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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国从益州开始全文阅读

作者:南山野夫     三国从益州开始txt下载     三国从益州开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八十二章 邀请

    南阳人刘荣?

    陈宫和高顺二人都从各自眼神中找到了答案,他们没有听说过。

    却是增城这个地名,令之警惕起来。

    此地地处南海郡要地,而今占领南海郡的是方才二人相议之吕岱、左栋部,那来者之目的,也就呼之欲出……

    向车内的严氏通报后,陈宫和高顺同时来到前方,就近看向来人,当真气势不凡。

    以兵士做伪装的商队前面,刘荣见走来的二人,他心下一定。

    阿釜之信件是数日前就送达的,随之,他与吕岱、左栋等人商议,即派出斥候,以行商身份,于临武、桂阳、曲江多地的交通要道,以做监视打探。

    陈宫等人南下,随行有兵士,声势自然浩大。而若之想来交州,那以上诸地,是以为必经之路。

    便是这般“守桂待陈”中,于昨日清晨,处于增城,正协调处理南海郡的刘荣,即收到斥候传来的确切消息,陈宫一行人已然到达郴县,正向曲江而来。往守卫番禺的左栋,及正处于四会的吕岱去信后,刘荣决定亲自北上面见陈宫一行人。

    正如阿釜所言,交州之地,是以获取荆、扬之地的关键之所,当下借以南下之流民,可得发展,当如陈宫、高顺这等谋士,将领亦是稀缺。若能让之加入,那是再好不过。

    能否抓住二者之心,关键在于目标是否一致。

    这一点上,刘荣看着刘釜送来的两封早早准备好的信件,加上其人以作亲往说服,于此自有信心。

    随着陈、高二人,带着打量的目光,由远处行到面前,刘荣目光从左侧壮硕男子的脸上,转到了文士的脸上,当先行礼道:“足下想必就是陈君,陈君品行高雅,不惧强权,智谋无双,荣虽偏距增城,亦是闻名久也!”

    陈宫闻言,轻轻颔首,开口道:“当不得君谬赞,只是世人传闻罢了。却是刘君年纪轻轻,即于南海郡,与左君、吕君等人,收留流民,守卫汉地,是以为仁义之举!宫自徐州而下,多有耳闻,兴叹不已!”

    刘荣面色忽而转为悲哀,叹息道:“吾家族弟有言,便是战乱、天灾之下,无数大汉家庭、百姓,流离失所,此为汉室之哀也!交州处于南侧,土地多荒芜,一如荆南,便是收留流民,辅以粮食接济,可惜能力有限,恨不得广安大夏千万间,共庇天下百姓!”

    后面这句话,乃是刘釜当日于成都和吕岱所言,在收到刘釜信件,与吕岱一同下交州的路上,吕岱感怀刘釜胸怀,自无不赞。此句话语一经传出,更是成为招揽组建起来的南海郡官吏,奋斗之初心。

    陈宫闻此言语,亦是有感,一时间竟愣在了当场,能说出此话者,足见之心怀天下、仁爱无双。

    高顺同样如此,他即便出身高门,战场上见怪了生死,但往来南下途中,看见平民百姓之苦,亦有感世道生存之不易。

    这边正被刘荣,不,应该是对刘荣族弟的话语给惊住,尚未来得及请教刘荣族弟乃何方名士,即见刘荣向高顺一礼,道:“高君清白威严,乃将帅之才,跟随温候,是以为天下忠贞仁义之典范!吾同样敬佩不已!

    而温候骁勇尚武,杀董卓此等窃汉之贼,以为天下之杰,可惜此番遭难。

    吾家族弟亦仰慕温候之名,知晓曹操使人将温候尸首献于许都,而今正想办法将之救出,以期入土为安!”

    高顺正为刘荣的话语吸引,认真倾听,微微点头。当刘荣后方所言之事,他忍不住色变。

    吕布身死,头颅被曹操进献许都。行途中,得晓恩主如此遭遇,高顺为此懊悔不已,即是陈宫没想到此时,也是难掩悲哀。

    现在听闻吕布头颅有被找回的可能,两人精神皆是一振。

    高顺因为激动,直接向前两步,挽住了刘荣的手,道:“足下所言当真!”

    刘荣被高顺的动作下了一条,不过,他面上依然保持着从容,见旁侧的陈宫也有问询之意,他点头道:“此事只能说是尽力,许都形势错综复杂,朝政又为曹操把持……”

    话不能说得太满,刘釜当日于之信中,有言请族叔刘曦想办法取之,此中运作,定还需要许都的其他官吏相助。所以,最终能够将吕布头颅取回,亦是不能保证十全。

    高顺冷静后,知晓刘荣所言为真,但还是向之郑重一揖礼道:“吾激动之余,有所失礼,请君见谅!

    而曹贼凶恶,温候已逝,其发掘顺于微末,后以委以重用,此中大恩,顺即是以一世报之,又如何?若君能将温候入土为安,顺亦将以后半生报之!”

    高顺言真意切,刘荣将之扶起,叹息道:“如吾方才所言,吾家族弟感叹温候一生,亦感叹如陈君、高君这般仁义,不离不弃之辈。自会竭尽全力,二君不用以过大之心里负担。”

    陈宫和高顺,已经不止一次听得刘荣口中所言之族弟,此中人杰,难道也在交州?但如此人品,于许都似乎也有人脉,定不是无名之辈!

    联想到眼前的青年刘氏士子,乃是出自南阳,或是为宗室之后……便是知晓众多的陈宫,一时也有些糊涂。

    这次终于寻到机会,但见陈宫抚须,沉吟道:“不知刘君之弟是哪位俊杰?敢请教高姓大名?”

    高顺于一旁也颔首道:“贵弟仁义,便是温候之事难了,若有机会,顺亦当谢也!”

    刘荣眉头一展,思衬道:“吾族弟当前正平南中之乱,可惜为刘益州所累,至今艰难。前次得晓南海郡流民涌现,又不忍百姓遭难,遂使吾往而辅之……”

    陈宫和高顺都有些愣住了。

    现在益州之外,荆、扬等诸地,谁人不晓,今岁益州乱生,即是南中也是乱起。但有一人,主动率部,以入南中,平南中之乱,安益州之名。而益州牧刘璋,断之钱粮,以行刁难,或妒忌良才之事,早已蜀外传的沸沸扬扬。

    即于昨日,陈宫还与高顺言之,刘璋不足以成大事,自取灭亡,可惜了益州之地。

    而今,竟也产生了交集。

    “原来是刘季安!”

    陈宫、高顺思绪渐起,心里皆冒出这么一个念头。一切似在意料之外,又似乎在情理之中。

    但看刘荣由后方侍从的手中,取出两封信,先后给予二人手中,待二人双手接住,他追忆道:“阿釜早月许,知晓温候阵亡,陈君和高君护温候遗孀南下,或往交州之地,即遣人送来亲笔信,但请君等过目。

    且不相瞒,荣今次亲来,亦是想君等入营,共谋大事!”

第二百八十三章 阐县

    浈水之下,浈阳境内。

    从早时相逢,表明态度后,刘荣一行人即大大方方的跟着陈宫等人南回。至于这行吕布旧部愿不愿意入伙,自非一时间能决定。

    反正过曲江,入浈县,抵中宿,还有一日多的路程。这一日多的路程,相信陈宫与高顺能够做出最符合他们实际之选择。

    夜幕,浈县县城的舍肆内。

    黄昏时分,浈县县令井越久闻陈宫大名,亲来拜访,并相邀与宴,但为陈宫言之有恙而拒。

    至天色完全暗下,高顺与陈宫,一道向严氏说明了情况,然后二人归来,同处舍房内,脸上皆带着疲惫。

    陈宫坐于案几,拿出一张地图,注目良久。

    高顺则是于案前,来回踱步,不断思考道:

    “公台,严家娘子使吾等拿主意。由浈县县令之言,交州如苍梧之地,情况当真为刘荣所言那般复杂,便是有君之友人,是以本地大族,想要构建一方势力,以期将来与曹贼对抗,只怕甚难成型。

    而刘季安为汉宗室之后,默默做了这么多事,其目标坚定,与许都之地亦有经营。人确不晓,其之外还做有多少……自非等闲。若吾等能帮之,后待取荆、扬之地,以连益州,其人或可成事,便是与曹贼亦能一战。

    将来,或真如公台之言,是以为兴汉室之辈。吾等依附之,吾高顺帮温候,将来大仇或可报也!”

    陈宫一直沉默不语,实际从看完刘釜之信后,他已经有了决定。

    世人皆以刘备为汉室标杆,尤其今岁以来,相投者众多。但在看了刘釜之安排,另有所做之事,未得宣扬,但处处利民利汉,其比刘备更多实务,足可见亦是全心兴汉室之人。

    再以陈宫这等顶尖谋士来看,刘釜只要能成功平叛南中,借声名之势,便是其取代刘璋,成为新的益州之主的机会。

    那么,当之得益州,若有交州为后盾,可成高祖之业,何愁不能驱逐天下割据群雄,尤其如曹操这般窃汉和残害名士之贼,以恢复一统?

    此中事,何尝不是他陈公台之梦想。

    这么一看,“寂寂无名”、潜心积蓄的刘釜,比当先已占有寿春之地的刘备,更具潜力。

    可见,天下人都小看了益州之地的明争暗斗,更小看了刘季安本人!

    只是陈宫之于当下,还没有与刘釜见过面,更多只是闻得,即便有那么一封信,他崇尚刘釜于交州之行,及之个人品性,又感叹其之布局之深。但陈宫更希望能和刘釜面对面交谈一番,以期谨慎择人辅佐。

    眼看着就要走出浈县,踏入正值纷乱的交州之地,必须做出选择了,最难说服的严氏已然同意,即是高顺也默认下来,陈宫心中亦然有了决定。

    他望着面前的油灯,沉声道:“此去交州,如孝父之言,刘季安既然属于忠正之辈,吾等便暂以投靠罢!”

    高顺注意到,陈宫只说是“投靠”,并非“投效”,虽是一字之差,但意思却是千差万别。

    温候吕布身亡,当日逃离下邳,他即发下誓言,此生绝不侍二主,往刘釜营中,为之冲锋陷阵可以,但绝不会再奉刘釜为主。陈宫言之投靠,正和他意。

    高顺温言道:“善!明日一早,吾等即与刘荣相告。”

    及至此日,陈宫高顺者表明意思,刘荣大喜。

    此后往番禺三日路程内,刘荣一路同行,表明了亲近态度,且顺路告知其部人马当下与交州的具体情况,请陈宫助之参考。

    于之目标,总结起来共有两处。一是同士氏谈判,取苍梧、郁林北面,协以夺回张羡攻掠之土,北再防南野、桂阳,以稳定现有之地,成以连接南中出来的粮道。

    二是随着流民南下日渐增多,至如今已到四万之众,等春来时,要提前做好迁流民入南中之准备,进而开拓南中这等荒芜之所,后以连接蜀地如蜀郡这等富饶之地,协以成为刘釜立足之本。

    陈宫于此赞同,即是于途中,也开始帮着思衬,补充未谋划齐全之地。

    待至番禺时,早得到消息的吕岱、左栋等人,亲来迎接陈宫、高顺一行人,并以安置好吕氏。

    同样是十二月中,越嶲郡阐县内外,充满了紧张气息。

    阐县,乃是汉武帝元鼎六年置县,此地同大多数南中之地一样,同属不毛。但因处于犍为之地,深入越嶲的关键要道上,逐渐发展成为重要的军事重镇。

    这一次雍氏叛起,阐县自是第一时间被之拿下。

    刚开始攻夺郡府后,雍熙即使三千本部人马前来驻守,后续不断增兵,到现在,直接扼守要道的阐县,已有雍氏派遣的各路兵士,接近一万三千之众,可见其阻碍奋勇军前进之决心。

    同样出于对泠苞和奋勇军兵士的信任,刘釜毅然同意了泠苞之作战计划。

    即便从十二月初九后,南中多地再降小雪,但却并未阻挡得了泠苞主力大军的行进。

    十二月十三,当泠苞率领两千之部,先行到达阐县外围的安平乡,修整半日。为马虎、及请命而来的霍峻,两人共率两千多人马,亦到了安平乡回合。而如守卫旄牛之刘枫,见又有战事,苦苦等待着刘釜前去的交接人员,以期在阐县之战开启前,其能率训练的邛人及旄牛一带的旄牛夷,共计四千蛮夷士兵,大得战果!

    能这么快的在旄牛集结出三千人的蛮夷士兵,可以说熟悉本地情况的阿罗居功至伟。

    但知晓旄牛夷的战力,刘釜即便得刘枫五次请战,也未有将之直接拉上战场,仅将旄牛部当做后续支援力量。

    进攻阐县,还要看奋勇军。

    而这一次攻取阐县,泠苞所率主力部,因山势地形原因,同上次一般,只带了七日干粮。抛开路上耽搁的几日,所以于奋勇军来说,剩下的时间不多了。

    暮色之下,奋勇军营地所在的高丘,为供取暖,火光漫天。斥候警戒于四周,倒也不惧以战力欠佳的蛮夷兵士为主雍氏部将前来夜袭。

    临时搭建的帐内,泠苞正与马虎、霍峻等部将做着最后的进攻部署。

第二百八十四章 冲城(上)

    “阐县县城南北两侧之地,有叛军搭建起来的箭楼,若是吾部贸然进攻,很可能成为活靶子。想要拿下,困难极大,得不偿失。

    却是西侧之地,叛军凭借城池以守卫。但相比于南安城,阐县之城池高度矮上不少……

    吾之建议是,这次吾等直接攻取西侧城门。

    而想要取得此侧,当以兵士攻城。工事屯白日时,以就地取材,建造了数个云梯,以备使用。

    另以急迫者,即是组建冲城部,当以两百人最佳,并以两侧部卒以弓箭掩护,借机冲上城池。

    只要冲城部攻上去,坚持越久,那左右两侧即可联动,不愁拿不下阐县西侧主城门。

    而冲城部任务艰难,不知君等,可有人愿往?”

    泠苞指着地图上的标点,向围绕于地图四周之部将,一边介绍阐县县城情况,一边展开军事部署,最后他以手指,重重点了下县城之所。

    此番叛军足有一万多人,而奋勇军只有四千多,不到五千。

    但面对数倍之敌,作为本次作战主将的泠苞丝毫不惧,毕竟根据斥候之刺探,雍氏城内部众,有一半都是各部夷帅所率,论战力尚不如邛人。便是大军抵达阐县城外十里,亦未见雍氏部将出击。

    所以,阐县攻取之战尚未打响,但奋勇军在气势上已经胜利。

    至于战事要素,如同刘釜与之认可的战术一样,当凭兵甲之利,奋勇军锐气,速战速决。

    而当下,只要拿下西侧城门,放奋勇军入城,那胜利便已注定。

    旁之部将,闻泠苞之语,无不蠢蠢欲动,这可是战功!

    即是新入营,而今只领四百人的霍峻,面色亦是兴奋。他同荆州蛮作战多次,自晓蛮夷战力如何!况且,他手下掌管的四百奋勇军,可比霍家自行组建的乡卒,无论战力,还是武器都要强悍很多。

    他正待出列请命,发现马虎比之出列的更快,见之抱拳道:

    “军司马,此事交由吾去做!

    待吾从军中抽取二百名勇士,保证于明日午时前,攻上阐县县城。

    但阐县之于雍氏兵卒,不容小看。吾于安夷时,与南中之诸多夷帅打过交道,尤以雍氏之主力,其兵士作战能力,自是比各部夷帅所领之蛮夷兵士还强。

    遂而,为减少交锋之损失,吾请为此中两百壮士,以成套之盔甲、长刀装备之。

    此外,吾想使霍君为吾副将,一同杀至城上!”

    霍峻闻此,心中对马虎感激,担心错过机会,马上抱拳道:“军司马明鉴,吾愿与马君一道冲城,定斩敌将于剑下!”

    泠苞沉思片刻,一扫帐内其他将领,不等旁人请战,颔首道:“好,便以马君之言!以霍君辅之。

    攻城之兵士,即由汝从各部部卒中挑选,至于军需,张悍,此事就要汝安排,务必于马君供给到位。

    其余诸将,严肃汝负责北侧佯攻,赖峎汝负责南侧……”

    对各部将具体安排妥当,泠苞独留马虎和霍峻于帐内,温言道:“明日之战,只要攻上城墙,即会面对成倍敌寇,两君当各自小心!”

    这两人,泠苞自知属于刘釜看好之人,遂特别叮嘱一二。马虎之威,他早听闻过,进而比较放心。

    但于后者,刚刚加入奋勇军,即为刘釜委以重任,显然是有才干者,今次主动冲城,安危难测,泠苞本不打算让之犯险,可见马虎推荐,霍峻坚持的眼神,故才同意。

    “请军司马放心,杀吾马虎者,还未出世!即是霍君,武艺亦是不凡,今次,只待吾等杀贼,但无贼寇杀吾等之道理!”马虎信心满满的回道。

    前次错过凉头寨之战,他手里的刀早就饥渴难耐。这次谁跟他抢攻城之事,他跟谁急!

    霍峻随之回道:“马君所言极是!蛮夷不堪一击。且对方即便战力再强,但方才闻军司马之言,阐县之于守卫,尤其西侧之驻守有一大之漏洞。即是以君之策,以正面破敌,却是极佳!”

    漏洞?

    泠苞道:“可是南北两侧兵力部署太多分散,若是吾部人马强冲上西城,叛军亦来不及支援。想不到君还擅长守城之策,能从地方看出端倪!”

    霍峻挠了挠头,有些腼腆回道:“劳军司马夸赞,吾前日得闻马君之言,知晓南中作战,不比中原,少攻城略地,于此有所疏忽。当然,也不排除叛军故意如此,或有依仗,但于吾部而言,这正是优势。

    抓住敌人之劣势,转化成为吾部之优势,最后放大优势,取得胜利,此当为作战制胜之法。”

    泠苞笑赞道:“君有将帅之才!此战,吾即静候君与马君佳音!”

    平日间,霍峻看起了很老实,即是帐内之言,不仅让泠苞感叹,便是马虎也重新将之认识了一番。

    出了大帐,马虎拍着霍峻的肩膀,挤了挤眼,道:“刘君常言,智谋者上,勇武者中,鲁莽者下。

    吾马虎自江州始,跟随刘君良久,勉强算是中者。而霍君,汝与吾年岁相当,勇武与吾差不多,更多智谋,将来或成为泠君那般统率数万的将帅。

    所谓苟富贵、勿相忘,将来可别忘了吾马虎,此中愿与汝同上城门杀敌者!”

    面对即将到来的战争,因为是第一次加入这么多人的作战,霍峻面上虽说淡定,但内心除了激动外,还有紧张。

    现在听马虎这般有些“厚脸皮”的说道,让之有些忍俊不禁,心情瞬间放松了下来。

    他心里同样明白,这当时马虎这位“老将”,看出了他之紧张,故出言打趣。

    霍峻笑回道:“马君高看吾了,但苟富贵、勿相忘,吾记住了,未来马君若是功成名就,可别忘了吾才是!”

    两人相识,均是豪爽而笑,关系亲近不少。再于往各部挑选兵士途中,商议起明日冲城细节。

    一夜过去。

    第二日一大早,奋勇军大部人马,兵临阐县城下。

    似是知道己方兵力,与汉军相比,劣势太大,雍氏各部将即便到此时,也没有率部骚扰阻拦,显然打定主意,蜷缩在阐县城内,牢牢守住即是胜利。

    但当汉军整齐的队列,出现在山头城下,尤其看到最前方汉军兵士那黝黑的盔甲,于阳光下闪烁光芒的刀剑,想到邛人三千之众,就是被此部杀得片甲不留……雍氏所领导的各部蛮夷兵士,便是雍氏自行足见训练的兵将,无不心有慌乱。

    但见阐县城池上,不断有部将来回巡视,呵斥道:

    “稳住稳住!

    吾部兵士众多,又守卫于城上,惧他作甚!”

    只是在细微处观察,会发现此间部将,两股亦有小幅度之颤动。

第二百八十五章 冲城(下)

    为防守住阐县,更为了协调好前来驻守的各部夷帅,雍氏内部,此番遣来阐县的主将,正是雍熙长子雍闿。

    其本于官寺内,正倾听着堂舍内,夷帅间乌七八糟的争吵之音,心烦意乱。忽听得城池上的喧哗,身着沉重盔甲的雍闿面色一变。

    噔噔!

    仓促的脚步声由舍外,由远及近。

    经由部下当众通禀,雍闿知前日就已被本部斥候发现的汉军,昨日尚在近十里外,现在已然抵达阐县城下,他心道一声“果然来了!”

    堂舍内,其他夷帅瞬间沉默苦思,不复方才那般“意气风发”,争得眼红脖子粗。

    见众人安静,高坐上首的雍闿,见此心中冷哼。但想到接下来想要守卫住阐县,尚需这群私下勾心斗角的夷帅相助,雍闿面色缓和不少,重重拍了下面前的案几,双眼一瞪,道:“诸位与吾雍氏,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汉军已经兵临城下,或是今日就会攻城。吾等需要的乃是团结,而非混乱。

    且都勿要再争议,现在按照三日前,吾雍氏部署的那般防御,若是谁再有异议,便如此案!”

    雍闿忽然站起,拔出旁侧放置的宝刀,一刀劈向了案几。

    咔嚓,案几瞬间一分为二。

    正是这一刀,仿佛劈在了每个人的心上。

    也正是这般果断,让每个夷帅面上皆露出敬畏之色,随之陆续离开,回往各处戍守之地。否则的话,便是战时,为了各自利益,恐还要争论许久。

    雍闿摇了摇头,阐县战事紧,各部夷帅相召于此不过几日功夫,相互间,能否熟悉融洽不说,有的还是世代之仇,谈何在如此短时间内,凝聚成面向汉军的一股绳。

    考虑到这种情况,雍闿与部将商议,只好以雍氏自行训练的四千私兵,于正面阻击汉军,两侧之于防守,交给松散又庞大的蛮夷兵士。

    “少将军,汉军要攻城了!”

    雍闿拿起宝刀,正打算从两侧修建的箭楼开始巡视,查漏补缺,但方走出官舍,便见兵卒面色匆忙的前来汇报。

    与此同时,有锣鼓声从城外传来。

    “这么快!”雍闿下意识的脱口而出。

    汉军前锋到阐县城下不过半个时辰,也就是说,他们几乎没有进行休息,即迅速开始进攻。

    排除汉军主将乃鲁莽之辈外,只能说汉军对夺取阐县有着绝对自信,有恃无恐。

    “汉军是分散进攻,还是合兵一处?”雍闿皱眉问道。

    兵士老实抱拳回答道:“好叫少将军知道,汉军集结重兵力于西门,看来是想从正面进攻!”

    雍闿面上一动,西城门不像南北,那可是他雍氏的精锐所在!

    对于己方精锐,雍闿如父亲雍熙一样,有着绝对的自信。

    “给成绩去信,令之好生守卫,不得大意!”

    他随即调转了方向,往西侧城门而去。前次凉头寨之败,汉军威猛深入人心,这一次,务必要借助守卫之胜,重聚己方士气。

    阐县西城门之上,人头涌动,雍氏的将旗迎寒风飘扬。

    上书大大的“雍”字,预示南中大族雍氏嫡系驻守于此。

    城门下,泠苞不断传出军令,汉军四千多人,共分三个大阵,六个小阵,又山峦脚下开始,一字排开。

    当第一轮战鼓声起后,奋勇军兵士先一轮弓箭射击,密集的箭雨之下,守卫的叛军无不四处躲藏。

    在此间隙,另有一部四百人,皆穿着防护甲衣,有携有木盾的兵士,四人一排,两两配合,抬着云梯直往阐县城下。

    从大部人马到城门之下,远不过四十来丈的距离,全力冲刺,只是十来个呼吸的功夫。

    跟随云梯队之后的,则是专门负责攻上城墙的两百冲锋部。以马虎和霍峻两员大将为首,各取四路,直往城门而下。

    当第一轮鼓声刚刚落下,坐于军阵后方的泠苞,目光如电,一挥手,喝道:“剩余各部往前推进十五丈,继续射!”

    这一轮射击,自是掩护。为达成目标,泠苞将奋勇军内留存的弩箭全都拿了出来,甚至马虎等人这次从南安也运来不少。最后组成了八屯的弓箭部,以专门压制城上的火力。

    连续三轮射击后,即便许多弓箭手的准头相差有些远,但还是对城池上的叛军形成了实际火力压制。

    而到了这时,负责攻城的冲城部,已经到了城门之下。

    鼓声再起,这是第四轮射击,也是奋勇军内弓箭手的最后一次射击。

    借此间隙,云梯为兵士迅速对准西侧城池。

    到了这时,即便叛军再笨,也明白了汉军意图。

    危机在前,多顾不得迎面而来的箭矢,不再躲避,纷纷开始攻击城下的汉军。

    雍闿来到西城门时,正巧看到这一幕,他心中充满了侥幸。若是将各路夷帅安置于此,恐在汉军的第一轮射击后,就已败逃,又怎会坚持到现在?

    望见有汉军兵士已经在爬云梯了,雍闿拔出宝刀,向左右道:“传令,丁锋、马平,守住左右两侧,不得给汉军机会。但有伤卒,马上轮换,吾部人马必须时刻保持精力!”

    雍氏的家将丁锋马平借到命令,迅速执行下去,开始了有效反击。

    守城一方,本就占有优势,眼看着马虎和霍峻直面敌人,为叛军防守下,每走云梯,攻城只走一半,即被叛军打断,泠苞的脸上罕见地露出了凝重之色。

    驻守西城门者,人数不比南北多,其中果然有猫腻,是为雍氏私兵。其之战力,远比邛人强悍不少,值得慎重对待。且雍氏敢犯上作乱,果然是有能耐!

    而随着时间推移,己方之部的伤亡会越来越多,城池上的叛军恰可以利用人数优势进行补充。

    如昨夜商议那般,现在最重要的,还是给马虎和霍峻部创造冲上城池的机会。

    泠苞当即叫来后方支援的部将,向之说道了两句。

    一刻钟过去,但看为奋勇军专门负责战时营帐搭建与器械制造的工事屯,自昨日夜间开始,至数个时辰前,连夜督造的二十多架简陋的投石机,被搬到了阐县县城下侧。

    如昨夜霍峻之言,阐县西侧城门低矮,此当为奋勇军能抓住的优势,即以使用投石机,也可将物件抛射上去。

    只是这一次,奋勇军要抛射的不是石头,而是由巴西,费劲千辛万苦,由小道,又经过无数打点安排,运来前线的占有猛火油之棉球。

    此本为奋勇军内暗藏的秘密之器,用一些就少一些,泠苞从刘釜处得知有此物后,今次随同马虎部,一道由南安运来,本打算在攻取邛都之用,但见雍氏兵将守卫之强,不得不提前使用。

    又一轮急促的鼓声响起,在听到这轮鼓声后,让城上的叛军惊讶的是,正要爬上城池的汉军,携带云梯迅速后撤了十多丈。

    可见城池下方的二十多架投石机,另有正被点燃的火球,主将雍闿瞬间赶到了心悸。

    下一刻,二十多个火球,从天而降,只烧本部人马抱头逃窜,便是两处角楼也燃起了大火。

    “鬼火!是鬼火!”

    南中蛮夷,大部分部寨内部,崇拜巫鬼之说。

    雍氏私兵多处于部寨,即便被训练的比一般蛮夷兵士强悍,但现在见此,无不恐慌。

    雍闿见多识广,想起了为人所言的巴西之战,瞬间明白此为何物,可叹他撕心裂肺的喊叫,竟挡不住撤退的大部人群,不顾平日形象,气得啊啊大叫。

    阐县城池上发生的一切,也将泠苞、马虎等将领给看懵了。早知如此,当一开始就用猛火油取之。

    随即,奋勇军的兵士们,皆都反应过来,重新搭建云梯,直往城池上方杀去。

    马虎和霍峻二人依旧率部冲锋在前,踏上城墙的那一刻,便如不断涌上来的兵卒,心情无不静了下来,开始奋力挥舞起刀剑。

    “杀!”

    当雍闿重整人马,正面于城池上迎敌时,望向浑身浴血,宛如战神的马虎等人时,忽生感慨。

    此中猛士,何以为敌?

    便于下一刻,上有斗大“雍”字的旗帜轰然倒塌。

第二百八十六章 酣战

    “杀!”

    雍闿惊惧之时,西城城墙之上,喊杀声惊天动地。

    随着两百装备齐聚,高大威猛的奋勇军兵士全部从云梯冲上城墙,此地形势早就翻转。

    马虎和霍峻,两人一左一右,杀得兴起,待听到身后叛军将旗倒塌的声音后,又连同全军将士大喝一声。

    即是为雍闿重整上来的雍氏私兵,闻听这等虎啸之声,亦是忍不住后退一步。

    西城门南北两翼,原本防守的各部夷卒见此,另有方才的“鬼火”之扰,早就生乱,便是统领的夷帅亦有退却之心。

    汉军如天神下凡,即便面对雍氏强悍的私兵,也如同砍柴一般,不断向内涌去,直接撕出了两个缺口。而借助此中冲城部营造的契机,后续支援各部陆续从云梯爬上,仿佛连绵不绝,何不令人恐怕?

    于城池下,大将泠苞注意到西城之地进展顺利,为汉军威慑所摄,另有距离太远,便是南北叛军一时半会亦难以形成有效支援,叛军溃败的劣势,当即显现出来。

    而直到此时,从早午发起进攻开始,尚不足一日的功夫!

    且当下既然已经冲上城墙,猛火油这等投掷物自然不能再用了。拿下阐县只是其一,以后重镇阐县依旧要交到奋勇军自己手中守卫。

    他心中一定,转头往下正在下沉的夕阳,自晓若不趁着在黑夜降临前,把优势扩大,将叛军残余的信心彻底击垮,那便不能发挥今次赢得的所有优势。

    “给霍曲将传令,让之率部迅速歼灭城下支撑城门之地,务必在日落前,将西城门大开!

    再给钟假候去令,令之三百人,重整兵力,准备从右翼以工事屯制造的三架攻城车突击!

    ……”

    泠苞连下六道军令,他的目光随着城墙上,奋勇军的军旗不断移动,手中的长刀亦在此时握紧。

    同城门上激战的奋勇军一样,泠苞第一次指挥这般大规模作战,眼看胜利在望,内心同样不平静。

    城池之上,距离西城门下方叛军驻守之地最近的霍峻,看到城外奋勇军传令兵士挥动的令旗,按照之前了解的对应释意,迅速明白过来。这是要让其部取城门,己方的下方攻城部将,于三刻钟后会行动。于此意味着,他必须想办法在三刻钟内想办法清除内西城门的障碍。

    他不禁向城内下方看去。

    下方的城门,刚刚踏上城墙,他扫过一眼,初步估计有不下一部四百多人的叛军守卫,另以木石之物,牢牢堵住。但现在,他与马虎于城上率部击杀,下方叛军为向上支援,已空虚不少,还剩下不到两百人。

    回首再看,马虎正往南侧酣战,杀得叛军节节败退,霍峻心念转动,知晓只能靠身边这群兵士,才能完成任务。

    “冲城部跟紧,两两一列,背靠背,随吾杀城下之敌!”

    霍峻高呼着,这番命令迅速被传到了左右前后厮杀的近五十名兵士耳中。

    当霍峻率部沿着下城的台阶冲杀时,从云梯上走上的奋勇军兵士迅速补上了刚才的位置,以保证取得优势。

    此时,抛开伤亡和逃窜之部后,经过之前的慌乱,雍闿同样组织了四部人马,从前后抗击汉军。奈何汉军勇猛,加上城墙之上的位置本就狭窄,便是人数再多,也无多少用处,反而己方不断被往后压去。

    雍闿心急如焚,他自诩武力颇高,当能抵挡得住汉军那位冲在最前的猛将。但在交手两下后,他瞬间后悔了,但见自己虎口差点裂开,当之再扬刀时,发现自己喜爱的宝刀,硬生生被劈成了两块。

    眼看那只壮硕的大手拎着宝刀就要劈向自己的右手,一道铿锵碰撞声起,原来是正在旁侧掩护的亲卫阿杜迎了上去。

    “少将军,吾等来阻拦。方才吾听闻城下传来喊杀声,不知发生何事,或是敌军已经开始取城门,还请少将军迅速决断!”

    又一名亲卫冲了上去,于之言道。

    闻言雍闿暗道一声“糟糕”,他当即来到右侧,往城下望去,正看到下方原本驻守的两百多人,现在正被汉军杀的抱头逃窜。

    汉军夺取内城门,莫非是想内外联合,直接大开城门?

    雍闿舔了舔干燥的嘴唇,向城外看去,果然看到了让他毛骨悚然的一幕。

    数架简陋的攻城车,正推到了城门前方,汉军兵士来回不断的向上堆放石头,显然是打算借力,再以内外联合,轰开城门。

    在城墙之上,即便有汉军冲上,但只要以己方人数不断抵抗,只要坚持到夜幕,就会迎来转机。可若是放汉军入城,于正面实实在在的战斗,凭己方武器与弱于汉军之战力,如何还有机会?

    雍闿想到这里,暗道不妙,思考数息,正巧撤到后侧,断然下令道:“给乌托和须稻去信,让他们留部分人马继续坚守南北两侧,大部人马迅速向吾部靠拢。告诉他们,若是其部不来,吾部会败,他们亦会死,便是吾雍氏,事后也将严惩不贷,其部寨以后别想于越嶲立足!”

    这些话嘱托完,以使亲兵传令,雍闿重新从地上阵亡的兵士手中,捡过一把刀,当下吩咐城上左右拥挤的私兵道:“尔等继续分出一部人马,继续抵抗汉军,到了夜幕,吾等自会取胜。余者跟随本将身后,一起诛杀城下汉军!”

    这群私兵,往日受雍氏恩惠颇多,将自家主将冲锋在前,遂将惧怕丢在脑后,刹那间,不少人跟着冲了下去。

    霍峻带着五十名冲城屯兵士,正将城下叛军扫空殆尽,一边防守冲下的叛军兵士,一边协力推开木桩等抵挡之物时,忽听又有喊杀声右上传来,原是叛军发现问题,命大部前来堵杀其部,来者当有四倍之敌。

    霍峻心里一沉,但临危不乱,他嗓子沙哑不已,此刻只顾高喊传令道:“二十人于前,交错靠拢抵抗,其余人等,迅速清理障碍。只要再坚持一刻半钟,吾部即能赢取胜利。

    汉军必胜!”

    “必胜!”

    “必胜!”

    即便面对数倍之敌,冲城部兵士连连大喝,士气如虹,双双再次战在了一起。

    这一幕,让雍闿愤怒不已,他正待让私兵不计伤亡的往前压去,忽然发现城下汉军小将,不知何时拿起了一把小弓,直接瞄向了他。

    咻!

    破空声起,雍闿还没来得及转身,即已发现胸口疼痛难忍,甲衣染红一片,耳边传来阵阵惊呼。

    “少将军!”

第二百八十七章 投降

    叛军之将雍闿,一不小心,为霍峻射中左胸,仰面倒地,西城上下顿时慌乱起来,之前好不容易凝聚起来的攻势,亦在此时大乱。

    城内,霍峻并不知雍闿身份。他射中敌方指挥之将,待鼓声响起后,自己也动起手,将数个巨大的木桩合力搬到一侧,算是初步清理了障碍,眼下最主要的即是坚守。

    轰轰轰!

    半刻钟时间过去,一阵急促的鼓声从城外响起。

    这道鼓声急促而又响亮,诚然是对阐县的总攻鼓声。

    不一会儿,城门开始晃动,最终在连续碰撞十多次后,坚固的阐县城门露出了缝隙。

    缝隙越来越大,最终涌入的是早就蓄势的城外留守奋勇军部。合计有近三千人,于泠苞的带领下,杀向了城内。

    黄昏的夜幕下,阐县之内,刀剑声未绝。

    南北两侧的夷帅,见西城门攻破之后,早就吓得屁滚尿流,一些小部寨蛮卒,也不顾及和雍氏之约定,想到汉军勇武,为保存实力,纷纷带着己方之部由另一侧逃窜。

    而未防偷袭,奋勇军以五十人之屯为单位,两屯互助,由西城开始,逐步清剿起城内残余叛军兵力。

    战争还未彻底结束,马虎、霍峻之部,从白天杀到晚上,虽然疲惫不已,亦是选择坚守,同大部人马行动。

    阐县县城,东城之侧的县寺内,而今为雍氏两百多私兵驻守。这些人以县寺为依托,顽强抵抗,誓死不降,显然是为了保护内中的重要人物。

    人若忘记了死亡,那勇猛是非常惊人的。

    马虎和霍峻二人,各杀向南城和北城,泠苞亲率部至此,在进行两轮齐射,后有数次强攻未成,遂使大军将此地团团围住。

    现在大局已定,其中叛军已经决定不了局面走向。面对这群不要命的人,若是继续强攻反而会增加己方伤亡,泠苞令兵士先将之围住,当是瓮中捉鳖,徐徐图之。

    阐县县寺内。

    县寺占地面积也是庞大,这段时间里,一直是雍氏于此商谈军情,布防前线之所在。

    便是今日一早,还人来人往,命令百出的县寺,当今晚,却是死寂中,带着悲伤。

    身为雍熙长子,为人称作“少将军”的雍闿,从下午为箭所射,失血过多、昏迷至今尚未苏醒。

    雍氏私兵中,不乏忠勇之辈,见少将军伤势极重、难以奔波,遂主动留下一批人于此守护,另有一些于城内阻挡。

    现在败局已定,己方多无生路,留守此地的每个人皆有些心绪难宁。

    一个高壮汉子,于床榻前左右走动,他身上的皮甲满是刀痕,目光却是不断望向床榻上雍闿,最终下定决心,向另一旁蹲在地上,用衣袖擦拭长刀的青年道:“阿杜,少将军还未醒来。汉军不可能一直这般包围,吾等受将军和少将军恩惠颇多,死又何妨?但一定要想办法将少将军带出包围。

    稍后便由吾渠寿出去阻击,看能否杀出一条生路,汝带好少将军,看能否和马季回合!”

    叫阿杜的青年,正是下午硬抗马虎数击,最终带伤退下之雍氏私将。这叫马季的,包括出言的渠寿,同属雍闿帮之带领私兵之将。不过,阿杜因之威猛,加上世代附庸雍氏,最得雍熙信任,一直为之管理着五百亲卫。这次长子出兵镇守阐县,雍熙即让之带领一半人跟随护卫,可见对长子雍闿之喜爱。

    得闻此言,阿杜擦拭长刀血迹的动作停了下来,于晃动的灯火下,其之目光望向前方壮硕之身影,声音无悲无喜,道:“马季言之他往南侧帮助抵御,到时率部回来接应,现在都过去一个半时辰。除了汉军围攻,再无其他动静。

    故,马季要么已经阵亡,要么率部逃了!”

    渠寿身形晃动,他望向阿杜那张坑坑洼洼的马脸,心下迟疑道:“马季绝不会逃,他可是将军义子。可若是战死,但凭那群心怀叵测的夷帅,如何能迎少将军出城!”

    咔嚓!

    阿杜忽然将长刀送入鞘内,语气决然道:“但也不能坐以待毙,等会由吾来引,趁着现在城内还是混乱,或有一线生机!”

    便在此时,一名兵卒冲了进来,向舍内几人汇报道:“回禀几位少帅,汉军又有兵士增援,现在围绕县寺者,当有五百之众!”

    汉军一人,便是单独作战,凭武力和利器,一人也可挡本部人马二到三人,若是如今日那般相互协作,战力更高,当先还如何突围?

    绝望、压抑的气氛充斥于每个人头顶,皆面若死灰,就在空气也有些安静时,床榻之上,忽然传来咳嗽声。

    少将军雍闿醒了!

    雍闿醒来,望见当前处所,待看到舍内众人脸色,另听到远方淅淅沥沥的叫喊声,自晓大势已去。

    一万三千,近一万四千之众,数倍之于敌人,坚守阐县不足一日,即为汉军攻破。

    这若放在一天之前,他绝对不会相信。

    汉军之胜,胜在将,胜在卒,更胜在团结纪律,此为雍氏之缺!何以为敌!

    想通此节,不等两边部将走来,说出话语,面色苍白的雍闿,用尽力气道:“派人出去与汉将言,吾雍闿愿意投降!”

    半个时辰后,泠苞等人看到了再次昏迷的雍闿,确定其为此番越嶲郡谋反首领之子,无不动容。

    此番攻阐县,不仅大破叛军,还抓住了这么一条大鱼,还真是意外之喜。

    活着的雍闿,比死了的雍闿更有意义。

    泠苞当即下令,让随军医工以之诊治,务必保住性命。

    到了后半夜,阐县内外的叛军几乎被清理一空,至于逃窜之地,因夜深,外有阐县地势复杂,并未深入追击。

    随即,大军开始连夜统计损失,俘获。伙头屯则是开始为大军煮熟热腾腾的饭食,另有伤卒,开始转移到东城的院舍内展开救治,阵亡兵士之遗体亦进行妥善处理……

    总之,阐县之战的善后与部署连夜开展。

    到第二日天明时分,一封关于阐县战事的详细军报,被直接送往南安。

    但此战的影响,从越嶲,到南中,再到益州,最终扩散到益州之外的诸多之地。

    前番凉头寨之战,或言侥幸,但阐县之战,刘釜所领导的奋勇军,克服困难险阻,迎数倍之敌,而胜之,谁会说是运气?

    有人喜悦,有人担忧,有人害怕。

    成都城内,得闻阐县之战战情的当日,益州牧刘璋即为此失眠。

第二百八十八章 离心

    前一日南中的讯息还没消化完,及至次日,昏昏沉沉的刘璋往官舍而去,正待寻来庞羲等人商议,他刚刚坐稳,就发现新被之任命的主簿费景匆匆跑了进来。

    费景这狼狈模样,与前任主簿秦宓那种运筹帷幄、处变不惊之态,形成鲜明对比。

    见此,刘璋下意识的叹了口气。

    短短不过一年,他治理之益州就发生了如此多的变化,便是那些他曾经信任重用者,也一个个离开。

    一年之前,又有谁能料到今日之事?

    若非无人可用,他又怎会用费景这位遇事胆怯的母族一系人为亲信主簿?

    难道,诚该他刘璋时运如此?

    “子夏,发生何事了?竟使汝这般慌张?”刘璋眉头一皱,他心里亦有些忐忑,但面上还能保持镇定。

    费景手持一封加急信报,向刘璋行礼后,颤抖着双手,将信报奉上,道:“吴太守消息,根据于江州之前方斥候打探,另有南广方向流露出之消息,奋勇军法孝直所率之部,于四日前,即十二月十六,以不到两千人马,顺利拿下朱提。

    另有一部为孟达所率,走汾关山,已至平夷,该地或已被拿下。

    便是僰人远逃,孟氏大败,犍为之地定矣!”

    平南中之乱,进展顺利,短短两日间,就从南中多地传来奋勇军之捷报,这本是好事,但费景愁眉苦脸,更是外露惊慌之色。

    作为刘璋母族费氏人,其能有今之权势,包括费氏能在蜀地有不错之地位,全赖刘璋这个益州牧撑着。

    现在刘璋这位益州牧,同样是费氏之依靠,岁初权势先是遇到危机,现在又遭到挑战,他如何不心慌意乱。

    尤其想到奋勇军主将刘釜,年不过二十多岁,从郡吏起步,今岁初尚是州府下统兵之将,随之半年时间内,借抵抗汉中军入侵之战,不断壮大。

    到目前,更是渐渐发展成为益州牧的心腹之患,费景便觉得自己这四十多年白活了!

    加上刘釜出身蜀地大族,与本地大族交好,目前又有这般势头……他已经不敢继续想了。

    案几一侧,费景注意到,在他说道完此事,原本正要逐字逐句阅览的刘璋,忽然停下了手中动作,从牙缝里挤出了几个字。

    “法孝直!孟子度!”

    法正孟达二人,前两年正是来州府投效者。当年刘璋以之为年轻,并没有重视,看在名士之后,仅让手下吏将之打发到郡府。

    没想到今日,这二人成了刘釜的左膀右臂,屡建奇功。

    在听过费景叙说后,刘璋沉住气,将手中信报从头到尾看了一遍,确定费景所言皆为事实。

    前段时间,得闻成都等多地传闻,他于奋勇军恶意打压,品行低劣,妄为益州牧一事,尚爱惜羽毛的刘璋,本还打算给奋勇军送些粮草,打破传言。

    可现在奋勇军之猛,让之有些庆幸,幸好当日没有行此事,否则真是“助纣为虐”。

    而看着数月前,为刘釜集结的奋勇军,发展成如今势头,由小患正在逐渐成为大患,刘璋心里说不出的压抑。

    难道真如月前,女婿费观毫不客气的那般直言,若非他多疑,也不会弄成现在这般模样,以景氏等蜀地大族,于之警惕,渐行渐远。

    若他能果决重视一些,于巴西时,就拒绝如刘釜这等有蜀地大族背景之人,统领数万兵马,即不会有现在这等忧患。

    刘璋手指在案几上敲击两下,看向下方站立的费景,沉吟道:“子夏,汝去将义之……还有宾伯请来,就说吾有要事商议!”

    益州别驾景顾于十二月中,也就是数日前,以身体不适为由,请辞益州别驾。为担心会引发多地之变动,刘璋接受了庞羲的建议,尚未批准。

    但实际上,至少州府的权势,刘璋已经逐步收回给信任之人。如现在州府各郡县政事,刘璋交由庞羲庞义之处理。兵曹之事,则是提拔年轻的女婿费观费宾伯去做,算是暂时稳定了州府局势。

    待将庞羲、费观等人叫来后,刘璋将昨日与今日收到的南中信报整理道出,请教庞羲诸人接下来该怎么做。

    “刘季安率部平叛南中,进展顺利,享有大义。而使君要加紧巴地、广汉等地恢复,并减少益州本地大族于郡县之影响,自无暇顾忌。

    加上蜀内外传闻众多,使君不必忧心,何不以静制动?

    而南中本就贫瘠,如荆南多为不毛,便是让刘季安夺取又如何?西南夷绝非表面那般简单,便如春草,春风吹又生,否则吾大汉为何屡次派兵入内平叛。

    即是回暖后的瘴气,即是让人好受……”

    同时,老成谋算的庞羲,建议加大武阳、江阳之地的兵力,州府随和奋勇军未形成敌对,但当完全当做敌人来看,并杜绝南中往成都、江州之地交往,彻彻底底的南中地区北上出蜀道路。

    待经过几年,州府之兵恢复,即是刘釜所率之部,于南中为西南夷消磨的差不多,届时刘釜势弱,或正是州府重新入驻之时。

    庞羲之策,在刘璋看来,实乃无奈之下策。

    南中之地,多产盐、铁等物,要他未来几年,放弃南中产出,非常不舍。甚至杜绝南中内外交往,这于益州是有不小影响的,尤其益州大族,多于南中交往,以期获利。

    一向直言快语的费观,今日沉默下来。

    便是在刘璋同意庞羲等数人建议,以加强对南中防守,且更换包括益州长公子刘循这等与刘釜有过交往的部将之事时,他都没有表达什么看法。

    等庞羲等人离开,舍内仅剩刘璋与他时,身高近八尺,面色方正的费观,定了定神,方开口道:“庞君之言,于岳翁而言,确合乎实际。

    但岳翁请见,那刘季安能被汝当做大敌,又岂是常人?何况吾听闻刘季安早些年有发掘粮道于交州,此中所为,诚然意义不大,而想扭转情况,岳翁实则该遣兵入南中,主动参与平叛以破局!

    若是岳翁同意,观不才,愿往之!

    且如庞君言,直接杜绝南中来往,再有于州府官寺,消除大族把控,只怕会适得其反,最终即是那些投效岳翁的大族,亦会倒戈,此得不偿失!

    除此外,岳翁当下如此重用庞君,更大力提拔东州士,并扩充东州兵。

    但据闻庞君与刘表交情不菲,难道不担忧东州士权势到达某个顶点,另行那赵韪之事乎?”

    刘璋静静听女婿费观道完,唏嘘无奈道:“宾伯,事已至此,旁且不论,子敕等,弃吾而去。

    汝言吾不用庞羲等人,还有多少人可愿吾用?”

第二百八十九章 立威

    南安,县寺。

    临近岁末,天公作美,于短短几日内,阐县、朱提两个方向接连传来捷报。

    不止如此,便是南安之地,在有了张仲景的加入后,一些患病或战伤的兵士,于之治疗下,也不断康复。而医舍在经过一月多的建设后,地基皆已打成,正式建成,可能还需要半年时间……

    堂舍之内。

    一大早,在分析完越嶲和犍为的形势,并讨论了泠苞和法正二人送来的文书,以做安排后,杜琼等人下去,舍内瞬间只剩下了刘釜一人。

    他看着案几上的地图,右手持着炭笔,沉思着什么。

    “孝直拿下朱提,未多做停留,已是率部往汉阳,至于子度当前还驻守在平夷,现在只待拿下汉阳,修整并重建当地官寺,做好留守,东路军即可远攻夜郎了。此行少说也要到明春时分!

    但如孝直之言,现在官寺重建之难点,重点还是在于官吏人手,不过安夷这几年,通过县考,储备了不少人才,恰可以用之。”

    刘釜右手落下,于汉阳到滇池画了一条线,再从邛都到梇栋画了一条曲线,另有安夷往胜休画了一线。

    实则于他心中,本想在拿下越嶲,击败雍氏主力,直取邪龙,过云南,然后同法正对孟氏叛军包饺子。

    可现在随着战事的进展,还有一个重要问题,那就是尽快将安夷与南安联系起来。安夷的军械,人才,还有这些年的不少积蓄,若是能迅速运用于前线,无疑会加快对南中的平叛步伐。此中,滇池孟氏,即是最主要的拦路虎。

    随着手上的炭笔运动,刘釜脑中疾转,不一会儿就有了定计。

    待泠苞拿下邛都,法正拿下汉阳,当兴安夷之兵,以三路兵马,先取孟氏这个硬石头!

    总体平叛战略的调整,需要一定时间进行重新谋划,刘釜打算明日再使杜琼等人商讨。

    马上就要到下午了,他还要事需要准备。

    且是被之临时委任为旄牛县长的高丘,以接替刘枫守卫,按照昨日传回的消息,已是顺利到达任上。

    而刘枫率包括邛人在内的近四千旄牛夷兵士,外加同来的部寨首领,将于今日下午先行到达南安,受他之接见后,方会奔赴阐县前线。

    之所以要亲自接见这部人马,一则是他以平南将军的身份,于前番有功拿下旄牛的几个夷将进行当面奖励,以使之能在接下啦的平叛中,作为奋勇军辅助发挥更大作用。

    二则是为了安抚这些投靠过来的夷部,在之见证下,使部寨首领签订协议,以愿正式纳入官寺管理。一些不愿意接受官寺安排的夷部,即违背了刘釜制定的基础目标。过去一段时间,在旄牛为刘枫驻守期间,要么寨灭人亡,要么逃入了邛来大山。现在能来者,无不在明面上,同意这一共识。

    刘釜需要做的,即是将共识,变成如烙印般的现实。只要是他平叛并收入之地,不认同大汉官寺者,那就没有存在于南中的道理。法正与孟达在平定朱提、平夷后,同样会按照他之安排,另加部署。

    继而,待南中完全平定,此中夷人部寨,当不复以前那般混乱无序,夷人也会像安夷一样,编入户籍,统一管理。

    ……

    南安县城西南五里。

    一营共计四千人,正在刘枫的带领下,向南安城方向奔行。其中奋勇军兵士只有一百人,气势却是压过了四千人。

    于此同来的各部首领,每每望向那一百奋勇军兵士,多有些心怀忐忑。

    汉军威猛,即便十倍之众,也不能敌也!

    当下,即将踏入大汉将军驻守之地,里面据说有数千之众。先不说这群夷兵,已不归各部首领统领,而是将由那位在旄牛夷心目中,如同天神般的汉将统领。见识了汉军厉害,就算他们手握数千兵士,也不敢来此。

    因心中害怕,即是各部首领,平日间于部寨内作威作福,但而今,就像是入了虎口的小鸡一样,胆怯中带着对未知的恐惧。

    刘枫喜欢阿罗直爽的脾气,正与这位邛人小将说着话,忽然注意到,前半天还有说有笑的夷人首领,在踏入南安地界后,变得沉默寡言起来。

    他的那双大眼动了动,心思活跃间,明白是族弟刘釜让之在旄牛的“施威”有效果。

    刘枫特意拉动缰绳,放慢了马匹的速度,与几位夷人首领保持在同一条线上,然后他咳嗽一声,见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力。担心夷人首领理解的有点慢,刻意放缓语速道:“诸位放心,吾之前说了,平南将军是个以理服人的人,只要诸位诚心接受官寺管理,遵守汉律,那就相安无事。

    如若不然……”

    刘枫身体一侧,猛地拔除手中的长刀,在旁人所见的刀光一闪中,砍断了旁侧的小树。

    然后不发一语,走在了前面。

    望着刘枫那壮硕威猛的背影,还有尚未送入鞘的长刀,一行夷人首领,于白日阳光下再次打了个寒颤,一些小心思随之烟消云散。

    一个时辰过去,四千夷人兵士,连带着各部首领顺利到达南安城外。

    望着高大的南安城,还有人来人往、面带笑意的进出百姓,再与旄牛以作对比,感受到的是生机与富饶。

    一个曾来过南安的首领,神色变得有些激动,以本地夷话咕噜噜的说了起来。

    阿罗见刘枫有些好奇,遂在一旁解释。

    大体的意思是,他半年前来南安,此地还很破落,便是来往人也不多。但半年过去,此地变化极大,几乎让人认不出了。

    刘枫听过解释,摸了摸下巴,别说是这群没见识的夷部首领,便是他有一个多月没回来,也感叹南安的变化之快。

    轰隆隆,一阵整齐的步伐传来,但看是带着盔甲,队列整齐的汉军兵士。

    在之后方,即是身材伟岸的刘釜等人。

    夷人兵士和夷部首领尚处于震惊之时,刘枫已经抱拳下拜:“回禀将军,刘枫不辱使命,率部归来!”

    “今次辛苦了!”

    刘釜面带笑容的望向刘枫,亲自将之扶起,然后看向一侧紧随的夷人小将,想来就是刘枫信中提到的阿罗。

    当他望向前方那些站立不安的夷人首领时,面色变得严肃许多。

第二百九十章 施恩

    十来个部寨首领,脸上被堆满了有些僵硬的笑,正待往面前的汉军主将行礼。

    于之意识里,刘枫这位汉军偏将都这么勇猛无敌,那身为主将的面前青年人,应该更加厉害。

    当之看到面前的大人物面色忽变后,转瞬间,所有人心里都咯噔了下,甚至有人已经双腿发软想要跪下。

    好在如此情形并未持续持久,便是面前的汉军主将,也只是扫了眼即离目光离开,但众人总感觉脑袋在刀口晃了晃。

    这边神色尚未回转,刘釜正色道:“雍氏为越嶲谋逆之首,无视大汉朝廷威严,罪责当死。

    尔等其中不乏雍氏附庸,但念在汝等能幡然悔悟,愿接受官寺管制的份上,汝等及相应部寨之事,我作为平南将军,主南中军政之事,暂可以既往不咎。”

    既往不咎,犹如之音!

    还没等众首领松一口气,即听刘釜带着威严之意,补充道:“倘若汝等再犯,且不守汉律,那就没有下次了!”

    喝!

    站在刘釜等军吏身后,三丈之外,同来的一百多亲卫,同时向前踏了三步,每走一步,都发出一道长喝声,当第三步落下时,再同时拔刀,直听得铿锵声于耳边环绕。

    正前的夷人首领,再也坚持不住,皆瘫坐在地。而于另一侧的四千旄牛夷中挑选之兵士,为一百人的气势震撼,瞬间慌乱起来,下意识后退几步。

    由刘釜的方向看去,面前的牦牛夷,无论首领,还是挑选出来为奋勇军所用的夷人兵士,仅只有邛人阿罗岿然不动。

    不过阿罗脸色亦是变得苍白,心中震撼。

    前番攻打凉头寨,后与其往旄牛的汉军,于之印象了,已经是很强了,但眼前的汉军,他愿意称之为最强!

    这等兵士,若是处于前番凉头寨战场,不用旁击,即是正面进攻,怕是两百人就能将三千人的大寨给破掉。

    阿罗随之振奋起来,唯有他加入这般强军之内,才能打败压迫邛人这么多年的雍氏,才能给阿爹报仇雪恨!

    刘枫在一旁望见,不由得咂舌,相比于自己用武力让这群夷人部率乖乖听话,阿釜不亏是大军主将、益州名士,但借势就将这群夷人给压得不敢动弹。看来阿釜说的对,自己诚该多动动脑子。

    杜琼、杜微等军吏,见刘釜如此并不意外。正如他们加入奋勇军后,见到的奋勇军军纪所言,奋勇军之刀剑,不会对准大汉百姓,只会对准敌人。

    南中叛军,包括面前的旄牛夷头领,不少依附于雍氏,且还遣人抵抗过汉军,于杜微等大汉士大夫看来,本属于诛杀之列。

    无视旁人各种目光,刘釜却是在说道完后,直接越过了这群旄牛夷首领,来到有些混乱的夷人兵士面前。

    夷人兵士瞬间大气不敢喘一个,犹如定住了一般。

    而在看到面前散乱的队列后,习惯了奋勇军兵士近大半年来,已经整齐的行列,刘釜不禁皱了皱眉。

    这可不单单涉及到自己的强迫症……

    普通西南夷不论以前战力如何,即是使用奋勇军的训练办法,为刘枫集训,还是这般模样,又如何正面应敌?

    他暗下决定,待旄牛之地走上正规后,当按照安夷模式,以各家各户为单位,组建户卒,为官寺管理,每岁农闲时,将户卒之兵训练弄成常态化。

    当今之乱世不止,便是大汉未来一统,还有无数环绕之外敌,兵源与兵力,皆是个绕不过去的话题。

    为之平定、率先恢复治理之南中,未来自将成为兵卒来源之所。

    此中想法一闪而过,刘釜谨记此行目的。他出现在这里,除了给夷人首领一个警告,施之威压外主要在于,当借机收得普通旄牛夷的效忠之心才是……

    紧邻之地,看到刘釜变动的神色,刘枫也反应了过来。

    这群从各部寨中抽取的青壮男子,组成的旄牛夷兵,他过去已然训练了一月之久,没想到现在这么不堪,即相当于让他在奋勇军所有军吏面前丢了大脸。

    他面上闪过恼怒,但看刘釜在身侧,这才没发作。往前几步,其从鼻孔里发出声音,吼道:“还不快调整队列!”

    本处于刘枫身后的夷将也迅速执行,用着旄牛夷话大声呵斥,独有阿罗的邛人部调整最快。

    只用了数息就重新列队完毕。

    当旄牛夷兵全都安静,即是身后瘫坐的夷寨首领也相互搀扶站起,于后低头聆听后,刘釜眉头舒展,方道:“尔等多出自于旄牛,与山林为伴,受部寨之辖。可曾向往过有田地,有家舍,妻儿子女于身侧,安心劳作之生活?”

    许多人尚不懂汉话,依旧是阿罗担当起了翻译,将刘釜的意思道出。

    且于说道中,阿罗,这个曾经邛人首领的儿子,心里却是在嘀咕叹息,这位汉军大将所言,谁又不希望呢?

    但就比如邛人部寨,以前在邛都,直接受雍氏剥削,数个部寨加起来数千人,总共的土地,不超过千亩,人均下来,连一人一亩都没有。更多的是在山林的贫瘠之地开垦耕种,另以打猎为谋生之主。等搬到了旄牛,部寨人口增加了,土地依然缺少,肥沃之地,为官吏和本地大户把控,问题丝毫没有解决。

    有田有家,这于大多数在山林求生,同野人无二的南中夷人而言,几乎就是奢望。

    果然,刘釜的话语一经说出,旄牛夷兵士再显凌乱,但有各部夷将于前,倒没像之前那般不堪。

    阿罗总结了大部分的意思,向刘釜抱拳回道:“将军,吾等旄牛夷都希望拥有这般生活,但这般生活只存在吾等梦里!”

    刘釜看到这里,满意的点了点头,旄牛之反应,如当年賨人等安夷之地的夷人一般无二。可以说,如果有安定的生活,有田亩耕种,谁又愿意同大山为伴……有安夷这个成功示例,从土地着手,抓住旄牛夷,乃至于广大西南夷之心,即是成功的基石,也是取得夷人兵士效忠的关键。

    刘釜转头,看了眼阿罗,从容道:“告诉他们,现在只要他们听从奋勇军安排,一起平叛南中,就能拥有这一切!

    杀一名叛军,可得十五亩上田,且只要子孙之内,无作奸犯科者,更效命大汉,受汉寺管理者,皆可代代相传。

    若是战死,便是尔等也会享受抚恤!大汉本地官寺会保证汝等家人安危!

    此外,作为奋勇军从属之部,至战后,每人还可得谷物……”

    旄牛夷兵士,就是那些首领听了,都有些不敢相信。但见刘釜的言语,尤其想到他之身份,让众人确定这不是做梦!

    而田地何来,念及汉军此行目的,显然是向豪强大族开刀。

    阿罗咬了咬牙,转瞬下定决心,第一个站出来,表态道:“回禀将军,吾邛人部寨愿誓死追随将军,与汉军一道,共诛敌寇!”

    阿罗的表态就像是在油锅里放了一块面团,瞬间沸腾起来,因话语不通,旄牛兵士无不用原始的方式,拍着自己的胸口效忠。

    但这一幕,看得旄牛夷各部首领,脸色巨变,自此后,他们于本部寨的把控只会越来越弱。得大汉官寺之恩,即是各部夷人,将来只会融为汉人。

第二百九十一章 纯粹

    黄昏近,刘釜按照提前安排,露面宴请了下各部首领和本部夷将。

    只因下午刘釜之威慑,便是宴中,除了奋勇军自己人,余者无不拘谨。

    等宴席散去,刘釜将刘枫单独叫到书舍。

    书舍内有匠工打造的煤石炉,与舍外相比,温暖许多。

    两人对坐,刘釜除了交代夷部往前线的一些事情,还打算同族兄谈谈心。

    他当先说明的是对旄牛夷兵士之安排,坦言道:“阿兄,汝所率之部,暂名为‘旄牛军’。此外,我与伯瑜他们也商议过了,暂予汝假司马一职,以统领此部。

    因旄牛军战力比不上奋勇军,这次奔袭往台登、卑水,汝部依旧为大军辅助,受子美调度!”

    刘枫得闻旄牛军的编制下来,自己虽不是校尉,但正式成为执掌一营人马的假军司马,挠了挠头,脸上充满了憨笑,哪有战场上的“凶残”。

    “这都是阿釜汝之提携,若非阿釜汝,吾又如何能统领一营之兵!”

    一营六部,共分六大夷将带领,便是旄牛夷为主,战力不必奋勇军,但也是四千人!

    从兵力人数来看,都快赶上法正和泠苞统领之兵力,刘枫又怎么不激动,遂下意识的认为是族弟刘釜之提携。

    对面,刘釜心中一阵无语,族兄还是缺少自知之明啊!弄得他本人好像是关系户一样。作为亲族一员,尽管他确有让族人来军中,为之有更多分担之想法,但族兄刘枫显然不属于此列。

    就是公正的师兄杜琼,也认为族兄刘枫为本部假军司马,当得正是。

    嗯,必须纠正族兄错误的想法,且让他对自己有更多了解,胸怀有更大之愿景才是!

    以便在战争中进行学习,改变鲁莽之为,即如他之前所想,让此中潜力股,成为未来战局中,如刘备军中,关羽张飞那般能独当一面之将帅。

    但看刘釜搓了搓手,从一侧的炉子上,拿下水壶,给二人用小碗各倒了一杯热水,将其中一杯推到了刘枫面前,沉声道:“阿兄,切勿妄自菲薄。

    汝从荆州,随我入蜀,即是今岁一年。

    葭萌关时,汝以不到二十二岁之年纪,同我先取白水,后坚守葭萌关,即斩首二十,其后,屡建奇功,本已升为一部之长。

    今次平南中,先不说汝义无反顾随我同行,护卫我之安危。但见凉头寨一战,汝即斩首四十,围取雍将性命,后取旄牛,又幕兵如此多之众,可是大功一件!

    若非当下我军依旧处于益州管辖,营部以上军吏,受州府任命。而刘益州欲亡我奋勇军,现在已经开始斩断我军联系,更是增兵武阳、江阳之所,虽非敌人,但实则已然敌对。

    否则的话,我定会向州府推举汝为一营校尉。待汝能多学习以处理政事,将来成为一郡太守,更是应有之意!”

    刘枫笑嘻嘻的接过刘釜递来的热水,由于实在是过于口渴,一如既往的不顾及形象的一饮而尽。

    这杯水刚刚下肚,突听刘釜之言,刘枫坐于案前,竟是愣住了。

    等刘釜说完,过了三两息,他方长出一口气,小声道:“吾竟然这般厉害!太守咧,便是吾这一脉,不,就是吾等这一脉,一百多年都没有出过。”

    刘釜即便平日不喜形于色,从容大方,眼见族兄这般言语神色,嘴角不自觉地扯了扯,他很想道一句,族兄,汝之关注点跑偏了!

    我是想让汝大方向前看,改变汝之心态,还有多学习学习政务。

    但想到族兄口直心快,如其战场上出刀般的干净利索,也就释然了。

    乱世之下,权势之间,像族兄刘枫这般纯粹的将领,很是难得。

    看到刘枫,刘釜不禁想起两日前,他收到的交州信报。

    内里言明,陈宫、高顺携吕布妻儿残部果然南下,现已加入刘荣、吕岱、左栋所率的交州部曲中。其中高顺,于传闻中,即是同面前刘枫一样,是那种单纯的将领。

    尤其高顺建立的陷阵营,可是能与曹军力敌。目前,谋士如陈宫,武将如高顺既然打散依附于他,领兵交州,刘釜非常期待大名鼎鼎的陷阵营能重现交州,将来或会逆流北上。

    念及此,刘釜不再多言,直接谈起了另件事。

    即是明日行程中,旄牛部往阐县,除了要保证大部人马能顺利抵达外,阐县之胜,加上年关将至,还要将一批于兵将兵卒的犒劳嘉奖给带过去,此中护卫亦需旄牛部执行。

    此中事,也算是旄牛军的第一次军务,刘枫闻言,自是将胸口拍的咚咚作响:“阿釜放心,此事包在吾身上!”

    刘釜笑道:“阿兄不用紧张,今次我师兄杜微也会与汝随行。”

    听到杜微,刘枫第一时间想到的是那个有些耳背的中年人,不过,今日宴中,他发现杜微的病症好上许多,至少隔着三两丈,旁人正常说话,亦能听到,刘枫带着好奇道:“有杜君随往,自然极佳!不知杜君之耳聋,可是那位张君治好的?”

    刘釜颔首道:“正是张君,张君好疑难杂症,而杜君是去岁才出现之病症,尚不严重,便是一月功夫就好转不少。”

    刘釜见刘枫表情有异,他忽然记起了刘枫与之言过的家中之事,温言道:“我记得阿兄和阿嫂成婚有三年,一直未育。恰张君等人于南安要待上很长一段时间,待明岁局势平定,将阿嫂接来。可由之看看,也好让阿兄与阿嫂团聚!”

    刘枫闻听,便是为猛士,想到早几年成亲的家庭,亦有几分温情,目含感激道:“就依阿釜汝之言,嗯,待吾等先拿了雍氏,吾就将阿媛接来,让名医看看!”

    关心完旄牛军,又关心完族兄个人事,当将刘枫送出书舍,刘釜还要返回书舍,继续处理政务,平常更是要加班到人定。

    而今日为族兄言及兄嫂,他有些想念成都的妻子。

    辗转于案侧,无心下笔,随即翻出半月前,妻子景文茵送来的信件,又头道尾默读一边,这才舒心下来。

第二百九十二章 赐姓

    冬日的南安清晨,寒霜遍地,踩在泥土上,嘎嘣嘎嘣作响。

    平旦刚至,早早起来,穿着整齐的刘釜,就带着亲卫往城外而来,以奋勇军内主将送行之礼。

    城外,今次运往阐县的犒劳之物,装载百车。

    包括从南安、严道、武阳周边多地,买卖而来的猪牛羊等肉类。

    除此,另有许多物资。乃是这些天,以钱资在巴地、蜀郡等多地,赎买麻布、棉花等物,集结南安、僰道上千百姓,夜以继日,以专门缝制的上万件新衣、草鞋。就是在最后数车内,还有按照张机配给的药方,以购来伤寒之疾的草药,用以治疗预防……

    可以说,在没有太多本地财政供给下,购买这些军资和材料,花费便是巨大。

    其中,以景氏赠予刘釜的嫁妆钱就用去了一大半,其他的还包括张氏、孙氏、包括丰安刘氏自身筹集之钱款。

    也幸得益州牧刘璋实际供给了两个半月的粮草,加上这段时间,奋勇军势如破竹,否则,大军面临的财政问题会越加严重。

    刘釜心里明白,要解决供养这支大军的钱资问题,最主要的办法,就是恢复当下占有的南安、旄牛、僰道、南广等七处县地之生活生产。

    此中涉及的根本,则是本地民生治理问题,同样是他考虑过的战后恢复之难点。

    须知此事要躬行,这段时间,身处后方,刘釜这个主将,借助诸葛亮当日信中定下的十个办法,正同杜琼等人商讨决议,并以实行不少。可要看到实际效果,必须等到,明岁才是。

    而今,不算当前手中集结之资,便是想借安夷这些年,通过蜀绣、矿物、盐业的各项之储蓄用之,也是困难重重。

    除却因叛乱道路断绝,无法支援奋勇军外。其本身还要支出给交州方向,以支援族兄刘荣等人收拢流民,积累根基之用,是之难以为用。

    故而,现当下,刘釜大军一应花费,多是凭现有财产的支出以维持。

    但在掏了景氏和刘氏赠予的本钱,又接受了蜀地不少大族,或明或暗的赠予后,想要确保好大军未来很长一段时间的战力,依旧是个问题。

    诚然,拿下大族雍氏就变得很关键,此中是以关乎接下来奋勇军及附属之部能有更多的钱粮供应,以备永昌、滇池之战。

    这还只是南中之战,面对的内部问题。

    于外部,随着这几次作战胜利,刘釜有理由相信,疑心重的刘璋,接下来有十成可能,会封闭他的出南中之道。并阻断即是以个人和家族名义,物资购买运输之道,让其所率之部,从州府无援的孤军,变成真正的独军。

    为了提前预防,他从十二月初,天晴以后,即将不断前来投靠的蜀中人给集结起来,足有千之众,内以賨卫长阿程为别部司马,组成了军援部。

    这群投效者,市井出身居多,且多为蜀地本地人,知晓买卖渠道众多,并有族兄刘杉,族叔刘升之辅助,从蜀内购买物资的困难降低不少。

    事实正是如此,其从月初开始,已然顺利的由成都、江州等多地,购买大量物资运输到南安。为预防瘴气、瘟疫之事,自然以药材为重点。

    内里往巴地的买卖商队,还肩负另一个重要任务。即是将于今岁藏在葭萌关之地的大部分皮甲、武器之缴获,借以货物掩饰,再同交往的一些大族合作,以行进数百里,运抵南安。

    做这等事情,出巴西郡还好,巴西太守及主要郡吏,乃至于如安汉等地方县令,足可以算得上“自己人”。

    难点在于巴郡,巴郡太守如今是正得刘璋信任的吴懿,其人防守严密。

    即是在往江阳、僰道来的方向上,还专门设有关卡,以检查货物。但有钱能使鬼推磨,尤其益州州兵之内,安于享受,腐败问题严重,只要钱财供应到位,物品即可免于检查,只是花费有些巨大。加上有巴郡内部军吏放行,不至于完全没有风险。

    也就在数日前,第一批两百多副皮甲顺利运到南安后,阿程带来族伯刘升的信件,言之可走德阳老家方向,沿资中,走汉安,到南安。此中盘缠并不严密,但花费时间长。

    时间可不等人,就是益州牧刘璋也会尽快堵住这个缺口,刘釜为了加快物资运输速度,并未同意族伯之建议,便是愿意多花钱,也要以最快的速度,将当日缴获的汉中军军资运抵前线。

    而今,为了专门储存这些军资,南安城内北处,距离官寺不远之地,原荒凉少人之所,为之清空,正形成储备仓库。

    便是如昨夜,也有大火于外照耀,日夜不停的进行完备建造。

    同时,在积累军资的使用方面,防混乱于未然,正执行严格规定。常部想要从大军军库中取得物资,还需要主将刘釜本人的手令。

    考虑到旄牛军的军备问题,尤其昨日所见,许多旄牛夷兵士,身处寒冬,依旧穿着全身漏洞的麻衣,手持满是豁口的刀剑。于昨夜睡前,刘釜即写了一张手令,以使亲卫于今日一早,将前番运来的皮甲和刀剑拿出,另有留存的短衫取出,供给给这群旄牛兵。

    他昨夜在将刘枫送出舍时,也是提了下,直叫刘枫合不拢嘴。

    往城外的路上,刘釜想到这些,略显困乏。

    总结起来,军队就是个无底洞,需要足够的养料,才能养得活。

    所以,旁人能见东汉末年,起事者众多,最终笑到最后的就那么几个……

    忧心之外,当刘釜率部到达驻地时,安排军备已经先半个时辰,进入了旄牛军营地。

    昨日间,各部首领于城内饮宴,这群招揽到的四千旄牛军,刘釜亦未亏待,而是城内的伙头营准备了诸多热乎乎的吃食送来,另有运送一些燃煤至临行军帐内取暖。

    加上方才,一些衣服破烂、隐有冻伤之疾的兵士取到了下发的衣服,无不雀跃。一些军士领到了皮甲和武器,更是蠢蠢欲动。

    心里不单是感叹汉军条件之好,再有昨日汉军主将之言,让他们对未来充满了期待。

    遂而,刘釜来时,注意到每个旄牛兵士皆精神抖擞,站立队列整齐。

    他没有说太多的话,只是温言勉励了一番。

    然后,单独将邛人阿罗叫到了一畔。

    旄牛军内,前次的数千邛人俘虏,有过半因伤病等因,被放回安置,但仍有近千人被召集入军中,当下仍然为邛人继任首领阿罗统领。

    凭借刘枫的叙述,刘釜明确阿罗是个重视部寨、将义气之人。对汉军无多抵抗,但因父亲死于雍氏之手,对雍氏仇恨甚深。

    想要迎取此人的死心塌地,只需从上述三个方面入手。

    阿罗前番将身上好的衣服,全都还给了同行的本部邛人,方才在刘枫的呵斥下,才换上了崭新的短衫,另穿着一副甲衣,不过手上拿着却是笨重的铁剑,据说此物那是每代邛人首领所用,意义非凡。

    被刘釜叫到一侧后,阿罗明显有些紧张。

    此时天色已经开始发白,即是旁边的火把照耀下,刘釜的面色,红润中带着几分和蔼。

    他重重拍了两下阿罗的肩膀,道:“而汝邛人先祖,辛苦耕耘,带着部族于南中大山中,能生存如此之久,让我敬佩!

    但不论邛人过去多么贫苦,又做过什么,现在重归汉寺治下,借旄牛分田地之际,邛人作为率先投靠我军之部寨,自先得其一……此仅为开端尔,以后邛人也可以蒙学、为吏,总之,皆会迎来好日子。

    汝勿要忧也!”

    雍氏没有将邛人当人看,以前的汉吏同样将之称为蛮夷。现在汉军主将刘釜,不计前嫌,对待邛人如此之好!

    阿罗早就感动不已,正待下拜,刘釜将之扶起,道:“我记得邛人多无姓,是乎?”

    阿罗带着心酸,点头道:“好叫将军知道,邛人卑微,一直无姓尔!”

    刘釜沉思道:“曰:天子因生以赐姓。邛人辛勤,遂能久居荒凉而不灭族,我即以邛人为“勤”姓,汝觉得如何?”

    阿罗这次双膝跪下,稽首道:“勤罗代邛人,叩谢将军赐姓!邛人世代不敢忘尔!”

第二百九十三章 行军

    三日后,阐县。

    刘釜虽未亲至,但在旄牛军到达后,也就意味着,西路军之主力,几乎全都云集此地。

    在拿下阐县,俘虏雍闿后几日,也是刘枫率部来此途中,泠苞就已经根据派出的两路斥候探究,将预进攻的台登、卑水两地情况打探透彻。

    在此期间,雍氏也派出使者谈判,意思是想换回少将军雍闿,但为泠苞言辞拒绝。

    除非雍氏率部投降,让出邛都、台登、卑水等越嶲多地,接受奋勇军安排,否则那便战!

    刘釜对之非常信任,将前线军情全部交由他来处置。泠苞不至于拿奋勇军兵士的性命开玩笑,完全在于如雍氏这等南中大族豪强,只有将他打疼了,真心实意的打服,才有恢复本郡安宁的结果。

    何况,刘釜于之坦言中,借今次之机,本就不想再留着雍氏这等反叛大族。泠苞自不会与之委曲,当是以实际于雍氏,尤其附庸之夷帅以威慑。相当于直接告诉他们,要么同雍氏一道灭亡,要么归顺汉军。

    这次刘枫到来,泠苞亦然得知,旄牛之地,在覆灭几个同雍氏联系亲密,且诛杀过本县汉吏的大户后,其中田地,已经分发给了邛人在内的几个归顺旄牛夷归顺。

    这就是例子!

    所以,奋勇军和旄牛军联合之部,尚处于对两地作战前夕。泠苞即令斥候,找来越嶲本地人,借缴获阐县之敌的小部分粮草慨之,让其将“打豪族,灭雍氏,以分田”的消息送出去,另以旄牛示例传送。

    这一计策,自是兵之上策,诡道也!

    直使雍氏等南中大族内部夷帅出现纷乱,以达分化之目的。

    当然,最根本在于,奋勇军本身之战力,当直叫雍氏等南中大族,胆寒而不敢力敌才是。

    前日刘枫将犒劳之物运来,泠苞即下令发了下去。

    便是平常多吃杂食的兵士们,连续吃了两天的肉食,又有器甲补充,士气正是高涨。

    泠苞审视之后,于今日召集军将,商讨起分兵两侧讨伐之细节。

    县寺内,众将于一堂,再想到这两日收到刘釜亲自所书的嘉奖之令,多有提拔,大家无不振奋。

    当泠苞走进后,这种喧闹才逐渐趋于平静,军将皆都肃穆起来。连取凉头寨、阐县之胜,泠苞之能力,已经得到了大家的认可。

    而勤罗等旄牛军小将,因是第一次参与这等军议,好奇中充满了忐忑。即是入了堂舍,也是像兔子一样,拘束站在后侧,看着主将刘枫与其余几位汉军将领言语大笑。见泠苞走到前方后,同样凝神倾听,大气不敢喘一个。

    堂舍前方,按照奋勇军平日议事习惯,早有随军军吏把按照斥候打探绘制出的最新舆论图,固定于桌案之上。

    泠苞向来利索,不拘小节,向众将颔首后,来到案头,拿起专门制作的细竹竿,指着舆情图上,先是介绍了下情况。

    然后,他清了清嗓子,开始将相关部署说了出来。

    “今次取卑水、台登两地。由马君和霍君率一千五百部,走卑水一线,此地驻军,以卑水夷为主。至于台登,则是吾与刘君,另有徐君同战,以一千奋勇军主和三千旄牛军为辅。

    剩余之部,则全部留守阐县,由杜君率领。

    至于出征时间,就在明日一早。

    可有疑问?”

    众将互相看了眼,摇了摇头。

    泠苞颔首道:“既然无疑问,那诸君今日巡营,即把事情通知下去!如之前一样,但有伤寒严重者,当留于阐县后方,不可鲁莽!”

    刘枫、马虎、霍峻等将,一起抱拳道:“末将遵命!”

    众将散去,刘枫和马虎等人打了个招呼,即带着勤罗等人回旄牛军于城内营地,见勤罗等小将面色,刘枫不由得豪迈大笑道:“这次取重镇台登,以吾部人马为主,有尔等发挥的时候。看到今日的马司马了吗?

    现在被誉为奋勇军第一猛,那是吾刘枫不愿意与之争。但马司马,当年随吾等主将,于安夷时,可是从小小的兵卒,成为今日率四部人马之统将。

    只要汝等奋勇杀敌,将来也能像马司马一样!”

    刘枫学着族弟刘釜的模样,老气横生道。

    殊不知,他这般模样,再搭配着粗犷的面孔,于常人看来,有些让人忍俊不住。

    但勤罗等人,可不是常人,早见过刘枫大发神威,于之所言,如闻至理名言一般,不住点头。

    中有一名叫秦旭的小将忽然想到了什么,惊讶道:“马司马乃是花费数年才成为统率两千人的军将,而将军汝,吾等听闻汝屡建奇功,花费不足一年即统领吾等四千之部……”

    话虽没说完,但勤罗等人都明白了过来,左右对比还是自家将军厉害,瞬间有种荣辱与共之感。

    刘枫闻言,有些后知后觉,只是想着给自家属下以鼓励,待来日作战,能勇猛杀敌。怎么最后反倒夸赞起他了!

    但想到刘釜当夜之言,刘枫的信心充满了肺腑。

    “咳咳,吾这不算什么!吾以后若是能统率万人,于敌阵前冲营,那才畅快!

    待平定了南中,以后有机会出蜀,吾待汝等看看,什么才是真正的战场!”

    说实话,在南阳老家时,刘枫也没见过大的战场场面,只听市井游侠儿叙述过。想到今日自己能掌四千人,未来未必不能掌万人,为阿釜冲锋于战前,他面上变得通红。

    不等勤罗等人再发问,他迈起大步于前,嘱托道:“此去南中,吾部战力不必主力,但当以勇武示人。汝等与台登夷多有了解,以吾等之长,取之所短,定不能让人看扁!”

    台登之地,多丘山,便是冬日,气温相比于南安之地,要暖和许多,几无积雪。夏无酷暑,雨量充沛。

    此地距离邛都之地,不过一百三十之里,亦处于连接邛都、笮秦、阐县三地要道之上,是为咽喉之所。汉武帝时,如勤罗之祖先,邛人部落主要占据于此。

    听到是比拼勇武,勤罗等小将,难免想到这段时间练习的汉军山地军阵,有些期许接下来之战中,旄牛军借此能发挥作用。

    次日清晨,准备好的两部人马,分兵而行。

    一日后,百里外的台登、卑水两地雍氏叛军守将,得汉军来临,无不瑟瑟发抖。

第二百九十四章 震慑

    在泠苞兵分两路,取卑水、台登两地时,法正亦然亲自率部到达了汉阳城外。

    孟氏于朱提的惨败,直接加剧了犍为属国内部夷帅的担忧,如留在汉阳的夷人及孟氏部卒,见汉军抵达,城下迎风飘扬的旗帜,无不惊慌失措。

    远的不说,就说近的,南广、平夷、朱提,此三处要地,短短一月多的时间即为汉军拿下。

    即是在这等作战下,汉军精锐之兵,以一当十的战力已经深入人心。由此,直接勾起了许多人,于过往南中叛乱结果的记忆。

    每一次,无不是汉军赢得最终胜利。

    于是,尚未战起,汉军亦未兵临城下前,一种绝望心情就充斥在守卫汉阳的叛军身上。

    蒋肆正是滇池孟氏,以使数月前,来夺取汉阳的滇池本地人。

    二十多日前,他同守卫朱提的孟方有信件往来,相互约定以抵抗前来平叛的汉军,以形成阻击汉军南下滇池的第二道防线。

    之前数日内,附庸孟氏的僰人主将,即为抵抗汉军之第一道防线丢失,让大家的心情都有些沉重。

    但后来事情的发展有些出乎预料,汉军几乎没有停歇,以极快的速度到达了朱提,二话不说就展开了进攻。

    这一出击,打得孟氏附属之部,措手不及。

    随即,汉军主将,采用夜袭、滋扰等多重手段,于之在进攻朱提的三两日时间内,轻松拿得此城,大将孟方战死。

    之后,汉阳紧邻百里之地的平夷,同样为汉军轻松所获,汉阳各地夷帅连救援都来不及。

    作为四月前,就来到汉阳,杀了汉阳令及一些不听话的汉吏,以驻守此地的薛肆第一次赶到了害怕。

    于此,汉军将领法正的大名也传到了叛军耳中。孟氏派往前线的一些夷帅,多是牢牢记住此名,期待本部人马,别遇到法正军。

    薛肆同样如此,他在得知孟方死讯那一刻,一边闭城不出,一边向牧靡求援。奈何由牧靡方向,只收到了一个消息,让之继续坚守。为防永昌之地,孟氏至少在来年前,无法分兵相助。

    薛肆见信,破口大骂。

    另一方面,想当日能被叛乱的孟氏,以之与孟方为大将,联合本地蛮夷,攻入犍为,自有几分实力。

    遂而,薛肆心中虽是忧虑,但在行动上,却是加紧部署。

    他命手下收拢朱提逃出的残部,监视汉军动作之时,不忘加固城墙,以被即将到来之战,愿能坚守到来年初的孟氏援军。

    这不,一大早,听说驻守在朱提半月之久的汉军,不知不觉,甚至连出城的斥候都未来得及送回消息前,就已到了城下,薛肆感觉自己的魂都丢了。

    从温暖的床榻之上走下,仅匆匆穿了半甲,薛肆拎着长刀于几名亲卫的掩护下,踏上了城池。

    汉阳平日不见战事,与南中的大多数城池一样,都是依山傍水而建。但于高度上,汉阳城的高度,远比朱提要矮上一些。

    这些时日内,薛肆强令本地夷人,还有混居之汉人,将城池加高了一些,且堆满了石块等抛掷物,做足准备。

    可大敌当前,尤其看向城下百丈之外,手持兵器、整齐队列的汉军,他本人亦是难掩惊慌后的苍白脸色。

    他们便是四倍于汉军,但面对计策百出的汉军之将,以及战力比蛮夷高上太多的汉卒,就是守城之胜算,总感觉连四成都没有。

    “将军,汉军看来是打算以强攻,正于城外伐木,就地取材制造云梯等物。

    而今城内,吾部联合召集来的各路夷帅,有四千之众。

    今次前来之汉军,根据方才斥候所探,不过一千出头。

    是继续坚守城内,还是趁机率精锐之部,外出正面一战,以打击汉军攻来主力,请将军决断!”

    汉军刚至,战机尚存,副将成昌年纪尚浅,一身胆气,其本人亦未与汉军作战,见主将之犹豫,故单膝跪地请命道。

    但可见平日有些城府的主将薛肆,于城上不少部将惊讶目光中,有些火爆的一脚踢倒了成昌,怒道:“汝可是想害死吾?汉军长于群战,于城外更是备有军阵,便是吾四千人同时出城迎敌,恐也是羊入虎口。

    唯有凭城池之利,或能坚守对敌。

    只待牧靡援军至……”

    但看薛肆话没说完,刚刚被提到的成昌站了起来,目中蕴含绝望,又藏着几分坚毅,直视薛肆,语气无畏道:“将军,汝还觉得孟氏会有援军乎?

    其上次所言,吾等都知晓,那不过是搪塞之语。只怕孟氏早就放弃吾等,只愿吾等能于汉阳多消磨一些汉军力量。

    于吾等之性命,其丝毫不在意。

    若是现在,吾等往城外与汉军作战,尚有一丝之胜算,自有更多兄弟可活下去。

    但若汉军攻城之后,一旦城破,吾等手上皆沾满汉吏之血,岂能活尔!”

    这完全是破罐子破摔了!亦是搏命之举!

    但周围夷帅听去,又觉得大有道理,皆忍不住看向薛肆。

    薛肆双眸危险的眯了起来,他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但即便能突围出去,可他的家在滇池,那里尚有他之家人家族。如此犹如抗命之举,只怕死罪同样难逃,甚是会连累家人。

    所以,抛开苟活之意,他别无选择在,只有按照孟氏嘱托去办,相信孟氏。

    而战时之下,成昌之出言顶撞,令他颜面扫地,薛肆心有怒气,冷冷道:“以下犯上,来人,将之给吾关进去!

    全军之部,按照先前之议,稳步固守,违令者斩!”

    ……

    汉阳城内,一所大户宅舍里。

    数人正聚集在一起,低声议论着什么。

    这几人皆身着大汉短衫,围拢在案几之畔。

    其一人坐于主位,年过四十,国字脸,下巴留着短须,目中带着三分疲惫,七分坚定,向左右手两人道:

    “子贡,汉军已至,吾等当按照与法君之约定,于今夜实施了!

    且吾生为汉吏,来此汉阳,死后亦为汉吏,只求能助大军平叛,恢复吾大汉官寺,兴吾大汉之土。

    若是吾此番不幸身亡,吾之妻儿,但请汝与庆安多多照看才是!”

    此人正是原汉阳县寺主簿徐复,汉阳令被叛军所杀后,薛肆等人为了维护本县安宁,且想借助县吏之手,以行治理。看中汉人识文断字之能力,遂将徐复等数人集中起来,且将之携来家眷严加看管。

    这样的日子过去有四个月之久,想到死去同僚之面孔,隐忍之余,直叫徐复生不如死。

    半月前,与徐复有过交集,一名于汉阳做生意,又于本地夷帅有交集的商贾找上门,徐复终于看到了将本地起叛之部一网打尽,恢复汉寺,为昔日同僚报仇之机。

第二百九十五章 接应

    于徐复左手之畔,双眼皮,留着长须,天庭饱满,年近三十,目光平视,认真倾听者,正是表字唤作“子贡”,于汉阳扎根近三年的行商。

    其人姓名叫齐买,实际是多年前,受刘釜大义感怀,而后加入招揽夷部、后以建设安夷的诸多游侠儿中一员。

    这些年来,齐买奉命在朱提、汉阳一带走商。除了作为暗地里的安夷官商,以为官寺供应钱货外,齐买还有一个身份,乃是蜀地青衣卫中一员,另有描绘泛益州之地地图,并打听情报,适时配合上吏行动之责。

    青衣卫自当年为“滇池四友”中郑向率人往洛阳而去,宣布正式成立后,这些年来,经过不断发展,以行商为依托,已经发展有两百余人。

    两百人,是以为核心,现今已遍足益州、荆州、交州、关中、冀州之天下诸州,行业涉及各行各业,他们可能是某个食肆的庖厨,也可能是路边的乞丐,还有可能是官寺的小吏……

    以此为根基,乃是庞大的外围人员,为行事和打听情报之用。

    而青衣卫的主要宗旨,即是“振兴汉室,恢复天下、行以大义,忠于明君”,共计十六个字为目标。

    振兴汉室,乃是首位。当今汉室衰微,群雄割据作战,自是要恢复汉室正统,以稳固山河。

    而恢复天下,更准确的讲,不如说是以民为本,帮助黔首百姓恢复生活生产,让天下人能有享受太平生活之机会。

    行以大义,则事关青衣卫成员个人品性,当以义字当头,除为上一条之补充外,还当保守青衣卫之机密。

    最后一条,忠于明君,这是青衣卫成员自己加的。此中“明君”,正是大汉宗室之后,为国为民、开辟安夷这等百姓安居乐业之地,以孝义、忠信仁爱扬名天下的前安夷令长刘釜。

    载曰:大夫为政,犹以众克,况明君而善用其众乎?

    故,明君于汉人平常理解之内,如左传之属,是为英明君主。但于青衣卫而言,此中“明君”,乃是带领青衣卫实现“兴汉室”目标的英明之主,以唤作“明君”。

    能加入青衣卫者,皆为讲求忠义,志同道合之人。

    每个人,由外围成员,转换为正式青衣卫有两年考察期限。且在成为青衣卫后,才会知晓明君是谁,并视明君真实身份为最高机密之事。

    青衣卫内部结构,在数年发展之后,内部趋向严密,犹如先秦之墨家,明君则相当于“巨子”。

    内中有主吏、次吏、普通青衣卫之分。青衣卫主吏一般主管一州或是数州事务,次吏主管一郡之地。普通青衣卫,只有立下大功,在经过主吏考核,才会升迁。

    南中地广人稀,加上商贸不发达,一郡之地,多只有一到两名青衣卫正式成员。

    而如齐买,就是一人主管朱提和汉阳两地事宜。前番汉军法正部,得以迅速强攻拿下朱提,齐买让人提供的地图及朱提防守布局等情报,起了关键作用。

    之所以供给汉军情报,自然是收到了益州青衣卫主吏孙安信件。而且,汉军法正部,同属刘釜部下,齐买等人又怎会不知晓?

    今次于汉阳,鉴于汉阳之地,内中之复杂,他不惜暴露身份,以联系徐复等人,正是想再相助汉军一臂之力。

    为此,他早半月,就买通了驻守城上的一路夷帅,并向法正通信,互相约定,还帮三十多位汉军更换行装,趁着闭城之前,偷偷潜伏进来。

    其中包含一名为法正遣来进行指挥的汉将。其人名叫马增,于汉军内,可是管理两部人马,这也使得齐买信心大增。即是在十多日前,联系上的徐复,得晓马增身份,亦感受到了汉军取汉阳之决心。

    今次汉军到来,汉阳从主将蒋肆往下,无不将注意力集中到来之战上,反而放松了内部。

    这才使得齐买和马增能大摇大摆的走入徐宅,商议要事。

    眼看着日头降落,黄昏来临,战事将近。

    徐复抱着给同僚报仇的必死之心,决定在他于县寺联合的可信赖汉吏及其仆从基础上,一起参与城内之乱,遂安排起了“后事”。

    齐买闻言,宽慰几声。所谓刀剑无眼,于城内行此险事,多少有意外。他自身也在考虑,是否回去写一封“遗书”。

    倒是马增瞥了二人一眼,目中满含自信道:“徐君和齐君不必如此悲观,吾等几十上百人,加上徐君策应的一部夷帅。吾等只需打开城内,以坚守汉军大部入城,即是胜利。

    只要诸君能围绕吾部四周,行以军阵防守,性命自是无忧。

    但吾今日于城内走动,观察到了叛军之几处变动,吾等需做一些应对……”

    ……

    夜,汉阳城外。

    法正早使部将搭建起营寨,且将白日建造的攻城器械放置一旁,做出大军修整之态。

    大帐之内,灯火之下。

    本部将领无不是身着袍甲,以做备战之姿。

    法正居于上首,他将半个时辰前,也就是黄昏落幕时分,马增想办法传出,以使斥候搜寻到的密信,让众将阅览。

    从十一月,到十二月。

    一个多月的时间,行数百里,遇到了诸多艰难之境,法正原本光滑的面孔,早变得粗糙,即是上唇的胡须也长了不少,更增添了几分成熟之感。

    待密信重新传回其之手中,法正将之放置一侧,目光从部将的脸上,转移到了右手畔的舆情图上。

    “吾部抵达,薛肆于守卫之部,略有加强,但并不妨碍。

    马增言之,为防意外,夜袭时间,比计划提前半个时辰,吾认为此事可!

    即为夜半,今次依旧由王许汝为先锋,待城门出现漏洞,务必在两刻钟内,给吾拿下!”

    部将瞬间领悟了法正意思,这是为了防范事情泄露,尽管从布局上来看,已经十拿九稳,但谁能保证城内之应中,不会有奸细出卖!

    校尉不仅出兵至奇,考虑问题亦然周到。

    帐内诸将无不感叹,得闻军令的王许当先出列道:“末将领命!”

第二百九十六章 连捷

    蒋肆迎风立于城墙,城外之地,依稀可见汉军的营帐与火堆。

    或是因为即将到来战争,或是对未来前程的担忧……他显得有些心绪不宁,针芒在背。

    “将军,夜已深了,汝先往舍内休息一会,此地由末将守卫即可!”

    说话的是守卫此地的部将纳然,纳然乃是汉阳本地夷帅。在薛肆率部拿下汉阳后,为保存夷寨,原本依附于汉寺的纳然迅速投诚,且将部寨里的牛羊粮食全都献了出来。

    数月来,纳然循规蹈矩,依蒋肆之言,老实行事,渐渐获得了蒋肆的部分信任。

    现在正是守卫距离官寺不远的小西门,其人担任西门守将。

    此地正对着的乃是广阔的松波湖,本地夷部有将之称为八仙海、移山湖。今夜月光明亮、星光璀璨,遥望波光粼粼,视野广阔,倒也不担心汉军会从松波湖偷袭。

    白日巡城一日,就是铁打的身体,坚持到现在,也难掩困乏。

    蒋肆打了个哈欠,于火把的照映下,扫了眼纳然粗糙的面孔,然后拍了拍他之肩膀,道:“汝之功劳,吾都于孟氏说道过,待战事结束,若汉阳犹在,吾当举荐汝为汉阳令!”

    纳然适时露出激动之色,忙抱拳道:“将军于纳然提携之恩,纳然没齿难忘!”

    等蒋肆消失在下城石阶处,纳然面上的表情忽得一变,向身后招了招手。

    一名亲将小跑了过来,此人也是纳然之妹婿旁泽。就在之前,蒋肆于此巡视时,旁泽一直低着头,但每每偷望向薛肆的背影,都充满了仇恨。

    四月之前,薛肆奉孟氏之命,率部来此,杀了汉阳令,随之接管汉阳。如纳然之松波夷贡献了不少东西,但薛肆及其部从还不满足,不仅于汉阳城内大肆抢夺,就是城外松波夷部寨亦未能难免。

    而且,许多松波夷的女子,皆遭了磨难,其中就包括纳然的妹妹,旁泽的妻子。其人因长相貌美,惨遭薛肆强暴而死。最终经过苦苦搜寻,只在城外乱葬岗,寻到一处被野狼咬过的残缺尸身。

    但为了整个部寨,纳然只得忍耐下来,并未外传,且将当时性情疯狂、只想报仇的妹婿关在屋子里。即是其平日见了薛肆,也保持着恭敬,实则于内心,恨不得将之千刀万剐。

    而纳然隐藏的愤恨之色,月前就为县吏徐复捕捉到了。松波夷于汉寺在时,是少数几个与汉人友好的夷部。前次松波夷的悲惨遭遇,徐复亦有耳闻。

    半月前,寻到汉军消息,徐复主动联系上了纳然,经过坦诚交流,纳然代表松波夷决定合作。

    今日汉军兵临城下,纳然率三百松波夷男丁依旧守卫小西门,略有变化的是,此地防守增加,多了上百薛肆部属。

    此中情况,即于中午,纳然就将消息传给了徐复。小西门面对的是广阔的松波湖,汉军潜入此地,这于世代在松波湖上生活的松波夷不是问题。

    纳然环视左右,发现被留下来的薛肆部将并未注意,他见妹婿旁泽依然瞪着那双血红的眼,压低声音道:“旁泽,还有半个时辰,汝勿要生事。待汉军攻来,入城剿灭叛贼,自有吾等报仇之人。

    另有,汝去通知吾部人马,若是城破,每个人皆勿忘于左肩系上白布。”

    个子略矮,这段时间因报仇之时,弄得心神不宁,变得比以前消瘦许多的旁泽,重重点了点头:“阿兄放心,吾三个月都挺过来了,如何不能坚守这半个时辰。等汉军入城,吾一定要给阿茜报仇!”

    从人定到夜半,一个时辰很快过去。就算一些守城的兵士,白日坚守了一天,于此时在城头上,亦难免打起了瞌睡。纳然非常“贴心”的让薛肆部休息,己部战于城头于寒风下守卫。

    即在月亮为乌云遮掩时,数十条小船贴着水面,不断从一侧来往,却无人示警。

    半个时辰过去,将近一千名奋勇军兵士被运到了西门城下,潜伏在一侧的树丛中,静等时间到来。

    “起火了起火了!”

    一阵叫喊声划破了夜空,如此清晰。

    同时刻,松波夷动手了,在城池上的蒋肆部尚未反应过来时,即抽出长刀,干净利索的斩杀。

    于西门不远的一处院舍内,数日来,小心转移过来马增部署,不再掩饰痕迹,直接杀了出去。

    “随吾杀!快速协助松波夷取得西门,好使我部进入!”

    五十多人背靠背,以马增一人当先,砍向那些手臂未绑白布之人。在几十个呼吸内,与松波夷汇合了,一部人马负责阻挡,一部人马转移起抵挡城门之物。而在城外,奋勇军也不再掩藏行径,开始借助黑暗中的丛木掩护,以弓箭射向两侧支援的叛军。

    汉阳城以北,在发现城内的火光后,法正当即下令,使剩余的五百兵士,做出夜袭举动,以干扰叛军视线。

    里应外合之下,法正之策非常成功。

    即在薛肆走上城门时,西门已破,汉军欢呼声响动夜空。

    半个时辰后,在先入城的一千汉军击杀下,北门再破,法正率部直入。

    薛肆部再无抵抗之心,一些人溃败掏出汉阳城,钻入松波湖躲藏。

    由此,不到一日一夜时间,汉阳为法正轻松拿取。连夜统计下,奋勇军此战之伤亡不过百人,却是协同的松波夷死伤惨重,而薛肆据说是被汉军抓住后,为愤怒的松波夷乱刀砍死。

    次日清晨,捷报直往南安送去,且宣告着犍为属国之乱平定。

    ……

    一条长道沿着台登城,通往山川谷底。

    泠苞和刘枫率部来此已有三日,即是今晨三刻钟前,汉军发起了全面攻势,血色染红了朝阳。

    刘枫如同战神一般,浑身浴血,挥舞双刀,带着勤罗等旄牛军,自攻破的北城而入,直插县寺,叛军退守所在。

    但见为首刘枫之模样模样,一些夷人直接扔掉了刀剑,撒起两只脚丫子逃窜。

    至于勤罗等人,抛开凉头寨和旄牛之战,是第一次同雍氏部属数千人作战,现今这般横刀直入,于紧张情绪、适应后,无不跟随刘枫左右,一边拎刀追逐,一边红着脸,吼着嗓子嗷嗷叫。

    隔日下午,卑水。

    “万胜万胜!”

    经过两日进攻,在找到守卫叛军破绽,马虎和霍峻集中一处,借器件之利和奋勇军之猛,顺利攻入卑水城内,奋勇军大喊“万胜”。

    雍将鲁为再无战意,率残部逃走邛都。

    不算东路军的汉阳之胜,泠苞两路人马,于两日之内,先后拿下卑水、台登,让雍氏再无侥幸之心,开始思索起退路。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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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国从益州开始介绍:
东汉末年,华夏罕有之变局。
有人割据自立称王称霸,
有人挟天子以令诸侯,
有人意欲匡扶汉室。
……
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
生于这个金戈铁马的时代,当如何?
好男儿当持三尺剑,携春秋大义,三兴汉室,以安天下!三国从益州开始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三国从益州开始,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三国从益州开始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