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连月雪
到一家人用早饭的时候,外头的雪还是没停。
今天早上于氏见大雪封城,特意的带着两个丫鬟煮了几类热粥。
黑米粥,绿豆粥,还有素白粥,另外配上几种咸菜,于氏还炒了一锅豇豆爆炒瘦肉,咸香的气味配着粥真是再合适不过了。
饭桌上,李树的心思却没有放在食物上,他简单地吃过饭之后,就往老宅那边去了:“我尽快回来。”
于氏还有些放心不下:“你一个人去合适吗?要不要我们也去看看?”
李树却是摇摇头:“不用了,用他们读书人的话来说,当断则断嘛,我一个人去看看,也算是全了这份血脉之情,以后就不用再来往了。”
李树穿戴好,冒着雪出了门。
小知微出生以来还没有见过这么大的雪,此刻兴奋极了,才吃了几口粥,就想要跑到院子里的雪地上去玩。
李苗月本来在喂她吃饭,这时候追在小知微后头,嘴里还叫着:“陆知微!给我站住!先把饭给吃了!”
放在以前,李苗月的话还是很管用的,但是现在小知微的注意力都被纷纷扬扬的大雪吸引了,一个劲儿的在雪地里蹦跶,很快就摔了一跤,幸好李芽月铲雪的时候,记挂着小孩儿爱闹腾,没有铲的太干净,不然小知微就不是摸着小腿委屈巴巴的程度了。
“跑这么快做什么?看你,摔了吧。”李苗月赶上来,无奈地将小闺女给扶起来,“先吃饭,吃了饭再闹腾。”
这时候碗里的粥已经变得温热,小孩儿吃着正合适,李苗月一口一口地喂着:“啊,张嘴。”
小知微摔了一跤之后老实了很多,乖乖地吃了半碗粥,也算是创了新纪录了。
吃过饭后,白澈被陈清领着来了,陈清带着歉意:“我今天还得出城一趟,就麻烦你们照看一番这孩子了。”
李福月等人自然是愿意的,说来,虽然其他人都还不知道,但是白澈的确是周渡生的亲表弟,正经的皇室血脉,若不是陈清照顾白澈这么多年,周渡生定然是要将孩子带回来养的。
白澈持着高冷的小表情,看着小知微在雪地蹦跶,但是眼神里却是羡慕的。
李福月抱着景志站在旁边,见状便道:“白澈,去和小知微玩如何?”
小白澈冷着一张稚嫩的小脸,声音软软的:“不要,太幼稚了。”
李福月失笑,这孩子,真就跟个小大人一样,明明是想和小知微一起玩的嘛。
李福月这下却是对着小知微说得:“知微,和这个小哥哥一起玩好不好?”
小知微本来戴着手套,正在推一个小雪球,闻言,哒哒哒地跑到李福月面前,乖乖地点点头,朝白澈伸出手:“哥哥,我们去那边玩吧。”
小白澈看着那只小小的白嫩的手,一时间也不知道要不要伸出手,他抬头看李福月,小脸带着询问。
结果李福月还没有说什么,小知微就已经等不及想去玩了,她一把将小白澈的手拉住,带着白澈蹬蹬蹬地跑到刚才玩雪球的地方,然后蹲下来,努力地给小白澈做示范:“我们要先这样,再这样,最后就成功啦!”
小白澈有些不适应地学着知微方才的动作,小知微在旁边做指导:“对,就是这样,这里要这样拍才行啦,小哥哥你好笨哦......”
小知微人小鬼大地摇摇头,又像是想到了什么:“我明白啦,哥哥你等我一下。”
说着,小知微钻进了屋子里,翻出一双小手套来:“小哥哥,你带上这个吧,娘亲说不带手套玩雪是会着凉的哦。”
小白澈嘴硬:“着凉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陈清的医术很厉害的,喝一点点药就能好。”
两个小孩儿叽叽喳喳地拌着嘴。
大雪能够带来玩雪的欢乐,但是一连半个月不停的雪,带来的就不止是欢乐了。
这是李芽月今天第三次铲雪了,铲过雪后,有些忧愁的看着天色,神色不太好看:“这雪怎么都不停的?这样下去的话......”
李芽月的话没有说完,但是屋子里的成年人都听得懂。
此刻李家众人都围在堂屋里,以往在柳风村的时候,冬日里天气虽然也冷,但是和现在的温度比起来,那绝对算得上是温和了,李树在下大雪的第二天,就在城里大批大批地买了煤炭回来,堂屋里就燃着两个火盆,总算将寒冷驱散了很多。
李树侧开门看了眼外面的天色,已经是暮色时分了:“福月怎么还没有回来?”
李福月在十天前,周渡生加入护城军之后,就在城里盘下了两个铺子,时常会出去料理生意,她早上就出了门,按照以前的时辰规律,午后时分就该回来了。
李家人不免担忧几分。
李树正说着,院落大门就被推开了,是春桃,而李福月跟着后头,两人走到屋檐下,先将身上沾着的雪花给拍落。李苗月打开堂屋的门:“先进来吧,在外头站着,人都要冻僵了。”
走进堂屋,被屋子里的热气一熏,本来沾惹在身上的雪花也都化成了水珠,于氏给两人拿了两张干帕子过来。
“今天怎么回来的这么晚?”
“路上遇到了一些事,”李福月将有些潮湿的额发给擦干,“对了,爹,家里还有多少碳?”
李树一愣:“还是挺多的吧,上回嫌老是出去买太麻烦了,就囤了一些在家里头,你上回说冬天适合吃烤肉,我就烤碳,烤火的银丝碳,还有助燃的灶碳都准备了一些,一共算起来怎么也有三车。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李福月喝着了口热茶:“回来的路上,在西街遇到有人冲进店里抢煤炭,刚开始只是两三人,结果后头,局面一乱起来,浑水摸鱼的就多了,最后场面闹得不小,县衙都派了人来看着。”
“啊?那你没受伤吧?”
李福月摇摇头:“我们倒是没事,本来是坐着马车过来的,但是马车卡在西街推进不了,我们就干脆下来走路了。只是那停在西街的马车,这会儿还没有收回来,我在西街有个常来往的顾客,她是认得咱家的车的,想来会帮忙帮我们收管一天。”
李苗月神色有些难看:“这雪下得太大,这都半个月了都没停,我之前还以为这是这边同柳风村有差异,是正常的,结果人家是怎么说的,这压根就不正常,往年虽然也有大雪,但是也少有一连下半个多月不带停的雪啊。”
“唉,”于氏叹了口气,“咱们都算是幸运的了,好歹炭火都还充足,只是也不知道这雪什么时候才停,还是得省着点才行,离开春还有段时日呢,不过前段时间我在准备年货,家里面的鸡鸭鱼肉都有,我之前开出来的那片菜地也收获了不少的白菜头,还是能顺顺当当地过个好年。”
“只可惜今年三女婿不能在家里头过年了,好好地怎么想着要去参军呢?”
李福月笑着:“爹,不是都说了吗?渡生他是有主见的人,而且他那身武艺,能够保家卫国,也不算可惜了呀。”
见李树还想说些什么,李福月将小佑夕抱给李树,李树的注意力瞬间被软绵绵的小孙女吸引了,小心翼翼地,生怕摔到佑夕。
一夜过去,到天色乍亮时,扬扬大雪还是没有停下,只是这时紧闭的院落门被人敲响了,彼时,李家一家老小都在吃饭。
于氏端着饭碗叫了声:“谁啊?”
外头没人应声,于氏觉得奇怪,走过去将门打开一道小缝儿,外头是张熟悉的面孔,是平日里和于氏关系不错的一个妇人,就住在这附近,往日里于氏也会到她家中串门子聊天。
“宋大姐,你咋来了?我刚叫你咋不应声啊?先进来再说吧。”
说着将门打开,宋大姐就两三步走进来,声音是被冻久了之后的颤抖:“哎哟,我哪里是没应声啊,是被冻得声音太小了,估计你没听见。”
宋大姐搓了搓手,正好看见李家人都在堂屋里坐着:“是我来的不赶趟,你们正吃饭呢,给你们添麻烦了。”
于氏便道:“你这是说得什么话,街坊邻居的,哪有什么麻烦不麻烦的,宋大姐,你来是有啥事吗?这大清早地登门。”
宋大姐又搓了搓手,说话间带起大片白气:“我是有件事儿,估计有些让你们为难,但我们家也是是在没法子了。就是那煤炭的事儿,往年家可没有这么大的雪,我们也就没有往家里囤煤的习惯,谁能想到今年就遭了雪灾了呢,本来也不是什么有钱人家,皮糙肉厚的不消用煤炭的,但是我家儿媳妇这才生产,还在坐月子呢,屋子里实在太冷,捂再多被子也没辙啊,我儿媳妇本来就奶水不足,这被一冻就更没有奶水了,而且做月子的人,哪里能这样冷着啊,所以我就想着来于家妹子你们这儿买一点,价钱贵些也没事儿。”
能买到就不错了,现在煤炭这东西,在城里可是有事无价啊。
宋大姐家的儿媳妇才生了孩子,这事儿于氏也是知道的。
两人交谈时已经走到屋檐下了,堂屋里的人也都听到两人的对话,李树便道:“给宋大姐包个两斤吧,就按照往日的价钱就行。”
宋大姐也没想到李家不提价,连忙谢过了,于氏动作利索,很快就将背篓子装着两斤碳递给宋大姐,宋大姐给过钱之后,就背着背篓子往家里走了。
这样一件小小的插曲,却看得出城里缺煤缺的厉害。但是上好的煤炭,就算放在以前,也不是谁都能用得上的,更不用现在遭了雪灾,需要用煤的地方更多了。
吃过饭后,李树提出让李芽月给陈清送些碳过去。
李芽月这时候正在给龙凤胎宝贝们缝虎头鞋,闻言,微微叹了口气:“爹,我知道你的意思......只是你这撮合的太生硬了点吧?”
“你这丫头,怎么也学着你二妹来打趣你爹我了?现在就数你的婚事最让我挂心了,好不容易现在来了个品貌都好,又有医术傍身的陈大夫,又和你以前是有交情的,这是天赐良配啊。”
“爹,人家身边都养着孩子了,指不定已经成亲了。”
“你不用骗我,我都跟你小妹了解过了,小白澈是陈大夫收养的孩子。行了,你将这背篓背上,记得路上注意安全。”
李树说着说着,还将一捧杂草给搭在背篓里的煤炭上面,就怕遇到歹人拦路抢劫。
李芽月无法,只好将背篓给提上了。等李芽月回来的时候,左手提着空背篓,右手牵着小白澈。
李芽月的煤炭倒是送到了,只是这几日因为天气过于恶劣,医馆有县衙提供的煤炭供应还能熬着,陈清之前是住在医馆在镇上置办的小屋子,现在干脆就住进了医馆,只是医馆拥挤,又人多眼杂的,带着小白澈一个孩子住着不方便,陈清就托李芽月将白澈带回了李家。
这段时间,小白澈早就和李家的人混熟了,而且比起以前和陈清两个人深居山中,只有偶尔出山行医的时候才能下山见到其他人相比,小白澈更喜欢现在热闹的氛围。
小白澈到的时候,小知微正在床前看着两个尚在襁褓中的弟弟妹妹。
小知微皱着小眉头:“呀,他们好小一只呀,不像知微,有这么大。”小知微伸出手比划了一下。
白澈还是小大人的模样:“他们以后也会像你这么大的,你以前也这么小。”
“才不是呢,”小知微傲娇的扭头一哼,“知微一出生就有这么大,一个月就能走路了!”
这样的话和小白澈的认知严重冲突,他认真纠正:“小孩子刚出生都是很小的,后来才会长大,你以前只有这么大一点。”白澈用自己的两只手隔出一点距离。
襁褓中的两个小孩熟熟地睡着,而站着的两个小孩儿却你一言我一语的理论着,看得站在房门口守着他们的李芽月和李福月忍不住发笑。
因为临近年关,李家屯的物资很多,这天晚上吃的很是丰富,于氏和李芽月都下厨做了自己的拿手好菜,春桃也是个厨艺好的姑娘,有于氏和李芽月承包了炒菜,春桃就熬了一锅排骨玉米汤,在这样严寒的冬日里,有一碗香喷喷的带着热气的汤喝,那真是一种极致的享受。
李福月自从怀孕以来,对于各种汤就很是喜欢,毫不吝惜地夸赞了春桃的手艺,倒是让春桃很是不好意思了。
入夜后,众人收拾好准备睡觉的时分,门外又来了敲门声。
第152章神展开
这敲门声来的太过突兀,李树拢着袖子朝院落里张望了一下,此时天色已经黑尽了,周围都是静悄悄的。
往常这个时候很少有人登门来访,若是李家的人,早就已经出声了,但是门后只有敲门声,没有人说话的声音。
于氏也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不清楚,猜测道:“难不成是宋大姐?”
她记得早上宋大姐来敲门时,也是冻得声音太小了。
李树:“瞧着情况也不像,宋大姐何必这个时候登门?黑灯瞎火的,她家和咱家还隔着一段路呢,今晚上月亮也不够亮堂,不好看路,而且还下着雪呢。”
于氏犯难了:“那会是谁?大晚上的,又不出声,我觉得瘆得慌。”
两人说话间,木门又被敲响了,这回对方更用力,那突兀的声音,让李家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寂静中。
李福月披好衣裳,将自己的房门推开一道缝,看到于氏正在往院子里走,立即小声叫了声:“娘,别开门。”
于氏的动作立刻就顿住了:“福月,这咋整,外头的人可没动静啊。”
李福月推门出去,先叫着李树和于氏到堂屋里去,堂屋里没有窗户,就算点着油灯也不显眼,这时候李苗月和陆原以及李芽月也从阁楼上下来,李苗月先出声问道:“爹,娘,这咋回事啊?什么动静?”
李树就将外头有人在敲门的事儿说了说,三人顿时间都提起了警惕,李苗月道:“幸好娘没有开门,你们说,会不会是那些县衙没能照顾到的流民来抢煤炭啊?”
这话一出,屋子里的人都倒吸一口凉气,于氏更是吓出了一身冷汗,她现在开始庆幸自己的动作慢了半拍,要是真将门给打开了,外头是歹人,那自己一家人的性命堪忧啊!
“这也不一定,外头的人没带灯火......”李福月沉思片刻,“走,我们上楼看看去!”
“福月,我跟你一起。”李苗月跟上李福月的步伐,两人动作轻盈地往楼上走,只靠一盏小油灯来照明,到了木梯尽头,李福月将油灯灭掉,两人蹲着身子,身体灵活地钻进一间没有关严实的屋子,正是李从新的书房。
李从新的屋子在隔壁,本来是一间面积很大的房间,因着李从新现在正是学业紧张繁忙的时候,就将中间给隔开,一边用来休息,另一边则设为了书房。
“这小子,门都没关严实,居然睡得还挺熟,这样也好,免得他太大惊小怪了。”床上,李从新被子裹得足够厚实,此刻睡得正香,就差没流哈喇子了。
李福月和李苗月两姐妹彼此对视一眼,李福月轻轻点点头,随后稍稍探起身子,将那扇小木窗给推开一道缝隙,透过缝隙往外头打量着,首先入目的,是一片雪中的漆黑夜色,李福月往院子外头张望,第一眼看过去,并没有发现什么人,院子门外头也没有发现人。
而这时,那敲门的声音又响起来了,李苗月在后面,小声问着:“小妹,看到了没?”
李福月抿着下唇,再仔细地观察着敲门声传来的地方,直到她看到了一团庞大的黑影,她本来以为那只是夜色下的阴影地带,谁知那正是敲门声出现的地方!
而那团黑影,突然朝着自己的方向看过来!
李福月后撤一步,摸着胸口,一时间被吓到了。
李苗月见状,忙上前:“小妹,你没事吧?我倒要看看,是什么贼人,敢大晚上的来扰民!”
李福月来不及阻止她,李苗月就已经凑到窗边,小心翼翼地往外面看,结果这一看,和李福月一样的状态表情,摸着心口,心有余悸。
李福月无奈地摇摇头:“我还来不及阻止你,你就凑过去看了,现在后悔了吧?走吧,二姐,咱下去了。”
两姐妹又如之前那样,蹲着身子出了门,顺便将本来虚掩的门给关上了。
到了楼下,堂屋里的众人都在提心吊胆地等着她们说结果,李树先问:“苗月,福月,外头究竟是谁啊?是不是带着刀的贼人?这敲门声就没停过,听得我和你娘汗毛都起来了!”李树说着,还晃了晃从灶房拿过来的菜刀。
李福月说:“只能说,幸好娘刚才没有开门,不过外头不是什么贼人,准确来说,根本就不是人,是一只黑瞎子!嘴里还叼着一只倒霉兔子,血淋淋的,可把我和二姐都吓了一跳。”
“黑、黑瞎子?”屋子里的人都愣住了,这边的黑瞎子还会敲门呢?
“我以前在闲书上就看到过,这边冬日天冷的地区,这类黑瞎子是会来敲门的,要是有警惕性不强的,真给黑瞎子开了门,那就......”李福月的话没有说完,众人却都懂了她的意思,几人都不约而同的想到了那只倒霉的血淋淋的兔子。
“咱那道门够扎实,想来那黑瞎子撞不开,所以这才学着来敲门,只要我们不开门,等天亮时,黑瞎子就知道散去了,都先去睡吧,这都大半夜了,不睡觉光吹风可不行。”
听了李苗月的话,众人也稍稍安心了些,各自散去睡了,只是到底有了点警醒,没有点油灯,还将锤子,刀子一类的东西,拿回房间里备着,生怕黑瞎子破门而入。
到了天亮时分,黑瞎子果然走了,于氏小心地推开院落的门,在雪地里头一碾,雪地里就翻出一滩鲜红的血色,想来就是那只倒霉兔子留下来的,一想到昨晚上那场面,于氏都还有些心惊胆战的。
“走了走了,可算是走了。这边和咱们柳风村可真不一样,我们那边哪里有这么大的熊啊,就算是有,那也是在山里头蹦跶,哪里会跑到平地里来,更不要提这熊还机灵,还会敲门。”
李从新喝着米粥,还觉得有些遗憾:“娘,你们咋不叫我呢,我长这么大,还没有见过熊呢。”
于氏没好气地在他脑门上一拍:“你还真想看呐?可别跟你姐说的,那叫什么,一个姓叶的喜欢龙是一个道理,真要是让你到了黑瞎子面前,看你还想不想看,行了,吃了饭快点去看书了,别以为快过节了就不用看书了。”
李从新将最后一口粥喝完,朝于氏做了个鬼脸:“知道了娘,还有,人家那叫做叶公好龙,我可不一样,谁喜欢黑瞎子呀,我只是长这么大,还没见过活的,想长长见识嘛。”
李从新也只是随口一说,没有想到居然还真来了机会。
夜深之后,一家人坐在一起吃晚饭,今天吃的奢侈,吃的是火锅,一家子的人都吃的高兴,而这时,那种重力敲在门上的脆响声又来了,这力度让李家人都想到了一个不太美好的记忆。
李福月和李苗月对视一眼,她们两身量苗条,而且胆子更大,这时候又和昨晚上一样,往楼上走,再次打开书房的窗户往外面这么一望,果然不出所料,就是黑瞎子,看着应该就是昨晚上那一只。
“哪儿呢,哪儿呢?”
突兀的声音传过来,吓得正在观察黑瞎子的李苗月差点朝着声源处打过去,李从新护着脑袋,小声说:“姐姐,是我呀,你别动手。”
李苗月听出了李从新的声音,顿时间恨刚才怎么就没有打下去:“你小子跟来干嘛?”
李从新委委屈屈:“我就是想看一下黑瞎子长啥样嘛。”
“都是两只耳朵两只眼睛,一张嘴的,又什么好看的?”
李福月无奈:“算了,二姐,就让这小子看看吧,免得以后看到黑瞎子都不知道怕。”
李苗月从窗边移开,李从新就凑上去了,过了一会儿,瞪大眼睛很是惊奇:“这边的熊可真大呀。”
三人回到堂屋,李苗月先说:“应该又是昨天那只大狗熊,不过还是在门外头徘徊,进不来。”
一时间,众人不知道该紧张还是该松口气。
李树说:“这黑瞎子咋老是来我们这边晃悠?该不会以后每天都要过来一趟吧?那我们以后岂不是都要提心吊胆的?大过年的,这可真遭罪啊。”
结果还真被李树给说中了,接下来的两天晚上,黑狗熊准时在饭点来踩点。李家人已经不能说是提心吊胆了,于氏梦里都是黑狗熊敲门的声音,两天下来,精神都疲惫了不少。
“这样下去也不行。”第三天的白日,李福月出门前嘱咐李树,“爹,我今天回来的时候,先去县衙报备一下,这边既然有会敲门的黑狗熊,我就不信以前这边没人遇到过我们这样的情况,县衙的人指不定有办法。”
李树点点头:“也只好这样了。”
“对了,我怕那黑狗熊来的不是时候,我和渡生那里有两张弓,就交给二姐和姐夫拿着吧。”
李福月将自己的弓箭和周渡生的玄铁弓都拿了出来,玄铁弓太重,女子气力不够,拿着也没用,就暂时交给了陆原,至于自己那张,李福月交给了李苗月来使,又交代了一些话,这才暂且放心的走了。
本来是打算先去店里张罗生意,但是想到现在家里情况更特殊一些,便带着春桃先去了县衙。
经过上次打了交道,李福月和县太爷也有了些交情,李福月进了县衙,将事情原委简单说了说,没想到县太爷倒是没有什么,师爷的表情越发的惊奇起来。
难不成师爷也是在惊奇居然有会敲门的黑狗熊?看着也不太像啊。师爷可是本地人,县太爷这个外地人都不觉得惊奇,师爷有什么惊奇的呢?
师爷问:“那黑狗熊是不是和一个男人差不多身量,耳朵上缺了个口子?”
这什么意思?
李福月老实说:“身量的确和成年男子相当,但是更加健壮一些,至于耳朵上有没有缺个口子,民妇并不清楚,毕竟几番看到黑狗熊,都是夜里在阁楼上推开窗远远打量的。”
师爷来回踱步,边走还边自言自语:“要不我还是带着人看看去吧,万一是呢……”
县太爷的表情这下惊奇了:“诶,难不成那只黑狗熊就是师爷你提过的,你以前养过的那只?”
师爷点点头:“回大人,下官是有这个推测,但是也不确定,毕竟小黑走丢也有好些年了。”
听到了两人对话的李福月开始沉默了,什么鬼?养狗熊?这是什么闲情逸致?李福月怀疑自己的嘴角在抽搐,但是到底忍住了。
“我家小黑没走丢之前,在家里头也是天天吃香喝辣的,走丢这么些年,还不知道过得多艰难啊,不过只要活着就好……对了,李三,你家是不是晚上伙食都开的很好,所以我家小黑才会每天晚上在门外抓耳挠腮?”
现在已经默认那只黑狗熊就是走丢的小黑了吗?
而且抓耳挠腮……这明明是猴子的动作吧。不要把这么灵活的动作往黑狗熊身上安啊。再说了,我们一家可是被你家小黑吓得不行啊。
话说为什么她也接受了黑狗熊就是小黑的设定?
李福月心里百转千回地吐槽,面上却只说:“是的,民妇家中一般晚上一家人团聚,因此晚膳比午膳更丰富几分。”
师爷一拍手:“那定然是我猜想的那样!”
好简单粗暴的推测。
李福月努力压制抽搐的嘴角,争取做到表情淡定:“既然那只黑狗熊可能是师爷走丢的爱宠,不若就请师爷到我李家一看究竟,若真是师爷爱宠,也好及时带着归家。”
师爷点点头:“如此甚好,待日暮之后,我会带着捕头一同过去的。倘若不是我家小黑,也帮你们给处理了。”
终于将这件事给交涉明白了。李福月带着春桃走出县衙,待走远之后,春桃方道:“师爷和县太爷,看起来都是……很平易近人的人啊。”
原谅春桃读的书少,勉强才能进行点评,其实她更想表达的是离谱。
李福月无奈的摇摇头:“至少这件事和我们之前所设想的比起来,可好太多了。春桃,你现在就先回去,跟家里人说说这件事,免得他们心里担忧。”
春桃乖乖点脑袋:“好,三小姐,春桃知道了!”春桃迈开小腿,很快消失在街道尽头。
李福月按照之前的计划到店里主持局面,但是心里还挂心着家里头的事情,时间变得格外难熬。
好容易到了下午,李福月收拾好东西,就赶着回家了。
到家时,天还没有黑,师爷也还没有来,但是李家已经做好了准备,他们也已经从春桃那里听到了师爷和县太爷的对话,对于师爷的推测还有几分信任,因此特意将晚饭准备地额外的丰盛。
第153章藏玄机
师爷带着捕快和两个捕快赶来的时候,连着下了半个多月的雪都小了一些,师爷拍着肩上的落雪:“一进门就闻到肉香了,你们一家吃的真是不赖啊。”
“按师爷您说的,那小黑是闻着肉香找过来的,我们自然得多做几道菜,否则小黑不来了,师爷岂不是当我们在瞎说?”
今天李家的确准备了不少吃的,先不说炒菜,还有火锅和烧烤,牛肉不好买,但是羊肉却是够的,用来烤肉串真是再合适不过了。
师爷本来也只是说来捧捧场而已,结果进门一看,这何止是丰富啊,还有好多东西都是他没见过的,师爷走到烤架前,本来想要推拒的话都到嘴边了,结果看到了烤架上滋滋冒油的羊肉串,到嘴的推拒的话,话音一转,就成了:“诶,这是什么东西?”
师爷不想承认自己差点被疯狂分泌的口水呛到的事实。
师爷后面跟着的捕头和捕快,刚进门的时候满脸写着专业和认真,但是现在,都看着烤羊肉串,开始暗恨咋没吃饭就出来了,现在眼睛时不时地就黏在人家的烤肉串上,也太寒碜了。
李福月介绍道:“回师爷,这叫烤架,上面串着烤着的是羊肉,烤好之后,把还冒着油的烤肉串往蘸料上这么一滚,啧啧啧,简直香的让人吞舌头啊。”
李福月不仅说,还要照做,她取下一只烤串,裹上了蘸料之后递给了李从新,李从新接过来香喷喷地吃着,嘴上一不小心就沾了喷香的油沫:“真香啊,三姐,我还想再来两串。”
李福月笑着说:“想吃就拿,还多着呢。”她话音一转:“诶,师爷,谢捕头,你们要来试试不?”
师爷捕头和几个捕快们闻着那烤出来的焦香味,眼睛都已经黏在羊肉串上头了,听到李福月这么说,再也没有之前推拒的意思:“既然李三姑娘这么盛情推荐,我们不试试可就太不给面子了,那我们就吃一点点吧。”
一点点,然后这一吃就吃了十多串。
师爷看着自己面前可以堆成一摞的竹签,有些不好意思,摸着有些鼓的肚子,心想这也算是填饱肚子了,现在得找回颜面才行,一县的师爷,怎么能是个吃货呢!
但是师爷还没有来得及说什么挽尊的话,旁边一直煮着的火锅又开始冒着泡泡了,那种和烤羊肉串不同的,带着刺激香味的味道,萦绕在师爷的鼻尖。
李福月已经在介绍了:“师爷,这叫火锅,和烤羊肉串比起来,味道吃法不同,但是也别有一番风味啊。”
本来决定了绝对不要再接着吃的师爷:“……”
所以当黑狗熊如期而至的时候,师爷和捕快们吃的肚子都圆了。
将盘子端出去的时候,李苗月悄咪咪地对李福月说:“所以说,这群人吃的这么撑,真的能抓到黑狗熊吗?”
李福月也表示怀疑,她不就是非常普普通通的发挥了主人家的盛情招待吗?结果他们怎么还真吃到直哼哼了?
而这时,熟悉的敲门声来了。
李苗月现在已经完全没有几天之前那种担忧害怕了,反倒松了口气:“总算是来了。”
门外的黑狗熊闻到了那空气中的浓郁的肉香味,但是闻得到,吃不着,便愈发的焦躁,本来还是在敲门,后头就变成张着爪子在门上挠了,那刺啦的噪音,吵着堂屋里干饭的众人牙酸,干饭人们不约而同的捂住了耳朵。
师爷站起来,放下之前托着肚子的手:“让我来!老谢,跟上我。”
捕快们将原本准备好的木梯子,架在了院子围墙上。
师爷松了点腰带,踩着梯子爬上了围墙,朝着那边的黑狗熊一打量,倒吸一口凉气:“小黑!我可算找到你了!”
许是一激动,师爷从墙头栽下去了,这下换屋子里的人倒吸一口凉气了。
院落外头,师爷许是爬起来了:“小黑,你跑这么快干嘛,我又不跑,我是来带你回家的,诶诶,小黑——啊——”
随着师爷的一声惨叫,屋子里的人脸色齐刷刷地白了一层,面面相觑。
李从新小声地说出了众人的心声:“师爷他,不会是被黑狗熊给咬死了吧?”
谢捕快也慌了神,跟着爬上了木梯子,朝下面一望:“师爷,你可别现在死啊,我的月钱还没发呢……诶?”
谢捕快从墙头看出去,就看见黑狗熊蹲坐在师爷面前,而师爷没少胳膊没少腿,还好好的活着呢。
师爷抱怨说:“小黑啊,就算是很久没吃肉,实在想吃,也不能咬我衣裳啊,这大冬天的,我可不像你,有这么厚的毛皮。走吧,我带你进去吃好吃的,这家人做饭真不赖,你眼光还是一如既往的会挑啊。”
不仅是谢捕头听到了这些话,屋子里的李家众人也听到了这些话,一时间,沉默充斥在李家院子里。
李福月难得的感到了一丝对沙雕人沙雕事的无力感。
师爷给黑狗熊套上了项圈,随后李福月才将大门打开,师爷牵着怂怂的黑狗熊进了门。李福月一看,果然黑狗熊耳边缺了一小截。
师爷进来后颇为不好意思:“李三,你家可还多的熟肉?不用沾调料的,我照价给钱。”
李福月点头:“自然是有的,不过钱就罢了,还有,这小黑喜欢熟食?”“以前它还没有走丢的时候,在家里都是喂它熟肉的,这孩子可乖了,就是有点挑食。”
看到此刻怂兮兮可怜巴巴的黑狗熊,李福月不由得又想起了第一次看到黑狗熊时,它嘴里叼着的流血的兔子。
怕陶瓷制品碎掉之后会划破小黑的嘴,李福月将一个不常用的木盘子来装肉,随后放到院子正中心,师爷方才牵着小黑过来。
在李家门口嗷嗷待哺这么多天,小黑终于吃上了这几天一直闻得到吃不着的美食,三两下就将盆子里的肉给吃光了,又蹲坐着,怂兮兮中带着点向往的看着李福月,李福月又拿了一盆过来,这次的量比之前还多,小黑吃过之后,黑漆漆的脸上露出一丝满足。
小黑在吃东西的时候,李树等人都站在屋檐下打量着这个大块头:“它是真的能吃啊。”于氏表示赞同:“是啊,不过这么大的块头,吃这么多也正常。”
小黑吃过肉,师爷就打算将它给领着走,结果那么大一只黑狗熊,耸在李福月面前,任凭师爷怎么劝怎么说,就是不走,师爷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坏了,这家伙,许是见方才李三给它喂吃的,现在认主了,个小没良心的,当初可是你自己走丢的。”
师爷正犯难,李福月和李苗月对视了一眼道:“许是小黑正在闹脾气呢,这样吧,不若就将小黑养在我们家如何?”
小黑这时候跟着嗷了一声,似乎是在表示同意。
事情以一脸悲痛的师爷被捕头和捕快架着出门告终。
小黑被套在李家院子的柴房前,李从新对这只熊很感兴趣,拿着一块熟肉,尝试着接近,见小黑没有抗拒,走到几步之遥时,将手里的肉精准扔到小黑的碗里,只见小黑舌头一卷,那块熟肉就没了,看得李从新很是惊奇。
“行了,别逗小黑玩了,从新,收拾好了就去睡觉,记得把门带上。”于氏的声音传来。
李从新应了声是,将门给带上,热闹的一夜就这样过去了。
次日,连月雪还没有停下,但是比起往日的鹅毛大雪,此时微风中的小雪让人们都看到了希望。
李福月本就打算今日去探望周渡生。
因为雪灾,护城军中牵挂家里的大有人在,护城的将领便放松了军中来往探亲的限制,先由兵卒家人提出见面,再由将领同意通知兵卒,双方在城外的营地旁的亭子见面。
李福月提着篮子到城郊亭时,附近已经有不少人正在亲属相见,周渡生一个人站在一边,望着冻住的冷河,看起来颇有些凄凉之意。
李福月轻手轻脚走过去,手抬起来还没有拍到他肩上,周渡生就转过头来。
李福月默默地将尴尬的愣在半空中的手收回来,她早该想到的,她家夫君一向耳朵尖,怎么会听不出她的脚步声呢?
结果手被半路截住了,周渡生的手还是一如既往的温热:“怎么这么冰?可是冷着了?”
李福月摇了摇头:“这样的天气,冷一些也是正常的,夫君,我们去那边谈话吧,正好我给你带了些吃食过来。”
周渡生接过了篮子,手却是没有松开的。
两人走到一处没人的空旷地带,在一棵枯树下盘腿坐着,见人不像方才那么多,李福月方将这些天家里大小事宜都一一告知周渡生,其中自然也就包括了师爷和家里多了只黑狗熊这一件事。
“想必夫人当时是吓坏了吧?”
“最初见到小黑的时候,的确是吓我一跳,只是后来的发展嘛,倒是让人有些哭笑不得了。现在小黑养在院子里,就连知微也不怕了,老是喜欢和白澈一起去投喂小黑呢。对了,夫君,你试试这个,是我自己做的。”
那是一块看起来硬过头的糯米糕,里面裹了层红豆泥:“别看外表不怎么样,味道吃着还行,能吃的。”
周渡生就着她的手将糯米糕接过,最先冲到味蕾的,是一股腻人的甜味,挥之不去,看得出,他家夫人在放糖这一件事情上毫不含糊,周渡生点点头,评价道:“美味,夫人的厨艺又精进了。”
“真的吗?”李福月眼前一亮,“还有几天就到年关了,夫君也就能回家过节,到时候我天天给你做糯米糕好吗?”
周渡生一愣,随即点头:“好,到那时就辛苦夫人了。”
李福月是真的高兴,她厨艺不精,所以对于此道也就格外的执着,一点点进步都能让她独自乐上好几天,李福月脸上还挂着笑意:“还有一事尚未跟你提及,夫君不妨猜一猜,我为何会卖师爷这个人情?”
说的就是将师爷走丢的爱宠小黑养在自家院子里的事了。
李福月提及此事,原因自然就没有表面上那么简单了。
周渡生嚼着那过分甜腻的糯米糕,思索了一阵:“我记得这位盘鸣县的师爷姓白,是个土生土长的本地人。”
李福月点点头有些期待地看着周渡生:“的确如此。”
周渡生话音一转:“我还记得,在柳风村时,曾教导过夫人和从新学问的那位老夫子,也是姓白。难不成是这两者之间有何联系?”
李福月微微张着嘴,有些诧异周渡生也知道白老夫子,毕竟周渡生和她有所交集之前,白老夫子和白老夫人就已经周游各地去了。
周渡生看出了李福月眼中的惊讶,便微微一笑,解释道:“夫人可是忘了,为夫在探听消息上,还有几分渠道。”
李福月这时也想明白了,当周渡生决定接近她时,她的祖上三代的信息估计都已经被周渡生背后的暗探给调查清楚了吧?
她又接着说自己的观点:“白老夫子夫妇离开柳风村也已经有好几年了,当初他们来到柳风村时,出现的也是突兀,走的时候也离开的突兀,现在想起来,以他们两位的行事作风和看淡世俗又不拘于世俗的风骨,白老夫子的身份绝不是一个乡野夫子这么简单。”
“只是当年白老夫子走的太过匆忙,其中多的内幕我也不太清楚,彼此之前的联系也中断了,直到来了此处,遇到了这位白师爷,我才觉得豁然开朗。白师爷父亲早逝,自小是由叔父和婶母抚养长大,虽然白师爷对外称其叔父和婶母都是普通人,早就不在此地了,但是我还是查出了些蛛丝马迹来,白师爷的普通人叔父,与先帝的帝师,身份重合度能有十之七八。”
也就是说,那个在柳风村行事放荡不羁的怪老头,很有可能就是先帝曾还是太子时的太傅!
周渡生细细听了李福月的话,思忖道:“先帝年轻时的确是曾有一位姓白的太傅,只是听闻这位太傅在先帝登位之后,就仙逝了。”
情况已经可以说是很明显了,所谓的仙逝,想来只是白帝师撂摊子不干了后找的借口而已,只是做戏给外人看的,而先帝肯定是知道此事的,又默许了,白太傅才能顺顺当当地出现在远离京师的小小柳风村,摇身一变成了白老夫子。
“啧啧啧,没想到,我们小小的一个柳风村,居然还卧龙藏虎啊。”白老夫子,果然是好为人师,这职业精神令人感叹。
周渡生已经吃完两块糯米糕,喝了一口竹编茶壶里的清茶:“那现在,要如何找到这位白老夫子,就是我们此时的一个切入点了。”
第154章小鬼头
李从新生辰那天,雪终于停了。
李从新早早地完成了这日的课业,就带着小白澈和小知微一起在雪地里玩,景志和佑夕都还小,只能被大人抱着,眼巴巴地看着舅舅和兄姐们玩闹。
于氏今天很早就起来做宴席菜,虽然是为了儿子生辰忙碌,但是嘴里却是习惯性的数落李从新:“从新,你别跑这么快,你再过两年都能说亲事了,他们两还是小毛孩子,哪有你跑得快,别把我的知微给带摔跤了。”
“知道了,我哪有跑很快,”李从新听到说亲事,脸上燥得很,连忙转移话题,“这两孩子才是真的跑得快呢。”许是为了证明他的话,小白澈还真追上了李从新,手紧紧抓住了他的袖子,小脸已经通红了,热的直喘气,但是却朝气十足,和初次见到时的小大人的模样相去甚远。
“哎呀,还真被你们追上了,那好吧,接下来该我来捉你们了!”
说着张牙舞爪地朝着白澈和知微跑过来,白澈和知微被一吓,又惊又喜,转身就撒开脚丫子跑路,一个大孩子和两个小孩子,就这样在院子里玩得正欢。
于氏在灶房摇摇头:“这孩子,都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跟小孩儿玩的起劲儿,可太贪玩了。”
李芽月这时候正在旁边洗菜,闻言笑了笑:“从新这哪里是贪玩啊,只是在逗知微他们玩儿而已……诶,小妹咋还在门口杵着呢,也不怕冷。”
于氏看了一眼,失笑:“她哪里是不怕冷,只是想等着渡生回来而已。”
李福月这时候正抱着佑夕等在院门口,一边逗着怀里的小佑夕,偶尔抬起头朝着外头张望两眼。
佑夕裹在柔软的棉衣里,想伸出小小的白嫩的手来摸李福月的脸颊,但是都被李福月抓住放回襁褓里,过了一会儿,小佑夕看李福月往外张望时,又悄悄将手拿出来,直到又被李福月发现,佑夕玩得不厌其烦,每次被李福月抓包,都笑的又乖又乐呵,但是坚决不改。
到了晌午时分,周渡生终于回来了,李福月抱着佑夕迎上去,佑夕许久没看到周渡生,歪头打量着他,随后笑得嘴角上扬,两只小手都伸出来了,朝着周渡生张开。
周渡生配合地将佑夕的襁褓接过来,用脸颊在她的小脑袋上蹭了蹭,胡渣扎的佑夕不太舒服,嘴一瘪就准备要哭,周渡生手忙脚乱地哄了好半天才止住,李福月将佑夕接过来,轻轻拍着她后背哄着。
“怎么没看到景志?”
“还在屋子睡着呢,那孩子,天气一冷瞌睡就长。”
这两兄妹,明明是双胞胎,模样长得像,但是这性情却半点不相似,佑夕很是活泼爱闹腾,而景志却是个不爱哭闹,乖巧听话,尤其好哄的孩子。
正说着,屋子里传来婴儿的哭声,小小的跟猫儿似的,不像妹妹假哭起来也能惊天动地。
李福月失笑,将怀里的佑夕交给周渡生,自己则进了屋。景志躺在床上,本来盖的好好的襁褓已经被一脚踹开了,他听到了母亲的脚步声,这会儿已经不再哭闹,将白嫩小巧的拇指含在嘴里咬着,一双黑亮的眼睛无辜又可爱,好像刚才在吵的不是他。
“景志,我们出去玩好不好?”李福月伸出手夹住景志的腋窝,将孩子连带着襁褓一起抱起来,景志软软地贴在母亲的肩头,刚从睡梦中醒来的双眼,还有些迷蒙惺忪。
“这就是夫人提到的小黑?”周渡生已经走到小黑面前了,小黑这些天除了吃就是睡,整个熊都圆了一圈。
李福月抱着景志出去:“是呀,昨天还发生了件好玩儿的事呢,昨天夜里,有两个小毛贼看中了咱家,夜里我们正在吃宵夜呢,那边围墙就有了动静,大家端着碗打开门看着那毛贼爬上墙头,毛贼一看这阵仗,一个激灵就掉进了院子里,好巧不巧地就掉到了小黑面前,当时夜色很暗,小毛贼估计还以为是遇到狗窝了呢,结果回头一看,啧啧啧……”
想必本来就如临大敌的小毛贼,在回头的时候,突然看到身后龇着牙嘴里还叼着肉的庞然大物,心理阴影都要吓出来了吧?
“到后头,那毛贼是流着眼泪求着爹送他们去县衙,这大过年的,也算是一件奇事了。”
李福月一说起件事,本来正在灶房里忙活的几人也想起了昨晚上的情形,一时间都笑起来了。
一顿丰盛的午膳结束后,原本阴了二十多天的天际,竟然透出了金黄的阳光来,站在李家的院子里,都听得到周围人家远远传过来的欢呼声:“出太阳咯,总算是出太阳咯!”
一家人趁着兴致出游的时候,李福月和周渡生走在一边,谈及了白师爷一事。李福月先道:“白师爷时常会过来看望小黑,我们两家关系也拉近了不少,只是我怕唐突,至今还没有直接试探其叔父一事,只是在背后调查了一番。”
周渡生点点头表示肯定:“此事他们既然有意隐瞒,自然不可唐突贸然,只得顺势而为。这边形势目前看来,比我们之前所预料的更加稳定,夫人也不必太过担忧。”
两人略过这个话题,融到李家的大部队中。
三年后,也是一个风雪天里,李家院落里。
一过穿着奇怪衣裳,但是长得可爱喜人的小女孩正在地面推着雪球儿,她纯黑的头发被粉色发绳给绑成了两个小发包,脖子上戴着定制的小巧精致的银项圈,上面镶着一枚暖玉。
小女孩儿也就三岁出头的模样,生的白白嫩嫩,五官还没有长开,一团呆萌的孩子气,像是一只白嫩嫩的雪团子。
此时小团子带着小手套,嘿嘿一笑,将雪球用小小的双手裹住,悄悄地走到屋檐下,那里一个形容瘦削俊秀的青年正在痴迷地看着手中书,谁料下一秒,小雪球就这样被砸在了他头上,顿时间,没有手托着的雪球散开,撒了青年一脑袋。
青年额角一跳,将脑袋上的雪尽数拍下来,狼狈中露出咬牙切齿的表情,瞪着背着手望着天,试图装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的小白团子。
“周!佑!夕!”
小白团子回过头,很是无辜可爱的样子:“诶,舅舅在叫佑夕吗?”说着,还眨了眨黑白分明的大眼睛。
李从新牙齿龇得磕磕响,外表怎么看都是个乖巧软萌的娃娃,怎么就是个调皮鬼呢?不,说是调皮鬼都不合适了,按他姐的说法,这就是小恶魔啊小恶魔!
“三姐,你快来管管这个小魔头吧!”
李从新朝着屋子喊了一句,灶房却探出一个脑袋来,却是李苗月,李苗月幸灾乐祸道:“你忘了?你三姐可是一早就出门了。现在知道佑夕的厉害了吧?往常说着要教训这小孩儿,你跳出来第一个反对,说到底都是你自己惯出来的哩!”
李从新无奈,将脑袋上的雪花拍干净。
“舅舅,你是不是生气了呀?”佑夕眨了眨那双无辜的眼睛,微微鼓起脸颊,很是可爱,“对不起嘛,佑夕知道错了,下次再也不敢了。只是舅舅光看书去了,都不陪佑夕玩,佑夕太无聊了,而且舅舅都没有夸佑夕的新衣服好看呢。”
李从新的注意力又回到佑夕的新衣裳上,那是一套在他看来奇形怪状的衣裳,据他三姐说,这叫做羽绒服,里面是用鸭绒填充的,很轻薄,但是很保暖,穿着这件羽绒服,里面就不用再穿厚厚又笨重的里衣,只需要薄薄的一件夏衣都能过冬。
虽然的确很保暖,但是款式看着也的确很奇怪,说是奇装异服半点不为过。
李从新挠挠脑袋:“你娘还真是喜欢捣腾这些奇怪的东西,虽然的确也很实用就是了。”佑夕没有听到想听的答案,学着李从新刚才的样子,叉着腰,有些气鼓鼓地:“可是舅舅今天还没有夸佑夕可爱呢。”
李从新弯下腰,在佑夕的脑袋上点了点:“可爱?是指将雪球往你舅舅我脑袋上砸的可爱吗?”
佑夕吐了吐舌头,很明显,她舅舅肚子里还憋着气呢,大人真是难哄哟,佑夕又去团了一小块雪球,跑到李从新面前递给他:“舅舅对不起嘛,佑夕让你扔回来,我保证不生气。但是佑夕的脑袋更小一点,所以雪球要比之前的小一点才可以。”
说着,佑夕就紧紧闭上了眼睛,稚嫩的脸上露出一抹视死如归的神色,这样正经的表情出现在一个三岁的小孩儿身上,就显得有些滑稽了。
李从新被她给逗乐了,在佑夕额头上点了点:“好啦,我不生气了,接着去玩吧,但是小心别摔跤了。”
佑夕尝试性地睁开一只眼睛:“真的吗?我就知道,舅舅对佑夕最好了!”
说着,佑夕像是快乐的小兔子,蹦蹦跳跳地又一头扎进滚雪球的任务中,她决心要做出个像样的雪人来。
灶房里,李苗月和李芽月一直都观察着院子里俩舅侄的对话,此刻忍不住对视一笑,李芽月摇摇头:“又是这样,从新这孩子遇上佑夕这个机灵的娃娃,真是半点法子都没有,每次说着要好好收拾她一顿,结果每次最先心软的就是他自己。”
李苗月也失笑:“可不是嘛,每天小魔头小魔头的叫着,结果那天,小魔头在外面被别的大孩子欺负了,从新第一时间就领着佑夕上门要说法去了。”
李从新还不知道屋里两个姐姐在打趣自己呢,他还是坐下来接着看书,但是时不时会抬起头来看佑夕一眼,生怕她一个不小心就摔跤了。
佑夕又玩了一会儿,总算是堆出来一个形状简单小巧的雪人,她歪着小脑袋看了看,总觉得缺了些什么,随后往自己身上打量,终于发现小雪人缺了什么了,这么冷的天,小雪人连个围脖都没有,也太可怜了。
佑夕想了想,将自己的围脖给取了下来,小心地套在小雪人的脖子上,她觉得小雪人带上了围脖,看着都要精神一点了呢。
而这时候,有木门被推开的声音,佑夕循声望去,就看到自己的双胞胎兄长景志正推门出来,刚睡醒导致他还有些迷糊,伸手慢慢地揉着大眼睛,小小的打了个哈欠。
景志今年同样是三岁,和佑夕生的很是相像,而且都是白嫩嫩的两只雪团子。
只是比起佑夕双眼肖像周渡生,景志的眼睛却是更像李福月一些,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眼珠是黑亮的,打迷糊犯困的时候,显得有些呆萌,但是认真地盯着某些东西看时,那双眼睛又变得灵动起来。
不同于佑夕是个典型的急性子,景志做什么事情都是不紧不慢的,不像白澈以前那般孤僻,但也不像佑夕这般活泼,景志这时候睡醒起来,刚走出房门,那边佑夕就已经冲到面前来了:“哥哥,你终于醒啦,我们快点出门嘛!我都等你好久了。”
景志不慌不忙,他还没有说些什么,那边精着耳朵的李从新听到后先开口说话了:“小魔头,今天又想到哪里去玩?可别误了吃饭的时间,还有也别像上次那样被人家给欺负了。”
佑夕回头朝着他笑了笑:“放心嘛舅舅,我和哥哥一起,不会被欺负的。”景志默默地在心里补了一句:要欺负也是她在欺负别人啊。
佑夕已经将景志给拉着出门了,两个粘贴复制般的小圆团子在雪地里手牵着手走出门,走到屋子门口出去一截时,佑夕小脸严肃地看着景志:“哥哥,你应该还没有忘记我们肩负的重任吧!”
景志也跟着认真地点点头:“还没忘。”要是他再睡得久一点就说不一定了。佑夕松了口气:“那就好,我还以为你忘了呢,好几次都想把你叫醒,但是姨姨她们都说不能吵到你睡觉。”
景志自从去年生了一场病后,身子就格外弱几分,一直小心养着,但是也没有大好,不能长时间吹冷风,而且还很嗜睡,陈清诊断说这是正常的情况,充足的睡眠也有利于养身体,他猜测许是佑夕过于精神活泼,反倒衬托得景志贪睡了,所以景志在睡觉时,家里人很少去打扰他,只要不超时,一般都是由着他自然醒。
景志拉着妹妹的手:“那就走吧,白澈哥哥和知微姐姐肯定都在等着我们呢。”
佑夕连连点头,加快了步伐,握了握小拳头以示决心:“这次我们一定要帮忙,让陈清叔叔和大姨姨早日在一起!”
第155章抓小孩
到了午后,风雪渐渐又起来了。
披着雪狐狸斗篷的年轻女子走在萧索的街道上,她生的俏丽,虽然还很是年轻,但秀丽的眉眼间,有着一种岁月沉淀的柔和,让这种热烈的年轻,融合了一些成熟的韵味。
女子在长街走着,手里还提着一把油纸伞,待到雪渐渐的小了起来,风还是照旧地吹着,雨丝夹在小雪中,在长街中胡乱的飘打着。
突然而来的雨夹雪,让街上本就稀疏的行人脚步更急了两分,匆匆忙忙地往家里走,不一会儿,女子周围就没啥人了,女子神色倒是淡定自若,将油纸伞撑开,脚步不紧不慢地迈着,最终到了一处古朴的建筑前停了下来,上书几个大字——盘鸣医馆。
此时因着冬雨渐渐大了,医馆就只开了两扇正门,女子直接跨步进去。
里头守在门口的一个小药童本来在收捡晒干的草药,见女子进来,神情一亮:“李家姐姐,你来啦?”
李福月无奈的叹了口气:“都说了,小河你该叫我婶婶才对。”
小药童摇了摇脑袋:“才不要呢,我娘说了,看到漂亮的姐姐,就得叫姐姐才行呢。”见拗不过,李福月便随他了,将一包糕点果脯给拿了出来:“小河,这是给你带的,记得要乖乖吃药哦,不要怕苦,吃了药之后吃这个果脯,就一点都不苦了。”
小药童眼睛亮晶晶的:“谢谢李三姐姐,小河会好好吃药的!”
“那就好,对了,陈大夫可是在里室行医?我家那两只小萝卜头是不是找过来了?”小河乖巧的点点头。
李福月无奈摇头:“这两个孩子,实在是不让人省心,现在这时局,还老是往外头跑。”说着,便朝里面走。
在李福月到来的一个时刻前。
里室,陈清刚刚给病人探了脉,这会儿好不容易能够歇一会儿,两只小圆团子就手拉着手,跑了进来,佑夕跑在前面,一张小脸蛋呆萌又可爱,佑夕鼓着脸颊:“陈清伯伯,你为什么不来我们家找大姨姨了呀!你都好几天都没有找大我家姨姨了……”
听到佑夕委屈巴巴的声音,陈清愣了一下:“你们两怎么跑这么远的路过来?家里人都知道吗?”
佑夕小脸很严肃:“陈清伯伯,你这样是在转移话题吗?”这下就连景志都点了点小脑袋。
陈清简直是哭笑不得,不知这两只小萝卜头是误会了什么,但是他又不知道该如何和两个小孩子解释这些,因此只说:“你们是不是过来找你们白澈哥哥和知微姐姐玩的?他们在后头院子里玩呢,景志,带着妹妹去找他们吧。”
景志眨了眨眼睛,似乎在判断什么,但是接触到了佑夕委屈巴巴的眼神后,景志小脸严肃,坚定地摇了摇头:“陈清伯伯,我们不是来找知微姐姐玩的,我们是来帮你和大姨姨的,而且哥哥和姐姐们也知道这件事呢!”
说完这话,本来一直躲在门后看情况的知微和白澈已经没办法躲着了,只好探出脑袋,冲陈清笑了笑。两个孩子比之佑夕和景志更年长一些,但是却是一样的好看白嫩,尤其是白澈,本身就是周渡生姑母的亲子,和双胞胎兄妹长得有些神似。
陈清一看这情况,就明了原来是几个小孩子联合起来搞事情呢,陈清看向白澈:“白澈,你开了春就八岁了,怎么还带着他们几个小孩子胡闹?”
白澈向来是个有主意的,他一张萌萌的小脸认真:“陈清,我们是在用我们的方法帮你呀。”旁边白澈的小尾巴知微闻言狠狠点了点头:“对呢,对呢。”
于是乎,就出现了,李福月走进里室的门时所看到的场景——四个小孩儿正在缠着陈清,有的在追问陈清为什么不去找李芽月,有的拉着陈清的衣摆不肯放,还有的被闹嚷嚷的氛围一影响,瘪了瘪嘴巴就想要哭,眼泪珠子都在眼眶里打转转了。
最后一个就是小佑夕了。
李福月先是门口静悄悄地听了听一个大人和四个小孩儿在争论什么,见佑夕打算拿出杀手锏了,李福月知道自己必须及时出面了。
“佑夕,怎么的动不动就要哭?阿娘可是这样教你的?”轻柔的声音,使得屋子里的闹嚷嚷的声音都一下子止住了,双胞胎兄妹抬起头看到了李福月,瞬间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一样,两小只一蹦一跳地扑进李福月的怀里,佑夕本来都酝酿好,即将夺眶而出的眼泪珠子,这时候也已经被佑夕给擦干净了。
“阿娘。”
“阿娘阿娘,你来了呀!阿娘,你来做什么呀?”
此时两小孩儿都忘了,自己是偷偷跑这么远,而自家阿娘很有可能是来抓捕他们归案的。
李福月意味深长地看着两只小团子:“你们猜猜阿娘来做什么的?”说着,伸手分别在两个小娃娃白嫩的脸上轻轻掐了一下。
“阿娘我啊,当然是来抓你们两只小东西回家的啊,现在胆子不小了嘛,居然敢两个人没有大人陪着就跑这么远了?也不怕被拍花子的给抓去,都跟你们说过了,你们阿娘我啊,小时候也被坏人拐走过,幸亏遇到了你们……好人才能平安回来,你们怎么就不知道厉害呢?”
李福月愁的很,这两只小团子,机灵得很,但是在家里一向被人给宠着,渐渐的就养成了这样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若是往年也就算了,现在叛军席卷而来,时局更乱了,这两只小团子要是还这么胆大……李福月不敢再想了。
想着,李福月也开始后怕起来,又在两只小团子额头上一戳:“知道我今天回家之后,发现你们不在家有多担心吗?”
看到自家阿娘神情严肃,两小只团子都沮丧的垂下了脑袋:“对不起嘛阿娘,让你担心了。”佑夕委屈巴巴地瘪着小嘴:“可是阿娘,我们来这边也是有原因的嘛……”
那边,怂怂的小知微试图躲在白澈身后,结果李福月眼神一看过来,知微就站了出来,声音软软的:“是呀小姨,我们也是有原因的……”
“哦,有什么原因,说来让我听听。”
其实在一大人四个小孩儿闹嚷嚷的时候,李福月就已经将原委听的七七八八了,现在也不过是转移一下小孩子们的注意力,将他们的情绪抒发出来。
几个小孩儿一听,果然开始你一言我一语地说起来自己过来的原因,总结就是,他们是一群小天使,是来撮合陈清和李芽月的。
说完,小佑夕还眨着那双包含璀璨星辰的眼睛,那雀跃的小表情,似乎在期待李福月夸奖她呢,李福月和陈清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哭笑不得。
李福月蹲下身来,小闺女佑夕是个小人精,而且惯会撒娇的,见李福月蹲下来,佑夕就软软地倒在李福月身上,两只胖乎乎的小胳膊搭在李福月脖子上,小佑夕声音还带着求夸奖的雀跃:“阿娘是不是要夸佑夕是个乖宝宝呢?既然佑夕是个热心的乖宝宝,那乖宝宝可以提一个要求吗?阿娘,佑夕好想吃大姨姨做的鱼丸子呀,大姨姨这段时间都好忙,都好久没有给佑夕做过了。”
李福月还是笑眯眯的,原谅佑夕社会经验不足,还没有听出自家亲娘声音里的威胁,但是话佑夕还是听得懂的。
李福月说:“原来佑夕想吃鱼丸子了呀,那好呀,回家也不用大姨姨给你做了,阿娘亲自下厨给你做鱼丸子好不好?”李福月将亲自二字咬的很重。
佑夕小小的咽了咽口水,突然和自己的双胞胎兄长和堂姐都对视一眼,从彼此的眼睛里看出了共同的信息——原来阿娘/小姨还在生气!
阿娘/小姨做的饭那能吃吗!
佑夕想起了自家亲娘曾经给自己和哥哥做的一锅带着糊味的粥,打了个寒颤:“娘,咱家也不用你亲自下厨嘛,哈哈。”
李福月自知自己做的饭能吃都不错了,自然是俘获不了这几个从小就嘴刁的小鬼头,所以只是说出来逗小孩儿玩的而已。
她一只手撑在膝盖上,另一只手将佑夕有些散开的额发给挠到耳后:“我的小姑娘诶,你看你闹得,头发都快散了。”佑夕吐了吐小舌头。
“你可知道为什么你陈清伯伯不去找你大姨姨吗?”这话一出,屋子里的小朋友们都好奇极了,面面相觑,齐声问道:“为什么呀?刚才陈清伯伯怎么也不肯跟我们说。”
李福月看了一眼陈清,陈清已经被这几个孩子闹得脑袋疼,便点了点头,李福月方道:“因为呀......”李福月故意扬长了声音,吸足了小孩子们的注意力,双胞胎兄妹早都闪着亮晶晶的眼睛,期待着李福月揭晓答案了,知微也是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李福月,就好像她眨一下眼睛就听不到李福月说话了一样,就连一开始装作丝毫不在意的小白澈,这会儿也是支起了耳朵,很是好奇。
“因为呀......”李福月笑了笑,“因为你们陈清伯伯和大姨姨就要成亲了,知微,景志,佑夕,以后就不能叫陈清伯伯了,现在该叫大姨父才对呢。”
知微和佑夕都是瞪大了眼睛,对视了一眼:“成亲?就像是爹爹和娘亲那样吗?是不是陈清伯伯和大姨姨成亲之后,就可以生小弟弟小妹妹了?”佑夕更是高兴几分,现在家里她是最小的,虽然家里人都最是娇宠她,但是她也好想有小孩子追着她叫姐姐呀,虽然娘亲不会再生小弟弟妹妹了,但是大姨姨可以呀!
景志则是歪着脑袋,提出了疑问:“阿娘,为什么姨父和姨姨要成亲就不能够见面了呢?爹爹在家的时候,爹爹和娘亲不是每天都要见面吗?”这孩子脑袋转的最快,这会儿疑惑归疑惑,但是称呼上却是不含糊的,现在就已经叫上姨父了。
景志提出的问题,使得知微和佑夕可爱的小脸都转过来了,李福月失笑:“这是婚嫁的习俗而已,等你们长大以后就清楚了,所以现在,小可爱们,是不是该和我回去了?说不定今天大姨姨心情好,就会给你们做香喷喷的鱼丸子呢。”
说着就伸出了手,知微和佑夕欢呼了一声,迅速扑上来牵住了李福月的手,景志慢了一步,也不示弱的抓住了李福月的衣角。
和陈清和白澈告别之后,一行人就往外面走,只是三个小孩子都经过了一番折腾,现在正是疲惫的时候,没过多久,除了睡饱了觉的景志以外,两个女娃娃都开始有些打瞌睡了,李福月便叫了一架马车,抱着两个迷糊的女孩上了马车,两姐妹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李福月将自己的斗篷解下来,给她们盖上,两个孩子睡得都很香甜。
景志却是端着小大人的模样,很是乖巧的模样,用余光看着李福月在给妹妹擦了擦口水,微微的鼓起了脸蛋,但是一看到李福月看过来了,景志急忙撤回了目光。
李福月笑了笑,朝着景志张开了双手,就算心智比同龄人成熟,但到底还只是个三岁的孩子,景志小小的犹豫了一下,还是嘴角微扬,扑到母亲的臂弯里:“阿娘,你今天出门的时候,又没有想我和佑夕呀?”
李福月拍着他的后背:“当然有想呀,我每天都在想你和妹妹哦,所以阿娘一回家,没有看到你和妹妹,就马上出来找你们了呢。”
景志那双酷似李福月的眼眸抬起来,带着孩童的稚气:“就算景志很懒,一天到晚都在睡觉,阿娘也会想景志吗?”
李福月心口微微发酸,这孩子自从去年生了一场大病,身子一直不太好,每天在床上躺着睡觉的时间超过了时辰的一半,身子也更加孱弱一些,李福月眼眶中蓄起点点泪花,但是被她硬生生给压下去了。
“当然呀,因为阿娘爱着你和妹妹,所以不管你们怎么样,阿娘也会时时刻刻思念着你们。”
景志得到了满意的答案,心满意足的在马车的摇晃中,陷入梦乡。
马车悄声停在了李家的院落门口,此时风雪也渐渐变大了,李家院子的人早就在等着她们回来了,这时候见门口来了马车,料想是李福月她们,便走到门口来接,李福月先抱着景志出来,那边,李苗月和陆原也已经抱着知微和佑夕出来了,两个小娃娃睡得还很香甜。
第156章小事情
傍晚时分,三个孩子醒过来时,就闻到了空气中飘散过来的食物的香味。
佑夕先是在床上翻了个身,小鼻子动了两下,突然间,原本迷迷糊糊闭着的眼睛,一下子就睁开了。
佑夕双眼闪着光:“呀,是鱼肉丸子的香味!哥哥,快点醒过来,一定是大姨姨给我们做了鱼肉丸子了呢!”
景志这才醒过来,他揉了揉眼睛,还在奇怪自己怎么会睡着了。
佑夕已经爬起来,牵着景志的手,迫不及待的出了门。
堂屋里,李芽月才将鱼肉丸子端上桌,两只小团子就已经扑到了她怀里,佑夕最会撒娇,软软地抱着李芽月:“谢谢大姨姨,哥哥和佑夕都最喜欢大姨姨做的鱼丸子了。是吧?哥哥?”
景志也点点小脑袋。
在几个小孩子睡觉的时候,李福月就已经将几个小孩子去做了什么告诉了大人们,李芽月摸了摸两个小孩子的脑袋:“佑夕和景志喜欢大姨姨做的鱼丸子,大姨姨也很高兴哦,不过要是想吃,可以直接告诉大姨姨,大姨姨一定会给你们做的,还有就是,不可以没有家里的大人陪着就跑出门哦,现在外面有抓小孩的坏人,要是被坏人抓走了,你们就不能和你们爹爹和娘亲见面了哦。”
佑夕和景志对视一眼,都开始后怕起来,见不到爹爹和娘亲,也吃不到大姨姨做的鱼肉丸子,那真是太可怕了!两个小孩儿都很是认真的点头,承诺再也不会独自跑这么远了。
李苗月也抱着刚醒过来,还有些迷迷糊糊的小知微过来了,她用手揉着眼睛,可爱的小脸上满是没睡饱的朦胧,但是很快小馋猫闻到了鱼肉丸子的味道,一双漂亮的眼睛瞬间点亮了:“呀,是鱼肉丸子!”
满屋子的大人都被她给逗笑了,李苗月伸出食指在小知微的脸上轻轻刮了一下,带着笑意说道:“你这只小馋猫只知道吃了是吧?偷偷一个人跑那么远出去的事儿,我还没有找你算账呢,现在还敢带着弟弟妹妹一起胡闹了是吧?”
小知微眨了眨眼睛,趁她娘没有注意到的时候,朝着佑夕吐了吐舌头,引得佑夕抿着嘴笑了起来。她们都知道,李苗月也不会真的揍她们。
小孩儿的食量终究比不过大人,在吃到了期望中的鱼肉丸子之后,几个小孩儿都心满意足的离桌了。
大人们围着饭桌吃饭,而小孩儿就在旁边玩开了,吵吵闹闹的,过了一会儿三个小孩儿又戴上手套,跑到院子里堆雪人玩,佑夕虽然是其中最小的,但是却是个很有主意的孩子,而且今天还堆了一个像模像样的雪人,这时候见哥哥和姐姐都还不会堆,佑夕像个小大人似的站出来教他们怎么弄,等到大人吃过了饭,小孩儿们也玩儿累了,三个小巧的雪人就这样立在李家的院子里。
“小孩子就是瞌睡多,下午才睡了那么久呢,这会儿就又在犯困了。”李苗月摇了摇头说。
李芽月正在用铁镊子捡着烧红的碳火,闻言便说:“这几个混世魔王瞌睡多也好,在家里头乖乖的睡着,总比跑出门胡闹要来的好。”
李苗月深感认同:“这倒是,他们也只有睡觉的时候才能老实一点了。”
将几个犯迷糊的孩子抱进里屋后,正在院子里铲雪的李福月听到了院门门外的动静,她心念一动,没有先出声,门外的人没有刻意放轻脚步声,很快对方走到院落前停下脚步,叩门声随之响起。
“我回来了。”
那是一道沉稳又清澈的声音,李福月嘴角微扬,将门给打开了,门外正是周渡生。
这三年间,周渡生成功地入了护城军领军的眼,现在是其手下的将领,比之以前当新兵的时候更加忙碌几番,但是权限也随之更大了,至少偶尔能够回家一趟。
“怎么今晚连夜回来了?不是说可能要明日才能回来吗?”周渡生能够提前回来,李福月自然是高兴的,只是嘴上得问个清楚。
“又出了一些变动,待会儿与你细说。”李福月自知周渡生所说的事情必然与兵营有关,当下也不再追问,只是点了点头,问道:“可吃过饭了?”
周渡生讪笑:“吃过了晌午饭可算?”李福月嗔怒地看他一眼:“算呀,当然算,只不过是算你不顾惜身体,就算忙了几分,但饭还是得按时吃的,若是我和景志他们在家中,也三天两头的不吃饭,你可放得下心?”
周渡生便知道自家夫人是生气了,忙哄道:“为夫只是想留着肚子,来吃夫人亲手做的糕点罢了,我就是馋这一口。”李福月好笑的看他一眼:“就我那手艺,估计也只有你能吃得下了,现在是就连景志和佑夕都嫌弃我下厨的手艺。”
周渡生经验丰富,知道此时李福月已经消了气,拉过李福月的手,轻声说着:“那是小孩子不懂欣赏罢了,为夫爱吃就行。”
两人这边在院子里说这话,那边灶房里李芽月等人已经注意到了周渡生回来,便将饭给留了出来。李福月推着周渡生往屋子里走:“走吧,先去吃饭。”
而这时,两口子的屋子有了动静,佑夕揉着眼睛出来,有些呆萌的看着院子里,揉着眼睛还有些发懵,随后那双眼睛一眨,突然没有焦距的眼睛被注入了漫天星辰一般,瞬间闪亮起来。
小丫头脚一迈,直接往周渡生的方向扑过来:“爹爹,你回来啦!”周渡生配合的张开双手,将迈着小短腿飞奔过来的小闺女抱在怀里,还在空中甩了两圈,佑夕笑得开怀,长着小乳牙的牙龈都露出来了。
“爹爹,佑夕在家里好想你呀,阿娘也很想你,还有哥哥也很想你……”佑夕数着手指头,突然先瞪大了眼睛,张着小嘴,“哎呀,我要把这件事情告诉哥哥才行,哥哥可想你了呢。”
说着就想从周渡生怀里出来,迅速失宠的周渡生很是无奈,小心地将过分活泼的小闺女放在地上,佑夕一着地,就往屋子跑回去,然后将景志也给叫醒了:“哥哥,哥哥,你快醒醒,爹爹回来了呢!”
若是放在平日里,家里人是会阻止佑夕去打扰景志睡觉,但是李福月也知道,两个孩子虽然不时时挂在嘴上,但是心里却是想念周渡生的。景志往往都是自然醒,这时被佑夕吵醒,还有些迷茫:“佑夕,你叫我干嘛?”
佑夕神神秘秘的贴在他耳边说:“爹爹回来了哦!”景志也跟着眼前一亮,迅速的从床上下来,这时候周渡生已经进到屋子,景志不似妹妹那般热情,奔到爹爹面前,带着腼腆笑意望着他,周渡生也给景志来了一个空中旋转木马飞椅套餐,景志着地之后,小脸通红。
李福月在后面看见,无奈笑笑:“坏了,这俩孩子今晚上可没那么快睡得着了。”
李福月的话一语成戳,这天晚上因为周渡生的提前回来,两个孩子精神都很亢奋,最后实在熬不住了,才先后睡过去。
夫妻两人在孩子们睡熟之后才开始说起,未说完的话。
“可是外边有了什么异动?”李福月的直觉向来敏锐,一语直中要害。周渡生点了点头:“的确如此,这边算是很安全的了,但是南边却已经乱成了一锅粥,摄政王盘踞京城,对于南方的情况也是鞭长莫及,前两年的那一次叛乱,已经使得摄政王的在朝威信大大损伤,战火烧不到这边来,但是灾民估计会大量涌入。”
李福月静静地听着,:“现在的情况我们也是早有预料,倘若只是灾民的问题,还拖不垮盘鸣城,城中的米棉我也能调动一部分,在关键时候也可以拿出来稳定情况。”
周渡生也是松了口气,有李福月在,他总能在巨大的压力下得到喘息的机会,只是还有一事……
李福月又道:“夫君可还是有心事?”她思忖片刻,“可是因为虞城和扶獐城?”虞城和扶獐城就是在盘鸣城前的两座大型城池,当初他们之所以将逃荒的路定在了盘鸣城,也是因为盘鸣城前有这样两座城池挡着,自身也更加安全。但是若是这两座城池乱起来,对盘鸣城的人来说,也不是什么好事。
周渡生慎重的点了点头:“夫人还是一如既往地机敏,想来,再过几天之后,护城军就要汇入虞城和扶獐城两城之中。”
这意味着更高的风险,也意味着成功之后有着更高的成就,周渡生背负着满门冤案,他所追求的,并非是安定平静的生活,至少满门冤屈被洗刷之前是这样的。
李福月神色未变:“夫君想做的事情,就去做吧,家中事务我会顾好的,事情总会变得越来越好,难道不是吗?白师爷那边也已经有了进展,我们一家人也成功在这里安居,孩子们也茁壮健康的成长着,相信在不久的将来,一切都会变得越来越好的。”
“夫人的话,总是能让为夫在犹豫之时豁然开朗。”
两人又谈话一阵,随着夜色渐深,也随着夜色伴入长梦之中。
在今后的几天里,家里的生意都由李苗月来看管着,而李芽月这三年间,也在渐渐的接触这些事务,人变得越来越健谈是一方面,而另一方面,人一忙起来就没时间去感伤什么,所以这三年下来,李芽月的变化倒是最大的。
家中的生意不必李福月亲自操心。
她则是紧紧的盯着城里的米棉流动,若是有听到风声,大肆囤货的,都被周渡生交给李福月的暗卫给打听清楚,若是品行向来高洁的也就罢了,怕就怕是那些听到风声,想要以此来赚一笔难财的,前者在李福月了解之后默许了,但是量都控制在一定范围之内,至于后者,估计他们自己也想不通,明明现在有银子,为什么却买不到米棉,只当是现在米棉稀缺,当然,他们可能一辈子也不会知道真实答案。
比灾民们先来到的是李芽月和陈清成亲的日子,说到这个,李苗月还调侃过陈清的名字:“陈清陈清,原该和大姐你成亲!”李芽月经过这三年在店里的历练,脸皮也不是以前那么薄,动不动就脸红了,只是打闹一番也就过了。
在几个小孩子的眼里,陈清也正式从陈清叔叔变成了陈清大姨父。小孩儿们最是喜欢热闹的氛围,尤其是成亲的热闹场合,而这热闹的氛围还是家里来办的,他们就更加欢喜了,家里面很是热闹了一番,李芽月经过了那么一段倒霉的婚姻后,也总算是在婚姻上走上了正轨。
而在这场热闹的典礼结束的几天后,就像是热闹到了头剩下的就是悲凉了,从南边而来的阴云盘踞在了盘鸣城,使得知道风声的和不知道风声的都感觉到了空气中那不寻常的气息——一种恐慌带来的压迫感。
而对于李家来说,这一件事情是由佑夕和景志穿着干干净净的衣裳出门玩,结果一身衣服变得灰扑扑脏兮兮地回来,两个小孩儿脸上还带着明显的泪痕开始的。
佑夕哭的小脸通红,和往日里的假哭不一样,这时候是真的哭的委屈,她脸上还有被人用手指甲划出来的痕迹,佑夕抽泣着:“阿娘,张大牛那群人抢了我的小荷包,我不许,他们仗着人多,就打了我和哥哥!呜呜呜……阿娘,佑夕的脸好疼,佑夕会不会变成小花猫,就不漂亮了?”
景志的样子看着也很狼狈,他本来就身子比同龄人更弱几分,此时头发乱糟糟的,一看就是被人拽过了的,脸上倒是没有受伤,但是衣服上明显有几个脚印子,景志不是很会撒娇,此时是攥着小拳头,表情委屈巴巴,泪珠子在眼眶里打着转转,就是不肯掉下来。
李福月见到两个孩子的可怜模样时,整个人气的牙齿磕磕的响!而那边,李从新已经捡了一根顺手的棍子,脸上满是怒气:“走!佑夕,带着舅舅去找他们算账!我倒是要看看,是谁胆子这么大,连我们家的小魔头都敢欺负!”
李福月更镇定一些,蹲下来先安慰两个孩子:“乖,将事情经过都告诉阿娘,佑夕别哭了,不会留疤的,佑夕还是漂亮的小姑娘。”
第157章贪财蝶
佑夕渐渐止住了哭声,她揉了揉眼睛,委委屈屈的将事情的原委,一五一十的说出来:“阿娘让我们不要跑太远,我们就在家附近玩,但是张大牛他们却突然冒出来,就在我们旁边,非要带着我们出去玩,我和哥哥都不想理他们,就不同意。”
“结果张大牛就将哥哥推倒在地上,我就跟他讲理,结果张大牛不听,还要我把钱给交出来,我的钱都是阿娘爹爹还有姨姨们给的零花钱,是好不容易才攒起来的,我不肯交给他,结果张大牛就动手扯我的头发,我一时没忍住,就打了他一下,但是他们人多,最后还是我们打输了……”
说完,佑夕揉了揉自己被扯散的头发,一张小脸,委屈巴巴的,她在家里向来是被宠着惯着的小魔头,哪里受过这样的委屈?
景志也跟着点点头,将手里捏着的小荷包拿出来,这荷包还是李芽月给佑夕做的,上面还绣了一只正在吃着青草的可爱小兔子,佑夕平日里十分宝贝,而现在小荷包混上了泥土,看着脏兮兮的,而且荷包还被扯断了一根线:“最后荷包被扯坏了,张大牛他们抢了钱就一窝蜂的跑了。”
李从新听得眉头都皱在了一起,他挥了挥手里的棍子:“这还得了,小时候敢抢钱,长大了就敢当贼,张大牛这小孩儿我也知道,平日里就是个不老实的,这回居然欺负到我家小魔头身上了,可恶。”
佑夕见舅舅义愤填膺,心里也跟着委屈起来:“就是,他们太讨厌了。”
李福月拍了拍两个小孩儿的背:“大致的情况阿娘已经知道了,走吧,我们去张大牛家里讨个公道。”
李从新也想跟着去,结果几人还没有走出院落门,李家门前的小路上就传来了一阵一阵的动静,夹杂着大人的叫骂声以及小孩儿大声的嚎叫哭泣声。
李福月一挑眉:“没想到呀,我们还没有找上门算账,对方先来了。”
李福月的直觉没有猜错,来的正是张大牛和他的母亲徐氏。徐氏是个膀大腰粗的中年妇人,看起来怎么也上了四十岁,这其中自然有在农田里操劳的缘故,但是更多的是因为徐氏本就年纪偏大,虽然儿子才八岁多,但是徐氏自身也已经三十五六了,她也算是人到中年才得了张大牛这么一个儿子,自然是捧着护着的长大,因此也将孩子养的格外的蛮横,在这附近也是小有名气的小恶棍。
此时徐氏手里提着一根细长的木棍子,时不时就往张大牛身上来这么一下,光是从这阵势来看,下手似乎很狠。而张大牛此时已经嚎的满脸通红,眼泪珠子跟不要钱似的往下掉,这一路嚎叫着过来,十里八乡的邻居都想来看热闹了。
徐氏一进李家的院落门,看到李家这么多人都站在院子里,而那两个双胞胎兄妹也委屈巴巴的站着,甚至李从新的手里还握着棍子,瞬间就知道是怎么回事儿了,敢情是打算来自己家找麻烦的,幸好自己先来了,不然得落一个没理。
徐氏扯出一丝笑意:“哎哟!李家三姑娘,你这是要出门呀?我今儿个来是来给你们赔礼道歉的,谁叫我这个儿子不争气,得罪了你们李家的宝贝孙子,宝贝孙女儿了呢。”说着来道歉的话,但是这话里话外的,可没有多少觉得抱歉的意思。
李福月微微挑起了眉头:“原来是徐大姐,你来的正好,其实我们正要去找你们呢,听闻今天下午孩子们闹得不成样子,正想着要怎么解决问题呢。”
看到李福月皮笑肉不笑的样子,徐氏就知道李家没打算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她暗自觉得李家欺负人,她都打着孩子来赔礼道歉了,李家怎么还得理不饶人呢?难道不是应该就着台阶下来,免得两家人都难看吗?徐氏也跟着皱了皱眉:“李家妹子,这事儿是我家孩子没有做对,你看他这怎么样?他回来之后我也好好的教训过他了,不知道还要做些什么,李家妹子才甘心呢?”
这话就是在说李家太小气,没有点儿容忍心了。
这时候平日里和李家有所往来的邻居们都走了过来,看到这阵势都很好奇:“这是咋回事儿啊?隔着老远都听到了张大牛这孩子在哭的声音了。”
徐氏先发制人,告着黑状:“哎呦,谢大娘,您可别说了,都是我家的儿子得罪了人家的双胞胎,这不,我知道这件事之后,就将我家不成器的儿子收拾了一顿,马上就赶过来求李家原谅了,但是不知道李家妹子愿不愿意给我这个面子了。”
邻居听的是云里雾里,但是徐氏这话说的意思,是李家得理不饶人了?
李福月顺了顺佑夕有些乱糟糟的头发:“徐大姐说话说的不清不楚的,恐怕不太好吧,还是让几个孩子将事情的原委再说一遍吧。”
佑夕鼓足了勇气,站出来就想要接着说事情原委,但是徐氏心头一跳,连忙制止了:“李家妹子,你家的双胞胎兄妹今年才三岁吧,这么小的孩子,能说的清楚话吗?还是让我家大牛来吧,大孩子说话总是要有条理一点的。”
说着就用棍子捅了张大牛一下:“快点说,到底是什么情况,记得可不要瞎编安排,要一五一十的说出来!”这看在李家人眼里,分明就是徐氏心虚的表现,李从新更是气的牙痒痒,他家的宝贝侄儿侄女虽然年纪小,但是说话清清楚楚,有逻辑,怎么看也比张家的只知道欺负小孩儿的儿子要强。
只是李福月却是不动声色,将想要说话的佑夕给拦了下来:“那就按照徐大姐的意思来吧。”
徐氏刚才一番话的后面几个字咬的很狠,张大牛身子一抖,咽了口唾沫开始说起来。
“今天我和小猴子他们几个人走在路上,然后正好碰上了李家的双胞胎兄妹,我们本来想邀请他们一起玩,但是却被李家兄妹拒绝了,甚至周佑夕还骂我们是穷鬼,等饥荒一来就得饿死,才不想跟我们一起玩呢。我一时间就很生气,要求周佑夕道歉,但是周佑夕不肯,又骂了我们几个,我一时间气不过,就推了他们一下……我可没有说谎,小猴子,他们都可以给我作证。”反正小猴子他们是和我一伙的,就算说谎了,他们也会帮我打掩护。
穷鬼,饥荒,饿死,这样的字眼无疑是在给穷苦百姓身上插刀,周围的邻居们看着佑夕和景志的眼神,瞬间就变了,更不用说这些邻居里面还有一些是徐氏请过来当托儿的。
“听说这两个孩子平时也是很听话的,怎么能说这么伤人的话呢?小小年纪就这么恶毒,长大了还得了?”
“我看啊,这不是恶毒,这纯粹就是傲慢,就是家教不严啊,李家有几个臭钱就这样看不起人……”
佑夕急的脸都红了,听到邻居们似乎听信了张大牛的话,还骂了家里人,佑夕眼泪都快要出来了,像是一只张牙舞爪的小花猫一样站出来:“张大牛你撒谎,你在瞎说!你还打了我呢!阿娘,我真的没有说谎。”
佑夕眼泪巴巴的抬头看着李福月,她不怕别人说她不乖,但是她最怕娘亲也觉得她和哥哥不听话。
看到佑夕可怜兮兮的表情,李福月心都疼了一下:“佑夕,娘亲信你,娘亲知道,佑夕是一个不撒谎的好孩子。”
徐氏瞪着眼睛:“李家妹子,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是在说我家大牛是在说谎了?早就听闻李家妹子还是娇惯这一对双胞胎兄妹,但是牵扯到小孩子品行的养成,李家妹子还是上点心吧。”
这就是在说李家的人不会教小孩儿了。
“徐大姐大可不必如此咄咄逼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徐大姐在心虚呢。”李福月站出来微微一笑,但是就这一句话,就让原本气势汹汹的徐氏瞬间哑声了,因为她是真的心虚。
“刚才是张大牛说了事情经过,现在自然是该我家孩子来说了,佑夕,景志,将原委再说一遍吧。”收到了来自娘亲的鼓励的眼神,佑夕和景志都点了点头,勇敢地又说了一遍。
“事情就是这样的,张大牛他们不仅打了我们,还将我的零花钱给抢走了,甚至还把我心爱的小荷包给我扯坏了!”
邻居们面面相觑:“零花钱是什么钱?”
佑夕眨了眨眼睛:“就是阿娘交给我们买好吃的好玩的东西的钱。”邻居们哑然,这么小的小孩子就能花钱了吗?李家是真的有钱呀。
徐氏恼羞成怒:“还是那一句话,这一对双胞胎才三岁,哪能知道的那么清楚,该不会是回来之后,李家妹子教他们怎么说的吧。”
李从新不屑地说了一声:“我们还不屑于做这种卑鄙的事情,你要是真正的是来道歉的,那就将话说明白,道了歉将钱交出来,这件事儿也就当没有发生过,要是再这样僵持下去,待会儿收不了场丢人的,可是你们自己,毕竟我们是站理的,站理的,不心虚!”
见徐氏现在很混乱心虚,原本被徐氏请过来当托儿的人,都觉得有些丢人,默默的就走了,而剩下的都是正经的来吃瓜的人,他们现在都更占李家一方。
“徐大妹子,真来道歉的就道歉走人吧,你口口声声说着是李家妹子教两个孩子说的话,但是这只是两个三岁的小孩儿,真要是大人教的,哪能说的这么清晰流畅的。”
徐氏气坏了,现在有一个现成的台阶在面前,但是她现在可不想顺着台阶下来,徐氏梗着脖子说:“我们怎么就不是来道歉的了?但是有多的脏水想往我们身上泼,我们想躲还不行吗?”
“既然徐大姐还有委屈呢,那我们就直接拿证据说话吧。”
李福月的话说的肯定,倒让徐氏有些心虚了。证据?什么证据?该不会是李福月用来炸她的吧?她可不能上当,徐氏假装很淡定。
李福月微微一笑:“既然徐大姐没有反对,那我就拿证据出来了。”说着,李福月转身回了房,一院子的人,除了李家的人之外,其他人都是面面相觑,不懂她要做什么。
李福月很快就又回来了,手里拿着一个半开未开的木盒子。徐氏嗤笑:“你管这叫证据?怕不是是污人清白的证据吧?”
李福月并不说话,只是将木盒子的盖子又打开了一些,很快里面竟然陆陆续续的飞出了一些紫色的小蝴蝶。
“哇,好好看哦!”佑夕和景志都闪着星星眼。
小蝴蝶在李家院子徘徊了一阵,突然间就缠在了徐氏的身上,准确来说是徐氏的口袋旁边。
徐氏看这些小蝴蝶,就像是在看什么洪水猛兽似的,挥动着手想将蝴蝶给挥开:“这是什么鬼东西?难不成还能吃人吗?李福月快点儿把这些东西都给弄走,不然小心我一把火把它们都给烧死!”
李福月还是那副淡定的样子:“徐大姐将不该得的东西给交出来,它们自然就不会缠着你了。”
徐氏心脏狂跳:“什、什么不该拿的东西?我可什么都没有拿!”里面的铜钱和银子又没有刻名字,谁会知道那不是她的!
“徐大姐敢将口袋里的东西都给拿出来吗?”
徐氏一愣,就有些犹豫。
“徐大姐为什么不敢?难不成是心虚吗?”徐氏就是听不得有人说她心虚!她又梗着脖子:“敢!为什么不敢?我又没有什么好心虚的!”
说着,徐氏从口袋里拿出了一把铜钱,里面还有一些碎银。
这时候,李苗月从徐氏身边走过,“一个不小心”就撞了徐氏一下,她手中拿着的铜钱和碎银就这样撒在了地上。
围观的邻居都惊叹一声,这钱可不少呀!
而神奇的一幕出现了,那些紫色的蝴蝶竟然不再围着徐氏飞,而是围绕着地上的碎银打转转。
“这是怎么回事儿?”
“没想到这些蝴蝶也挺贪财嘛,看到银子就黏上去了哈哈!”
徐氏脸色一白,而那边李福月已经开始解释了:“诸位邻里说的没错,这种蝴蝶的名字就叫做贪财蝶,只要在银子上沾上特制的香料,这些蝴蝶就能寻着味道,找到丢失的银子。”
这本来是李福月为了防止两个孩子走丢而设置的保护措施,没想到居然用在了这里。
第158章黑克黑
“啧啧啧,竟然还有这么神奇的东西?今天算是让我开了眼了。”
“是啊,有这东西在,不就不用担心什么东西掉了吗?上回我买的那只镯子,虽然不是纯银的,但是也花了我不少银子呢,莫名其妙地就掉了,真是心痛死我了,要是有这什么贪财蝶在,不就能找回来了吗?”
“得了吧,你那只银镯子估计还买不起一只贪财蝶吧?”
“哈哈,这倒也是……”
一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热闹得很。李福月也不出言打断,等众人说过味儿来了,她方将地上的铜钱和碎银给收了起来:“各位乡亲,我们李家从来都不是什么不讲理的,所以我们都是拿证据来说话,这铜钱和碎银是从徐大姐的口袋里出来的,虽然上面没有写名字,但是我家的贪财蝶却是认得的,不知道徐大姐还有什么好说的?”
徐氏早已经是一张脸涨红了,想要带着张大牛跑出去,但是门口乌泱泱的站着那么多人呢,她怎么好意思就这样挤出去?别人岂不是会笑话死她?她以后还有什么脸在这附近混?徐氏也不觉得是自己做错了,要是能够把这一笔钱给黑下来,那可是够她们一家人吃好长一段时间了,一个小孩子,又不缺吃不缺穿的,拿这么多钱做什么?难道不应该交给更需要的人吗!
徐氏脑袋里是千回百转,但是嘴上却是一个屁也不敢出,她自己也知道,这些话在心里想想就行了,要是真说出来,先不说李家是个什么态度,就是街坊邻居的唾沫也能淹死她。
见徐氏不说话,李福月就接着说:“徐大姐一开始说是来给我们家道歉,但是却咄咄逼人,好不神气,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李家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结果现在证据表明,反倒是徐大姐偷了我们的钱,做了亏心事……这一点我还真是佩服徐大姐,这脸上是半点都不心虚啊!”
徐氏脸都已经又白又青又红地来了几个来回了,她觉得别人都在鄙夷她,脸上躁得慌:“那你们现在想咋样?难不成还想要了我的命不成?那你拿去啊!拿去啊!正好我也不想活了,就求你们行行好,给我个痛快吧!”
前面徐氏都说的很没有底气,但是到了后面,她肚子里涌起来一股不管不顾的气势,就算是李家占理又怎么样?难不成还真能杀了她不成?那句话是怎么说的?光脚不怕穿鞋的啊!徐氏心下一横,甚至还朝前面迈进了两步,一副你能拿我怎么样的模样!
李从新和李苗月都被气的不行,但是也不敢真的闹出人命来。
徐氏越发的得意:“怎么的?你们这样的有钱有势的人家,也怕我一身鲜血洒你们门口?”徐氏现在的状态,连张大牛这个亲儿子看着都犯怵,又不敢阻止。
李福月冷着眼盯了她一会儿:“这就是徐大姐想要的吗?那福月也只好成全了。”
徐氏懵了,这是什么意思?什么成全?李福月想干嘛?
李福月没有给她思考的余地,转身回了房,过了一会儿,拿出了自己许久没用过的弓箭来,不管路人们倒吸一口凉气的震惊表情,李福月挂着满脸的笑容:“哎呀呀,很久没有练过了,可得认真点儿,要是一不小心失了准头,那可就……”李福月轻飘飘地看了徐氏一眼,“那可就不止流一点血了呀。”
那轻飘飘的眼神,看得徐氏毛骨悚然,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李福月向前走,她就一个劲儿地向后退:“你、你想干什么?李福月,我可警告你……”嘴唇嗫嚅了半天,也没有说出个什么狠话来。
“我要做什么?我这不是在帮徐大姐你的忙吗?”李福月笑嘻嘻的,“不是徐大姐你自己说的想要一个痛快吗?那我就给你这个痛快,你放心,我下手快,不会很痛的,这一辈子呀,眼一闭不睁那就结束了,你们说是吧?”
李家的人本来看到李福月将弓箭给提了出来,还有些担心会闯祸,但是现在看她转过身来,朝着他们眨了眨眼睛,他们便知道这是李福月在演戏呢,当下也配合她。
李从新故作惊慌:“三姐,你可不要冲动呀,这可使不得。”
徐氏还没有来得及松一口气,就听到李从新又在说:“姐,你这都多久没有用过弓箭了?恐怕力气不太够啊,不如就让我来帮忙吧?我虽然准头不行,但是我力气足啊,再说了,你看这箭利的哟,就算没有射准,那就是疼一会儿就完事儿的事情嘛。”
说着,还真的将李福月手里的弓箭给接了过来,微微眯起眼睛,直直的对准了徐氏:“徐大姐,你可别动啊。动了的话,可就没有痛快可言了。”徐氏现在已经傻了,整个人脑袋里一片混乱,她眼睛盯着那还闪着光的箭隼,牙齿都开始发抖了,伸出双手挡在胸前:“别、别冲动,我道歉就是了,刚才是我说来玩儿,我还活得好好的,要什么痛快。”
李从新挑了挑眉头:“原来是这样啊,我本来还想着,要是徐大姐真的是想不通,那不如就让我来送徐大姐一程,但是既然徐大姐已经想通了,那就没办法了。”李从新将弓箭交还给李福月。
李福月笑眯眯的:“既然徐大姐已经想通了,那我们就能按照正常人的思路,来好好谈谈了?”
徐氏一张脸已经没了当初那嚣张的气势,将张大牛往前面一推:“没有点眼力见儿的臭小子,还不快点道歉!真要你娘我死在这儿你才满意是吧?”刚才那么危险的局面,自家的傻儿子就这样呆呆的在旁边看着,都不知道上来阻拦一下的,真是白疼他这么多年了!
张大牛也是委屈,他刚才都给吓傻了好吗,这时候被他娘一推,张大牛走到佑夕和景志面前,声如蚊呐:“对不起。”
佑夕和景志对视一眼,她还在记恨自己可爱的小荷包呢!佑夕鼓了鼓脸颊:“哥哥,你有听到蚊子叫吗?”景志会意,摇头又点头:“听着不像是蚊子在叫,但是声音小的跟蚊子叫声也没啥区别了。”
张大牛只好又重复了一道:“对不起,我知道错了!”这次比起刚才的声音可大多了。
“我没有原谅你,对于你抢钱的行为,我还是很讨厌,但是这次我就不跟你计较了。”张大牛和徐氏都是齐刷刷的松了口气,徐氏带着张大牛回家的时候,觉得躁得慌,她觉得每个人的眼神看在她脸上就跟尖刺一样。
这件事,徐氏丢了人,自然是死守着,不想将这件丢人的事情传出去,但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她越是想要瞒着,结果就越是瞒不住,到最后,不仅是街坊邻居在谈及这件事,甚至还传到了说书先生的耳朵里,讲这件事给编成了书,到最后,半个城的人都知道了,徐氏是如何后悔,暂且压下不提,先来说说,城里茶馆里,偶尔也有人提及此事。
正堂里,说书先生正在眉飞色舞地说起:“且说那双胞胎的亲娘,见此妇人如此不知好歹,心下一怒,就拿出了杀手锏,这杀手锏不说是什么多大的杀伤性,只是一些淡紫色的蝴蝶……”
台下的茶客也谈的高兴:“你说这妇人,怎么的这般贪得无厌?”“唉,这妇人贪婪不假,但是这外面的情况确实麻烦,就今天,咱盘鸣城又来了不少的难民,粮食都快不够了呀!”话引到了叛军的身上后,茶客们都叹了口气,还要再说什么时,就听见外头一阵接着一阵的喧闹声响。
茶客们都是好奇,连说书先生都停了下来,朝外头张望着。众人只见街道上乌泱泱的人群,都在朝着一个方向奔跑着,密密麻麻的一片,看着像是黑云压境一般,茶客们都目瞪口呆:“这是怎么回事?这些人都在跑什么?”虽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脑袋发育完全的人都看得出不是什么好事。
其中一个茶客看到了人群中一人,忙叫道:“媳妇儿,媳妇儿,你在这里干嘛呢!”人群中的女子一见他,就急了:“你还问我呢,这该我问你才对!你还不快跟我们一起跑!听说县衙那边有一伙乱军,逢人就杀,现在还沿着街道过来了,你还不快点跑!”说着,那女子就过来扯着丈夫的手,两人疯狂逃窜着。
茶馆也跟着乱了起来,强行融入到奔走的人群之中,叫喊声哭喊声四处都是,整整一条街都被堵死了,比起四年前的情景有过之而无不及。
李家的院子只是挨着盘鸣城,顶多算是个城郊,所以骚乱并没有传到李家院子,但是空气中那股子紧张的氛围却是传过来了。一些早上去过城里的人家,下午回来就闭门不出了,甚至有极度害怕的人,直接收拾了家里的粮食,打算往山上躲。李家自然也感受到了这个氛围,彼时李福月正在院子里,试图在李芽月的指导下,修复佑夕很宝贝的那一只小荷包。
午饭过后,她就觉得心里头有什么东西悬着,很是忐忑不安,按理说,今天午后她没有出门,就该是城里店铺那边派人过来跟她传递一些生意上的信息,结果午后过了三刻,还没有人过来,这是以前从未发生过的事情,店铺运行的人都是李福月亲自挑选出来的,很是认真负责。
心里头本就悬着的那股不安瞬间就扩大了。李福月放下了手里正在摆弄的针线活,倒是让李芽月心里疑惑:“怎么了?小妹?”
李福月摇了摇头,神情是难得的凝重:“也不知道是不是我想多了,我总觉得情况不太对劲儿。”
李芽月也跟着神情一紧,她知道自家妹子总是很敏锐,而且倘若不是真的有什么事,她也不会这么说。李福月走到院落门口,将原本掩着的木门给打开了一道缝:“大姐,你有没有觉得今天过分安静了?”
“安静?”李芽月闻言闭上了眼睛,细细的去听,此时的确是安静,她本身就是个喜静的人,之前也没觉得这安静的氛围有什么奇怪的,但是听自家小妹这么一说,李芽月察觉到了异常。
安静本身没有什么奇怪的,但是安静过头了可就不是什么好事了。
“坏了,”李福月突然喃喃道,“阿姐,你快去将家中还睡着的人都叫醒,孩子就算了。”李芽月点点头,立即起身去叫人了。院落里,小黑本来睡得好好的,这时候却突然醒了,先是有些焦躁不安的原地走了两圈,后面就朝着院落门口龇着牙齿,声音听着可怖,而它脑袋朝向的地方,一道飞鸟从林中惊起,一切的一切,都在昭示着一场变动。
李家的大人们都陆陆续续醒了过来,独有李苗月与陆原不在,今上午两人就进城办事去了,现在都还没有回来。在叫醒家里人的时候,李芽月就简单地将情况说了,李树先走出来,望着远处一脸担忧:“恐怕是城里出了事儿,我现在担心的是你二姐和小原哥,到现在都还没有回来啊!”
李福月担心的也是这件事。
她心一横,将弓箭给取了出来:“爹,娘,你们别担心,我去城里一趟,很快就回来。”李树等人就想要拦着她,李福月却道:“爹娘,你们不必拦我,你们也知道,我很少做没有把握的事儿,我这也好猜想城里问题不大,才敢去这么一趟,再说了,我打不过的还能躲不是?而且我武力这几年也在锻炼,可不是别人两三下就能打趴下的,你们便好好的待在家里头吧,有小黑在,我也放心几分。”
李树等人也没了理由接着拦,李福月从马棚牵出一匹好马来,直接跨上去,拍马前行,结果还没有走出家门几步,远远就看到一架马车疾驰过来!
李福月定眼一看,心中就是一喜:“二姐!小原哥!”
那坐在马车外头的,可不就是陆原和李苗月吗?此时两人看着有些狼狈,但是好歹看不出外伤。李苗月看到李福月也是高兴:“福月,我们可算是活着出来了!你现在这是要去哪里?现在还是先不要往城里去了,城里乱着呢,我们都是还不容易才出来的。”
李福月的心经历了一紧一松,这时候只觉得浑身乏力:“我这时候出去,不就是为了来城里找你们吗?罢了,先进屋再说。”
第159章山神庙
陆原和李苗月进了屋后,本来一直躲在屋子里的知微见了,小心脏也跟着放下了。
她突然跑出来,将爹娘抱了个满怀,在李芽月叫人的时候,她就已经醒了,但是怕大人们担心,所以只是悄悄地躲在门后听着大人说话,她虽然年纪还小,听不懂她们在说些什么,但是她也听出了她爹娘没在家,现在有危险。
现在见到爹娘都平安的回来了,小知微一直悬着的心放了下来。
“阿娘,爹爹,知微好担心你们。”小知微抱着李苗月的腿撒娇李苗月无奈,将知微给抱了起来安慰:“知微,别哭了,爹爹和娘亲这不是好好地回来了吗?”
小知微眼泪巴巴:“我才没有哭呢……”白澈这时候也醒了,手里还拿着一本书:“你先把眼泪擦了,再来说没有哭的话吧。”小知微悄悄地将眼泪擦去,还在嘴硬:“反正我没有哭。”
两个小孩这么一闹,原本空气中那种紧张的氛围也得以缓和一些。李福月仔细的打量着她二姐和二姐夫,刚才在外面情况紧张,还没有来得及仔细看,现在看起来,虽然没有什么外伤,但是属实是狼狈,李苗月的头发都是乱的,衣裳就更不用提了,两人的衣裳都是脏兮兮的。
李苗月也注意到了李福月的目光,无奈的扯了扯自己的衣裳,叹了口气:“你们别看我们这么狼狈,能够从城里出来可是不容易,没有受伤都是万幸了。”
“你们快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李树有些心急。
“爹,你听我慢慢说。”
一行人围坐在堂屋里,于氏已经端上了热茶上来,李苗月喝了一口,方才缓了过来:“今天上午进城的时候,一切都还是好好的。结果快到午饭时分,街上就闹了起来,刚开始谁都没有当回事,后来一打听,原来不知为何从城门口进来了一伙叛军,直直的朝着县衙来的,而且杀红了眼,不少人都遇害了,街上的人一听,哪里还放心得下来,都争着想跑……”
陆原接着补充:“我们当时在鸣凤楼的二楼,倒是没有被挤在人群里堵着,但是下楼的路却是被堵死了,到后头,那木梯子没有受住重量,直接塌了,就更不好下楼了。我们便将楼里的布匹缠了缠,捆成了一条绳子,这才借力下了楼,所幸我们去的时候将马车绑在了隐秘处,才不至于被人拐走,经过一番波折,好不容易才逃出了城。”
屋里人听了,都沉默了半晌。
李福月微皱着眉:“那县衙的叛军又怎样了?”
李苗月又叹了口气:“说起来也是可怜,县衙的叛军其实很快就被护城军拿下了,但是人们逃的太过慌张,反倒出了不少诸如踩踏一类的事件,死伤颇为惨重。”这让人如何不难受?那些慌忙逃窜的人们,若是停留在原地躲着,说不准就不会出现这么惨烈的伤亡情况了。
“只是叛军怎么会潜入城里呢?”于氏有些忧心忡忡的问道。“这个我们就不太清楚了,县衙那边都还在查呢,该不会是混在那些入城的灾民一起进来的吧?这几天人来人往的,想要乔装成灾民混进来,也不是什么很难的事情。”
两天时间过去,城里却依然没有恢复平静,县衙门前一片狼藉,甚至还有凝在地上的鲜血未能被擦去,让经过这里的人都能感受到当时现场的混乱,每个人都提心吊胆的。县太爷也是焦头烂额的,每天带着白师爷到死在叛军刀下或者死在人群践踏中的受害人家中慰问,短短几天下来,连脸都瘦了一点。
而李福月也清晰的感受到了城里的那股不同寻常的气氛,好似乌云逐渐逼近,使人越发的压抑起来。这天夜里,李家其余人都已经沉沉的睡去,而李福月依然在案前练着字,她已经好久没有这样静下心来练字了,李福月的字极为秀气雅致,一撇一捺都是雕琢的痕迹,看她写字是一种享受。
她抄完了两首诗后,将狼毫放下,朝着门口看过去,两道身影正好被月光照耀出黑影,打在门上。
李福月道:“进来吧。”
门被轻轻推开的声音传来,门后的两人迅速走进来,发出的声音近乎于无,一男一女,一高一矮,两道身影恭敬的站在李福月面前,这正是周渡生离开之前交给她的暗卫,除开守在李家的贴身暗卫以外,其余的暗卫平日里在外查探消息,若不是紧急情况也不会出现在李家。
“说吧,有什么情况?”
“回夫人,现在城外看似乱成了一团,但实际上背后的势力有迹可循,一是盘鸣城县衙的护城军,第二则是叛军的探子进城来打探消息的,第三股势力却是很模糊,他们行事极为小心,并没有露出什么马脚,目前也不知道他们目的是什么。”
那名女性暗卫又道:“值得肯定的是,这些势力都不是朝着我们来的,就算是与我们作对的,那也是敌在明,我们在暗,目前奈何不了我们,夫人不必太过担心。我等定会护夫人和公子小姐安全。”
李福月点点头:“有你们在,我也放心很多。”
不管局势怎么发展,她也一定要保住自己的家人。
李家的孩子比起其他人家的孩子更加自由几分,往日里很少被限制出行,但是因为情况特殊,几个小孩子都被家长下了门限,不许到处乱跑,几个小孩也是听话懂事儿的,知道现在情况不对劲,也不出去玩,而幸运的是李家的孩子多,就算是待在院子里玩,几个小孩儿也玩的起劲儿。
这期间,李福月去了一趟城郊,结果就遇上了事儿。
明明出门的时候,天气都还是好好的,是难得的冬日暖阳,结果李福月来到城郊后,刚处理完了事儿,天气就黑沉下来,一股子风雨欲来的气息。没过多久,狂风骤起,如小儿拇指那般大的雨滴径直垂落下来,渐渐的在泥地上形成一滩泥泞,大大小小的雨滴在其中胡乱地打着,很快就形成一片小水滩,坑坑洼洼的,很不好走路。
李福月在雨刚起的时候,先是到了一处林子躲雨,但到了后面,这雨渐渐的有倾盆之势,知道林子也躲不了多久,又怕会生雷,便想着林子边上有一座山神庙,虽然已经破败许久,但好歹能进去躲一躲。
李福月寻着记忆向林子边缘走去,远远看到了那破旧的山神庙,赶紧快步走进去,虽说山神庙的房顶破了一个大洞,但是面积足够大,大部分地面还是干燥的,李福月进去之后,随便选了一个干净的地方,坐下来等着雨停。
只是,一股血腥味突兀地传来,李福月一开始还以为是泥土被雨水翻起的泥腥味,但是血腥味越来越重,李福月已经没有办法忽视了,一股凉意随着寒风涌上她的脊背。
李福月咽了口唾沫,捡了一根棍子,朝着气味传来的地方走去,很快她从那个方向听到一声短促的痛呼声,这声音不算大,像是被人刻意的压了下来,但是发出声音的人,显然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去控制声音大小了。
越往前走,血腥味就越发的浓重,绕过两个并着的柱子,李福月终于看清了眼前的情景,一个头发披散着的女人躺在柱子后头,她满身满脸都是淋淋的汗水,女人瞪着眼睛,嘴里咬着一件软布衣裳,原本华贵的面料这时候已经被女人给咬的满是褶皱,李福月丝毫不怀疑再这样下去,这块软布会被女人生生的咬出个洞来。
女人身上用一块麻布遮挡着,那浓重的血腥味就是从麻布下面传出来的,而麻布被女人的肚子高高的撑了起来。
很显然,这个年轻的女子临产了。
可是此处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又没有其他人在,女人的境遇十分危险。
当看到李福月的那一刹那,年轻女人的眼里闪过了恐惧和惊慌失措,只是她现在已经没有力气反抗了,身体的疼痛已经耗费了她所有的意志力,年轻女子眼泪止不住的流淌。
李福月微皱着眉头蹲了下来,想要查看产妇的情况,也不知道这年轻女人哪里来的力气,竟然一挥手将她伸出的手给打开了,看到产妇眼中的惊恐情绪,李福月正色道:“你怕我会害你?这也正常。但是现在你没有别的选择了,让我帮你,你还有活命的机会,你要是不让我插手,你多半是活不下去的,就连你肚中的孩子,恐怕也悬。”
年轻女子眼中怀疑和警惕还没有撤去,但是已经不像刚才那般的抗拒,李福月趁机将手搭在了麻布上面,此时年轻女子的宫缩已经很剧烈了,李福月皱紧了眉:“你的情况比我先前想到还要严重一些,孕期到底吃了什么好东西来补身体,胎大难产,这样下去,孩子就得闷在肚子里头出不来。”
“救……救……”年轻女子艰难的说出这两个字,这已经耗费了她全部的力气,她眼前止不住的发昏,眼睛却是紧紧的盯着李福月,那眼中满是深深的恳切和请求。
李福月阖了阖眼眸,再次睁开时,就已经坚定起来:“尽力一试。”
山神庙外风雨大作,偶尔有雨丝飘落进来,寒气对于产妇来说本就伤身,更不用说偶尔还有雨丝打在身上了,李福月一咬牙将孕妇抱了起来,往山神庙的正中心走,那里避开了屋梁上的破洞,又不用担心有雨从外面刮进来。
产妇的情况看着很不妙,李福月一边跟她说着话来吸引她的注意力,一边将手搭在产妇的肚子上。
她怀的头胎就是双胞胎,比起一般孕妇来说更加的难生,于是在生产前,曾经专门向稳婆学习过这些生产的知识,她记性一向很好,到现在还没有忘。
这名产妇之所以难产,一是产妇自身看着就是个矜贵人,想来是养在深闺大院的,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孕期摄入的营养又过于丰富,导致胎大。至于第二个原因,则是胎儿胎位不正,前者李福月是半点办法也没有,后者她还有回旋的余地。
李福月将双手搭在产妇肚子上,学着以前稳婆教给她的法子,下手正胎位,这无疑是一个痛苦的过程,产妇的叫声都比方才更加的惨烈,李福月自己承载的压力也不小,汗水一个劲儿地顺着脸颊和脖颈往下流,她也不顾不得去擦一擦。
在生产中,胎儿的头是最为脆弱也最为重要的部位,想要顺产顺利,胎儿的头先露出来就是最为合适的,但是此时的胎儿却是前额先露,这就是胎位不正的表现,极容易难产。
万幸的是,额头先露和头先露区别较小,是可以及时调整过来的,要是是脚先露,那她就真的是束手无措了。
经过一番正胎位的手法,胎儿的头终于到了正常轨道,接下来就要顺利得多了,产妇的宫缩已经极为剧烈,只要产妇配合着宫缩发力,胎儿大概率能顺利出生,但是现在的问题是,产妇此前已经被折腾的没了力气,李福月看着产妇乏力的脸,愈发的着急。
“胎位已经正了,现在已经看得到头了,你不能这个时候放弃啊!你坚持住,孩子和你都可以平安的,我保证!”就连妇科圣手都不能打包票,她一个半吊子又能保证什么呢?但是现在她得给产妇信心才行。
听了李福月的话,产妇原本有些涣散的眼神又重新聚拢,眼泪珠子不住地往外掉,她紧紧地咬着嘴里的软布条,就差没有磕断牙了,产妇终于恢复了信心和一丝力气,艰难的配合着宫缩发力……
许久,在风雨中,属于新生儿的哭闹声划破了原本淅淅沥沥的雨声。当听到孩子的哭声之后,产妇终于松了一口气,身子一瘫倒,直接陷入了昏睡之中。
抱着那湿乎乎,黏唧唧,跟小猴子小老头一样的新生儿,李福月却是也跟着流出了眼泪来,她先确认了产妇的情况,见她只是昏过去了,才狠狠松口气。用随身带着的刀锋澄亮的匕首割断了母子相连的脐带。
虽然没有产后大出血,但是产妇现在的情况也不算好,得吃点东西补身体才行。李福月把自己的里衣脱下来,将新生儿包裹住,放到了母亲的身旁,自己则是拿着匕首,打算到附近找一点能用的草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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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产是很复杂很辛苦的事情,我随便写,你们随便看,别当真
第160章小水水
李福月冒着雨出去了一趟,也有所收获,山神庙旁边就是一座林子,虽然谈不上有多少草药,但是仔细找找,还是能够找到需要用的。
李福月将采来的草药就着雨水洗了洗,又将山神庙里残存的破烂瓦罐收拾出来,接上了雨水放到一旁备用,自己则是拧干了衣裳上的水,将手给擦干燥后,将打火石给摸索出来,费了好半天的劲儿,总算把火给点上了。
一边烤着火,一边将草药给放到接好的雨水里给煮着。
虽然流程简单粗糙了一点,但是能够有点儿用行,总比没有强吧?婴儿却还在嗷嗷的哭着,李福月都担心他哭坏了嗓子,抱着他哄了好一会儿,婴儿才消停了几分。李福月心里明白,这是他肚子饿了想要喝奶呢,但是现在他母亲还昏睡着,又是这样的荒郊野岭的地带,哪里有奶水来喂他?
待到草药快要熬好的时候,新生儿已经哭了两轮了,李福月也查看产妇情况三回了,那刚生产完浑身乏力的女子总算是悠悠转醒。
产妇的脸没有半点血色,被汗水打湿的额发还凝在额头上,李福月也给她擦过,但是很快就又被打湿了,看得出产妇睡得也不怎么踏实。
产妇醒过来后,还有些茫然,先是下意识的去摸自己的肚子,发现原本高高耸起的肚子,此刻却已经瘪了下去,产妇的脸一瞬间面无人色,惊惧布满了整张脸,但是随着意识回笼,她才明白了现在的情况:“孩子,我的孩子……”
当看到那只皱巴巴的红皮猴子时,产妇的眼泪流下来了,她捂着嘴巴,想要去抱,又怕自己没有力气抱不动,就这样呆呆的看着新生儿,过了一会儿,又哭又笑的说:“这孩子,怎么长得像猴子一样?”
李福月囧,虽然她也是这样觉得的,但是作为亲妈都这样说,是不是不太好啊?
说完这话,新生儿又开始嗷嗷得哭,产妇求助般的看向李福月,表情满是惊诧:“恩人,刚出生的孩子,就已经听得懂人说话了吗?”
李福月失笑:“哪有这样的情况,孩子只是饿了,想吃奶呢。”产妇连连点头:“哦!哦!”她手忙脚乱地想要将孩子给抱起来,但是实在是没有力气,最后是李福月抱着让她喂奶的,新生儿喝了奶,总算是不再嗷嗷地闹腾了,李福月和产妇都松了口气。
李福月将瓦罐里熬着的草药给取出来放到温热,递给产妇:“他喝饱了,现在该你养养身体了。”产妇又是一番感谢,才接过来喝了。
喝过了草药,又歇了一阵,产妇气力明显更足了,她眼神柔和的看着正在砸着小嘴的孩子,身上被母性的光辉所笼罩着,产妇生得一副上好的模样,面容皮肤也是白皙细嫩的,一看就不是寻常人家的妇人。她又呆呆地看了孩子一会儿,才想起了来问:“对了,恩人,这孩子……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
李福月回道:“是男孩儿,这是脐带,你且收着。”
得到答案的产妇却是愣住了,她接过脐带后,又伸出纤长的手指拂过新生儿浅浅的发旋,嘴中说着:“也好,也好。”但是脸上却分明流露出了一种名为悲伤的情绪。
难道这女子是想要女儿到了一种偏执的地步?不然悲伤什么呢?李福月又不由得想,她可是有佑夕的呢。
正胡思乱想着,产妇却突然站了起来,直接向李福月跪了下来,随后盈盈一拜:“这一拜是为了谢恩人对我们母子二人的救命之恩。”说完,又是一拜:“而这二拜……是为求恩人收留我幼儿!”
这一出将李福月给弄懵了,当即去扶产妇:“你这是做什么?你刚生产完,身子还虚着呢,再说了,让我收留你幼儿又是何意?”
产妇忍了忍,还是没能忍住眼泪:“我儿若是女孩儿,我还能带着她回家,但我儿是男孩儿,我绝不可带他回去,否则……于他,只会是死路一条。”
李福月下意识的想问为何,但是话到了嘴边,还是咽下去了,一是她即使问了,对方也不一定会作答,二是她隐约有了点猜测,这件事事关重大,她必须好好思考。
产妇却是从长袖中拿出一物来。
那是一块玉环相扣的玉佩,没有挂上流苏作为装饰,但是通体玉质剔透,入手温热,是难得的暖玉,足见其价值连城。产妇从中间一摁原本完整的玉环随之化作两块半圆环,产妇将两块都交给李福月手中:“小女子也知我的要求太过冒昧,但是我却不得不提,恩人救了我母子二人性命,而此时我能信任的,也只有恩人了。待到我日后,必来寻回幼儿,报答恩人。不管恩人愿不愿意,此家传玉佩都赠予恩人。”
说完,产妇长长一拜:“这三拜,是谢恩人心思灵巧,为我熬制汤药,复我元气。”
李福月抬头望了望山神庙外的雨幕,远处重山云烟寥寥,她叹了口气:“你且起来吧。”
产妇犹豫一阵,最终还是站了起来,看着李福月:“……恩人?”
李福月良久放道:“我同意了,在你找来之前,我会将其视为亲子相待。”产妇激动的热泪盈眶:“多谢恩人!”说着又要拜倒,被李福月勉强扶住了。
当这场大雨停下时,那虚弱的产妇最后看了一眼熟睡着的幼儿,随后狠下心肠,离开了此地,大雨冲刷着痕迹,加上李福月费心遮掩,山神庙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只是来时,李福月孑然一身,离去时,她手中抱了个吃饱喝足后熟睡着的新生儿。
等李福月回家的时候,睡醒的小孩儿又开始了小声的呜咽,到后面就又变成了嚎啕大哭,李福月连忙哄他,只是李家的人却也被孩子的声音吸引了过来。
“哪里来的孩子哭声啊?”“走,去看看。”李树和于氏先走出李家的院子,一看到李福月,还没有来得及高兴,就看到了她怀里抱着的孩子。
“福月,你可算是回来了……诶,这孩子是?”
“说来话长。”李福月抱着怀中的孩子,先进了屋子。李苗月和李芽月这时候也在,看到这个明显是刚出生的孩子,都是一脸震惊。“福月,这孩子……”李福月回来时就已经想好了说辞,将大致的事情说了:“我在那边的山神庙里,看到一个孕妇难产,身边就我一个人,孕妇将孩子生下来之后,就因为失血而死,并将这孩子托付给了我,说是家里人不会善待他,我在旁边守了会儿,后头来了两个人,将孕妇的尸体抬走了。”
李家人都听得很是惊呆,于氏抚着心口:“竟然还有这样的事,福月,幸好你当时没有被发现,否则你估计也得出事。至于这孩子,能有这么一番造化,想来跟我们家是有缘分的,新生的婴儿得喝奶才行,咱们家虽然没有刚生完孩子的,但是附近人家还是有的,我们出营养钱,让这孩子跟着喝奶,也养得活。”
于氏很是喜欢小孩儿,又可怜这孩子刚出生就没了生母,就更加心疼两分,这时候抱着婴儿慢慢地哄着。
李苗月也凑了过来,不敢伸手去摸,在旁边看着:“对了,这孩子有没有名字的?”
那产妇怕会愈发舍不得,根本就没有告诉李福月孩子的乳名,李福月摇摇头:“还没有名字。”
取名字这件事就让屋子里的人挂心起来,李苗月对于给孩子们取名字很是热衷,此时看了看外面院子里的水坑,灵光一闪:“都说贱名更好养活,要不就叫水水吧?反正是乳名,不用太讲究,水水这名字不是多金贵,但是好听啊,而且这孩子出生这一天,下了这么大的雨水,倒也应景。”
李福月笑了笑:“这名字好是好,但这孩子是个男孩儿,取了个女孩儿的名字是不是太秀气了些?”李苗月微微瞪大眼睛:“啊?是男孩儿?我还真没看出来,这孩子生的这般秀气,我还以为是个女娃娃呢。”李苗月又沉思一会儿:“但我觉得,虽然是男孩儿,水水这名字作为乳名,还是可行的,水水,水水,多好听啊。”
李福月笑笑:“我也觉得这名字好,那就这样定了吧,水水?”说着,轻轻地戳了戳水水的小脸蛋儿,这孩子本来就没有睡熟,小眉头一皱,就又要哭,被李芽月好一番哄住了,李福月吐了吐舌头,小家伙,还是我帮你接生的呢。
小婴儿总是少吃多餐,李福月将孩子安置好之后,就出门去找周围人家有奶水的妇人了,被找上门的人家都有些惊讶,要不是李福月是这附近的熟面孔,估计会被告官。李福月找好了三家,都谈妥了价钱,一个月给这些提供奶水的人家五两银子,本来不愿意的人家也欣然同意了,对于她们来说,每天多挤一些奶水,就能得到一个月五两银子,都够一家人吃个大半年了,这简直太划算了。
水水的吃奶问题就这样解决了,但是作为新生儿,极为的脆弱,而且这几天时不时就是阴雨绵绵,婴儿的保暖问题就变得严肃起来,所幸李家冬天出生的孩子可不少,对于孩子保暖这一方面有很多的经验。
李家的一众孩子对于这个突然到来的小婴儿,都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佑夕尤其的兴奋,这下她终于不是最小的了!佑夕撑着下巴,看着熟睡着的小弟弟,笑的一脸天真:“水水呀水水,你可要快点长大呀,等你长大了,姐姐就可以带你去玩了,姐姐知道很多好玩的事情哦!像是堆雪球,躲猫猫,都可有意思了呢!”
佑夕第一次自称是姐姐,这会儿一张脸满是笑意,心中也十分的满足,终于来了个比她小的,可以叫她姐姐了。
知微却是皱着眉头看着摇篮里的小婴儿:“他可真小只,而且好爱睡,我都没有看见他醒着的样子呢。”李福月守在旁边,闻言笑着说:“幸好他还睡着,要是醒了,可就不得安宁了。”白澈今年八岁了,身量也长得快,脸上还带着些婴儿肥,微微鼓了鼓脸颊:“这是你的孩子吗?”
这孩子提的问题总是这样,突然中带着些可爱。
李福月在白澈脑袋上揉了揉:“暂时来看,他是我的孩子。”白澈点了点头:“我明白了。”
明白什么了?小孩子的世界真是难以捉摸。两人正说着话,那边佑夕和景志扒在婴儿摇篮上看着水水,结果佑夕一个没站稳,手在摇篮上一晃,摇篮就这样疯狂摇晃起来,李福月心想,坏了。
果然,她的直觉是正确的,随着摇篮的晃动,里面本来熟睡的新生儿被惊醒了,紧接着就是一道嘹亮的哭声。
“哇哇哇——”佑夕带着歉意的看着自己的小手,很快她的手就移到了耳朵上面:“呀,他好吵呀,他嗓门可真大。”李福月没好气地拍了拍佑夕的肩膀:“你也不想想,是哪个小魔头把他吵醒的?”
佑夕吐了吐舌头,试图装作听不见:“阿娘你在说什么呀,弟弟太吵了,我没有听清你说的话,我还是出去玩吧,哥哥,我们走嘛!”说着就将景志牵着,往院子里跑。
剩下的白澈和知微都是彼此的玩伴,见佑夕和景志跑了,他们也跟着出了门:“你们等等,我们一起玩。”
待四个小孩儿都去了院子里玩闹,李福月将还在哭闹着的孩子抱起来,抱在怀里轻轻走动:“好啦好啦,乖,阿娘在这里呢。”
李福月不算是很擅长哄孩子的,但是声音柔和起来,却带着一种能够让人安心的魔力,怀里的孩子渐渐的不再哭泣,刚吃完奶,身上还带着奶香味,看着也不像刚出生时那么红通通皱巴巴的,逐渐变得白嫩起来,极为可爱,李福月最是喜欢奶呼呼的孩子,见状心都软上几分。
水水的到来给李家带来了欢乐,但是这段时间,城里可就没有李家的那种安然的氛围了,首先爆发的,就是一场粮食危机,如李福月此前所预料的那般,城里的粮食一天一个价位,成倍成倍的上涨,这种上涨的趋势,自然是引起了人们无限的恐慌,抢购粮食成了城里随处可见的场面。
第161章博弈时
城郊和家里有农田的要更容易过活,但是城里更加艰难几分。
有富贵人家高价囤米,大肆收购,很快市面上流通的粮食越来越少,到街上去看,在外面晃悠的,都是出来寻找粮食门路的,大多数人都是愁眉苦脸。
“大老爷,你行行好,让我买一点粮食吧!我爹我娘都两天没有吃粮食了,我媳妇还在坐月子啊,饿的奶水都没有,大老爷,你可怜可怜我们吧!”
一个瘦削的年轻男子衣衫破旧,上面甚至还有几个脚印,估计是在哪里求米被人给打出来了,此时他双膝跪地,面色恳切的看着面前肥胖的老男人。
被求之人衣衫华贵,是城里最大的米商赵富,在叛军围城之前就得到了消息,随后大肆收购米粮,家里堆积的粮食充盈了库房。
赵富揪着胡子:“要买米,当然可以啊。拿钱来就行。”
年轻男子脸上立刻露出了看到希望的明亮眼神,他手指哆嗦着从胸口取出一个脏兮兮的小钱袋:“大老爷,我带了钱来的。”说着将钱袋打开,递到赵富面前。赵福用手指勾上了钱袋的绳索,往里头一看:“二两银子?”
年轻男子连连点头:“是啊,二两银子,大老爷,这已经是我们家的全身家当了,我们也不买多,就要十斤粮食,能够让我们撑过这段时间就成!”二两银子要是放在平日里,可以买一百多斤粮食了,绝对只多不少,而现在年轻男子只想要十斤粮食,足以见得其实在是没有办法了。
赵富听了之后,那双小眼睛都瞪大了点:“十斤粮食?你怎么不去抢啊,知道现在粮食有多金贵吗?还想要十斤粮食,做梦吧,我最多给你一斤四两!”
一斤四两?这哪里够一大家子人熬过这段时间啊!这可是他的全身家当啊!年轻男子的脸上满是恳求:“大老爷,求您行行好,多给我一些吧,我全家的钱都在这里了啊,没有粮食吃人是会饿死的啊!我上有老下有小,媳妇还在坐月子,都已经饿的没有力气了呀!”
赵富狠狠一皱眉,将钱袋子往年轻男子脸上一扔:“你跟我在这里鬼叫什么?不买就滚,要买最多一斤半!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年轻男子一抬头,脸上已经多出来一个红印子,他眼里满是恨意。赵富被吓了一跳,身后的狗腿子已经凶狠的挡在前面了:“你想做什么?”说着,举起了沙包般的拳头。年轻男子带着恨意,将钱袋子收好离开了。
赵富这才松了口气,刚才可真是吓人,他还以为那个穷酸货要冲上来打人了,等回去之后可得抓紧时间多招几个打手才行!等到赵富回到了自己的商行时,里面已经等着了一个人。商行的掌柜连忙迎了出来:“老爷,你快去看看吧,就在茶室坐着呢!”
“说的什么前后不着调的,到底是谁来了都说不清楚吗?不会说话就滚回去,我可不想多养一个废物。”掌柜的擦着汗,是城东李家商行的东家来了!”赵富的步伐停了一下:“李家商行……李福月?那个小娘们儿?”掌柜连连点头。赵富冷哼一声:“都说同行是冤家,她不在家里头守着她家的粮食,登我赵家商行做什么?我到要看看她要做什么鬼把戏!”
说话间,已经到了茶室,赵富脸上的表情也换了副面孔:“哎呀,李老板,今天怎么有空来我这地界看看了?要知道李老板可是出了名的无事不登三宝殿啊。”
茶室里怡然自得的女子,正是李福月。李福月淡笑着:“赵大善人这玩笑话说的就太重了吧?好像小女子是什么唯财是举的洪水猛兽似的。”赵富皮笑肉不笑:“李老板这话说的,我当然是希望李老板时时登门的,毕竟李老板生得这样的花容月貌,看得我心情都慰贴不少啊,只是不知李老板登门是为了何事?”
这话明显就是轻佻的调戏了,跟在李福月身边的春桃眼睛都快瞪圆了,被李福月给拦了下来,李福月面色淡然而笑:“今天登门,的确是有一事。”
“哦?所为何事?”赵富眯起了眼睛,他其实不是什么自身有本事的人,都是多亏了祖上的积蓄,虽然他不善经商,但是不代表他是个纯种蠢蛋,他也是听过李福月的战绩的,一个女子,短短三四年时间,能够在盘鸣城立足,那可不是什么简单事,盘鸣城的其他商行私底下都给李福月送了个笑面狐狸的外号。
李福月将白玉瓷的茶杯端起来,并不入口,只是拿在手中把玩:“我所求之事十分简单,想让赵老板将库房中囤积的粮食,转让给我。”赵富一听就要炸毛了,幸好掌柜在一旁紧紧拉着他,他才没有直接爆发,赵富咬牙冷笑:“在下是做生意的,要是价钱合适,自然会卖,不知道李老板要出什么价钱买我库房里的粮食?”
“我知晓赵老板库房里堆积了一千多石粮食。”那就是十二万多斤啊。
赵富一惊,这娘们儿咋知道的?
李福月又道:“我出二千一百两。”
赵富当即想要暴怒,转念一想应该也不会这么离谱,二千多两虽然也是一大笔钱,但是放在往日那也就是一般价钱,最多贵上一点,还没有买粮食的本钱高,想要在这种特殊时候买这么大量的粮食,那简直是在做梦啊!难道李福月的意思是……
赵富带着狐疑试探道:“是黄金?”
李福月神色古怪地看他一眼,嘴角含着假笑:“赵老板这是在跟我开玩笑?当然是白银。”
白银?短短两句话,成功让赵富经历了疑惑,呆滞,暴怒几个状态。这下就连掌柜都觉得李福月不会做人了,在这样的时候,两千多两银子,就想要买十二万斤的粮食,这不是做梦吗?当初赵富四处收购粮食,都花了六千多两纹银呢!
赵富伸手直直的指着李福月的脸,就差没有戳上来了:“给我滚!我不差你那几个钱!”
李福月丝毫不被赵富的怒气吓到,只是问:“赵老板这是不同意咯?”
赵富都不想说话了。
李福月自顾自点点头:“我明白了,春桃,我们走吧。”春桃紧紧跟在李福月后面,生怕暴怒的赵富会动手揍李福月。
在李福月和春桃走之后,赵富在茶室狂躁的走了好几圈,随后将一把椅子给提起来狠狠摔到一边:“气死我了,这娘们儿到底是什么意思?会不会做生意啊,这是存心来膈应我的吧!气死我了!看不起谁呢!”
掌柜的擦着虚汗:“东家,你别摔东西啊,摔坏了东西还是算你的损失,这是何苦啊。”那把椅子都得好几十两银子呢!
赵富这才停了下来,茶室已经一片狼藉了,赵富喘着粗气:“掌柜,你看的书多,你来说说,这娘们儿是什么意思?特意上门这一趟,难道就是说这些屁话?”
掌柜道:“此前没有直接和李福月打过交道,但是现在看来也不是什么多厉害的人物,且不说她想要这么多粮食做什么,就说她这做生意的作风就不行啊,哪有这样做生意的,我们放着好好的大笔银子不转赚,干嘛去亏本要她那两千两银子?”
这话算是说到赵富心里头去了,他就是觉得李福月真不咋地:“我看啊,这什么李家商行的东家,也不过就是个绣花枕头,肚里没货!长得好看算什么本事?做生意又不是看脸的!以后要是李福月还想来,直接借口我不在,免得我见到她火气就大!”
“是是是,我记下了。”掌柜连连点头。
只是接下来的几天,李福月再也没有往赵家商行来了,就连从门前过都打算绕上半条街,倒让掌柜的有些摸不着头脑了,这李福月到底是要粮食还是不要粮食的?
算了,反正东家都不乐意管这件事,他凑什么热闹!现在最该关注的还得是怎么守住库房的粮食的问题,要是那些灾民闹起来,那可就不妙了!于是乎,李福月这件事就被抛之脑后了。
反观李福月那边却是热闹,时间且回到李福月找上赵家商行的那一天。春桃虽然跟着李福月过来了,听了全程对话,但还是有些云里雾里,在赵家商行的时候为了不丢面子,不输气势,春桃就憋住了没有问李福月,而这会儿已经走出了一段路了,春桃就忍不住了。
“三小姐,既然想要将赵家库房里的米给买下来,为何不出高一点的价钱呢?”她跟着李福月忙活生意,也跟着有了些见识,她是知道现在的市场米价的,两千两银子的确是一大笔钱,但是放在赵富这样的盘鸣城首富眼里,就不算是什么了,想要用这笔钱买光赵家库房的米,简直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李福月听了春桃的话只是笑了笑,说:“春桃,你且想想,用这两千两银子买到十二万斤的粮食,有没有可能。”
春桃咽了咽唾沫还是说道:“小姐,春桃也只是个丫头,不懂这些,但是非要春桃说的话……要是放在以前还有可能,是个普通的市场价,但是放在现在,那就不太可能了。”
李福月赞许的点点头:“很好,接下来接着想想,为什么我明知这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还要来走这一趟呢?明知不可能成功的事情,却来做了,难道不是浪费时间吗?”
这些春桃就听不懂了,她眨巴着眼睛,绞尽脑汁的想了好半天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最后,春桃苦恼着一张脸:“小姐,春桃实在是想不出来了,您就告诉春桃答案吧。”
李福月却神秘一笑:“其实说来,也简单的很,但是现在还不能说出来,很快你就能知道了了。”春桃好奇的眨了眨眼睛。
话说赵富那边,因为出了李福月这一件事后,赵富就将本来就高昂的米价进一步的提高了,让人们更加的苦不堪言,中间还出了好几件灾民夜里跑到赵家库房外面捡谷粒的事情,赵富加紧了巡逻,遇到有这样的,直接一顿拳打脚踢,那些饭都吃不饱的灾民哪里有力气和这些特意雇来的大块头相比,又是一番闹剧。
而开春后,随着天气回暖,粮食的价格却奇迹般的有了下降的趋势。事情的不对劲是从赵富从自己的粮食无人来买才察觉的。
赵富眉毛皱的能夹死苍蝇:“怎么回事,都已经将米价降低了不少了,怎么还是没有人来买?这群人是想要饿死都不肯花钱吗?有毛病吧!”
掌柜也是不懂啊,正用袖子擦着汗:“许是……许是今天还没有人来而已,再等等吧。”白花花的大米摆在面前,怎么都没有人心动的吗!
这时候,掌柜派出去查看消息的小厮跑了进来:“东家东家,难怪今天没有人来买东西呢!城东的李家正在开仓放粮,给城里的百姓免费熬粥呢!现在那边都排着长队了,去的人都有现成的粥喝,妇孺还能带一些回家,这样下去……”
他想说的是,有免费的现成的粥喝,谁还愿意花大把大把的钱来买米啊,但是看到了赵富那极其难看的神色,他还是将这些话给吞了下去。
“李福月,李福月!又是这个臭娘们儿,”赵富气的原地踱步,“一起赚钱不好吗,管那些贱民死活做什么!这人怎么老是来跟老子对着干!”掌柜也跟着急起来了,李福月这人果然是个不会做生意的,哪有直接白送的啊!
但是赵富向来是个没有主见的,要是他也跟着慌了,那岂不是被人一举击垮?掌柜强行振作下来,说:“东家,你也别着急,现在粮食在我们手里,说明我们才是占优势的啊,虽然李福月免费放粮能膈应我们一时,但是长此以往,李家的基业就被耗光了,而我们手里却还有粮食,不管怎么想,都是我们更胜一筹!”
赵富果真就是个没有主见的墙头草,刚才被李福月的举止吓得差点被吹倒,现在听了掌柜的话,又觉得就是这一回事,是啊,粮食握在他手里,又不会跑,李福月爱装善人就让她装去吧!到时候有她哭的时候呢!
这样的想法,却在开春之后遭到惨败,开春之后,高昂的米价,却奇迹般的降了下来。
第162章对峙中
“粮食怎么会降得这么厉害!这样的时节,这怎么可能呢!”赵富急的在屋子里一个劲儿的转圈圈,“这些人难道都不用吃饭了吗?这样下去,我库房里那么多粮食该怎么处理?”
掌柜的也是惊呆了,这粮食可是必需买的啊,前段时间那么多人上门来求他们卖粮食,怎么这会儿他们都将本来高昂的粮食价钱给降下来了,怎么还是没人来买?掌柜的尝试着跟赵富说:“东家,我们要不要将粮食价钱先给降下来?这么多粮食囤在库房里也不是个法子啊,没人买,咱们不就亏大了吗?”
赵富听了之后,只觉得胡子都要气炸了,直接推了掌柜一把:“现在降价卖难道就不亏了?我也是花了大价钱才将这些粮食给盘下来的,要是降价卖,我囤这么多粮食的意义何在?前段时间还能卖出天价呢!要是后头价钱又涨回去,那不是就亏大了吗!说不定那些贱民要的就是这种结果呢!”
掌柜的被他一推,再也不敢提出什么异议了,只好按照他说的办。
赵富思索一阵又说:“对了,你记得派几个人去看看李家商行那边有没有什么异动,我总怀疑米价暴跌是有李福月的手笔在里面的,现在想来,这娘们儿当时登门,肯定是没安好心的!”
这倒是跟掌柜的想到一边去了,掌柜连连点头:“是,我这就派人去看看。”
不同于赵家商行的冷冷清清,李家商行却是热火朝天的,掌柜的亲自带着几个小厮,怕李福月认出他们来,还特意地乔装打扮了一番,伪装成难民来到李家商行,此时,李家商行前已经排起了长长的队伍,看样子都是来买米的,掌柜带着人混在其中,顺便朝着前后左右的人打探消息。
“诶,你们知道现在的粮食多少钱一斤不?”
前后左右的人一听这个话题,顿时间热闹起来了。
“这里买的粮食可便宜了,跟以前一个价,细粮十二文钱一斤,粗粮八文钱一斤,跟灾荒来之前的价钱那是一样的。”说这话的人面黄肌瘦,但是脸上却带着一种希望和感恩的光芒,“幸好还有李家商行这样的良心商家在啊,现在什么粮食都贵,要不是有李家商行在,咱们这些穷苦人可咋过啊!”
周围的其他人都是连连点头,只有掌柜的觉得头皮发麻。
最低八文钱就能买到的粮食,在现在这样的叛军作乱的背景下,简直就是不可思议的事情!李福月这是疯了吗?明明可以提价来买的东西,居然要压到最低价来卖!这简直是不给他们其他的生意人活路啊,明明可以双赢的,结果居然要两败俱伤!自己没赚到什么,连带着他们的粮食也卖不出去了,简直就是个十足的蠢人!
掌柜只觉得心中愤愤不平,现在在他眼里面,李福月不是疯子就是傻子,总之就不是个正常人,心里正不断诅咒着李福月,突然听到灾民们的话题已经从李家商行,转到了赵家商行身上,他不由得尖着耳朵来听。
“赵家商行的东家和掌柜,简直就是畜生!”
这话一出,激起了周围人们极大的同感,纷纷咒骂起来:“是啊!赵富就是个畜生!”
“只要钱,不把咋咱们的命当命啊!”“和李家比起来,简直是一个天一个地!以后我就算是有钱也不会到赵家商行买任何东西,绝对不要给那些畜生赚钱的机会!”
“我也是,我也是!”“坚决不买赵家商行的东西!”
掌柜一听就不得劲儿了,他们只是做了生意人该做的事情,怎么就被贬低成这样了呢!他试着挽回风评:“赵家商行也没有那么过分吧?他们不是也降价了吗?”
原本正在激情讨论的人听到这话,都有些狐疑地看了掌柜一眼:“那能一样吗?赵家商行都是因为李家商行降价了,自己的东西太贵了卖不出去,才被迫降价的!而且还是贵的我们穷苦人家买不起,两百文钱一斤的粮食,我们哪里吃得起?更何况,之前最困难的时候,赵家商行仗着有粮食,趾高气扬,不知道辱骂殴打了我们多少穷苦人,这样的商行,怎么还有人帮着他们说话的!”
“是啊是啊,你要是觉得赵家商行好,你还是别在这里和我们一起买粮食了!”
掌柜的本来还想说李家商行的粮食说不定品质没有赵家商行的好,但是见众人都是义愤填膺,还是怂了:“我这不是没有搞清楚情况吗?这下我就知道哪家商行更好了。”哼,自然是他们赵家商行更好啊!
“诶,这不是赵家商行的掌柜吗?怎么有空来我们这穷地方看看了?”众人的怒气刚消下去,就听见了女子温柔的声音。
掌柜抬头一看,果然是李福月!她怎么认出来的!他出门可是特意做了一番伪装的啊!
想着,掌柜用手一摸脸,就揪下来一把胡子——他的胡子已经半挂在脸上了。
“什么?赵家商行的掌柜?”人群一听到李福月的话顿时间就炸了!
“赵家商行的掌柜来这里做什么?难道还要来跟我们穷苦人抢粮食不成?你差这钱吗?亏心钱不是已经赚得够多了吗?”
周围就有人义愤填膺的说:“他怎么可能是带着人来买粮食的啊,我看啊,这人肯定是来探听消息,好回去跟他主子通风报信的!”
“太过分了,这就是不跟我们留活路啊!”说着,就有人开始撩袖子,想要揍人了。掌柜的急的满头大汗:“诶诶诶,你们可别动手!我也不是一个人来的。”说完就看向之前自己带过来的人,结果谁料这些打手站在队伍里,表情纠结,看样子没想站出来。
“你们干什么吃的,还不快点来拦着,要是我被揍了,可没你们的好果子吃!”掌柜的开始有些着急了。
其中一个打手仍是犹豫,最后下定了决心:“这事我不管了,等我回去就将那边的活计给推了,你也别使唤我了,这点打手我不当了。一天忙活到晚,就那么一点工钱加上一点粮食,谁爱干谁干去吧,反正我是不做了!”他这话一出,原本几个犹豫着不知该怎么表达的打手都连连点头:“是,咱们不干了!不干了!这月钱少就不提了,还昧良心!”
原来,这些打手也是在饥荒到来之后,赵富临时找来的,本来就是赵富提出了可以用粮食来付月钱,这些打手都是空有一身力气,但是没什么钱,只好这样来换取粮食。
但是原本高昂的粮食现在被李家商行给压了下来,他们本来就是因为家里没有粮食才出来昧着良心给赵富当打手,现在粮食可以低价购买了,他们自然也就不愿意继续给赵富当打手了。
掌柜的气得破口大骂:“你们这些眼界窄的!也不想想当时是谁给了你们一口粮食,才让你们养活家里人的!现在居然过河拆桥,这难道就不昧良心了吗!”
其中一个打手晃了晃自己健硕的肱二头肌:“你还有脸说这话?什么脏活累活都交给我们去做,一个人当成两个人来使唤,一个月也就给点能让家里人吃饱的粮食,放在以前,一个月的月钱怎么也够一家人吃上几顿肉,现在就这样,难道还要我们对你感恩戴德吗?滚吧你!你不配出现在这里!”
掌柜被噎的半天都说不出话来:“你、你......”
周围人都是对掌柜很是不满,眼看着场面就要闹起来了,李福月适时地站了出来:“掌柜的是来替赵老板探听消息的吧?那正好让掌柜的给我传个话,我之前可是特意的找过赵老板,是赵老板不同意将粮食出售在先,我们自然也就没有谈判的基础条件了,所以小女子要做什么,也还请赵老板不要干涉。”
掌柜吹胡子瞪眼睛的:“哼,我还以为李老板是无所不惧呢!我们东家要不要干涉,可就不是我能够控制的了!”
李福月似笑非笑:“掌柜的可太心急了,我的话都还没有说完呢。我想说的是,就算赵老板不同意又如何呢?不要再做些什么滑稽又没有用的事情,这对谁都是有好处的,尤其是对赵老板自己而言,要知道,作死才是最致死的事情。”
掌柜一懵:“作死?什么意思?”
李福月压低了声音,还是笑眯眯地:“非要解释这两个字的话,我会理解为找死。”
找死。
这两个字眼从李福月嘴里出来,无端地带了点寒凉刺骨的威胁意味,掌柜的突然想起了盘鸣城的生意人给李福月取得外号——笑面狐狸。
之前只当是一个戏称,现在才察觉到了背后的深意。
掌柜瞪大了眼睛:“你这是在威胁我?”
李福月笑着:“掌柜的这说得就不够准确了呀,严肃的来说,是威胁了你们,而不只是你一个人。”
掌柜的简直惊得说不出话来,这个女人实在是太没有规矩了,她以为她是谁?掌柜瞪了李福月一眼,转身想要走的时候,一个沙包般的拳头就打在掌柜脸上,紧接着就是第二个,第三个......
“气死我了,来这里打探消息就算了,还敢这么嚣张的挑衅李姑娘!”
“就是!揍他丫的!”
“我哪里有挑衅!明明是......哎呦喂!我的脸啊!别打了被打了!”
义愤填膺的人们早就忍不可忍,将掌柜狠狠收拾了一顿,最后还是李福月等人出面,才让掌柜捡回了一条命。
鼻青脸肿的掌柜气不过,当即就去衙门报了官,结果县太爷本来就因为这几天赵家商行疯狂涨价,还指使打手欺压民众的事情苦恼,哪里愿意搭理他,连面都没有露,直接让白师爷将人给打发走了,掌柜回去怎么跟赵富诉苦传话,那就是另外一件事了。
掌柜走了,李家商行的队伍还是依旧热闹,处理完商行的事情回到家,已经是傍晚时分了,李福月和李苗月都觉得身体疲乏,但是精神却是饱满的,毕竟这一天做的事情都很有意义。
李福月回家之后,先是去看了水水,这孩子才三个多月,又早早地跟生母分开了,李家人照顾他也就格外的顾惜几分。李福月进屋的时候,水水躺在摇篮床里,正睁着黑溜溜的眼睛,盯着摇篮床上那一个小小的流苏坠子,这孩子虽然还没有足月,但是在娘胎里营养就比其他胎儿更足一些,这几个月的时间,这孩子愈发的白嫩喜人起来。
见到李福月出现在视野里,本来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流苏坠子的水水眼前一亮,咧着小嘴笑了起来,眼里满是光亮,甚至还伸出了两只小小的手,想要来够李福月的手。
但是那小手臂实在是太短了,根本够不到,水水嘴巴一瘪,很是委屈得模样,连眼眶里都蓄起晶莹的泪珠子,眼看着就要夺眶而出了,李福月见状,连忙将手放到水水面前,水水用小小的手勾住了她的手指,这才算完,已经忘了方才的委屈,开心的笑了起来,逗得李福月也想笑了:“你个小娃娃,变脸还挺快的。”
佑夕扒在摇篮旁边,好奇地问:“阿娘,弟弟什么时候才能像佑夕和哥哥这样跑呀,我好想带着水水一起出去玩呢。”李福月在她的小脑袋上点了点:“早着呢,怎么也还得两三年。”
两三年?佑夕对于两三年没有个时间概念,但是从她娘的话里可以听得出是很长的时间,于是乎,佑夕看着水水稚嫩的小脸蛋,跟着小大人似的,幽幽地叹了口气:“水水呀水水,你可要快点长大呀!”
其实佑夕自己也才三岁多,这样的语气倒是将李福月又给逗笑了,跟几个孩子闹了一阵,李福月只觉得一天的身体疲乏也消失了,比洗热水澡还要管用一点。
饭桌上,李苗月将今天白日里发生的事情跟家里人说了。
于氏和李树早已经没有管理家里的生意里,这时候听到李苗月所说的,还有些担心:“粮食的价钱下去了,对百姓来说的确是件好事,但是全部压价出,等咱们家囤的那些粮食都给卖光了,粮食价钱不就又上去了吗?”
第163章两波人
“爹,你们也别着急,我心里是有盘算的。”
李树还是有些担心:“之前你们不是还在家里头谈到过,现在外头的路都被封了,粮食进不来吗?”
李树虽然当了甩手掌柜,不管家里的生意,但是他也不是啥都不知道,之前闹得最厉害的时候,也看见过李福月和李苗月在为粮食来源而发愁。
李福月和李苗月对视一笑:“陆上的确是进不来的,但是爹你忘了吗,我们这边可是靠着海边的。”
“海边?福月你这话的意思是?”李树瞪大了眼睛,“这粮食难道是从海上过来的?”
李苗月点点头,解释道:“之前我们也没有想到这一出,还是福月认识的一个船夫找上门,说是可以出海将粮食运过来,条件是我们要照顾好他的家里人,我们便答应了这场交易,南边粮食多,而且也便宜,咱们照着以前的市场粮食价钱来卖,也没有亏,又解决了人们的难处,可以说是很划算了。爹你也别担心粮食不够,咱们的粮食还多着呢。”
李树松了口气:“那就好,那就好,你们办事是越发的妥帖了。”
解决了家里人的疑惑,李苗月自己也轻活了不少,在吃过饭后,将李福月拉着到院子外头散步,趁机问道:“福月,你之前让我留那边大一笔粮食,是想要做什么呀?”
李福月:“二姐,我找你正是要说这件事呢。那笔粮食你可千万要留下来才行,现在粮食应该也够用了,就暂时不要让其他人知道这批粮食的存在。”
李苗月越发的好奇:“我知道了,只是这是为何?要是不方便福月你还是别说了。”
李福月轻轻摇了摇头:“倒也不是什么很不可言说的事情。”李福月附耳几句,李苗月先是惊诧,随后慎重地点了点头:“我明白了,我会办好的。”李苗月虽然性格最是火爆,但是办事却是很稳妥的,李福月见她答应了,心下也放松几分。
几天后,距离盘鸣城一百余里的城郊荒地,军队正驻扎在这里,时间已近深夜,但是主账还是灯火通明,里面将领们正在激烈讨论着什么。
“不可以,绝对不行!百姓们的口粮都不一定够吃,我们怎么能拿百姓的粮食呢?那我们和那些烧杀抢掠的叛军有何区别?我们守着这座城池的意义又在哪里?”
“将军,我也不是这个意思啊,谁说要白拿百姓的粮食呢?这不是没有办法了吗?将士们连粮食都没得吃,哪里有力气接着守城池啊?这也是为了长远利益考虑啊。”
“你不必跟我说这些,反正我是不会同意的!”
又是一番喧哗,过了一会儿,一个身形高大的男子走了出来,伸手捏了捏额角,帐篷里那吵闹喧哗的声音还在,吵得让人觉得耳朵疼,男子无奈地离得远了些,站到营地外的林子阴影中,靠在一棵树后,望着今夜银辉般的月色。这男子正是周渡生。
脑袋里残留着方才帐篷里吵架的喧哗声音,周渡生晃了晃脑袋,又盯了会儿高悬于天际的月亮,才觉得心里平静了许多。
也不知道家里现在如何了。这几个月来奔波于外,少有回家的时候,只是有着书信往来。也不知道佑夕和景志那两个小皮猴子在家里头有没有老老实实的,他们现在也到了可以启蒙的年岁了,还有家里又添了一个还在吃奶的孩子,只怕他家夫人又有的忙了。
想着想着,周渡生的嘴边有一抹轻笑,只是这笑意很快又消失了——现在的局势的确不是什么很值得乐观的。
别的先不说,就说军粮就已经成了问题,后方支援不足,他们现在也只是苦苦的耗着,刚开始还有很多士兵不知道缺粮的事情,但是几天清粥配咸菜的日子下来,大多数人都猜到了,现在正是人心惶惶,军心涣散的时候,要怎么应对还是个问题。
周渡生闭上了眼睛,右手又捏了捏额角,这忙里偷闲而来的难得的平静让他格外的珍惜几分。面前一片漆黑,在这样的黑暗里,也就更容易静下心来思考问题。突然,周渡生听到了有鸟叫声,听这离他还挺近。
周渡生抬起头,就见一只灰色羽毛的信鸽正在林子上空徘徊,周渡生心头一震,这信鸽向来只有家里有什么大事时,李福月才会派来给他传消息,他心中一紧,连忙伸出手,那只徘徊着的信鸽接收到了信号,一个俯冲停在周渡生的手臂上。
周渡生取下了它脚上绑着的纸条,上面有特殊的字符记载了信息,这样的交流方式,现在也就只有李福月了。周渡生将纸条展开看后,神色先是一惊,随后就是扬起了一抹放松的笑意。
他取出火折子点燃,将这条记载了信息的纸条焚烧干净后将火给灭掉,随后大步走回军营之中,神色也不复之前的愁绪。
在周渡生离开帐篷的时间里,帐篷中的人还是吵吵嚷嚷的,半天没有个决断。
现在僵持着的分为两波人,首先就是以大将军为首的,坚决不愿意去拿百姓的粮食,还有就是以其中一个副将为首的,认为这怎么能说是抢粮食呢,这只是借粮食,只为了长远利益来考虑的,要是连将士们都没有拿刀的力气了,那么城中的老百姓照样会遭殃,若是一般情况,自然都是听大将军的,但是这个副将并非是平民出身,是在朝中颇有威望的将门世家出来的小公子,也不愿意服大将军的决定,认为这是妇人之仁。
两波人谁都不服谁,都认为自己的观点更有道理,周渡生在两边都吃得开,之前在帐篷里的时候,还能拉着一点,结果他觉得有点招架不住,出去转了一圈回来之后,两波人差点没有直接打起来。
“徐长鸣,你个混账东西,你是大将还是我是大将?不听就给我滚出我的军营!军队里不需要不听话的兵!”“滚?我现在滚了,明天半个军营都得散!我从小就跟着我爷爷在军营里混了,虽然年纪比不上你们,但是资历我是半点都不输的,你别以为我年纪小就拿官阶来压我一头,告诉你我可不吃这一套!”
“你你你!简直就是个混账的东西!简直目无法纪!”大将军是个粗汉子,有勇有谋,但是嘴巴就没有徐长鸣这样的小年轻这样的利索,这下被徐长鸣的话给气的不行,提腿就想往徐长鸣身上踹,徐长鸣身体灵活得多,这下及时一晃,就躲了过去,这动作就发生在一瞬之间,徐长鸣自己都没有反应过来,这下一躲反倒有些尴尬了,徐长鸣又是个不服输的小年轻,绷着一张脸:“这、你往我身上踹,我还不能躲一下了?”
又将大将军给气的不行,当初这家伙的爹将这小子提到自己面前来,还说要他多照顾几分,结果现在照顾过头了,人家直接能跳到他脑袋上来蹦跶了!
两边又是各有亲信的,都手忙脚乱地拉住两人,生怕他们真打起来,外敌在前,居然还内讧,那不是上赶着送死吗?
周渡生再次走进帐篷时,见到的就是两波人对峙的场面。
他这一进来,大将军和徐长鸣就同时看过来了。
“小周,你来的正好!你脑袋聪明,你来判断!”
“周副将,你向来是理智的,你来说说,到底是谁的观点更对?”
除了大将军和徐长鸣的其他人,都为周渡生捏了一把汗,这周副将怎么偏偏这个时候过来了呢?这不是直接往两人的霉头上凑吗?不管是大将军还是徐副将,都不是他们这些没地位没背景的人能够得罪的起的啊!
周渡生却是不慌不忙,只说:“末将认为,不管是将军还是徐副将,所言都有道理,都是为了击退敌军,保卫家园。”
大将军和徐长鸣都皱了皱眉头:“谁让你说这些官话了?现在是要你给个表态。”周渡生又道:“末将更赞同大将军的观点,这个时候,城中的百姓只有比我们更担心害怕的份,我们更不能在这种时候,向百姓们要粮食。”
大将军总算是心气顺了一点,他就说周渡生更明事理吧。
徐长鸣却是不太乐意了:“不向百姓要粮食,那还有哪里能够拿得出军粮来?没有军粮,咱们能扛多久?一旦我们扛不住了,城中的百姓就不是没有粮食的问题了,那是直接生灵涂炭啊!”
“这正是末将所要说的,”周渡生淡淡道,“我家夫人忧心护城军没有支援的问题,调了一批粮食过来,此刻正在送来军营的路上。”
周渡生的声音不算很有起伏,但偏偏让满帐篷的人都听出了一种炫耀和骄傲的意味,只是没有人深究他的语气如何,因为当帐篷里的人理解过来其中的意味后,都先是一惊,其后就是狂喜。
有粮食了,有军粮了!总算是不用时时刻刻记挂着还剩多少米粮了!将士们也终于能够吃饱饭再上战场了!
原来,此前李福月让李苗月留下来的一大批粮食,就是给护城军准备的。李苗月得知李福月的打算之后,亲自将这一批货给送了出去,成功地续接上了护城军的军粮储备。
夜里,李福月收到了盘鸣城外传来的飞鸽传书,正是周渡生的手笔,她也总算是松了一口气,此前她不仅要顾着城里的粮食情况,还要时时挂心护城军的军情,可谓是忙的脚不沾地,现在总算是可以歇一歇了。
李福月照例将那张写了密信的纸条在灯火下焚烧,放下那本重新捡起来看的闲书,李福月刚打算入睡,那边水水却是醒了。
水水这孩子刚出生那一两个月十分的娇气,稍微有一点不高兴的,那小嘴巴瞬间就瘪下去了,紧接着就扯着嗓子开始嚎,现在却是要好很多了。
这孩子还格外的机灵,会看情况来决定要不要吵闹,若是看到周围的大人都在做自己的事,这孩子就格外的安静,一个人盯着摇篮上的流苏坠子也能玩很久,但要是醒了之后发现有大人在旁边守着他,他就格外的娇气几分,直接扯着嗓门开始假哭,多少有些恃宠而骄的意味。
这时候,见李福月过来了,水水决定要开始哭了,这大晚上的,这孩子一旦哭起来岂不是要把全家人都给弄醒?更何况景志和佑夕这两个觉浅的孩子也跟李福月睡在一个屋子里,因而李福月及时地将水水给抱了起来。
小孩子刚醒过来,本就是还有些迷糊,这时候李福月抱着他,慢慢的在他背上拍着,小婴儿的眼睛越变越迷糊,不一会儿就又步入了睡眠之中,李福月将水水重新放回摇篮,给他掖好了小被子:“哼,小样儿,我还对付不了你?”
李福月在水水的小鼻子上刮了一下,水水在睡梦里微微皱了一下小眉头,像是在抗议似的,李福月轻笑了一下,将烛火吹灭,自己也去睡了。
日子就这样平淡又不平淡的过去,李家人从一开始的不适应,到后头也适应良好了,佑夕和景志还有知微此前都是不知愁的孩子,但是李福月将李家商行的事情给处理好了之后,就多了时间出来处理孩子们的问题——那就是几个小孩子启蒙的问题。
李福月本来是想要自己在家里头给几个小孩子教学启蒙的,毕竟家里识字的人还是多,教景志佑夕和知微这样的三四岁的小孩子,那真是绰绰有余,但是后面还是放弃了这个想法,倒不是腾不出时间,只要是李福月想着这件事交给专业的也好,而且还能提供一个工作岗位,也算是帮扶了一下处于困难中的穷苦学子。
李福月在私塾找到一个年轻的小秀才,是个文静内敛的人,虽然出身不好,但是自身有几分才气,品行也是左邻右舍都在夸的,这位小夫子很珍惜这份教书先生的活计,也很认真负责。
真正让李福月觉得头疼的,还得是佑夕,这小丫头被家里人给娇惯着,并不好学,每每都想撒娇糊弄过去,当然是未果。
这小丫头见撒娇不好使了,便开始闹腾,很是闹了不少滑稽又好笑的事情出来,比如说装病一类,让李福月哭笑不得。
第164章劝读书
“佑夕,今天有听夫子的话吗?”李福月及时抓住了试图溜走的小丫头。
佑夕想要出门不成,只好委屈巴巴地站在李福月面前,两只肉乎乎的小手抓着自己的小荷包,小眼神很是飘忽:“当然了呀,阿娘,佑夕可听话了呢。”
“那我怎么听说你不肯练字,也不肯跟着夫子背书呢?”
佑夕的小眼神飘忽到景志身上,一定是哥哥出卖了她!景志无辜的眨了眨可爱的眼睛:这不能怪我呀,阿娘说了,让你读书是为了你好。
佑夕可怜巴巴地叹了口气,景志都被她盯得浑身不自在了,李福月伸出手,将小闺女的脑袋给转了过来:“佑夕,阿娘正在跟你说话呢,你在看哪里?”
“阿娘,对不起,佑夕刚才说谎了,我没有完成夫子交给我们的任务......”佑夕眨着那双亮闪闪的眼睛看着李福月,“但是佑夕是真的不喜欢背书和练字嘛,我一看书就觉得头疼。”
李福月蹲下来,有些无奈地看着她:“也不知道你这毛病是遗传了谁,明明我们两人都是爱好看书的呀。”佑夕很是无辜的模样,朝着李福月眨了眨眼睛:“阿娘,为什么我也要读书呢?哥哥喜欢读书就让他去读,但是佑夕不喜欢呀,而且......”
后面的话佑夕没再说出口,她年纪虽然小,但是也知道她娘不喜欢这些说辞。
李福月微微扬起了眉:“而且什么?你说吧,我不会生气。”
佑夕这才小心翼翼地说:“而且为什么我要读书呢?周围人家的姐姐们,都没有读书的,那些叔叔婶婶也说,女孩子读书是没有用的,既然没有用,那佑夕为什么要读书呢?”
李福月先是一愣:“读书怎么会没有用呢,读书这一件事情不分男女,能够从书中获取知识,能够帮助你明白更多的道理,也能够......”李福月的声音突然顿住了,她想要教导佑夕,读书不应该是局限于男子的特权,但是这话逐渐有些无力起来。
这话本身是绝对没有问题的,但是在这样的一个封建社会的背景下,这话显得这么软弱,读书当然能够明事理,长见识,但是封建社会的男人们之所以读书,难道就只是为了长见识通古今吗?根本原因是为了考取功名,改变自身命运而已,而佑夕作为女子,就算满腹诗文,博览古今,也难以得到这样的权力。
李福月的心突然抽痛起来,为了自己,为了自己的女儿,也为了这天底下或多或少读过书却拘泥于世俗限制的女子。彼时的李福月还不知道,她家的小闺女长大后会闹出什么风波来。
佑夕和景志见到李福月的神色突然变得有些悲伤,都手忙脚乱地,佑夕更是害怕李福月是因为她不好好读书而生气,伸出手抓住了李福月的衣带:“阿娘,对不起,佑夕不该不听话的。”
李福月知道自己神色的变化吓到两个孩子了,伸手轻轻揉了揉佑夕的小脑袋:“不用道歉,这不是佑夕的错。”说完,李福月先走出了屋子,她怕再待下去自己的情绪会吓到孩子们。
屋子里,佑夕很是懊恼:“哥哥,阿娘是不是因为佑夕不听话,所以才会这么难过的?”
景志点点头:“肯定是这样的,佑夕你闯祸了,爹爹离开家的时候还说了要让我们陪着阿娘,让阿娘高兴的呢,但是佑夕你不好好读书,阿娘现在很难过。”景志的一番分析,成功地让佑夕眼泪巴巴的:“哥哥,那佑夕要怎么办呀?佑夕不想让阿娘难过。”
景志仔细想了想:“我知道该怎么做了!”说着拉着佑夕说着悄悄话,佑夕擦了擦脸颊上的眼泪水,郑重地点头:“佑夕明白了!”
李福月回了自己的屋子之后,情绪也平复了许多,首先,肯定是要让佑夕读书的,不管这学问最后能不能考取功名,该读的还得读,就像自己这样,好歹能够识字,知道些典故,见识自然要更广一些。
意识到这点之后,李福月这才从思维怪圈里走出来,她打算去找佑夕,在跟她说说读书的重要性,顺便也让景志多监督她一下,结果往书房走的时候,刚推开门,就看见佑夕和景志两只小孩儿围着李从新,正在绞尽脑汁的背一首诗歌。
佑夕背不下来,急的眼睛都开始微微泛红了,但是还是不肯将书本放下,李从新看得心疼,安慰她:“佑夕,读书不能够急于求成的,来,想将书本放下,舅舅带你出去玩一会儿好不好?不要着急。”
佑夕倔强地摇摇头:“不行,佑夕可以背下来的,佑夕以后会好好读书,不让阿娘难过。”景志也在旁边点了点头:“舅舅,佑夕可以的,她只是平时不喜欢读书,但是很聪明,之前夫子让写的字,佑夕很快就会写了呢!”
李从新又是心疼又是欣慰,只好在佑夕实在背不出的时候在旁边提醒她一下,磕磕绊绊的,佑夕总算将这一首诗歌给背出来了,佑夕高兴地小脸通红:“舅舅,哥哥,我背下来了!”说着,佑夕在原地跳了跳,就连声音都雀跃了几分。
景志也是高兴,虽然他早就能背下来了,但是看到妹妹也会背了,他甚至比自己背下来还要开心:“佑夕,你真棒!”李从新却是很骄傲,虽然背的不顺溜,但是足以见得这孩子是有天分的呀,他四岁的时候还在村里玩泥巴吧!
佑夕被哥哥和舅舅接连夸赞,小脸微微泛红,她肉乎乎的小手缠在一起,还显得有些害羞了,只是她还没有忘记背书的目的是什么:“我得去阿娘面前再背一次,这样阿娘就不会生佑夕的气了!”迈着两条小短腿就往外面跑,迎面撞上了李福月。
佑夕摸了摸小额头,抬头看着李福月:“阿娘......”
李福月蹲下身来,伸出手在佑夕的额头上揉了揉:“怎么了?可是撞痛了?”佑夕摇了摇头,一双黑亮的大眼睛倒映着李福月的声音,李福月的声音都随之柔和好几个度:“以后走路得看着路才可以哦,要是你们撞伤了,阿娘会担心的。”
佑夕和景志都乖乖地点点头,佑夕红着小脸:“阿娘,我背了一首诗,想要背给你听。”其实李福月刚才在外面就已经听到了,只是她面色不显,点了点头:“好呀,佑夕背吧。”
佑夕先是在脑袋里想了想,然后才背出来,比起刚才的磕磕绊绊要好很多,李福月微微扬起笑容,心里软的一塌糊涂,她将佑夕揽进怀里:“佑夕真聪明!”
佑夕眼里慢慢地蓄起了眼泪:“阿娘,今天对不起,以后佑夕会好好地读书的,舅舅说了,阿娘让佑夕读书都是为了佑夕好,佑夕不该和阿娘斗气的。”
李福月轻声说:“可是阿娘并没有生气呀,阿娘不会跟佑夕和景志生气的,你们只要好好地识字读书阿娘就已经很高兴了,不用拼命努力,阿娘让你们读书时为了让你们过的更好,而不是一定要让你们读出个名堂来,知道了吗?该玩的时候还是得玩的。”
佑夕和景志对视一眼,眼中都是亮晶晶的。
“不是一直很想跟舅舅玩骑马马的游戏吗?来吧,今天舅舅就陪你们玩个高兴!”两个孩子都欢呼了一声,赶紧拉着李从新出去了,李从新被两个孩子牵着走,一个劲儿地提醒他们两慢着些,脸上是无奈的笑容。
佑夕经过这么一次经历后,对于读书认真了许多,再也不会躲着夫子走了,甚至会超前完成夫子布置的任务,李福月都没有想到,原来她家的小闺女还有当卷王的潜质呢。
“佑夕这孩子这段时间格外的亢奋,连带着知微都认真了许多。”李苗月刚从楼上书房下来,这时候正和李福月一起择着菜,“而知微这孩子,就是典型的不逼着学就是不会动的类型。”
李福月叹了口气:“佑夕倒是认真了,之前她不肯读书我担心,这下子她这么亢奋,我也是担心,景志这孩子倒是一向让我省心,现在都能帮我带着水水了......倒也不能说是省心,这孩子让我愁的就是他不怎么肯跟外人交流。”
“小妹,你说你愁什么愁,孩子才这么小一只呢,要愁也是等孩子们长大之后,要婚嫁的时候有的你愁的时候。”
李福月打了个寒颤,简直不敢想象几个孩子长大会是什么样子:“对了,大姐姐不是去城里给大姐夫送饭去了吗?怎么还没有回来?”从他们这里到镇上也不是多远的距离,按理说应该早就回来了。
正说着,一道马蹄声由远及近,李福月和李苗月对视一眼,都放下了手里的活计,出了门,就看见一驾马车正停在李家院子前,陈清先下了车,随后小心地将李芽月给接了下来。
“慢着点,这儿怎么多了这么多小石子儿?”陈清将马车前的小石子都给踢掉了。
李芽月就着他的手下来:“许是景志他们几个孩子玩闹的时候堆的,不用这么紧张,哪有这么娇贵,这路我走了多少遍了,不会摔着的。”
“大姐,怎么这个时候才回来?我和小妹刚才还在念叨你呢。”
李芽月脸色微微发红:“是遇到了点儿事情。”陈清在旁边笑着补充:“不过啊,是件喜事儿。”李芽月的手无意识地在肚子上摸了摸,脸上是恬静的笑意,李苗月和李福月都微微睁大了眼睛,难道说!
李芽月轻轻地点了点头,表示了默认,李苗月和李福月都很是惊喜。
“这会儿爹和娘往菜园子那边去了,还得过会儿才回来,等他们回来听到这个消息,肯定也是高兴的不行。”李苗月高兴的脸上的笑容就没有下来过,李福月也同样如此,她们心里都有着同一个念头——她们家长姐的日子是真的步入正轨了。
她们心里都知道其实长姐最是喜欢小孩子的,家里的几个小孩儿她光是看着都很是喜欢,只是几年前遇到那么一场失败的婚姻,饱受虐待,她算是断了自己生育的念头,但是这么些年下来,日子是越过越好了,还和陈清结了姻缘,只是肚子都还没有动静,这下这孩子终于来了,她家长姐的心也总算是放了下来。
今天的李家都处在一种愉快惊喜的氛围中,就连水水都难得的没有闹腾,只是到了夜里,李福月的睡梦却不太安生。又是一片喧嚣烦杂,在火光中,人数杂乱的人影抱着孩童或是包裹,在硝烟中奔走着。熊熊的大火将森林点燃,那火热又让人绝望的温度,像是要将月亮都染成血月。
李福月不知道自己在哪里,在四散奔走的人群中,她大声的呼喊着什么,只是这声音穿不出去,就被困在了火光之中,她只觉得思维都是迟钝的,脑袋里似乎有着什么信息正在蠢蠢欲动,拼命地想要让她想起来,就像是火光中浇上了一层冰水一般,她终于想了起来。
景志和佑夕呢?
水水呢?
家里人都去了哪里?
李福月在火光中挣扎着,一个个名字在脑海里不断地浮现,终于将她脱离了那场迷幻的梦境。只是清醒过来的李福月也不大舒坦,脑袋像是一团浆糊,又痛又迷糊,她费力的伸出手摸了摸额头,触感是滚烫的,其次的感觉就是一层腻腻的汗水。
她发热了。
李福月闭了闭眼睛,试图缓过一点力气来。梦里的那种喧嚣的声音似乎还在耳边回响,久久不绝,李福月霎时间睁开了眼睛,这声音犹如实感,并非是梦里传来的!
不知是从哪里来的力气,李福月竟然翻身坐了起来,虽然身体还是软绵绵的很不舒坦,但是李福月还是咬牙下了床,没有先出门查看外面的情况,而是先去看了三个孩子。
佑夕和景志今天疯玩了一整天,这会儿睡得还算熟,而水水是个睡觉很沉的孩子,外来的声音很少能惊醒他。
李福月松了口气,屋外响起一下试探般的敲门声,李福月警惕的没有出声,那声音陡然变得大了一些,反倒让李福月安心了一些。
第165章归家来
方才的敲门声太轻了,李福月担心是屋外的人在试探屋里有没有人,而李家的人自然是不用试探的,所以这下子敲门声更大了,李福月反倒是安心了。
她走到门口,就听见了李苗月压低的声音:“福月是不是睡熟了呀?怎么还没有来开门?”
紧接着就是李芽月的声音:“要不要喊两声?”李苗月又否定道:“要是福月没叫起来,反倒将孩子们给吵醒了就不好了,还是再敲一下门吧。”
李福月将门给打开了一道缝隙,那裹着闷热的风灌了进来,让她发胀的脑袋都精神了两分。
屋外果然是李苗月和李芽月姐妹,只是两个现在看起来神情都不太好。
“大姐,二姐。”“小妹,你可算是醒了,你看看现在该怎么办呀......诶,小妹,你脸色怎么这么红啊?是不是发热了?”说着,李芽月的手已经贴上了李福月的额头,“果真是发热了,还撑得住吗?我让你大姐夫给你熬药去。”
说着,李芽月就已经转身回了和陈清的屋子,没多久陈清就出来了,手里已经提着药包,效率可谓是非常之快:“所幸家里还备了些药材,我先去灶房熬着。”李芽月想要跟着去,但因为才怀上身孕,被陈清好说歹说的给劝回来了。
“小妹,是不是觉得浑身不舒坦?再坚持一下,药很快就好了。”
李福月无奈地看着两个姐姐:“大姐,二姐,我真的没什么事情,也就刚起床那会儿有些累,现在吹了吹风,都缓过来许多了。”她虽然身体弱,但是这么多年又是运动又是养身体的,身体早就已经养好了,方才起床时是真的觉得脑袋胀得像是一团浆糊,但是现在已经好很多了,李芽月和李苗月都跟着松了口气。
李福月这时候才最为直接地看到了外面的情况,远远望出去,山林是一片通红,起山火了。
“我是被热醒的,还好知微今天玩累了,现在睡得很熟,不然要是吵起来可不太好收拾。”李苗月擦了一下额头上的汗水,“你看,还没有到夏天呢,这山火一起来,整个人跟被架在了油锅上似的。”
李福月微微皱起了眉:“是呀,现在还没有到夏天,雨水也多,又是大晚上的,怎么会这个时候起火呢?”难道是有人故意在放火?这话一出,几姐妹神情都很紧张,放火烧山,这可是大事啊!
那边,李树和于氏也摸索着起来了,楼上突然传来了知微小声的哭声,许是被热醒了,陆原正在小声哄着她。
李福月看了看李芽月的肚子:“大姐,你还是坐一会儿吧,你刚有了身子,还是小心些的好。”李芽月本来没有顾忌这么多,刚想要拒绝,又想到这孩子来之不易,还是小心顾惜一些为好,因此应了李福月的话,坐了下来,只是神情还是没有放松。
陈清的动作很快,这会儿已经端着药碗出来了:“刚熬好的,可能烫了点儿,等凉会儿再喝吧。”李福月接过来,老老实实地点了点头,吃药这事儿,还得是听专业大夫的。
院子里,小黑也是醒了,它有些烦躁地在原地绕着圈圈,时不时朝着一个方向看过去,那正是远方火光四射的山林。小黑的焦躁李福月看在眼里,但是面上却不动声色,她反倒扯出了一丝笑意:“现在看来也没有什么事情,爹娘,先回屋子吧,我在这里看着情况就行了,一大群人都站在院子里做什么?二姐,你还是先过去看看知微吧,那孩子醒了没看到你在,肯定会委屈的。”
“那小妹你记得先把汤药给喝了哦!”“知道啦,我会记得喝的。”
家里人都习惯听李福月下判断,闻言就都回了屋子里,李福月却是没动,她走到院落门口,出了门后将木门给掩住了。深吸了一口气方道:“出来吧。”声音不算大,但是两道身影非常迅速地应声出现在李福月面前,恭敬地叫道。
“夫人。”
“夫人。”
正是周渡生留给李福月的两个暗卫。李福月单刀直入:“现在是什么情况?”
这两个暗卫都是很擅长打探消息的,出了这样的异常的事情,肯定已经将结果给打探清楚了。果然,面上覆着面罩的黑衣女子先道:“回夫人,山火应该是被人人为的制造的,我和流云到那边看过了,有一大串杂乱的脚印,看起来还有打斗的痕迹。”
李福月思索了一阵:“可能判断来人是谁?有何目的?”
暗卫脸上露出些许惭愧的神色:“是哪派的人尚不知道,那群人行事很小心,没有留下能够证明其身份的物件,只是目的还可以推测一二,他们似乎是来找什么人的,只是应该还没有达成目的,而且一波人还发生了内斗,一些泥地里有血迹残留,我们本来试图扑灭火势,但是以我们二人之力还是太过单薄了,后面又有山下的村民来救火,我们方才回来了。”
找人?这对他们来说,的确是一件值得警惕的事情,若是旁的也就算了,但若是这群人是朝着他们来的......李福月不得不防,尤其是家里现在妇孺居多。想到这里,李福月转头朝院子看了一眼,漆黑的夜色里未见灯火,这是方才她担心会有人寻着灯火找上门,特意让李苗月将家中的灯火给熄灭的。
李福月道:“若是真是朝着我们一家来的,你们便先带着家里的孩子离开这里,到安全的地方去。”
那个高大的男人还有些犹豫,但是女性暗卫已经郑重地点头答应了。交代好了事宜后,李福月认真地盯着远处的山峦,那闪烁的火光,同光怪陆离的梦境诡异的重叠在了一起,只是她今晚的梦可不是什么好梦,想到梦中的场景,李福月有些不适的揉了揉太阳穴,自从看到山火之后,她本来身体的那点不适都被强行压了下来,但是现在没有李芽月和李苗月等人在旁边担心她,身体的不适倒是卷土重来了。
“夫人,还是先喝药吧。”女性暗卫将之前被李福月搁在一边的药碗给递了过来,李福月接过试了试温度,现在喝刚刚好,只是味道不大好闻,但是李福月在怀孕期间对着难闻的药也算是喝出了经验了,李福月捏着鼻子一口喝光了,只觉得舌头都是麻木的,纯粹是被苦的,陈清大哥熬的药还是一如既往地带劲儿啊。
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暗示,李福月喝了药之后,还真就觉得脑袋没有那么迷糊了,就连思维都清晰了不少。再看着远山那边,突然惊觉那边的火光不断地闪烁着,像是被狂风在刮着卷动,但是那火势却是渐渐地小了起来。
流云惊呼一声:“夫人,那边下雨了!那边的火势也明显小了。”春雷滚动,暴雨突如其来,原本闷热的天气也有了理由,李福月心头一喜,虽然风还没有吹着远处的乌云过来,但是现在的吹过来的风已经不像之前那般的温热,而是带上了一些凉意,在这样的时候显得格外的难得。
这样家里人也能安心一些了。李福月先转身进了院子,将这个消息告诉了李苗月等人,几人本来都是悬着一颗心脏,现在听到这消息,猛然地一松,本来被强行压下去的疲惫感又冒了起来,放松之下,纷纷都去睡了。
李福月喝了退烧药,这时候正是困倦的时候,但是她一时半会儿睡不着,其实也是不敢睡,她怕一睡着就会出什么变故,她先回了屋,去看了水水、景志和佑夕,见他们都睡得正香,心里也安慰了许多,孩子们还好好地,对她来说就是最大的安稳了。
李福月折腾到天亮,见实在没有什么动静之后,这才去睡了,这一觉倒是没有做什么奇怪的梦,直接睡到了下午时分,醒过来的时候,就看见佑夕和景志各拿着一本启蒙书坐在床榻上,看得很是认真,小手还时不时地跟着字帖划动着。
佑夕的头发有些乱,往日里都是李福月来给她编头发,现在这个有些乱糟糟的丸子头,很明显是小丫头自己动手弄得,也亏得她家小闺女长得可爱,不然准以为是刚起床没梳头发的状态。
景志则是一如既往地正经,即使是坐在床上,那小脊梁也是挺直的,这一点跟他爹爹很是相似。看着两个孩子这般乖巧,李福月心都化了两三回了,微笑悄无声息地挂上了她的嘴角。
而这时,李福月只觉得眼前一黑,一直大手突然从她后面盖过来,挡住了她的眼睛,李福月睫毛颤动着,那人也没有将手移开,从那身影上传来了她熟悉的皂角的香味,这是李福月一时兴起自制的皂角,虽然造型不怎么样,但是味道清新自然,她用着还挺喜欢的,打算放在家里用来洗澡洗衣裳的,但是家里大多数人都是用的她大姐做的更好用的皂角,这东西她就干脆留下来,打算给周渡生用了。
那只手上还有着熟悉的温热的气息,耳边传来了景志和佑夕咯咯咯的开怀笑声,李福月只觉得自己的脸也被那温热的掌心给带的微微发烫了起来,李福月轻轻咬了咬下唇:“怎么的?周副将一回来就想要欺负人?”
嘴上是这样说,但李福月心里承认,经过昨晚上那些变动,周渡生这时候回来,让她分外安心。
眼前的黑暗被驱散开,那双盖着她眼睛的大手已经松开了,李福月没有直接从床上翻身起来,只是转了个身,身子还是懒懒地躺在床上,手肘支在了软硬合适的枕头上,手心撑着下巴,有些懒散地看着弯腰依靠在床头的男人:“周副将都不反驳一下的吗?难道是默认了?”
周渡生轻笑一声:“为夫哪里舍得欺负夫人?”那双温热的大手探过来,将李福月散在脖颈处的头发撩到白净的耳后,随后那双手却是没有撤开,反而搭在了李福月的额头上,试着她的体温,男人的声音里有着心疼:“听爹说,夫人昨夜发热了,现在可好些了?”
李福月微微眯起了眼睛,就着周渡生的手蹭了蹭,感受着那熟悉的温度:“就算之前有三分不舒坦,一醒过来就看见你,也就一分都不剩了!”周渡生喉头紧了紧,艰难地将目光从那节白净又修长纤细的脖颈上移开,有些生硬的转移了话题:“我回来之后便检查了佑夕和景志的课业,很是不错,夫人辛苦了。”
李福月看到周渡生的耳尖微微发红,心下有些好笑,配合他转移了话题:“这两个孩子之前就一直记挂着要让你检查功课,好让你好好夸夸他们呢。”佑夕和景志本来还在假装看书,这时候听到李福月的话,两双眼睛亮闪闪地就看过来了。
“爹爹一直都知道,景志和佑夕都是听话的乖孩子。”
周渡生笑着揉了揉两个小孩儿的脑袋,景志和佑夕都小脸微红,雀跃着手牵着手出了门,周渡生跟在后头,一边叫人小心一些别摔着,一边淡定地关上了房门,顺便还把门给栓上了。
李福月撑着手坐在床榻上:“呃......夫君?”这熟悉又久违的压迫感来了,该不会是她想的那样吧?现在可是大白天诶!李福月脸色有些发红,刚迈出脚想要下床,就被周渡生抄着公主抱重新摔回了床上,青丝交缠在一起,吻先是从脖颈、脸颊、眼睑......最后来到了唇上。
许是昨晚发了热,李福月推在周渡生胸口的手显得绵软无力,李福月脸颊已经烧了起来,也不知道是自己热的还是被周渡生给啃的。“水水......水水呢?渡生,你先放开我。”
耳边有着周渡生的轻笑:“水水被爹娘抱出去散步了,应该会好长一段时间不会回来了呢。”这男人,该不会已经算准了吧?李福月还想要最后小小地挣扎一下:“可是,夫君,我还没有吃饭呢......”
回应她的是一串轻柔又略显强势的亲吻:“夫人,就这一次,让为夫先吃可好?”
行吧,李福月彻底没话说了,燥得浑身发红,恨不能将自己揉进枕头里去,周渡生又哪里肯轻易放过她?
白日宣那什么,简直罪过罪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