来会有何等战事,往益州郡去信,可使夷军随时来援。”
对于益州郡的府兵,刘璋包括门下的谋士,都未有动用的打算。相对于夷军,此地府兵,才是维护南中稳定的根本。
这场议事,一直持续到了下午,也就是刘釜从踏入州牧府后,足足待了四个时辰。
能借此事,让夷军出山,也是刘釜积累的势力,踏出南中的第一步。
此事不但让他心中高兴,离开州牧府时,刘璋于之言的另一件事,也让刘釜喜悦。
原来益州牧刘璋,打算于今岁推举他为茂才。
此中奏书也就在半个月前,已经送往了京师。
第三百八十六章 巡营
刘釜到达北营时,刘枫早使得兵士以兵种为单位,列成十数个方块。
遥遥望去,清一色高壮之辈,人皆昂首挺胸,士气高涨。
作为精锐之部,亦是刘釜亲自打造之属,更是于去岁南中诸军比武夺冠之师。青衣铁军,虽无战绩,但于南中早有闻名。
阳光之下,刘釜走进,能见之每个人身上的盔甲配合着手中锋利的刀剑,交相辉映,闪闪发光。
一军之战力,士气一部分,纪律一部分,更重要在于器。
而作战之器,一为攻,二为守。
攻为杀敌,守自为防护。
此中于两者,亦是兵士战力之重要组成部分。
两年前,南中诸部无不缺甲。
这两年来,作为防护之盔甲,尤其南中冶炼技术发展和大规模铁铜矿藏开采,另在刘釜指导、匠营众匠工齐心协力之下,已经开始在各军主力中,慢慢普及。
受产量,时间影响,更多普通兵士,实际还是以皮甲为防护。
在装备全军的铁甲之中,自以制造简单、防护效果不错的两裆铠为主,少量筩袖铠,山文甲为辅。
而作为主将的刘釜,今日身着的是去岁末时,军匠营依照其之描述,精心打造的山文甲。
山文甲不仅外形优美,即是防护能力,也远远胜过乌锤甲。为后人评为汉甲典范。
但因山文甲制造繁琐,造价过高,加上匠营将更多精力与时间,放在两裆铠之上。
遂,山文甲仅造有十八副。
除刘釜作为主将拥有一副外,余者全部赐予泠苞、刘枫、孟达等十七位手下大将。
校场之上,当刘釜骑马从第一个方队走过,但看此部人马,正是两曲一部,共计一千人。每人一手持大刀,一手持梯形盾。
“将士们辛苦!”
刘釜手牵缰绳一停顿,目光从兵士脸上扫过,朗声道。
见安南将军于前,兵士们无不激动,高声道:“汉军威武!将军威武!”
刘釜继续前行,到达第二个部曲,同样人千人之列,则人手一把手戟,另一受同样拿有梯形盾。
所谓手戟,和长戟相对,可以单手握住。
曹操当下手下大将,正是擅长用戟,在去岁与袁绍军大战中,传闻典韦英勇无敌,以手戟连取袁绍手下大将郭援、张珔等人。
在路过时,刘釜于马上致意,兵士回应中,见有一名兵士身上的两裆铠没有系好,刘釜当即下马,来到其人面前,帮之整理好。
此间兵士感动不已,当即单膝跪地,道:“勤争当为将军死效!”
小将的汉话中,带着不利索,但并不妨碍表达意思。
以勤姓,是为刘釜当日为勤罗族人所赐之姓,自能看之是入户籍安居的邛人之属。邛人部落,于勤罗带领下,因属最早归顺之蛮夷之部,于旄牛安生,两岁以来,养殖耕种,多有富足,必以前于部寨中的生活看,何止幸福百倍!
邛人也是归顺蛮夷之部,除安夷县之属外,于刘釜最为忠诚之属。
因之族人,与賨人一样,生于山林,身体强健,多为高壮之辈,在前岁的征召中,为族兄刘枫一眼挑中。
青衣军万众人马中,就有两百邛人青壮。
刘釜将之扶起,好生鼓励两句,索性直接放弃乘马,步行巡视。身后刘枫、勤罗等将,见此亦然。
接下来之部,乃是青衣军中长矛之部。近几十年来,由于铠甲之发展,实际武器戟的效用正在降低,在战前的使用量,渐渐落于长矛之后。
矛之所用,以为击刺和挑扎。考虑到战时,可能会遇到敌人盔甲之部,军匠营去岁以来,对大军使用的长矛,已然做了改进。如当下青衣军已经率先装备之矛,在刃部做了加强,以便增强破甲之能力。
其中创造,多亏成建提出,在实验之后,进行了发挥创造,以更大发挥矛之作用。
后尚有弓弩部,此部千人之部,同其他部不同,分弓曲和弩曲,战时以作交替掩护。
人人背上皆背着弓弩,箭壶,手中另一侧则是拿着短刀和盾牌。
言之八矢,分别为枉矢、絜矢、杀矢、镞矢、矰矢、茀矢、恒矢和痹矢。
在这里面,枉矢、杀矢、矰矢、恒矢乃是弓之所用,剩余者,才是驽之所用。
对于不同的弓,用处又有不同,如面前之部,乃是专门习射用的恒矢、痹矢。
真正战斗中所用,以为枉矢、絜矢,时人统称为兵矢。
箭壶之内,平均装有五十支。作为弓弩之部,在战时,一壶自然不够,便是按照大汉军士规格,也需要两壶。
眼前千人,背上所背载之箭,就有五万!
而早一年的打造储存中,滇池之军匠营的库房内,实际也不过十三万。泠苞前次离开时,就带走了大半。
而为了方便制造,多还是以青铜箭端为主。
很多弓箭,于习射中,常以反复利用。且能从白手开始,于一年半中发展成这样,实际要多亏成建帮忙书信,请来的大匠郭达相助。
快到青衣军末尾,能看此中有两百人,乃是单独站立。这正是刘釜让刘枫单独发展的重甲兵士,每兵士中,人之于标配,以为兜鏊、筩袖铠,再有长刀,另有便于携带的弓弩相配备。
长刀乃是蒲氏父子这两年研究过数种模式,最终定型的宽刀。灵感来自于大汉立国初期的斩马剑,除过以刀刃杀敌,甚至可以用刀身在与敌对战时,将之劈杀。建造此刀,花费之精铁巨大。
自去岁六月,至今岁一月,在将军府全力配合下,方造两百把。此亦为军匠营在连续两次扩充,刀营于打造普通长刀同时,能打造的极限。
光是为了打造这支重甲兵士,就花费了正常两曲之物资。
刘釜于之战力期待中,也带着一丝丝牙疼。两百重甲兵士,就花费了这么多,若是将来打造千人,两千人的重甲兵,那又需要多少?
养兵足见是个费钱之行当,难怪曹操专门成立一支军队,给予摸金校尉,行盗墓敛财之举。
当然,无论名义,刘釜不会行此丧尽天良之事,他掌西南商路,未来若能拿下凉州,再掌握丝绸之路,就是两大源源不断的经济支柱。
未来打造两千人的重甲兵士,未尝不可!
咚咚咚!
刘釜于青衣军众将陪同下,巡营检阅结束,伴随着鼓声,乃是正是的演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