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言情小说男主发疯后TXT下载男主发疯后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男主发疯后全文阅读

作者:莞尔wr     男主发疯后txt下载     男主发疯后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十六章 再听到

    幸亏姚守宁及时警醒,意识到自己说的话不对,将到嘴边的‘妙真’二字咽了回去,改为长长的喘息声:

    “啊……呼……啊呼……”

    接连两次喘完,她瞪大了眼,装出才被柳氏惊醒的懵懂模样,问:

    “娘,您说什么呢?”

    “……你这孩子,怎么魂不守舍的。”

    柳氏一脸的头疼,却很快又想起这小女儿今日恐怕是被吓得不轻,因此忍下到嘴边的说教,将自己先前的话又重复了一次:

    “你的表姐妙真,姨母的女儿,今日出门的时候,你不是才提起过吗?”

    “表姐。”

    姚守宁这下不敢大意,乖乖的唤了一声。

    苏妙真似是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与此同时,姚守宁的脑海中,白日时听到的那一道古怪的声音再度响起:

    “刑狱司的楚少中记恨今日受辱之仇,欲刑杀姚翝解气。”

    “陆执即将发病。”

    这话音一落,姚守宁死死的咬住了嘴唇,下意识的闭紧了眼睛。

    与白天人多嘴杂,难以找出说话的人不同,此时屋里都是自己人。

    姚翝强忍疲惫,捧了杯热茶,没有出声,仿佛全然不知暗地里有一道声音在说他即将大祸来临。

    柳氏含着泪,半拉半抱的让苏妙真快快起身。

    跪在地上的少年耳朵通红,低垂着头,不敢抬头看她一眼。

    除此之外,屋里并没有外人,只有侍候着母亲的丫环逢春一人。

    那声音听不出男女,格外的诡异。

    周围人神情或疲惫、或伤心,像是压根儿没有听到这古怪的声音。

    姚守宁只觉得脚底之中似是有寒意蹿起,令她心生恐惧。

    兴许是今日睡觉恶梦连连,姚守宁再听到这古怪的声音,更觉得头疼。

    姚守宁伸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弯拱的双臂形成阴影,遮挡住自己脸上的神情。

    她放下手,往逢春看了过去。

    “二小姐不舒服吗?”

    被她一看,逢春很快注意到了姚守宁的眼神,不由关切的问了一声。

    逢春来历清楚,是当年柳氏从南昭带回来的。

    她性格温柔,又很善解人意,姚家上下都很喜欢她,不像是说出先前那番话的人。

    更何况在此之前,姚守宁也从未在家人身上听到这样的奇怪声音。

    初来乍到的,便只剩了这一双姨母托孤送来的姐弟。

    姚守宁心中生疑,她实在不愿意怀疑自己素未谋面的表姐弟,可眼下他们确实有极大的嫌疑。

    又想道:若是这诡异的声音可以再多说几句,让她能探出端倪就好了。

    ——这个念头一生起,仿佛冥冥之中也有一股力量也在帮着她。

    紧接着,姚守宁就再次听到:

    “姚家危机四伏,柳氏可能会因灾而生恨。”

    “向柳氏抢先道歉,平抚她内心的怨气,令她心生怜意。”

    那声音说完这话,随即消弥于无形。

    姚守宁还在猜测这声音究竟是从姐弟二人谁身上发出来的,就听苏妙真开口道:

    “我今日进城,不小心惹了这样一桩天大的祸事。”

    苏妙真与柳氏拉着手,有些惴惴不安的,像是犯了错的孩子:

    “连累姨母、守宁妹妹受惊不说,还引发了一场官司。”

    她泪眼盈盈,抬起头有些小心翼翼的看了屋中众人一眼,泪盈于睫:

    “都是我们姐弟的错,还请姨母责骂,也好令我姐弟心中好受一些。”

    苏妙真话音一落,顿时水落石出,一切都已经分明。

    姚守宁的瞳孔立即便紧紧一缩,下意识的咬住了自己的嘴唇,忍住了到嘴边的惊呼声。

    苏妙真!苏妙真!竟然会是苏妙真!

    她万万没有想到,这才见面后,对自己恶语评价的人,竟会是自己期盼了许久,素未见面的表姐。

    再一联想昨日所做的恶梦,使她对苏妙真心生抗拒,如今再一细想,仿佛早有预警似的。

    姚守宁的内心一言难尽,许多疑问从她心头生起,可她却只能强忍。

    柳氏并没有注意到这一刻女儿神色的异样,她的全副心神都放在了苏妙真的身上。

    听到她说这一番话,不由心痛怜悯,安慰她道:

    “那马发疯,也非人为,只恨那赶车的人逃遁,又与你何干呢?”

    她想起妹妹所嫁非人,这些年来跟着苏文房东奔西跑,吃了不少苦头,所以养成了她的女儿这样一副小心翼翼的性格。

    相比之下,自己的两个女儿,姚婉宁病重不提,姚守宁比她也小不了三岁,却自小受宠,养得活泼而又可爱,半点儿不知畏惧的样子,便越发令她心疼起眼前含泪道歉的懂事少女。

    “你娘不幸去世,临终将你托付给我,我与你姨父又怎么舍得责骂你?”

    她说完,又连拍苏妙真的手背,宽慰她道:

    “好孩子,别往心里去。”

    话音一落,她看了姚翝一眼,姚翝捧着茶杯,神色严肃的点了点头,说了一声:

    “你姨母说的对。”

    他长相粗莽凶狠,不笑时便看起来格外的吓人,这话半点儿说服力都没有,头一点完,反倒令跪在地上的苏庆春越发有些恐惧。

    苏妙真看在眼里,咬了咬嘴唇。

    几人说了这话,柳氏连忙让苏庆春起身,逢春机敏的递上了凳子,让姐弟二人坐了下去。

    姚守宁心神不宁,此时再看苏妙真,既是好奇,又夹杂了一丝恐惧与排斥,总觉得这个表姐浑身都是迷。

    柳氏曾听妹妹在信中提到过一双儿女,但生平从未见过,不免强忍住疲累,细细问起小柳氏近年的情况。

    苏庆春话不太多,有些腼腆。

    他身材瘦弱,长得也不是很高,与苏妙真的样貌相较,显得普通了许多。

    坐在凳子上的时候,双手规矩的放在膝盖之上,似是初到陌生之地,很是局促不安的样子。

    明明是两姐弟,但姐姐好像身怀秘密,他就是一个普通人。

    姚守宁盯着他看,心里想着事,一下出了神。

    却没有留意到,苏庆春被她看得双颊泛红,有些不知所措的低下了头去。

    柳氏却在与苏妙真说话的同时,分心盯着女儿这边看,一见此景,不由皱起了眉头,神色略显严厉。

第四十七章 夜训女

    “我娘在江宁之时,就时常提到姨母,说在她幼时,您对她是最好的人。”

    苏妙真将柳氏的神情看在眼中,垂下了眼眸,提起了自己的母亲。

    一说到小柳氏,柳氏顿时动容,想起旧日时光,又浮出了眼泪。

    两人又一番抱头哭诉,若是其他时候,少不得姚守宁要插嘴好奇问上几句江宁的风俗人情。

    可今晚她饱受刺激,出奇的安静。

    说了一阵之后,曹嬷嬷终于端了饭菜回来,柳氏才招呼着一家人吃一些。

    桌上摆了三素五荤,连腊板鸭都切了一只,蒸了咸鱼,可见曹嬷嬷是用了心,尽量想凑出几个菜,让苏妙真姐弟感应到姚家的热情。

    这样一桌菜摆得满满当当,已经是平日姚家饭菜很好的规格。

    姚翝虽说是六品的官职,但大庆的官员呈两极化,富的富的流油,穷的穷得叮铛响。

    他的俸禄不高,甚至曾经遇上神启帝挪用国库的钱购买炼丹之物,堂堂朝廷,竟然发不出官员的俸禄,便以库中陈粮、布匹等贡品为抵。

    家中开销又极大,再加上姚婉宁生病,花费更是不菲,全靠柳氏精明,家中的日子才过得比旁人家舒适。

    “本该再多准备。”

    柳氏叹着道:

    “但你们来得突然,事前也没收到消息,待明日之后再去买些酒菜,为你姐弟接风洗尘。”

    再加上今日又出了那样的事,她回来之后担忧丈夫、苏妙真姐弟,又安排着让人准备房屋安置这姐弟二人,再加上姚守宁突然昏睡,使她心力憔悴,自然便疏忽了此事。

    苏庆春低垂着头,耳朵通红也不出声,苏妙真倒是落落大方,只说已经很是丰盛,且姐弟二人只是晚辈,不敢劳师动众的。

    姚守宁是真的饿了。

    她自白天出门之后到现在,滴水未进,饿得前胸贴后背,一听母亲说可以吃饭,便暂时将什么预知、陆执和梦境、苏妙真以及她身上突然出现的声音等抛到了脑后。

    柳氏与苏妙真彼此客套,她就闷声进食。

    饭后苏庆春的脸上现出几分疲色,柳氏看在眼里,便忙体贴的说有话明天再讲,连忙让逢春、曹嬷嬷先带这姐弟二人各自回房歇息。

    姚守宁摸着自己的肚子,目光落到了苏妙真姐弟的身上。

    柳氏笑意不变,却目光微沉:

    “守宁留下来。”

    她有话要跟女儿说。

    不用她出言挽留,姚守宁也是有话要跟她说的。

    姚翝见柳氏脸色有些不大好看,以为她是因为今日之事要教训女儿,连忙出声道:

    “今日发生的事,不能怪守宁。”

    他爱女如命,深怕妻子发起火来骂人,抢先将锅背到了自己身上:

    “还是怪我,昨天主动怂恿着你们出门。”

    “……”

    柳氏先是有些莫名其妙,后面明白他话中之意,不由有些哭笑不得:

    “你走开。”

    她有些不大高兴:“我自然分得清,我连妙真他们都不怪,又怎么会怪我的女儿?”

    她要跟姚守宁说的,却不是这件事,又不想要丈夫坐在这里,连忙催他去侧屋换衣服,不要偷听。

    将人打发走后,她才看着女儿,叹了口气:

    “你还真是个孩子。”

    大庆女子成婚较晚,十七八岁定婚,二十出嫁,也不叫迟。

    姚守宁眼见要十六了,可心性却还像是个孩子。

    今日见了那风华绝代的陆世子,她毫无少女扭捏之姿,当时柳氏还觉得心中松了口气,可现在看来,又有些担忧不已。

    “你那表弟,仅比你小了几月,都比你懂事一些。”

    柳氏有些恨铁不成钢,伸手点了点姚守宁的额头。

    她被柳氏一点,脑袋往后一仰,不由有些不大服气:

    “娘怎么知道他比我懂事?”

    “我一看就知道了。”柳氏恨她这样懵懂的样子,有些气:

    “人家说话行事,就比你懂事。”

    “今天才见面,庆春表弟明明话都没说两句,娘怎么看出来的?”

    柳氏见她还不明白,索性直言:

    “你们年纪相差不大,你盯着人家看,看得人家脸都红了。”

    “那他脸皮可真够薄的。”

    她又想,今日自己也盯着陆执看,人家的脸也没红。

    一句话将柳氏堵得气恼,恨恨的道:

    “以后不准你盯着他看!”

    反正也不是什么大事,她既然开口,姚守宁也懒得去细想她说这话的原因,便一口答应:

    “好吧,我听娘的。”

    柳氏说了半天,倒还不如这句管用,一时又是好气,又是无语。

    姚守宁心中还装着事,犹豫半晌,又问:

    “娘……”

    她拉了一下凳子,凑到了柳氏身边:

    “您之前提到过,外祖父参加了应天书局,提到会有一种神秘的力量在他的后代血亲之中觉醒……”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外祖父一手促成了柳氏姐妹的姻缘。

    在此之前,姚守宁将柳氏所说的话当成了故事来听,只是随着苏妙真姐弟到来引发的一连串变化,她开始怀疑这件事的真实性。

    苏妙真的身上,竟然隐藏了另一道声音——这极有可能就是柳并舟所提到的,在他后代血亲之中觉醒的神秘力量。

    “嘘!”

    姚守宁话音未落,柳氏的表情就一变,竖了中指挡在嘴前,发出一声‘嘘’声,示意姚守宁住嘴。

    她瞪了女儿一眼,眼中带着警告之意,像是在怪她不讲信用,旧事重提。

    姚守宁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姚翝的声音传了过来,有些好奇的问:

    “什么觉醒?”

    姚守宁顿时就明白她娘为什么是这样的神情了。

    “爹。”

    她站起身,殷勤的将自己坐的凳子搬了过去:

    “这里坐。”

    姚翝被女儿这举动一哄,顿时眉开眼笑,只觉得这一刻什么烦恼尽去,也早忘了自己的提问。

    柳氏不自觉的松了口气,看着眼前这一幕,心中也觉得好受了许多,不免也跟着露出笑意。

    “爹,您今日没事儿吧?”

    经姚翝一打岔,这会儿已经不再是姚守宁问柳氏的好时机,她便换了个问题。

    “没事,没事。”

    姚翝的眼中闪过一道暗芒。

    他自然看得出来这母女二人恐怕在说什么秘密,夫妻多年,柳氏就算极力强作镇定,他仍看得出来柳氏眼中的心虚。

    不过夫妻之间,总也需要给彼此留些空隙,没有必要去刨根问底。

第四十八章 事发后

    柳氏此时不说,姚翝也装出不懂的样子,享受女儿极力哄着他,绞尽脑汁想换话题的乐趣,笑呵呵的摆手:

    “我也打听过了,此事只是意外,与你们母女又无关系,因此问完我的话后,便放了我归家。”

    他话是这么说,可姚守宁却总觉得有些不放心。

    她想到了从苏妙真身上听到的那一道奇怪的声音所说的,姚翝得罪了刑狱司的楚少中,欲刑杀他泄愤,心中不免有些忐忑。

    “今日是怎么说的?”

    柳氏被丈夫的话吸引了心神,不再纠结先前的问题,担忧的问了一声。

    今日她先与女儿回家,后面的情况如何处理,便不得而知。

    回家之后一直都提心吊胆,幸亏入夜之后,便见姚翝带了苏妙真姐弟回家,才令柳氏一颗提起的心放回了原位。

    自丈夫回来之后,苏妙真提到小柳氏之死,再加上亲人叙旧,她根本来不及问姚翝今日发生的事,一直忍到现在,一家人才有说话的机会。

    “那姓孙的,确实是个学艺不精的庸医。”

    姚翝说到正事,神色严肃了几分。

    姚守宁总觉得这事儿还没完,不是三言两语能说得清的,便拿了倒扣在茶盘中的干净杯子,提了茶壶倒了一杯,往姚翝的手中递了过去。

    那茶虽是饭后冲泡,但一直放在炉上,此时也还未冷,姚翝饿了一天,吃饭时挟了不少咸鱼,正是口干之时,这一杯茶便来得格外的及时,接过之后,便觉得女儿实在贴心。

    “刑狱司的人一来,他立时便招了。”

    孙神医确实是两百年前的药王后代,至于是不是嫡亲一系,那便无从得知。

    只是虽说打着孙药王招牌,可此人天份一般,医术也不大行,最多治点小毛病,却难治顽疾。

    此人贪财,却又胆小不敢害命。

    当着刑狱司、镇魔司以及后来赶来的镇国神武将军府的人的面,他口称冤枉,说是今日有无赖闹事。

    姚翝心中自然清楚闹事的缘由是什么,但到了这样的地步,他也不可能承认。

    他找来闹事的地痞见机得早,混乱一起之时,便已经溜走了,刑狱司的人当时也无证据。

    事情起因是有人找孙神医麻烦,导致民众聚集。

    此后定国神武大将军府的人进城,然后苏妙真所乘坐的马车继而受惊发疯,开始冲撞人群。

    事情审来问去的也与当时柳氏在场时说的差不多,但因为死了一个人,且是由陆执亲手杀死,便格外受重视。

    定国神武将军府的人怕陆执吃亏,三方经过协商之后,毕竟事情由孙神医而起,便决定先将此人收押进北城兵马司的大牢里,容后再审。

    “受伤的人群登记姓名,恐怕会发卖那姓孙的家产,到时用以赔偿、医治。”

    姚翝说到此处,柳氏不由痛快的低喝:

    “活该!”

    那姓孙的招摇撞骗,这些年利用噱头骗了不少的人,其实还不知有多少像姚婉宁一样,被他误诊之后耽误了病情的人。

    现在人进大牢,散尽家财赔偿,也算报应。

    至于苏妙真姐弟,“也是受害者。”

    马车失控与他们无关,是赶车人失职。

    “可惜事发之后,赶车人逃走,明日我会问问这赶车人样貌,到时画了出来,发榜公告抓捕此人。”

    “而那死者,据说有一老母也在场,但排查之后,却并没有找到他的母亲。”

    姚翝舍不得将女儿倒的茶一口便饮尽,捧在手里,暖着掌心的同时,小小口的嘬着:

    “此人突发疯病,当街伤人,虽说情有可原,但毕竟事态紧急,世子当时救人心切,所以出手失了分寸。”姚翝的眼中精光闪烁,猜测着:

    “估计后续会由神武大将军递书向皇上请罪,毕竟是自家亲戚,死的又是一个庶民,最终的结果大不了大将军自罚闭门思过,此事便算揭了过去。”

    而三方势力争斗的结果,是姚翝趁此机会逃过一劫。

    查清与他无关之后,便放他带着苏妙真姐弟归来。

    “这桩案子,后面还会找爹麻烦吗?”

    姚守宁还有些不放心,问了一句。

    “最多说我治理北城无方,降我一阶。”

    但女儿的关心令姚翝心中受用,安慰了她一句:

    “放心吧。”

    “可是刑狱司的人今天好像在刁难你。”

    柳氏也想到了楚少中今日嚣张的态度,皱了下眉。

    姚翝本来就不受刑狱司的人待见,今日自己与姚守宁离开算是当场打了那位楚大人的脸,就怕后面想法报复姚翝。

    “罪不至死,最多受些折腾。”

    姚翝的神色平静,回了妻子一句。

    今日之事,细说起来他确实也有问题。

    为泄私愤,寻了地痞去闹事,导致出了大乱,就算吃些皮肉之苦,也不冤枉的。

    “老子当年什么苦没吃过?只要命还在,大不了回南昭去!”

    他哈哈大笑,并不将今日的事放在心中。

    柳氏原本也担忧,但听丈夫这样一说,也觉得很有道理。

    不过她仍是打定主意,放下面子,稍后给父亲写封书信,求他从中帮忙看能不能周旋此事。

    柳并舟身为名满南昭的大儒,也有他自己的人脉,与许多读书人都有往来,兴许也能让姚翝平安渡过此劫。

    夫妻二人说话的同时,姚守宁也在想自己的事。

    虽说苏妙真身上隐藏的那一道声音说楚少中会刑杀姚翝,可她总觉得姚翝会有惊无险,平安避过。

    既然如此,她便不再多提此事,转而想起了另一个问题。

    “对了。”

    姚守宁一开口,见引起了父亲注意,接着说道:

    “爹,今日镇魔司的人怎么也来了?”

    “你怎么知道那是镇魔司的人?”姚翝听她这样一说,不由有些吃惊。

    “……”姚守宁一时不察,被他抓到了漏洞,不由有一瞬间的心虚。

    现在想来,是苏妙真身上那道提醒她的声音,点出了镇魔司副首领程辅云的身份,她自然也就知道那老太监是何人。

    可是这声音来源神秘,她没有办法跟柳氏和姚翝解释。

    哪怕她平日反应极快,此时也难得哑口无言,遂想起苏妙真身上那道声音评价她时的话:虚伪愚蠢、撒谎成性。

第四十九章 有烦恼(求月票)

    想到这里,姚守宁又觉得有些不服气,自己此时面对姚翝问题哑口无言,想来就算偶尔忽悠人,也不到撒谎成性的地步,可见苏妙真的身上那道声音评价的并不准。

    她还在心中拼命的思索着对策,姚翝则已经自我攻略,替她想到了一个完美的借口:

    “可能是我刚刚提到过的。”

    他为人虽说精明,但对妻子、儿女是全然不设防的,压根儿没想过自己的宝贝女儿会骗人。

    姚守宁顿时心虚的点头,连声应:

    “是是是。”

    柳氏对于他有没有提到镇魔司也记不大清了,就听姚翝说道:

    “那个过来的,是程副监,程辅云。”

    他提到镇魔司的程辅云的时候,压低了些声音。

    仿佛在他心里,镇魔司的人比刑狱的人还要可怕一些。

    “此人身手不凡,别看他笑呵呵的,其实内里阴险毒辣,十分记仇,杀人不眨眼的。”

    “他们既然来此,会不会是发现了什么不对劲儿?”

    姚守宁并没有将姚翝对程辅云的话放在心上。

    她与程辅云这样的人并没有交集,心中想的也只是那两股从死人身上冒出的黑气。

    镇魔司成立之初,是为了绞杀天下妖邪。

    今日出动,是不是因为发现了这里情况不对?

    “哪有什么不对劲儿?”

    柳氏不以为然,插话道:

    “镇魔司向来招揽内侍,代代相传,是皇帝的左膀右臂。”

    名义上是为了扫荡天下邪魔,保百姓太平,实则这些年来,已经沦为了皇帝手中的一把尖刀,放出眼线、细作,替他监督百官,偷听有没有人胆大逆上,非议皇帝,或者行大逆不道之事,与刑狱司的人算是相互制衡。

    “恐怕是因为涉及到了镇国神武大将军府,再加上刑狱的人也来了,镇魔司才不甘落后的。”

    柳氏的话姚翝显然也十分认同,她话音一落,便点了点头:

    “应该是。”

    目前朝中共有三大势力,分别就是以刑狱为首的楚家、定国神武大将军府的长公主夫妇,以及专属于神启帝的势力镇魔司。

    “可……”

    姚守宁却觉得这事儿不一定,只是刚一开口,柳氏就将她打断了:

    “好了,你别操心这些。”

    朝中党争之势,姚家是掺合不上的,更别提她一个还未满十六的少女。

    她欲言又止,想说今日看到的那两股钻入了陆执、孙神医身体中的黑气,也想说那被陆执杀死的人恐怕不是发了疯病,镇魔司的人不知道会不会从他的尸身上找出什么问题……

    可是看到柳氏的脸,这些话又再说不出口了。

    “唉……”

    母亲对于神鬼之说已经极度反感,到了压根不信的地步。

    她若说出来了,恐怕会遭柳氏训斥。

    姚守宁这一声叹息倒将柳氏逗笑了,她年纪还小,此时却偏偏像个大人一般,愁眉苦脸的。

    “瞧你这模样,倒像是有很多愁绪。”

    “……我真的有。”她有些不服气的说了一句。

    柳氏就忍笑道:

    “有什么?担忧妙真不喜欢你?不能与你玩到一起?”

    “我才不和胡妙真玩!”

    姚守宁有些不高兴,嘟了下小嘴,下意识的将心中的话脱口说出。

    从她听到那道古怪的声音对她低劣的评价,又得知这声音是苏妙真身上发出的之后,她已经不可能和这个表姐亲近。

    她性格好,不代表她没有脾气,苏妙真如此诋毁她,两人是绝不可能再当闺中密友的。

    ‘胡妙真’这个名字经历恶梦,已经牢牢印刻于她脑海中,此时脱口而出的刹那,姚守宁当即就后悔了。

    好在柳氏并没有察觉她内心的恐惧,反倒出口斥责:

    “人家姓苏。”

    她有些头疼:

    “我虽然不喜你姨父,但你姨父姓苏名文房,什么胡妙真的,把人姓氏都改了,若是你表姐听到,恐怕心中要生芥蒂,从此跟你生分。”

    “生分就生分。”

    见柳氏没有对自己的话生出怀疑,姚守宁心中松了口气,却仍是低了头,说道:

    “我不喜欢她,不想和她做朋友。”

    “你这话我不喜欢!”柳氏一下就不高兴了,板起了脸:

    “妙真是你姨母的女儿,你姨母临终之时将她托付给我们,不是为了让她来我们家受气的!”

    她虽宠女儿,但为人做事却又极有原则:

    “你姨母性格好,妙真说话做事也进退有度,我看教养是很好的,你为什么不想和人家做朋友?”

    “做朋友又不是做老师,她说话做事好,和我有什么关系?娘您自己喜欢她就算了,为什么要勉强我呢?”

    姚守宁有些莫名其妙:

    “我就是不喜欢她,不想和她做朋友!”

    “放肆!”

    若说柳氏先前只是不高兴,听了姚守宁这话,则是勃然大怒,重重伸手一拍桌子:

    “你姨母已经去世了,若她在天有灵,听到你说的这番话,不知道会有多伤心!”

    她与小柳氏虽说这些年已经生份,可毕竟是血亲姐妹。

    再加上小柳氏已经去世,人死如灯灭,当年的恩怨随着人一去世,便自然烟消云散,脑海里只留下她的种种好处而已。

    柳氏本身就已经很伤心,又悔恨自己这些年赌气,未能好好照顾妹妹,便抱持着一种补偿心理,恨不能对苏妙真再好一些。

    听到姚守宁的这些话,哪里能忍:

    “你立即收回说的这些话,以后绝不能在妙真面前表现出半分,否则我饶不了你!”

    姚守宁被骂得莫名其妙,心中也是委屈无比:

    “我又没说什么。”

    “好了好了……”

    姚翝一见不妙,当即眼皮疾跳,连忙打起圆场,想让这对母女消气:

    “别伤了母女和气。”

    “你别替她说话!”柳氏气得脑海血管暴跳,一听姚翝说话,顿时将怒火往他发泄了去:

    “都怪你平时太宠她,宠得无法无天的,是不是你教她看不起我娘家的人?”

    “你说的哪里话,我怎么敢有这样的想法……”

    姚翝被骂得如同鹌鹑,却很有义气的向女儿拼命摆手,示意她趁此时机,赶紧离去。

    姚守宁得到父亲的提示,和冬葵偷偷溜走。

    出了柳氏屋门,还能听到柳氏不快的抱怨与姚翝低声的认错道歉。

第五十章 有恶意

    “唉……”姚守宁听到这里,仰天叹了口气。

    外头天色已经大黑了,今夜云层极厚,将繁星、月亮尽数挡住。

    柳氏房中的光照出来,将站在屋门正中的姚守宁身影拉得极长,直覆盖至门庭正对处的院坊出口。

    不知是不是先前才被柳氏疾言令色的斥责了一顿,冬葵总觉得今夜的姚守宁看起来有些孤独。

    “小姐不开心吗?”

    忠心耿耿的丫环开口问了一句,姚守宁正要说话,接着屋内传来‘哐铛’的响声,像是有杯盏被打破了。

    “守宁呢?”

    柳氏一声怒喝传来,显然意识到女儿已经溜了。

    姚守宁一听闻这话,身体一抖,心中的那些感叹瞬间化为乌有,甚至来不及与冬葵说话,主仆二人极有默契的忙不迭开溜。

    回了屋子,冬葵忙着去催厨房的热水,姚守宁有了独处的时间,开始思索起连日来发生的种种。

    若说一开始预感小柳氏之死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那么见到胡妙真——不,苏妙真的时候,一切便不能用巧合来形容了。

    她摸了摸自己的额头,警惕自己千万不能再叫错苏妙真的名字了。

    今晚叫错了名字,引发了父母之间的大战,还连累姚翝被骂,可见母亲对这个表姐的重视。

    她咬了下嘴唇,心思放在了苏妙真的身上。

    真是奇怪。

    她与苏妙真从未谋面,却能透过梦境看到‘表姐’的脸。

    无论是从小柳氏之死,还是梦到表姐化名‘胡妙真’敲门,都像是冥冥之中有一股力量在提示着她什么。

    今日砸医馆之后发生的事,当时只觉得匪夷所思,现在想来,又觉得巧合得太过诡异了。

    苏妙真的马车当时进城,受混乱刺激之下发狂,而那死者也突然疯病发作,提刀砍人。

    恰在这个时候,陆执出现,救了柳氏一命,却最终被黑气入侵——令她总觉得这一场闹剧,仿佛最终的结果都是直指陆执。

    而无论是她的梦境还是幻觉、幻听,仿佛都有苏妙真的影子。

    再细想苏妙身身上的声音所提到的前世,其中也包含了陆执的存在,会不会是因为这两人前世有什么牵扯?

    事到如今,姚守宁已经没有办法自欺欺人的认为自己只是受惊之后出现的幻觉、幻听。

    不详的预兆一一应验;而今晚姚翝提起镇魔司程辅云等人的身份,也证明了苏妙真身上的那道声音是真实存在的。

    如此一来,她白日看到的死人身上钻出的黑气自然也不再是幻觉。

    忆及那一缕从尸体之中出现的黑气钻入陆执眉心,姚守宁不由打了个哆嗦。

    这黑气究竟是什么来由?那男子发疯,与这黑气又有没有瓜葛?

    她想到了白天昏睡过去时,所做的那一场梦。

    梦中陆执身上金色的光罩破裂,黑气钻入他的身体,化为一条细细的黑蛇盘踞在他眉心处,最终化为可怖的蟒头,冲自己迎面扑出。

    “太可怕了!”

    她现在回忆起这一场恶梦,竟觉得比‘胡妙真’敲门还要恐怖。

    如果说她的梦境意味着提前预知到了某种事,是不是也意味着这陆世子要出事了?

    “小姐还在回忆白天时发生的事?”

    冬葵去了厨房回来,正好就听到她的话了。

    这丫头白天时也看到了杀人的那一幕,当时被吓得不轻,现在好像已经恢复平静了。

    “我就是在想……”

    屋里也没有其他人在,当着这自小一起长大的贴身丫环的面,姚守宁也不由吐露了几分真实的心声:

    “要是表姐没来就好了。”

    她总觉得,如果苏妙真不来,就不会有那辆带来灾祸的马车,兴许围观的人不会受刺激犯病,自然也不会死于陆执之手。

    “这话可不能让太太听到了。”

    冬葵进了内室,摸了摸床铺。

    床上被汗浸湿了,虽说已经干了些,可摸上去却有些冰凉。

    若是天气暖和便罢了,但现下气温骤降了许多,这样睡下去怕是会受寒。

    她又去屋侧柜子取新的被褥,姚守宁就喃喃的道:

    “是啊。”

    柳氏对苏妙真爱屋及乌,将当年对小柳氏的情感倾注在她的一双儿女身上了。

    小柳氏一死,她必会好好照顾这一双妹妹留下来的子女的。

    可柳氏爱护苏妙真,苏妙真又爱自己的父母么?

    她想到了在柳氏屋里时,听到的苏妙真身上的那一道声音,说是姚翝得罪了刑狱楚少中,可能会有刑杀之祸。

    那声音提醒她向柳氏认错,博得柳氏的欢心,她都一一照做了,可却偏偏没有将姚翝有难的提示,告知姚翝夫妇。

    光从这一点,姚守宁就觉得这个表姐不值得交心了。

    一想到这道古怪的声音,姚守宁心中觉得诡异的同时,又有一丝压抑不住的好奇涌上了心头。

    这声音不知是何来历,像是十分厉害的样子。

    今日医铺门前,它将陆执身份、以及随从来历说得一清二楚。

    后到的镇魔司、刑狱的楚少中等,它都好像无一不知,仿佛对神都各大人物都了如指掌。

    姚家的众人它也一一点评,虽然提到自己的时候,说的并不准确,可是这个东西为什么知道自己的存在呢?

    她一想到身旁可能有一双无形的眼睛在窥探自己,不由感到毛骨悚然,搓了搓自己的胳膊。

    当时她深受刺激,没来得及去细细回忆。

    现在一想,那道声音好像在提到陆执的时候,曾说了一句:“前世曾与你……”

    这声音存在于苏妙真的身体里,且又与她交流,莫非指的是苏妙真的前世?

    苏妙真竟有前世!

    她像是发现了什么大事一般,险些弹跳了起来。

    动静之大,就连正在重新铺换着被褥的冬葵都被她惊住,转过了头:

    “怎么了?”

    “我……”

    姚守宁欲言又止,刚一说话,又立即止住。

    她不能说!

    苏妙真身上奇怪的事太多了,她可能有前世之事,且与陆执有瓜葛,同时身上还隐藏有另一道意识的存在。

    这道意识神通广大,绝不能透露出自己已经猜到它的存在了,否则会给自己引来灾祸——她的心里生出这样一个念头,且十分笃定。

第五十一章 找儿子(求月票)

    预感数次灵验,使得姚守宁下意识的相信了自己这种莫名的直觉,当即开口道:

    “没事。”

    姚守宁摇了摇头,找了个借口:

    “就是害怕再做恶梦。”

    “那倒是。”

    冬葵这丫头心大,闻听此言,也愁眉苦脸的:

    “如今天寒地冻,洗了也干不了这么快,若再换几床,恐怕要找大小姐借床褥了。”

    整个姚家里,姚婉宁屋中的床褥是最多的——她时常心悸、夜里盗汗极多,柳氏怕她着凉,因此备了不少的存货。

    两人絮絮叨叨说了几句,正好厨房送热水过来,便将谈话打断了。

    姚守宁洗漱之后躺进被窝时,还在猜苏妙真身上那道意识的由来,是无所不知的神明?还是老而成精的恶怪?亦或是其他未知之物?

    迷迷糊糊之间,她好像遗忘了一件重要的事,好像是跟陆执有关的。

    但她今日精神消耗极大,根本来不及细想,便坠入梦乡之中。

    夜深人静之时,神都城的回升大道上,白天被砸的孙药王医铺处。

    此时周围店铺的房门已经关闭了,但因为白日时发生的事件后遗症,有好几户人家里的灯还未熄,显然都还没入睡。

    但不知是不是因为白天时发生过凶杀案,还是因为涉及到了贵族,官府盘查之后,整条街都安静极了。

    发出丁点儿动静,便引发民居之中养的狗的吠叫了。

    与白天时此地人满为患不同,入夜之后,这里空荡荡的,半个人影都看不到。

    今夜雾厚星疏,那几户人家透出的昏黄灯光还不能将整条街道彻底照亮。

    越往城门口的方向,人口稀疏了,那光影便越暗,直至伸手不见五指,像是一条暗不见底的深渊之路。

    隐藏于暗夜之中的孙神医药铺门前——里面的人尽数被官府抓走,屋内空荡荡的,乱成一团。

    门口上了大锁,两条官府书写的封条交叉着贴在上面,地面还残留着洒落的碎药材渣。

    那匹被陆执一剑斩死的马匹尸首已经被拉走,但马匹死时泼洒出来的血迹却仍映在那墙壁之上,此时已经干硬了,呈现出诡异的紫黑之色。

    细看之下,只见那些干涸的血迹上,似是有暗影浮动。

    不多时,墙壁内像是起了火般,从血迹处涌出大股大股的黑烟,很快形成了滚滚大雾。

    原本空无一人的店铺之内,突然传来‘哐铛’两声响动——

    仿佛有人踢到了屋内的杂物,发出的声响。

    这声音在夜晚之中显得格外的刺耳,远远的传了开来。

    四周的狗可能听到了异响,开始放声吠叫:

    ‘汪汪汪——汪——’

    这一声狗叫打破了夜晚的宁静,接着,此起彼伏的狗叫声接连响起来了,将一小部分原本已经沉入睡梦中的人惊醒了。

    “咳咳咳——”

    就在这时,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声响起,听着像是上了年纪的老妪。

    ‘悉悉索索’的声响里,她好像是摸索着翻找什么东西一般,下一刻,孙药王医铺的大门,‘吱嘎’一声被人从内用力扯开了。

    粗大的锁链‘哐铛’断裂落地,门口的封条‘嘶啦’一下被扯破,碎纸的边沿在疾风之下‘哗哗’作响,一个佝偻着身体,身穿黑袍的老妇人拄了拐杖,迈出了步来。

    ‘呼——’

    寒风刮来,将墙壁之上萦绕的黑气尽数卷来,涌入她的身体之中。

    “呜呜……”

    她一出大门,鼻子动了动,像是感应到了什么一般,便开始嚎啕大哭:

    “儿啊……我的儿……”

    这哭声一起,狗吠声顿时便静下去了。

    狗乃通灵之物,此时像是感应到了可怕的危机,顷时之间不约而同的夹紧了尾巴,发出畏惧的咽呜。

    “我的儿啊,你在哪里。”

    老妇人仿佛全然不知此时的变故,她一面哭喊着儿子,一面似是转头发出‘嘶嘶’的鸣吼,像是在寻找着什么。

    她一面发出声响,一面在白天发生事故的地方走动。

    行至一处未干的水洼时,她一下站住了。

    那里还有无数人踩过的脚迹,水洼的底部,有血迹沉寂于泥土之中。

    如果姚守宁此时还在这里,就可以看到这是白天的时候,那发疯的男人被陆执一剑刺死之后倒地的地方。

    他身死后,流出的血液将整个小水洼染红。

    处理后续事宜的人可能并没有来得及将这水坑填了,让这老妇人寻着味道来到此处。

    她在水坑旁站立了半晌,接着将手中的拐杖一丢。

    拐杖落地的刹那,‘嗖’的化为一条细长的蛇影,隐于水洼之内。

    “就是这里吗?”

    先前还哭喊着‘儿子’的老妇人阴测测的问了一句,仿佛与人正在交谈似的。

    水洼之内,映出一条细如筷子般的细小黑影,蜿蜒于水面之内,好似在回应着她的问话。

    “是谁干的?”她好像‘听’到了那映照在水洼内的蛇影的话,脸上浮现出骇人的纹路,紧接着嘶声问了一句。

    良久之后,她怨毒的声音再响起来:

    “我知道了……原来是他……原来是他……”

    “我的儿呀……我的儿……”

    “儿啊……你在哪里啊……为娘来找你了……”

    回升大道周围的民居之内,不少还未入睡的人都听到了夜半响起的古怪声响,吓得许多人瑟瑟发抖,这一晚不少人连觉都睡不着。

    相反之下,姚守宁倒是睡着了。

    不过自从苏妙真一来,她像是被诅咒了一样,睡得不太踏实,一整晚都仿佛有一个人在她耳边凄厉的耳语。

    早晨冬葵服侍她起身时,看到她眼底下出现的阴影,不由有些纳闷:

    “您又做梦了?”

    昨晚她并没有惊叫坐起,冬葵还以为安神汤起了作用,可眼下看姚守宁的神情,像是压根儿就没有睡踏实过。

    “……是。”

    姚守宁欲哭无泪,伸手揉了揉自己的头。

    昨夜她梦到有人在自己耳边一直在哭,好像是在找她的好大儿。

    “儿啊……儿啊……儿啊。”

    她学了两句,无可奈何的道:

    “我梦到有人儿子丢了,一直在找儿。”

第五十二章 送字画

    那唤‘儿’的声音几乎缠了姚守宁一整晚,阴魂不散的,闹得她并没有睡得多踏实,早上起来便难得犯了困,呆坐了一阵,又抱着被子重新倒回床铺里。

    冬葵几乎被她有气无力的学喊话声逗笑,接着说道:

    “是不是昨日听了那死掉的人在找母亲的缘故?”

    昨日陆执审问事情缘由时,那青衫男子曾问起死者身份,有人提到这男子有个母亲,只是事发之时,估计母子分散了。

    若是在此之前,姚守宁恐怕也与她一样,认为这只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可连续经历了两场梦境,她隐约觉得自己的梦可能是一种提示。

    不过目前的她所知有限,实在不知道这种提示意味着什么,睁着大眼盯着罗帐看了半天,也想不出个所以然。

    “小姐快起来了。”

    冬葵说完,见她赖在床上不起,不由伸手想拉她起身。

    “不要……”

    姚守宁并不配合,将身体一滚,抱着被子滚进床铺深处。

    她精力一向充沛,身体又健康,以往吃得下睡得香,心中没有烦恼,早上从不赖床。

    可接连两日没有睡好,又一想到起床之后去了柳氏屋中还要面对奇怪的苏妙真,便恨不能重新闭眼再睡个回笼觉。

    她背对着冬葵,青丝散了满床都是,像是缎子一样丝滑厚重。

    薄薄的寝衣难掩她线条,纵然年纪还不大,但已经可以看出少女婀娜的身姿,由后面看去,薄背与胯骨之间连接的纤腰细成惊人的弧度。

    可惜在她面前的是与她从小一起长大的冬葵,对面前的这一幕无动于衷。

    见她耍赖,伸手一抓住被子,用力往床边拖,一把将姚守宁逮住。

    “快起来了。”

    冬葵拉她起来,勇猛的将她连人带被抱进怀中:

    “表小姐来了,太太肯定要您陪着用早膳的。”

    到时她要晚到,柳氏必定不开心,不止姚守宁自己要被斥责,恐怕自己也要一起背锅。

    “我不喜欢表姐。”

    姚守宁被冬葵抱在怀里,有些天真的看她:

    “你跟娘说,我生病了。”

    “不可能的。”

    冬葵将她的打算戳破。

    先不说她昨晚就已经提到了她不喜欢苏妙真,柳氏肯定不会相信自己的话。

    再者说了,她从小到大就没有生病过,此时若说病了,要是柳氏找人来把脉,一旦将她拆穿,恐怕主仆两人都要倒大霉的。

    “更何况,表小姐来都来了,您总要见面,逃又逃不掉的。”

    冬葵无情的将她的幻想打破,说得姚守宁的脸色顿时垮下去了。

    就在二人说闹之时,外头突然传来声响:

    “二小姐。”

    “逢春姐姐来了!”

    冬葵精神一振,连忙道:

    “您看,肯定是太太派人来催了。”

    她接连两晚没有睡好,神色有些恹恹的,早晨起得就比平时更迟。

    若是以往,冬葵去柳氏院中回报一声便成。

    柳氏心疼女儿,自然会容她睡一阵懒觉的。

    但今时不同往日,苏妙真刚到姚家的第一个早晨,柳氏绝对不会允许女儿缺席。

    说话的功夫间,逢春已经进了屋里,唤了一声:

    “二小姐?”

    “逢春姐姐,二小姐在屋里呢!”

    冬葵被她缠住,一时之间脱不了身,不由大声回了一句。

    逢春进来的时候,就见冬葵极力挣扎的样子。

    她身材瘦矮,身高不如姚守宁。

    再加上冬葵收着手,深怕将她身上雪白的肌肤抓扯间留下红印,所以不止没能将姚守宁拉下床,反倒被她拖上床铺。

    只见二小姐裹着被子缠在她身上,她极力挣扎着艰难往前爬的样子,仿佛一只苍蝇背了只龙眼壳似的,看得逢春忍不住笑出了声。

    “二小姐,快起来了。”

    她一进来,就帮着冬葵的忙寻找姚守宁要穿的衣服,一面就道:

    “表小姐已经来了,出府的马车也准备好了,太太让我过来催一催。”

    姚守宁一听这话,将环绕在冬葵身上的细嫩双臂一松,有些好奇的问:

    “娘要带我出门?”

    这真是十分稀奇。

    柳氏向来拘她得紧,不喜欢带她出门。

    再加上昨日发生了那样的大事,照理来说,正该留她在家中修养身心才对,怎么今日就急着要带她出去?

    她这话一说完,逢春就笑道:

    “我倒是忘了说这事儿。”

    她一面寻了姚守宁要外出的衣物出来,一面温言细语的解释:

    “太太说,昨日多亏了定国神武大将军府的陆世子救命,才能平安归家。”

    后姚翝又顺利带着苏妙真姐弟归来,没有被刑狱司的人截留,令得柳氏又惊又喜。

    虽然后来姚翝没有细提个中缘由,但她临睡之时,却想起了母女二人回程时,在马车上说的话。

    那时姚守宁随口说来的谎言不免被她记进了心里,姚守宁说,陆执让她放心,姚翝不会出事。

    这话在柳氏心中,自动变成了:放心,他必不会让姚家的人出事。

    如此一来,姚家可算是欠了陆执极大人情。

    柳氏思来想去许久,觉得还是应该亲自备些礼物上门先道谢,探探将军府的意思,再隆重备礼投贴拜访。

    虽说姚、陆两家门第相差极大,她上门送礼,未必会受遭人待见,恐怕还有被人误以为攀高枝的嫌疑。

    可是一码归一码,闲言碎语虽可怕,但柳氏却不是那忘恩负义的人。

    因此一大早就让人准备了马车,同时又令曹嬷嬷备了厚礼。

    她怕一些钱财俗务陆家的人看不上,还准备特地挑一卷柳并舟当年亲手所书的一张大字作为送礼的主轴。

    柳并舟名满南昭,不止学文好,而且字画也是双绝。

    在柳氏的印象之中,时常会有人登门拜访,想要讨求柳并舟的丹青墨宝。

    可以说,柳并舟的字画,是千金难求之物。

    只是这东西对外人稀罕,对自己来说,却是嫌多。

    柳氏思来想去,她手中柳并舟亲手所书的字画虽不少,但这些在她看来都不算独特。

    唯有当年她出嫁时,柳并舟亲手交给她的一幅字。

    那副字据说他写得十分不易,交给她时,千叮咛万嘱咐,令她一定要好好保管,千万不可遗失,似是十分受他看重的样子。

    既然这幅字在柳并舟眼中如此受看重,想必非凡品,在这个时候就正好派上用场了。

第五十三章 忆前世(求月票)

    柳氏睡觉之前打定了主意,早晨天不亮就起身忙于准备礼物,直到早膳时分,苏妙真姐弟都来问安了,才惊觉时辰不早,而姚守宁竟然还没有到。

    正如冬葵所猜测的那般,若是平时,幺女想睡懒觉,柳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算了。

    可苏妙真刚到,姚守宁就迟迟不出现,再加上她昨晚话里行间对苏妙真格外不满,柳氏心中惊怒,怀疑她是借故想躲着不见表姐。

    如此一来,柳氏哪里容忍得,立即便派逢春过来拉人了。

    要是平时,一听可以外出,姚守宁早就已经欢喜得跳了起来。

    但是昨日发生的种种,令她对于出门都生出几分犹豫退缩。

    “我与娘去吗?”

    她任由冬葵拉了自己起身,顺从的配合逢春的动作穿上衣服。

    这话一问完,逢春的动作顿了顿,答道:

    “表小姐也是要去的。”

    “表姐也去?”姚守宁的神色间露出几分迟疑之色,觉得就更不想出门了。

    她对苏妙真莫名有些抵触,再加上对这个表姐身上那道神秘的声音来历也没摸清楚,因为那场梦境的缘故,她总觉得苏妙真是危险人物,不愿与她相处。

    “太太说,世子对表小姐、表少爷也有救命之恩,应该带她一同过去拜会,以显姚家诚意。”

    姚守宁却觉得事情不是这么简单的,她想到了昨日听到苏妙真身上那道声音说:

    “陆执……前世与你……”

    若表姐真有前世记忆,那么陆执与她的前世关系究竟如何?

    今日去将军府,要是能见到世子,不知道表姐又是什么反应呢?

    她想着想着,又觉得好奇心逐渐升起,想要出门看热闹的心又压抑不住了。

    “好吧。”

    生出兴趣之后,姚守宁便不再像先前一样了,反倒催促着冬葵快些打水,洗漱完后就领了逢春、冬葵二人赶往柳氏院中。

    “娘!”

    她人还未进柳氏房间,便已经喊出声了。

    柳氏正在屋中与苏妙真说话,同时分心留意着外头的动静,听到脚步声时,猜测是女儿过来了。

    她原本还担忧昨晚自己说重了话,与姚翝吵架,可能会将姚守宁吓住。

    直到这会儿听到姚守宁中气十足的喊声之后,心中那口微微提起的气才终于落回了原处。

    “你表妹来了。”

    柳氏心中一松,脸上的笑都深了许多,与苏妙真道:

    “我平日将她宠坏了,使她养成了这样拘不住的性格,也不知道像谁了。”

    苏妙真听了她的话,抿唇微微一笑,低下了头,露出有些羞涩的样子,既不应声,也不反驳,似是十分温顺。

    柳氏说这样的话,是怕苏妙真以为姚守宁有意疏远她,但此时见苏妙真害羞着不出声,又觉得自己是不是想太多了。

    苏庆春性情内向,自然是接不了话的。

    一时间场面冷了下来,曹嬷嬷连忙就道:

    “二小姐性格好,天真活泼且又心性大,记好不记坏,依我看,倒有些像老爷。”

    柳氏嘴上虽挑着女儿的不是,但一听曹嬷嬷夸赞,却是露出骄傲的笑容。

    就在这时,姚守宁便已经打了帘子进屋。

    屋里烧了碳盆,暖洋洋的,趁着冬葵和逢春替她取斗蓬的功夫,她问道:

    “娘,我们今日要出门么?”

    柳氏怕昨晚发脾气让她不开心,特意派逢春去唤她,就是要跟她说出门的事儿,有意讨女儿欢心的。

    这会儿见她果然欢喜,柳氏不由也露出笑容:

    “要去定国神武大将军府一趟。”

    说完,又道:

    “还不知道人家接不接礼呢。”

    不过两家之间门第相差太大,空跑一趟见不到主人也是有可能的。

    但柳氏存的是感恩的心,又不是为了攀附权贵,倒也不觉得被人拒之门外有多难堪,反倒说道:

    “若是进不了府门,到时我正好领你与妙真、庆春二人在神都逛一逛。”

    她有些兴致勃勃:

    “正好冬至也到了,今年还没来得及准备,到时采买一些爆竹等过节之物,让家里好好的热闹热闹。”

    见姚守宁双眼放光,用力点头,不由端起了茶杯,目光往苏妙真的方向看了一眼。

    姚守宁顿时就明白柳氏的意思了。

    她不喜欢苏妙真,连面子功夫都不愿意做,柳氏的神情逐渐严厉,她最终叹了口气,神态一下蔫了些:

    “表姐,表弟。”

    苏庆春有些敏感,似是察觉到她神色的变异,脸上露出几分不知所措。

    苏妙真倒像是没有猜出来姚守宁的态度变异,温柔的回了一声:

    “守宁妹妹。”

    柳氏有些头痛的看着女儿,心里不免思索私下应该再和姚守宁好好说说。

    几人用完了早膳时,马车已经等在府门外了。

    今日出门的人多,柳氏特意让人找隔壁的邻居借了一辆马车。

    前面一辆由她带了姚守宁、苏妙真以及丫环们同行,后一辆则用来装抬礼物,及苏庆春单独乘坐。

    临出行前,曹嬷嬷才姗姗来迟,身上背了一个长长的竹筒。

    那竹筒约有三尺来长,看得出来已经有了些年头,通体呈姜黄色,边沿都已经光滑了。

    她背出来后,将其递给了柳氏,被她十分郑重的抱进了怀中。

    三人上了马车,柳氏也一直怀抱着竹筒不放,姚守宁与苏妙真无话可说,见柳氏举动,不由有些好奇:

    “娘,这是什么?”

    柳氏回她道:

    “这是一副字。”

    她说完这话,一直沉默不语的苏妙真好像都来了几分兴致,目光落到了那竹筒之上。

    苏妙真神色不变,谁人都不知道,此时她的思绪却已经回到了前世之时。

    前世的这个时候,她也是母亲去世,剩下家中父子女三人相依为命。

    苏文房养活自身都很艰难,无力抚养女儿,便依照小柳氏临终的遗愿,雇佣了马车之后,托人将他们姐弟送进神都姚家。

    那时的她刚刚丧母,又远行千里投奔素未谋面的姨母,心中又悲又痛又怕,带着苏庆春一路不敢停歇,早早的就到了神都,进了姚府。

    此后发生的事罄竹难书,最终使她抑郁而终,早早离世。

    好在上天对她不薄,使她重活一世,且赐她神喻相助。

第五十四章 神异现

    时光倒流,苏妙真重活于母亲临终之时。

    与上一次一样,小柳氏知道丈夫难以承担抚养儿女的责任,临终之前,已经将所有的事都安排好了。

    她看着母亲咽气,坐上了苏文房替她租雇的马车,一路奔波至神都。

    但在入城之前,苏妙真受神喻提示,知道定国神武大将军府的那位世子不日也将归来。

    她寻了城外一处山庄,特意停了数日,等着陆执进城之日,早他一步进城,终于与他搭上关系了。

    只可惜不知是不是因为她改变了上一世的事件,使得许多事情背离了原本的轨道,与陆执搭上了关系的人不止是她,竟然还有柳氏母女。

    柳氏被陆执所救,心怀感恩,今日才有了拜访陆府之行,同时带上了她与苏庆春——这都是前世她投奔姚家时,没有发生过的事。

    “什么字?”

    姚守宁倒不知苏妙真温婉的笑意下掩饰的念头,但却能感应得到她这一瞬间生出的恨意,不免有些警惕,抱紧了柳氏的身体。

    “是我出嫁之时,你外祖父特意吩咐我,要带到姚家的字。”

    苏妙真听到这里,心中一动,倒是有些好奇,却并没有出声询问。

    她知道姚守宁生性好奇,哪怕柳氏不说,她也会问的。

    果不其然,柳氏刚一说完,姚守宁就道:

    “是什么样的字,外祖父为什么会让你亲自携带啊?”

    柳氏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种复杂至极的神情,像是有些怀念,又有些抗拒一般,她伸手摸了摸那竹筒,沉默了半晌,才说道:

    “是你外祖父亲自写的大字。”

    当年她成婚时,与柳并舟的心结还不深。

    后来小柳氏一嫁之后,她心性刚烈,便生了父亲的气,哪怕父女同住南昭,也很少见面。

    从十年前,姚翝调入神都之后,便再也没有见过柳并舟的面。

    柳氏咬了下牙,牵动双颊的肌肉蠕动:

    “他说此字是费他十年苦读之功而写,让我务必悬挂于家中。”

    但当时父女之间生了裂缝,柳氏自然是不听的。

    她性情刚烈至极,当年不满柳并舟的举止,虽说接了他送的字画,但却并没有听他的嘱咐,而是接过此物之后,一次也没打开看过。

    更别提后来小柳氏的婚事一成,她更恨父亲,自然是将他的话刻意的忘了个一干二净。

    如果不是因为这一次要送礼,恐怕这幅柳并舟所送的字画,会一直都被她压在箱底。

    “十年苦读之功?”

    姚守宁一听这话,就来了兴致:

    “娘,我想看看。”

    柳并舟的书画双绝,尤其书法更胜一筹,姚守宁年幼还住南昭之时,曾听闻不少达官富贾上门求墨宝的。

    说到这里,不知是不是随着时间的流逝,当年的执着已经消弥了许多;

    亦或是因为此物已经被取了出来,要作为谢礼送出去的缘故,柳氏倒也来了几分兴致,自然没有不允的。

    她将竹筒横放到自己腿上,将那顶部的木塞取了下来,从里面抽出一卷裹起来的宣纸。

    那纸甚至还未裱,像是随意写完之后便装了进去一般。

    苏妙真初时听柳氏说这字画是柳并舟在她出嫁之时所送,还以为送的是已经失传的名家孤品,心中还有些不服气。

    同样都是女儿,柳氏嫁的是六品武官,生活优渥;而小柳氏嫁的苏文房,家境落魄,在苏妙真幼年的记忆中,家中一直都是靠小柳氏变卖嫁妆渡日,到了后来,家徒四壁,日子便过得格外艰难。

    两相对比之下,若这一切是因为柳并舟偏心,为长女准备的嫁妆格外丰厚的缘故,苏妙真自然会心生埋怨的。

    如今听闻,只不过是柳并舟自己随手所写的字,心中不免有些不以为意。

    她对这字已经失去了兴致,甚至认为陆家恐怕看不上这样的东西,柳氏送此物,只是自取其辱而已。

    可苏妙真如今寄人篱下,纵然心中不屑,脸上却也要装出感兴趣的样子。

    见柳氏拿出字画,忍了心中感受,也和姚守宁一样凑身去看。

    只见柳氏将那纸张一抽出来,自己也愣了一下,显然没想到父亲送的字如此随意。

    她心下不免有些埋怨父亲为人不拘小节,也隐隐有些后悔自己拿了此物送人。

    这样的念头心中一闪而过,柳氏叹息了一声,将那宣纸展开。

    事隔多年,那幅字并没有得到过刻意的保存与养护,可奇异的是摊开之后,却并没有泛黄、枯皱。

    内里依旧雪白平整,只是那宣纸上书写了一连串潦草而狂乱的笔型,压根儿难以辨认。

    “啊!”

    “啊——”

    “啊。”

    那字一摊开来,目睹的三人同时发出高低不同的惊呼声。

    苏妙真全无防备,看着那字的刹那,只觉得那些横竖交叠的笔画,瞬间化为万千锋利无匹的剑矢,透过她的眼珠,疾射她脑海而来,令她当即眼胀头痛,眼前一黑之下,险些即时昏死过去。

    而另一边的姚守宁则是目光落到纸上之时,便见那些笔画仿佛活了过来,颜色由黑化金,开始飞速挪移。

    顷刻之间,便见那些笔画重组,形成了一个奇大无比的‘镇’字,散发着一股令人神情气爽的灵气,看了一眼,姚守宁便觉得连着两日没睡好的疲惫都淡去了几分。

    这神奇的一幕,简直不可思议极了,令她吃惊无比的瞪大了眼睛。

    与此同时,她‘听’到了坐在她对面的苏妙真的身上,传来一道略有些气慌的声音:

    “快合上这纸!”

    昨日听到的那道古怪的声音像是失去了之前的镇定,在这纸张面前露出了些端倪。

    那话音一落,苏妙真下意识的伸出一双小手,想往纸上的‘镇’字盖去。

    她双手纤细,压根儿捂不住那写满了整张纸的大字。

    反倒受她这个意欲抵抗的动作影响,那纸上的字画杀意更甚。

    只见‘镇’字之上光华流转,无数金芒化为利刃,透过她的指缝,直照她的眼睛。

    “啊!!!”

    苏妙真身上的那道意识传来凄厉无比的惨呼,接着归于沉寂。

第五十五章 镇妖邪

    ‘镇’字之上流转的光华暗淡了些许,苏妙真的眼瞳有一瞬间的迷茫,接着像是意识回笼,迅速转化为恐惧、心虚,随后死死的闭上了眼睛,所以她没有注意到,这一刻姚守宁看她的表情带着惊悚之色。

    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柳氏压根儿没有察觉两个少女的异样。

    她在看清字上所写的大字之时,发出惊讶至极的呼声。

    “怎么会这样!”

    曹嬷嬷与冬葵的目光也落到了那字之上,在他们看来,这纸张上与其说是写了‘字’儿,不如说是横七竖八画了些不知所谓的笔画而已。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柳并舟的书法之上,苏妙真紧闭着眼,所以没有人注意到姚守宁此时的神情,有些不可思议,仿佛看到了神迹的样子,同时夹杂着惊恐、畏惧。

    姚守宁身体下意识的后仰,‘咚’的撞上了马车箱的木板,想要离苏妙真再远一些。

    可惜车厢内地方狭小,她避无可避,心脏‘砰砰’乱跳,撞击着胸腔,发出极大的响声。

    此时的她脸色煞白,真的害怕被苏妙真发现了自己的不对劲。

    但幸亏柳氏的惊喊吸引了所有人的关注,为她争取了调整心态的宝贵时机。

    “我爹怎么这样!”

    柳氏气得要吐血。

    她万万没有想到,柳并舟送给她,且命令她一定要好好保管之物,竟然会是这样一幅随意乱画的东西。

    “他是不是疯了!”说完,柳氏伸手就想去抓那幅字。

    “不能撕!”

    姚守宁一见她举起的手,吓了一跳,连忙俯身上去,想要将那字护住。

    她先前看到的一幕实在太过神奇,深怕老娘一怒之下撕了这奇异诡秘的宝贝。

    “谁说要撕了?”

    柳氏不由自主翻了她一个白眼,随即将女儿推开,有些烦闷的将这幅字迅速卷起,以眼不见心不烦的态度塞回竹筒里:

    “毕竟是你外祖父的东西,我怎么会撕?”

    她对柳并舟的感情十分复杂,既有当年婚事而生的心结,厌恶他听信谶言,年老糊涂;却又景仰在她幼年时期,仿佛风雅无双的大儒父亲。

    “你外祖父可能真是糊涂了,这样一幅乱画的东西,也当成宝似的,让我好好收藏。”

    柳氏偏头细想:

    “莫非是喝醉之后胡乱画写?醒来看也没看,以为自己画成一代绝品,将来名垂千秋?”

    她越想越恼,又有些气自己这么多年来因为赌气,从来没有打开这幅字看上一眼,以至于出了今日这个纰漏。

    “兴许是装错了?”

    曹嬷嬷也看到了那胡乱的涂鸦,猜测:

    “可能大先生真正写好的字遗留在了柳家里。”

    冬葵也点了点头,认同曹嬷嬷的话。

    姚守宁一脸惊奇,瞪大了双眸,问道:

    “娘,您看不出来写的什么吗?”

    “这样的东西,怎么可能看得出来写的是什么?”柳氏强忍烦闷,吐槽道:

    “怕是你外祖父自己来认,恐怕也不知道自己写了什么字。”

    “糟糕了。”

    她说这话时,并没有去看姚守宁的脸,因此错过了姚守宁脸上的震惊,接着又有些头疼:

    “我以为这幅字真的是我爹耗费十年苦读之功而写,还想将它当成雅物,送入定国神武将军府当作礼物。”

    想到这里,柳氏不由有些着急:

    “现下,现下可怎么办才好?”

    马车已经出府了一段时间,更何况就算折返回去,家里也未必能拿得出手更像样的东西。

    现在再去采买货品已经来不及了,柳氏思索了一阵,咬了咬牙关:

    “迫不得已,便唯有将这书画留下,将来若得了稀奇之物,再送也不迟。”

    她将柳并舟的字当作点睛之笔,准备的其他礼物,对于定国神武大将军府来说,恐怕并不稀奇,如今扣下此物,自然便有些失礼。

    可失礼便失礼,总比胡乱送人东西,到时得罪人好一些。

    好在今日此行,只作扣门的招呼,真正的谢意,还需要后面更加慎重的对待才行。

    柳氏打定主意,又恨恨的道:

    “回头之后,我要将这东西压进箱底。”

    “不行!”

    姚守宁一听这话,连忙喊了一声,想要去拿柳氏抱在怀中的竹筒。

    从众人反应看来,姚守宁这会儿可以笃定,能看出字中有古怪的,便唯有自己与苏妙真。

    而自己看了这字只觉得神异,苏妙真则像是一副吸空了精气的样子,她身体中隐藏的那一道意识也消声匿迹,这不免令姚守宁浮想联篇:莫非苏妙真身体中寄居的那一道声音的主人,是个孤魂野鬼不成?

    想到这里,她不免既是害怕,又觉得格外的刺激。

    幸亏有苏妙真的存在,她可以肯定自己先前看到笔画移动,化为‘镇’字的一幕并非自己的幻觉。

    只是不知道苏妙真的眼里,是不是看到的和自己一样的东西。

    她心中胡思乱想,一会儿震叹于这字的奇异,一会儿又暗自开始揣测外祖父究竟是什么样的神人。

    可惜她当年在南昭的时候,年纪还太小,因柳氏有心结,她与柳并舟接触的时间并不多,只隐约觉得外祖父是个留了长须,清瘦雅致的读书人。

    若早知他有这般神通,当年便该死死缠着他,多问一些东西。

    有了今日这字画异变一事,姚守宁对于柳氏口中所提到的,柳并舟当年参与过应天书局一事更加好奇。

    只是这样的事不敢说出口,此时更不是好时机去追问柳氏。

    她抢过了竹筒,当作宝贝一般抱在怀里。

    柳氏心中还有气,任她抢去抱住,冷冷冰冰的问:

    “为什么不行?”

    姚守宁想起这字的神异之处,似是对苏妙真身体内的那道声音有克制之用。

    若那声音真是孤魂野鬼,说不定在字一摊开的刹那,便已经被字中的力量驱除。

    细想之下,她的表姐好像并没有对她表达过什么敌意,从头到尾只是那声音对她妄加评论而已。

    说不定表姐也是受此物影响,迷了心志。

    话本之中,也说妖怪擅长迷惑人心,若是外祖父写的字将这藏匿于表姐身体中的鬼怪驱除,倒也是好事。

第五十六章 新任务(求月票)

    这样一想之后,姚守宁越发觉得这字是好东西,坚决不能被柳氏藏匿。

    正欲说话之时,却见坐在柳氏另一侧的苏妙真好像熬过了先前那阵初看字时的难受,缓过了神,抬起了头,并慢慢的睁开了眼睛。

    与此同时,姚守宁的脑海之中听到:

    “此物有妖异,对于你有克制,会坏我们好事。想办法毁了它!”

    这话音一出口,姚守宁心顿时凉了半截!

    它竟然还在。

    在那声音说完话后,苏妙真的目光落到了姚守宁手中抱着的竹筒上,接着冲她露出一个笑意。

    笑意一出,使得姚守宁下意识的将竹筒抱得更紧。

    凭心而论,苏妙真长得极好,与姚守宁娇艳明媚的长相不同,她则是清丽到极致,如空谷幽兰,有含蓄婉约之美。

    可此时她这一笑,配上姚守宁听到她身上的那道意识的话,只觉得说不出的诡异害怕,仿佛自己是被鬼怪盯住了。

    附身于表姐身上的那个东西竟然如此厉害,并没有被驱除!显然柳并舟的字画,只能暂时克制它而已。

    但就算如此,它仍想要毁去柳并舟的字。

    姚守宁心念疾转,强迫自己不要露出马脚,被苏妙真看出了端倪。

    “娘……”

    她唤了柳氏一声,想要说此物神异,但视线扫过苏妙真,却见她温柔的盯着自己。

    不知是不是姚守宁知道她身上藏了异物,对她心生防备的缘故,少女总觉得苏妙真此时的眼神危险至极,像是不怀好意。

    姚守宁毕竟年纪还小,被她一看,已经心生几分畏惧,深怕自己被她看出端倪,她要害自己。

    因此话到嘴边,又一转:

    “娘,您也说过,外祖父字画双绝,颇有功底。”

    她努力镇定,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说不定这字中暗藏秘密,您就看不出来而已。”

    说完,她感觉苏妙真的眼神似是暗了暗,心跳不由又快了数拍,慌忙低下了头,装出撒娇的样子,抱紧了柳氏双臂:

    “不然我有个方法。”

    她摇晃着柳氏的手臂,掩饰内心的不安:

    “娘,若您担忧,不如先将这字送出去。”

    情急之中,姚守宁倒真想出了一个不正经的法子:

    “到时您再想办法重新寻找一副外祖父的手书,就和陆家说,我们临行匆忙,送错了物品。”

    她的想法天真单纯,若是平时,柳氏定是要觉得她小孩心性,乱出主意。

    可此时柳氏也不知是不是急昏了头,竟觉得她的话听来还有几分道理。

    “但……”

    “送错东西而已,事后娘再厚礼赔罪,想必将军府的人不会生气。”

    姚守宁总觉得苏妙真身上的那道声音十分诡异,此时柳并舟的字画对‘它’有克制之用,‘它’必定会指使苏妙真将其毁去。

    苏妙真初来姚家,柳氏因妹妹临终嘱托,对她格外的亲厚,昨日甚至因为自己说了两句不喜欢她的话而大发雷霆。

    再加上柳氏又看不出来这字的玄妙之处,当年父女的心结未解,若是苏妙真开口要字,柳氏说不准是会松口送她的。

    这字画如此厉害,要是被苏妙真盯上之后再想法毁去实在可惜,不如借此时机,暂时送入将军府中,将来若有机会,再想办法拿回就是。

    她抱紧了怀里的竹筒,想起钻入了陆执体内的黑气。

    那黑气从死人身上钻出,也不知是不是那男人的鬼魂,若陆执真的中邪,有这神异非凡的字画相助,说不定能助陆执避过一劫。

    陆执救过柳氏一命,如此一来,既能保住柳并舟的字画,又可以报恩,岂不是一举两得?

    姚守宁越想越觉得极有道理,拉着柳氏的手央求:

    “娘……”

    “这……”柳氏面现犹豫,“能行得通吗?”

    “想法阻止姚守宁的举动,说服柳氏留下字画。”

    苏妙真的身上,那道声音又响了起来:

    “若能完成,可奖励一个令陆执一见钟情的机会!”

    这一次那声音不止发出了具体的指令,同时竟像是出现了奖励。

    姚守宁怔忡之间,就听到苏妙真开口道:

    “我觉得可能行不通。”

    她轻言细语的道:

    “姨母也说了,定国神武将军府非同一般人,地位尊崇,宁愿送的普通平凡,不出挑不打眼,也比送错了东西要好些。”

    自昨日到了姚家,除了说到小柳氏以及与姚家人正常问安互动之外,极少说话,内敛而安静。

    此时突然开口,倒使柳氏怔了一下。

    “知道的,自然明白您的心意,若不清楚的,恐怕以为您是故意折辱,说不定报恩不成,反倒结仇呢。”

    苏妙真的话击中了柳氏内心的忧虑,她点了点头,已经有些被苏妙真说动。

    姚守宁心中大急,连忙抱紧了竹筒:

    “怎么会呢?”

    她有些疑惑不解:

    “我们带着诚意而来,送的东西也是娘精心挑选的。”

    更何况柳并舟的这字确实大有玄机,只是许多人‘看’不见而已。

    “有时诚意这个东西,也要看对方看不看得见。”

    她说这话时,看了柳氏一眼,语气有一瞬间的停顿,眼神仿佛大有深意。

    但这种神色只是眨眼即逝,苏妙真好像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很快调整了神情,提醒道:

    “将军府位高权重,我们行事,还是需要小心一些。”

    姚守宁捕捉到了她那转瞬即逝的恶感,虽然不明就里,但仍是辩驳道:

    “我们又不为巴结讨好而来,有什么好小心翼翼的?”

    苏妙真望着自己放在腿上的手,眼皮垂了下来,挡住眼中的神情。

    这个表妹被宠得天真愚蠢,不解世事。

    姚家将她养出一副无知无畏的性情,竟然连这样的话也说得出口,实在是一言难尽。

    柳氏心情左摇右摆,总觉得哪边都说得有道理,一时之间难以决断,索性道:

    “不说了,稍后走一步看一步。”

    她想了想:

    “妙真说的有道理,守宁也说得对。”

    将军府的人不好惹,但她也不是抱着攀附权贵的心而来的。

    “更何况,此时说多了也无意义,说不定到时这些礼物连将军府的门也进不去,何必为了这些事起争执。”

    柳氏说完,也觉得自己先前是急晕了头,竟还因此而焦虑了半天。

    苏妙真见她这样一说,便不再开口。

第五十七章 善伪装

    有那神喻提醒,再加上前世经历,苏妙真自认了解柳氏为人,性情最是刚愎自用,强势得紧。

    一旦打定主意,自己再是多说,恐怕只会惹她嫌弃。

    再者说了,该说的话她已经说了,柳氏要怎么做,心中想必也有数了。

    她看了被姚守宁抱在怀中的竹筒一眼,露出笃定的笑意——这柳并舟的字是送不出去的。

    只要留在姚家,她必能想办法将其弄到手。

    想到神喻的奖励,苏妙真的眼神逐渐变得柔和,最终化为坚定:陆执她势在必得!

    姚守宁留意到苏妙真落到自己怀中竹筒上的眼神,总觉得自己落了下风,心中不由有些气闷。

    柳氏大大咧咧,像是全然没有察觉到两个少女之间的暗潮汹涌,以松了口气的神色道:

    “你们两表姐妹都是亲人,也都一心是为了姚家着想,心意是好的,可却不要为了这样的小事拌嘴,将来好好做姐妹。”

    呵,做姐妹?

    姚守宁看了苏妙真一眼,却发现她听了柳氏的话,面带笑意的看着自己,像是在释放善意。

    可是她想到了苏妙真身体中的另一道声音,表姐应该知道这声音的存在,却处处听从声音的指挥。

    明知姚翝可能有难,她只字不提;柳并舟亲手所书的字画,她想毁去。

    做姐妹?不可能的!

    她,姚守宁,绝对不可能会和一个恶意编排自己,且对姚家似是怀有恶意的人做姐妹的。

    “娘说的对。”

    她心中想着坚决要和苏妙真划清界线,脸上却露出甜甜的笑意:

    “表姐,是我不好,表姐见多识广,讲的话定有道理,将来我们就是姐妹。”

    “我也不对。”苏妙真闻听此言,也露出几分内疚之色:

    “守宁妹妹娇养于家中,哪里知道人心险恶呢?”

    说着,她像是想伸手过来拉姚守宁,以显示自己的亲近。

    姚守宁还来不及后仰躲避,就见她自己探出的手下意识的一抖,仿佛还残留着先前对纸上大字的恐惧。

    最终那手并没有探过来,而是落到了柳氏的膝盖上,苏妙真一脸真诚,道歉道:

    “怪我担忧,情急失了分寸,多说了两句,还请守宁妹妹不要怪罪。”

    两人说完,相互对视了一眼,都露出一个笑意。

    姚守宁不用照镜子,就知道自己这个笑容并不真诚,可苏妙真的笑意在姚守宁看来,更是觉得假惺惺。

    哪怕她掩饰得再好,姚守宁也能透她的眼睛,看到她内心对自己的不喜。

    不过无所谓,反正她也不喜欢苏妙真。

    柳氏倒没想到其他,反倒觉得女儿可能是想通了,认为姚守宁乖巧懂事,苏妙真大方知礼。

    倒是冬葵,总感觉听这二人说话有些怪怪的,可又说不出哪里不对。

    经过这一桩小事之后,车上的人都失去了说话的心情,马车一路驶往城中心,越靠近宫城,越是平稳。

    约半个多时辰之后,随着郑士一声长长的‘吁’声,马匹被勒了缰绳停了下来,发出长长的嘶鸣。

    紧接着郑士的声音响起:

    “太太,大将军府到了。”

    柳氏还来不及说话,姚守宁有些好奇的推开了窗,往外看去。

    她在神都之中生活已经十来年,可大多都在姚翝所管辖的领地之内出行的多,来这内城的次数并不多。

    神都城分内外都城,再将内外城划分为五城管理。

    内城的中心建筑是以皇宫为主,再往外修建府宅,用以皇室、核心权贵居住,外面则修筑宫墙,有专属皇帝亲卫的大内侍卫巡逻。

    而外城则大多是以百姓的居所、商铺等街巷组成,分为东、南、西、北四城,由四方兵马司负责治安。

    大庆立朝之初,各项规则倒也严格,但传承至今,已经六七百年时间,防守早就已经松懈。

    原本严禁普通人进入的内城各处,此时也能看到有摆摊的小贩,卖绢花首饰、水粉胭脂,甚至煎饼小吃应有尽有,竟已经摆到了入皇宫的大门口里。

    “人好多。”

    姚守宁抱着竹筒,看了一眼之后叹了一声。

    马车外,郑士听到了她的话,不由便回道:

    “内城巡逻治安较外城更好。”再加上城内达官贵人多,家里丫环、奴仆也不少,这些人手中都有富余,便成为了商贩们的目标。

    时间一长,各种各样的摊贩便来了,形成了比外城更繁华的场景。

    大庆礼仪早就崩塌,神启帝只知修道寻仙,下头的人自然也不愿意管得严格。

    只要每月按时缴纳大钱,收了好处的当值士卫便会放人入内。

    这是已经上下形成的规则,利润惊人,不少朝臣都牵涉其中,得了封口的好处费,大家对此自然是极有默契。

    时至今日,朝臣早就习以为常,甚至有时大朝起得太早,朝中文武来不及用早膳的,进皇宫的途中便买上一些,倒是方便不已。

    曹嬷嬷将马车门打开,柳氏拉紧了披风,抚了抚鬓角,起身下车。

    姚守宁抱着竹筒不敢撒手,也跟着出了车来,就看到不远处的将军府了。

    将军府门前是一大片空地,与远处满地垃圾的街道相比,这里则得十分干净。

    府门前立了四根通红大柱,正中大门高达一丈,左右两侧各留有一平时进出的角门。

    只见那府门紧闭,正中匾额上书:‘镇国神武将军府’数个烫金大字。

    这将军府气派非凡,可姚守宁仰头一看,不知是不是眼花的缘故,总觉得那字之上仿佛缠了一层若隐似无的黑气。

    她眨了眨眼,再定睛一看,又觉得像是自己多心。

    就在这时,柳氏已经令曹嬷嬷清点了一番礼物之后,让郑士前去敲门。

    郑士领命前往,‘砰砰’扣了数下门环之后,很快一侧的角门打开,钻出了一个身材精壮的守门小厮。

    “你们……”

    他面露疑惑,并不认得柳氏一行。

    郑士忙就递上了一张贴子,开口:

    “我家主人姓姚,老爷是北城兵马司指挥使,昨日幸亏世子救命,所以我家太太领二小姐上门送些东西,想要谢过世子恩情。”

    郑士说完,指了指身后已经搬下马车的礼物。

第五十八章 夜闹蛇

    柳氏看来,自己贸然上门送礼,只为先秉明身份来意,说清来意。

    回去之后再好好备礼,等将军府召见,到时再表达真正的谢意也不迟。

    再加上原本被她寄以厚望的柳并舟的字画出了纰漏,她打定了主意不欲久留。

    因此在郑士去敲门前,交待他的原话是,敲门之后长话短说,等将军府的人收了礼后即刻就上车离去。

    “……”

    哪知一听‘昨日’、‘救命’的字样,令得那小厮面色微微一变,竟道了一声:“请贵客稍等片刻。”

    随即不给郑士拒绝的时机,迅速将门掩上,显然是回去传信。

    郑士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转过头来与柳氏遥遥相望,不清楚将军府留人的目的。

    柳氏也感到疑惑不解,她隔得虽远,但也看到郑士与那小厮说完话后,那守门小厮的神情有些不对,甚至转头看了自己一眼,眼神颇为怪异。

    “莫非我们冒昧前来,打扰到了将军府的人?”

    她转头与问了曹嬷嬷一声,曹嬷嬷也摸不着头脑,闻听此言,摇了摇头。

    远处有商贩一直盯着这边,见几人敲了将军府的门,不由交头接耳的窃窃私语,一面看着柳氏等人,那表情也有些不大对劲儿。

    柳氏带了两个女孩,美貌各有千秋,本来就十分引人瞩目,如今再被人这样一指一议论,苏妙真很快低下了头,拉起了自己斗蓬的帽子,挡住了那张若芝兰般的俏脸。

    姚守宁倒是坦然的被人盯着看,她从小美到大,早就已经习惯众人的视线。

    被人看得多了,她不止不躲,反倒心中生出一个念头,向柳氏道:

    “娘,我想吃冰糖葫芦。”

    说话的同时,她手指向一个方向,那里有人抱了根草架,上面插满了冰糖葫芦。

    柳氏心中疑惑着将军府守门小厮的态度,被姚守宁一缠,看着那卖糖葫芦的人离得并不远,这里又靠近皇城,便不大担心,点头应允的同时,吩咐道:

    “带上冬葵。”

    “守宁妹妹,”

    苏妙真听到此处,顿时出声:“你既然要吃东西,不如我来……”

    说话之时,她向姚守宁伸出手,似是想要体贴的接过她手中抱着的竹筒。

    她身上的声音来历不明,且说要毁掉字画,姚守宁哪里敢让她碰触这柳并舟亲手所写的字。

    见她伸手过来,竟连表面姐妹情也不做了,装出没看到她的举动一般,转头往商贩的方向走了过去。

    苏妙真伸出的手落了个空,似是有些失落的低下了头。

    柳氏见到此景,脸上的笑意一收,打定主意稍后寻个时机,好好跟女儿说一说。

    气氛有些尴尬,冬葵忙不迭的往姚守宁身后追了过去:

    “小姐等等我。”

    姚守宁也不理她,在那卖冰糖葫芦的草架前站定。

    那货郎还十分年轻,看上去不到二十岁,人不算高,但长得很是机灵,见到姚守宁过来,眼睛一亮,显得十分热情。

    姚守宁挑着糖葫芦,感觉到这年轻人的目光透过糖架子,偷偷在打量着自己,有些惊艳,又夹杂着几分好奇、畏惧。

    她任他看了半晌,冷不妨转头与他目光对视,顿时将那小贩惊住,有些惊慌的转过了头去。

    “你看什么?”

    她问了一声,就见那红霞从小贩颈部升起,漫布脸颊、耳朵,似是被她这样直接了当的一问,十分不好意思。

    “小姐可是来拜访将军府的?”

    这货郎毕竟走街蹿巷,时常与人打交道的,初时的尴尬过去之后,很快调整了自己的神情,镇定了些许。

    他问出这话,姚守宁就总觉得事情不大寻常了。

    她点了点头,露出笑意:

    “是的,将军府的人对我娘有恩,所以特地前来拜访的。”

    她不笑则已,一笑那双眼睛像是盛满了光华,整个人明**人,使那小贩不敢直视,只得小心的提醒了一句:

    “那您可要小心。”

    “将军府发生什么事了吗?”

    姚守宁听他这样一说,便越发笃定将军府恐怕是发生了什么大事,毕竟能传得这些沿街的商贩都听说了,这事情必定是府中捂不住的。

    她问出这话,令那小贩脸上露出几分迟疑。

    他们在此地卖货,也怕私下传递谣言,触怒贵人。

    先前见姚守宁长得美貌,一时冲动出言提醒,此时被她一问,又隐隐有些后悔。

    “唉。”

    姚守宁见此情景,不由叹了口气:“我们来访之后,那开门的人难怪神色有些不大对劲。”

    她说完之后,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就盯着那卖糖葫芦的人看,直看得人面红耳赤了,下意识的就道:

    “小姐不知道,将军府昨晚撞了邪。”

    “什么?”

    货郎的话倒是出乎了姚守宁意料之外,使她不由自主的惊呼了一声。

    一旁的冬葵倒是在认真的挑选糖葫芦,听到这话,手抖了抖,转过了头来。

    “撞的是什么邪?”

    姚守宁心中一紧,不知为何,想起了昨日遇到陆执回家之后的那场梦境。

    反正不该说的已经说了,那货郎也不再隐瞒,小声的道:

    “听说,昨晚入夜之后,将军府中,出现了很多的蛇。”

    “蛇?”

    冬葵惊呼了一声,脸上露出害怕的神情。

    小贩点了点头,压低了声音:

    “你们说,这已经冬至了,怎么还有蛇虫出没呢?”

    “若说只是有蛇,也不能说是撞了邪吧?”

    姚守宁强作镇定,她说这话时,便想起昨日白天昏睡的时候,梦到陆执额间冒出一股黑气,化为一条巨蟒朝自己张开血盆巨口的情景,顿时小脸泛白,死死的抱紧了手中的竹筒,借此安心。

    昨日才梦到陆执额间黑气化蛇,今日就听说将军府撞了邪,出现大量蛇群——

    姚守宁心中惴惴不安,就听小贩道:

    “自然不止如此。”

    他摇了摇头,“若一两条蛇出现,虽说有些稀奇,但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说到这里,小贩顿了片刻,故作神秘:

    “但将军府出现的,可不只是一两条蛇。”

    冬葵已经满身鸡皮疙瘩,不停的搓着自己的手臂,就听那小贩说道:

    “据说昨天入夜之后,林中、房里、梁上,便接二连三出现了不少的蛇,三五成群的绞缠一起,爬得满府都是。”

第五十九章 找儿子

    小贩说得兴起,也不急着催冬葵挑选糖葫芦了:

    “府中不少人被惊醒,半夜打蛇,今早还拿了数袋装车,由将军府的人派遣黑甲军,运了不少蛇尸出城呢。”

    “这么多!”冬葵虽然听到小贩说蛇多,但一听以车子运蛇尸出城,依旧是被吓了一跳。

    一般夏季之时,长蛇出没倒不是什么稀奇大事,但数量一多,就已经十分邪门了。

    更何况此时都已经十一月上旬,照理来说蛇群早就已经冬眠,如今成群结队的出现,难怪这事儿一闹,就已经传得周围人尽皆知。

    有昨日的梦境提示,姚守宁几乎敢肯定将军府昨晚闹蛇一事,与昨日那道钻入陆执眉心间的黑气脱不了干系。

    仔细想来,苏妙真来的前夜,她梦到表姐化名为胡妙真敲门;

    而陆执黑气入体之后,她又梦到陆执眉心间黑气化蛇,直扑她面门。

    两次梦境应验,对她来说不仅是预知,更有可能是一种提前的警示,像是要提醒她注意,但她能力还不够,所以只能察觉危险,却又看不清真正的危险到底在哪里。

    越想,姚守宁就越觉得不安,当即没了再挑选冰糖葫芦的心,忙不迭的催促冬葵随意取拿几支,想赶紧回到柳氏身边去。

    哪知她还没说话,就听那小贩又道:

    “说起来,昨夜的怪事还真是多。”

    “还有怪事?”

    姚守宁已经心神不宁,听他这样一讲,不由眉心一跳,又压抑不住自己内心的好奇。

    “有呢。”

    小贩点了点头,“昨天半夜之时,有人听到了在唤儿子的声音,兴许是哪家小子走丢了。”

    说到这里,旁边一个卖煎饼的老者似是听了许久,也按捺不住,接嘴道:

    “这个我也听说了。”他将双手在身上的围裙上擦了数下,说道:

    “早晨永乐侯府家守门处李大管事家的闺女来买饼时,说是府里有人在找儿子,那会夜半三更,听着在唤‘儿’,还把她吓得不轻。”

    “怎么可能?”

    小贩听了这话,下意识的反驳:

    “宁国公府马厩的春香姐姐说是他们府里的人在找儿子,她说特地起身看了沙漏,是子时一刻左右。”

    两人说完,旁边有人也七嘴八舌的说话,都讲光顾自己生意的人说是昨夜听到了唤‘儿’的声音。

    大家都有些不服气,纷纷争辩说是自己主顾家的人在找‘儿子’,说到后来,竟像是满内城的府邸都有人听到了这唤‘儿’声。

    姚守宁这会儿哪里还记得冰糖葫芦,听着这事儿,觉得既是诡异,又是害怕却又对未知充满了兴趣,便忍不住插了一句嘴:

    “有没有可能,是大家都听到了找儿子的声音?”

    “那怎么可能呢?”

    那卖煎饼的老者忙就道:

    “内城如此之大,这些府邸之间虽说相隔不远,但若要将其走完,纵使腿脚快些的装汉一天时间都不够的。”

    “听说唤‘儿’的声音,是个上了年纪的老妇人。”

    夜里黑灯瞎火的,老妇人腿脚更不可能快,又怎么可能在一宿之间喊得满内城皆知?

    “不可能!不可能!”

    老者连连摆手,一副绝无可能的样子。

    如果唤‘儿’的不是人呢?

    姚守宁的脑海中,第一时间浮现出这样一个念头。

    这个想法一起,便在她脑海中落地生根,她越想越是害怕,却又忍了内心的惊恐,接着问道:

    “也有可能夜深人静,声音传得很远,所以大家都听到了呢?”

    她的话也不无道理,老者愣了一下,倒没有再试图反驳。

    就在这时,不远处一个听了许久,一直没有出声的老妇人叹了一声,摇了摇头:

    “不止内城。”

    “什么意思?”

    那卖煎饼的老者听到这话,转头问了一声。

    老妇人也不说话,又低下了头,整理自己面前的摊子。

    姚守宁看了一眼,她面前摆了一个簸盖,里面卖的是一些绣好的手帕、荷包、鞋垫等物,做工倒是十分仔细,但显然今日生意不是很好,面前堆了整整齐齐数撂,看样子还没卖几件。

    她向冬葵使了个眼色,一面转头对那老妇人道:

    “手帕、香囊等,一样给我装上两件。”

    那老妇人眼睛一亮,当即应答了一声:

    “嗳。”

    她也知道姚守宁的意思,一面挑选的同时,一面就道:

    “老婆子是从西城而来。”

    姚守宁听到此处,一股不好的预感就涌上了心头:

    “西城?”她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却装作镇定的模样:

    “听说昨日西城的入城口处的回升道,发生了一桩命案。”

    冬葵听姚守宁这样一说,不由抖了数下,像是有些不明白自家小姐为什么会提起这桩事。

    那老婆子却动作一顿,抬起了头来:

    “确实是!”

    她说道:

    “不瞒您说,我就住在那回升道不远处。”

    “说来也很是邪门。”她讲到这里,脸上露出几分后怕之色:

    “昨天出事之后,闹得挺大的,好多差爷都来了,附近住的都被盘问了一番。”她家隔着孙神医的药铺数条街呢,昨天入夜之后也遭到了盘查,拿出了死去的男人画像,问她认不认识。

    一家人折腾到将近子夜时分才歇息,但躺床之后,还没睡着,便听到了诡异的声响。

    “您听到了有人唤‘儿’的声音?”

    姚守宁听她说到此处,心中已经有了数,但她隐隐又期盼着自己其实是猜错了。

    可下一刻,那老妇人点了点头:

    “听到了,那会儿最多子时一刻。”

    她的话肯定了姚守宁的猜测,也令得周围听到这话的人露出骇然之色。

    从众人口中听来,约差不多的时间里,城西、内城都听到了有个老妇人在找儿子。

    若不是同一个人,这个时间点未免太巧合;若是同一个人,能在这么一会儿功夫,能从西城走到内城,且将内城几乎转了个遍,绝非是个普通老妇人能办到的。

    “那会儿许多人应该都还没睡呢,就听到有一个老婆子在找儿子。”

    众人也不出声,听她接着说道:

    “闹了大半天,狗开始叫得厉害,后面又像是被吓到一般,不敢再出声。”

第六十章 生怀疑

    大家的脸上露出一种既是好奇兴奋,又有些害怕的神色。

    老妇人絮絮叨叨的念:

    “听说狗的眼睛通灵,能看到一些人的眼睛看不到的脏东西……所以昨晚找‘儿’的声音,怕是有些邪门儿的。”

    她又自言自语:

    “也不怕您笑话,出了这个事儿后,我可被吓得不轻,一晚都没怎么敢睡,所以早早起身做了些活儿,等着天亮入内城呢。”

    说到这里,她将挑好的东西捡了出来,露出笑意:

    “姑娘,老婆子替您装好了,一共八文小钱,放心,挑的都是最好的,您打开看看,若不喜欢,咱们再换花色。”

    姚守宁此时哪里还有心思去挑选绣品,她想到了昨日事发之后,陆执审问孙神医,问起那死者身份。

    有被死者咬过的受害者出来说,那发疯的男人临死之前好像是在找‘娘’。

    这样一来,姚守宁自然可以肯定这半夜找‘儿’的妇人与那被刺死的男人有关。

    白日那男子找‘娘’发疯,夜晚有妇人出现找死去的‘儿’子。

    姚守宁再想到自己梦到陆执额间钻出黑气化蟒,今日就听说有将军府夜半三更出现蛇群……

    如此一来,她的脑海中便隐隐浮现出一个念头:陆执杀死的男人,恐怕是条蛇精幻化而成的人。

    她越想越是着急,面上也难以掩饰的露出些焦虑。

    冬葵听得毛骨悚然,差点儿忘了付钱,姚守宁心中装了事,也忘了出声,直到那老妇人又将‘八文小钱’重复了一次,冬葵才匆忙掏钱递了过去。

    主仆两人神情不安的将东西接下,老妇人将捆好的钱装入包中,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

    “对了。”

    她提醒了一句:

    “还有个奇怪的事,”

    姚守宁转头,看她收拾着自己的摊子,似是有些疑惑的样子:

    “昨夜那个孙混子……”老妇人抬起头,看到姚守宁的视线,还以为她不知道,好心解释:

    “就是城西那个自称药王十一代孙的骗子,因为行骗被抓,官府昨晚明明给他的铺子上了大锁,贴了封条,但奇怪的是今早有人发现锁被破坏了,封条也被撕开了,不知道是谁干的……”

    老妇人说到这里,脸上露出几分困惑之色:

    “照理来说,那锁要想撬开可不容易,可昨晚大家竟然都没听到有人砸门的声音,真是奇了怪了。”

    住附近的人昨夜受了惊吓,忐忑不安的,大多都跟她一样,晚上不敢合眼睛。

    所以众人早上起来发现孙神医的药铺打开,众人却没听到声响后,都觉得十分诡异。

    已经有人报了官,请了西城兵马司的人过去处理。

    “兴许是哪个手熟的毛贼。”

    其他人听到此处,不由好奇接了句话:

    “那什么神医既然行骗,说不定家中藏有银子,见人出事,兴许有人想趁机捞拿一笔呢。”

    “也可能是那大夫仇人,此人行骗,说不定早有人恨他至极……”

    “……”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议论纷纷,那卖糖葫芦的小贩也听得入了神,直到姚守宁吩咐冬葵买几串糖葫芦拿回去交差,他才反应过来自己是干什么的。

    毕竟跟柳氏说的是自己要出来买糖葫芦,若空手回去,恐怕会令苏妙真生疑。

    姚守宁想到这里,不由心中暗自一惊。

    她性格原本不是这样的,但不知为何,却已经开始下意识的防备表姐到这样的地步。

    冬葵倒没有多想,按她所说,买了数串,跟在她身后往柳氏的方向走了过去。

    柳氏神情淡淡,见她拿了糖葫芦回来,只让她分两串给苏妙真姐弟,也没问她怎么去了一阵,还和别人谈笑风声。

    虽说柳氏掩饰得好,但姚守宁隐约感到她娘亲好像是有些生她的气。

    不过姚守宁想了一下,自出门以来,自己也没做什么惹怒柳氏的事,莫非是因为被将军府的人拒之门外,自己去买糖葫芦的时间又耽搁得久了些?

    她心中想着事,嘴里说道:

    “娘,我听卖糖葫芦的人说,将军府里昨晚好像出了怪事。”

    “怪事?”

    “什么怪事?”

    姚守宁的话不止引起了柳氏注意,就连一旁的苏妙真听了,也转过了头来,她的那双似是氤氲了雾气的眼睛恰到好处的瞪大,有种强装出来的惊讶之色。

    不知为什么,姚守宁就想起了昨晚在柳氏房中,听到她身上的那道声音说:陆执即将发病。

    陆执要发什么病?

    是因为昨晚将军府闹了鬼,那寻‘儿’的妇人找上了门,还是因为那股邪气作祟?

    但不管怎么样,姚守宁开始觉得苏妙真身上的这道声音实在诡异。

    ‘它’好像不止是对神都城的人、事十分了解,好像还很是神通广大,竟能预示未知的事情发生。

    因为她想起来,那声音当时说的是:‘陆即将发病’,不是‘已经发病’。

    这样一想,又不免令她感到心慌,苏妙真本身就充满了诡异之处,若还有预知未来事件的力量,不知会不会窥探到自己已经知道了她身上的‘秘密’。

    她有些心虚。

    只是在不安之时,她心中又浮现出另一个疯狂的猜测——

    若是‘它’没有预知能力,而陆执‘即将’发病的原因要是与‘它’有关呢?

    这个念头一生出来,便再难扼制。

    仔细一想,苏妙真入城的时间恰到好处,那男子发疯,也是因为苏妙真所乘坐的马车乱冲的缘故,这两者之间有没有什么关联呢?

    那声音来历诡秘,如妖似邪,对外祖父的‘字’充满畏惧,感觉处处都透着一股邪气。

    姚守宁越想越觉得不对头,只是不知道表姐知不知道这一切,亦或这一切也有她的参与……

    可是这样一来也说不通啊!

    事件当时涉及到了柳氏,若非陆执相救,当时发疯的男人恐怕已经提刀砍向了柳氏。

    虽说苏妙真表现得像是对姚家并不如何亲近,但柳氏是苏妙真的亲姨母,要是受了伤,对她又没什么好处。

    更何况她身上的声音提到了她与陆执的前世,从话中听来,像是表姐的前世与这位世子颇有些纠葛。

    她想到了出行时的马车上,附身在苏妙真身上的这道声音让她毁掉柳并舟的字,提供的奖励是让她获得令陆执一见钟情的机会……

    莫非这二人有前世的姻缘,所以表姐对陆执势在必得?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46178/ 第一时间欣赏男主发疯后最新章节! 作者:莞尔wr所写的《男主发疯后》为转载作品,男主发疯后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男主发疯后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男主发疯后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男主发疯后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男主发疯后介绍:
姚守宁觉得自己可能中了邪。
她近来恶梦频频,先是梦到姨母过世,接着又梦表姐化名为说书人口中的精怪敲门。
可她娘说:这个世界上没有妖怪,只是世人愚昧,受传说蒙蔽。
只是下一刻,恶梦成真。
她看到表姐披麻戴孝,带着姨母的死讯而来,长相还与她梦境之中一致;
她听到表姐的身体之中,还隐藏着另一道对她恶意极大的声音。
貌美如花的少年救了她娘后,被古怪的黑气钻入身体。
一切都与她娘说的完全不一致。
就在这些事情发生后不久,姚守宁就听到了长公主家的那位陆世子,突然发了疯的传闻。男主发疯后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男主发疯后,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男主发疯后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