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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天高辰远     唐冢txt下载     唐冢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十八章 庙会(二)

    “久闻崔兄高才,值此七夕佳节,南浦大街上灯火通明,盛况空前,不知崔兄可有雅兴赋诗一首,也不枉费了这翻美景啊。”一位身材略胖的青年对着身旁一位一脸倨傲的青年说道,满脸都是阿谀的神色。

    “嘁,这算哪门子的盛况,不提长安的朱雀大街,洛阳的定鼎大街,就是扬州益州也比这豫章好上千百倍。”那位倨傲青年不屑的说道。

    “是是是,崔兄是见过世面的,我们这小地方不入崔兄法眼也是难免的。”胖胖青年闻言讪讪的一笑。

    “呸,这王胖子真给我们豫章人丢脸,”不远处桌旁的一位青年对着边上的同伴说道。

    “黄兄,小声些,当心叫老师听见。”身旁的同伴赶紧拉了拉他又指了指身后不远处高座着的几位中老年人。

    “胡兄说的不错,回头为了这胖子再挨老师一顿训,实在不值当。”另外一个青年也劝道,又一脸怪异的挪揄道:“再说了,这王胖子也不是豫章人啊,他不是老吹嘘自己是太原王氏吗,还厚着脸皮跑去太守府跟太守大人攀亲戚哩。”

    “没错,没错,还是罗兄说得对。”黄姓青年闻言笑道。

    胡姓青年望着眼前两位好友这番模样只好笑笑。

    这里是南浦大街上一座两层小楼的二楼,此楼唤作“洪楼”,这是一层开放式的楼层,没有围墙的遮挡,周围的街景映入眼帘,举目四顾,处处是游玩的人群。

    今天,这层小楼被豫章城内的几位大儒包下,趁此佳节在这里举办了个小小的文会,当然了,主要的参与者还是这些青年人,也就是这群儒士的学生,借此机会也好检验下这群学子们的学识,为数月后在太守面前的考核提供一个参考。

    唐时科举开始成为定制,天宝年间更是成为朝廷取士的一个重要渠道,“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说的就是如此。

    而唐时在地方上的选拨不像明清时有省府县三级考,作为一个重要依据的就是地方长官的推荐,也就是取得太守的推荐至关重要。

    有了功名的诱惑,外加都是些年轻气盛的青少年,文会还没开始多久,诗文没作多少,火气倒是涨了许多。

    ……

    “咦,这不是徐兄吗?”崇仁坊的大街上一辆牛车的窗帘被风吹开,车内主人的目光被大街上步行着的一位四旬左右中年人吸引。

    中年人身着短衫趿着木屐惬意的在街上逛着。

    “徐兄,留步。”牛车上的主人下车急赶两步来到中年人跟前。

    “噢,原来是黄兄。”中年人转过身来。

    “徐兄不去洪楼参加文会,倒有兴致来这旧城闲逛啊。”黄姓中年人笑骂道。

    “黄兄不也没去嘛。”

    “噢,我那不成器的儿子在那,我去了,反到不美。”

    “瓜田李下,黄兄你啊,总是那么多弯弯绕绕。”

    “呵呵,”黄姓中年人笑了笑,盯着徐姓中年人望了望笑道:“徐兄还是如此不拘小节啊。”

    只见徐姓中年人身着粗布麻衫,两只袖子高高卷起,下身是一条短裤,腰间一根布带随意的打了个结,头顶上一根柳木簪子盘着一头长发。

    这副打扮和街上那些闲汉倒是相差无几,相比之下,黄姓中年就要讲究多了。一身体面的白衫,腰间一根玉带,脚上一双金丝镶边的靴子,头顶的长发用根玉簪盘着,一看就仔细地整理过,走到近处还能闻到淡淡的幽香,竟是熏过香的。

    “大热天的穿那么多不怕长痱子啊,我可不比你土生土长的豫章人。这湿热的天气,我可受不了。”

    这个中年人,姓徐,名番,字致远,科举进士出身,曾外放过几任县令,后来进京在御史台当了一任御史,只因上书弹劾权贵,被贬到豫章城做了一个博士。此人性格耿直,文章写得不错,诗词也颇为精通,再加上他弹劾的那个人乃是当朝宰相李林甫,想得深一点人发现他弹劾失败后居然还能活到现在,在士林中自然颇有名气。

    这几年下来,徐番修身养性,不问世事,倒过了几年悠闲地日子。

    “黄兄啊,这崇仁坊以前我也来过几次,记得好像没有这般干净吧?”徐番四顾道。

    “徐兄说的不错,这崇仁坊靠近东湖,以前湖上的渔民都纷纷来此贩鱼,时间一久坊内自然是臭气熏天,只不过,大约一月前,坊内新开了一个鱼市,现今渔户们都去那里贩鱼了,街上自然也就干净不少。”

    “堵不如疏,这‘崇仁坊’坊正倒是个实心任事的人。”

    两人边说边走,忽觉肚中有些饿,便四顾地欲寻家酒楼。

    “咦!妙句!妙句啊!”徐番望见街边一家酒楼门前的对联不由得赞道。

    “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

    “果然好句啊!”黄姓青年看过后也赞道。

    二人抬头看到大门正上方挂着的牌匾上书四个大字“赣水渔家”便是此间酒楼的名称了。

    二人失望地摇了摇头,“可惜了,这副好的对联。”

    “这店名取得倒是有些俗气了。”

    “二位客官里面请,本店专营各色水产,品种丰富,样式新颖,保管二位吃的流连忘返。”一个伙计打扮的伶俐少年迎了过来。

    二人走进店内,首先为这新颖的装修一惊,只见不大的一楼大厅里被翠竹、屏风等分割成一个个小的区域,各区域像是一个独立的房间,门口有竹帘相隔,有些区域内摆放着和其他酒楼一样的榻榻米和案几,而有些竟摆放着一些少见的家什,高高的园桌,周围椅子也是高高的,椅子后面还有长长的靠背。

    伙计看见二人正用奇异的眼神看着这些桌椅,便主动解释道:“这些都是我们东家命人特制的。”

    “二位要做选什么位子呢?这一楼大厅便是这样了,二楼三楼还有专门的包房和雅间。”

    “黄兄,我看咱们便在这大厅坐下吧”徐番看见这家酒楼处处透着奇异之处,一时好奇心起,便想看个究竟。

    “好吧。”其实以黄姓中年人的性子是不愿在这大厅里和一群满身酒气的汉子挤的,可也不愿驳了好友的面子。

    伙计按照徐番的要求将二人带到一间有桌椅的“包间”,拉开帘子请二人坐下后,放下帘子旁边的喧闹仿佛一下子走远了,但又能清楚地听见旁桌的声响,整个环境,热闹而又给人私密的感觉。

    “闹中取静,动静相宜,这些也是你们东家设计的?”徐番坐在椅子上动了动身子感觉刚才一路走来的疲倦得到了舒缓,对着桌椅的功效暗自称奇,对着伙计问道。

    “是的,我们东家可厉害了!才只是个十几岁的少年,听说原来还是个乞儿,现如今不仅开了这间酒楼,连坊内的鱼市也是东家操办的,您去外面打听打听,那些渔夫们说起我们东家有哪个不竖大拇哥,咱们‘崇仁坊’能成现在的样子,全靠了我们东家,您看这路边的排水渠还有边上的杨柳全是我们东家办的。”伙计说起许辰来满脸的佩服,可以说许辰已经成了这些少年伙计们的偶像了。

    “哦?是吗?这些都是你们东家干的?我听说这些不都是坊正做的吗?”徐番有些疑惑道。

    “客官您有所不知,坊正也是在咱们东家的建议下去向县尊大人提议的,您看见门口的牌匾没?那可是咱们吴县尊亲笔所写。至于那副对联也是我们东家写的。”伙计又趁机显摆道。

    “难怪了!”徐番释然道。

    “二位客官要点些什么?本店有蒸羊羔,蒸熊掌,蒸鹿尾儿,烧花鸭,烧雏鸡儿,烧子鹅,焖白鳝,焖黄鳝,豆鼓鲇鱼,锅烧鲇鱼,烀皮甲鱼,锅烧鲤鱼,抓炒鲤鱼……”

    伙计便一股脑的迅速的说了起来,这些当然也是许辰教的,培训这些伙计的时候,可没把许辰累死,这些伙计大多不识字,这段相声般的报菜名是许辰一遍一遍的口述给他们的,伙计们记得虽然勤快可是毕竟时日尚少,便也只能记住其中一段,还得连贯的说出来,不然一停,准得忘了词。

    “慢着!刚才我们听你说过,你们店里不是只卖水产吗?那这些牛羊、熊掌之类的是哪里来的?”

    伙计最怕的事还是来了……

    “回客官的话,这些菜都是我们主厨按照庙里做素肉的法子,用水产做出牛羊的味道,推出的新式菜肴,保管每样主料都是水产,不是不要钱!”

    说起这个姓罗的主厨,那也是许辰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从别的酒楼挖过来的专做水产的大厨,本来这罗厨还不愿来这旧城区的小酒楼的,是许辰把炒菜的法子交给了他,痴迷厨艺的老罗才心甘情愿的来了这里。

    唐代的烹调方法不外乎蒸煮炸烧等,是没有炒菜的,也是因为火的温度不够缘故,这还是许辰在灶台上加了个鼓风机提高铁锅的油温才解决了这问题。

    “哦?是吗?那好,你把你们店里这些新菜给我们上几样来。”徐番的好奇心更重了。

    “好咧!客官稍等,菜肴马上就到!”

    ……

    “客官,请看这道菜名为‘龙腾四海’这龙其实是黄鳝,还有这道菜‘鹏程万里’,鹏身是由黄鱼鲤鱼等鱼肉制成,翅膀是鱼翅,至于这些金黄的羽毛其实是油炸过的蟹黄,还有这道菜……”

    伙计滔滔不绝的宣传着酒楼的新菜。

    徐黄二人尝了一下菜肴,发现味道的确不错,停杯投箸后徐番的好奇心又来了。

    “伙计,你不用去招呼其他客人吗?”

    “回客官的话,我们店里的规矩和别家店的不太一样。”

    “哦,有何不一样?”

    “是这样的,我们店里的伙计每人最多只负责两张桌子,而且如果伙计愿意只负责一张桌子,就像遇见二位客官这样好奇的人需要多花时间招待,只需去主台那里报备下就可以只负责一张桌子的。”

    “哦,这倒是一个偷懒的好法子啊”徐番有些失望道。

    “客官,这您可就说错了。”伙计有些不高兴的说道。

    “我们店里的伙计非但不能偷懒还必须勤快,因为这关系到每日自己的工钱。”

    “哦,难道你们店里的伙计工钱还不一样吗?”徐番惊讶道。

    “当然不一样!我就详细跟你说说吧,我们东家给我们所有的伙计制定了一套详细的奖惩条例,每天都会进行评比,最前面三名可以得到每日酒楼盈利的零头,如果零头少于三百文就按三百文算,第一名一百五十文,第二名一百文,第三名五十文,好的时候零头有九百多文每人能分到三百多哩。”

    “然后是最后面三名不仅得不到赏钱,当日的工钱还要减半,要是一个月里面连续三天是最后三名,立刻开除。”

    “哦,那评比的依据是什么呢?”徐番来了兴趣。

    “依据就是每个伙计当日的盈利,我们店里包括大厅,楼上的雅间在内所有位子分摊给每位伙计,一人最多两桌,这两桌的消费额便是评比的依据。我们所有空闲的伙计都会在总台待命,看见客人进门按照上一天的排名由排名靠前的伙计上前招待,当然他也可以选择不去,然后就会轮到下一名,为防止无人招待的情况发生,最后一名必须前去。这样一来……”

    “这样一来,排名靠前的伙计就可以因人而异,只选择招呼看上去富裕消费多的客人,但是这些客人往往讲究,花费的时间也就多,而那些排名靠后的伙计招待的那些进来只为填饱肚子客人耗的时间也少,数量一多甚至反而会超过排名靠前的伙计。”徐番不愧是聪明人,一下子就捉住了重点。

    “这位客官说得对,而且为了防止伙计出现态度恶劣的情况,一旦客人投诉或者拒绝付款,对此造成的损失将有伙计承担。”

    “这么高的消费,你们伙计承担的起吗?”黄姓中年人也跟着问了一句。

    “还是可以的,”伙计腼腆的笑笑,“店里除了前三名的奖励外,平时的基本工钱也比别的店要高得多,而且每推销出去一份特色菜,还能得到菜价百分之一的提成。”

    “小兄弟每月能赚多少啊?”徐番看见伙计的笑容,问道。

    “这个嘛…我这个月评过几次前三得了差不多一贯钱,加上工钱提成大概能有五贯钱。”小伙计说到这里满脸的幸福。

    “什么?五贯钱?”黄姓中年人一听,震惊道。

    “按照市面上的米价,本朝九品官的月俸才不过五石米,算下来一个月才一贯多钱,还抵不过你一个小伙计几天的赏钱?”

    黄姓中年人的脸色有些不好,伙计见状悻悻地低下了头唯恐惹怒到这个客官。

    “算了,你先下去吧。”徐番见状对伙计吩咐道。

    “是,客官有什么吩咐尽管唤我。”伙计如蒙大赦道。

    “岂有此理!想我等士子,寒窗苦读十余载,一朝为官得到的俸禄居然比不过这跑堂的伙计。”黄姓中年人由自愤愤说道。

    “黄兄,你着像了!人家小伙计也是靠自己劳动赚钱嘛。”

    “唉…养气功夫不到家,让徐兄见笑了。”

    “这个少年东家还真是个奇人啊!”徐番叹道。

    “的确!这番奖惩条例可谓对人性把握到了一定的火候。不然决计做不出来。”

    “我倒真有些想见见这位少年了……”

第十九章 庙会(三)

    夜,渐入中天,凉风吹散不了夜游的人群。

    天子宵禁的律令在这千里之外赣鄱大地显得有些单薄,何况在这有情人儿一年一度的相会日里,官吏们也不好做出什么有悖舆情的事来,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淳朴的市民们也放下了对法令的忌惮,尽情的享受着这难得的狂欢。

    南浦大街上,庙会仍在继续。

    洪楼,学子们争相吟诵自己的诗词,佳作很少,但是水平还是过得去的,毕竟为了这次文会,众学子还是下了一番心思的。家里的长辈早在来之前就打了招呼,大家都知道这次的文会事关数月后的太守推荐名额,所以都特意挑了些过去所做又应景的存货,仔细地斟酌后才会当众吟诵出来。

    “吴老,这一批诗里可有佳作否?”洪楼二楼平台上跪坐着几位中老年人,正在交谈着。其中一位五旬左右的华衣老者恭敬的对左手边耄耋老翁说道。

    “马马虎虎吧。”

    看见老翁兴致不高,华衣老者讪讪的一笑。

    在靠近这几位老者的一个案几旁正襟危坐着一位二十来岁的青年,手持描金纸扇优雅的摇着,神色淡漠的注视着面前喧闹的人群,温和地笑容掩盖不了眼瞳中那一丝鄙夷。

    青年人名叫钱弘,江东钱氏族人,几个月前跟随家中商队前来豫章游学。世家巨额的资源,不但使钱弘有着良好的修养,才学也是不错的,尤其做的一手好诗,在江浙一带也算小有才气。此次西来除了拜见几位大儒外,也存着跟豫章学子们一较高低的心思。

    豫章一地,自汉代筑城开始,数百年来一直是长江南岸有数的大城,经济发达,文教昌盛,受教育的人多了,出几个才子也就不稀奇了。

    刚来的时候,钱弘可谓踌躇满志,也曾频频出席一些文会,以诗会友,几首佳作让众多豫章学子们望尘莫及,钱弘也生出了高手寂寞之感。直到有一次,在多饮了几杯后,说了几句“豫章学子不过如此”之类的言语,气的几位学子当场佛袖而去。

    在钱弘正在懊悔不该失态,准备事后去给众人道歉时,离去的几位学子领着一位身着布衣,神色有些木讷的青年前来,后面还跟着闻风而来的大批本地学子。

    在众学子怂恿下,那个布衣青年便和钱弘来了一场较量,望着眼前的青年,钱弘有些轻视,此人一看便是寒门中人,高贵的出身使钱弘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骄傲,让他看不起这些寒门学子,“这群穷鬼能有多少学问”这是钱弘心中所想,也是众多世家子第的普遍心声。

    毕竟此时的大唐,虽然号称盛世,可是雕版印刷成本巨大,加上纸张价格昂贵,作为学问最重要载体的书本,昂贵并且稀缺,更别提一些传世孤本只存在于高门望族的藏书楼里,垄断书本从而把持教育是这些豪门维护自身地位有效的手段之一。

    所以接受教育,读书识字依然只是富家子弟才能享受到的权力。尤其是这些世家大族,数百年乃至上千年积累,让他们存有众多的书籍,世家子弟们读的书多,见识当然也就更为宽广,反映在诗作中便有一种旁人难及的一种大气。

    满怀信心的钱弘接受了学子们的挑战,虽然知道能被众人推举出来的学子必然有着过人之处,可是身为世家子弟的尊严不允许他后退。

    结果让钱弘无地自容,木讷的青年盏茶间便做出了几首诗作,主题不一,风格各异,无不切合自己所出的题目,显然是当场所做,不是以前的存货。

    这一战对钱弘的打击很大,他从未想过自己十多年来在家族中辛苦学习的成果竟是如此不堪一击,而且更可恶的是打败自己的对手竟是一个以前从来都不会正眼看一眼的“穷小子”。虽然后来得知此人的老师乃是本地的大儒,连自家长辈见了都要恭称一句“吴老”的世家名儒,想必藏书自不会少。可是心中的愤恨一点也没少,时常想着能在众人面前好好表现一下,挽回一些颜面。

    这次的洪楼文会,便是一个不错的机会,那个什么科举的推荐名额,他是不稀罕的,更何况他也不是豫章郡人,要来无用。

    在得知那个可恶的“穷小子”没来后,钱弘更是在心中高呼“天助我也”,准备在今晚抛出自己苦思多日的诗作,挽回丢掉的面子。

    所以,从文会一开始,钱弘便坐在位子上冷眼旁观,不定的斟酌,等待机会。

    “钱兄今晚为何独坐在此?要是有好的作品,不妨念出来让在座诸位好好赏鉴一番。”一个带着一丝戏虐的声音在钱弘耳旁响起。

    望着逐渐安静下来的众人,钱弘心中笑道“终于来了”。

    “小弟才疏学浅,苦思多时依然不得其所”

    “哦?原来钱兄今晚状态不佳,可惜可惜,本来小弟还想着今晚能见识见识江东才子的风范呢。”

    “呵呵,兄台过誉了,尽然兄台如此盛情,也罢,小弟只好献丑了,就算丢人,也不能折了江东学子的脸面。”

    说罢,站起身来,仰望星空,右手持扇装模作样的摇了两下,在场中走了几步后便吟诵起来……

    “星光历历汉悠悠,怅望双星都倚楼。

    莫谓人间多别恨,便疑天上有离愁。

    安石谪去谁相伴,子晋归来合公游。

    惟有月娥应最妒,一轮风露不胜秋。”

    念完后负手而立,颇有点七步成诗的味道。

    “不错,不错,钱小子这首七律算得上今晚难得的佳作了。”高座主位的“吴老”出声道。

    见钱弘拔了头筹,众多本地学子开始不淡定了,纷纷聚在一起议论,怂恿在场的几个有些名气的学子,希望他们能替本地学子争口气,把钱弘的势头压下去。那几位学子也纷纷埋头苦思,可惜以前的存货里没有比这首好的,要他们现作一首,又没有那么敏捷的才思。

    “可恶!要是宋泽兄在的话,哪容他在此猖狂!”

    “这小子,就是看着宋兄不在,才故意如此的。”

    正在众本地学子苦思对策,钱弘意气风发之时,一位管家模样的老者正将一张纸递给上座的几位老人……

    让我们把时间倒退一些。

    “快看!快看!辰哥哥,那里好像有灯谜猜,我们去看看吧。”陆滢拉着许辰的手,使劲地往人群中挤去,后面跟着无奈的许辰众人。

    “瞧一瞧,看一看了啊,猜高难度灯谜啦!猜中有奖了啊!聪明的公子小姐们,千万不要错过了,奖励十分丰厚哦!”一个伙计模样的少年正在摊前卖力的叫唤着。

    “辰哥哥,我们也来猜吧,滢滢想要那个娃娃!”说着陆滢指着伙计后面架子上的一个兔子模样的瓷娃娃说道。

    瓷娃娃洁白无瑕,两颗眼珠红亮亮的,身上的釉纹顺着兔身蔓延,仿佛天生的纹理,一看便是不错的瓷器。

    望着陆滢亮晶晶的大眼,许辰只好点头,同时心中默念“千万别太难啊,这可不是我的专长!”

    许辰心中的默念陆滢显然没听到,在陆滢小小的心中她的辰哥哥是无所不能的,猜个灯谜还不手到擒来。

    “伙计,我们要猜灯谜!”陆滢迫不及待说道。

    “承蒙惠顾,十文钱猜一次!”说着伸出了右手。

    “什么?还要钱?”陆滢惊讶道。

    “瞧您说的,我们这些奖品也是要花钱置办的,总不能让我们赔本赚吆喝吧。”

    “那…那好吧,钱给你!”说着陆滢望了望兔娃娃又望了望自己的小荷包,艰难的从里面取出十文钱,不舍地递给了伙计,这两年家中的巨变已经让陆滢知晓了生活的不易,现在这些钱都是辰哥哥辛苦挣来的,每一文都不能乱花。

    “得嘞,这是您的灯谜,您收好!”伙计从头顶取下一个小灯递给了陆滢,“限时一炷香,超过时间的话你可以再加十文钱再猜一炷香,否则您只能空着手离开了。”

    说着,伙计从桌子下掏出一根短短的香,在陆滢面前点燃。

    “你!”听清楚规则的陆滢顿时感觉受到了欺骗,正要发作,可是望着伙计谦卑的笑容,再想着身后的许辰,只好愤愤的跺了跺脚。

    许辰此刻才发现摊子周围聚集着好多冥思苦想的少年人,男女都有,身旁大多都摆着一根燃烧的短香。

    大唐风气开放,少年少女结伴同游也是常见的,何况在今天这样的日子里少年人又怎甘心在心仪的女子面前认怂,一个个都在埋头苦想,浑然不管时间的流逝,十文钱十文钱的不停地递着。

    看见这场景,许辰不禁为这家店的营销手段叫好,果然是不能小看古人啊。

    等拿到灯谜后,这种感觉就更强烈了……

    只见纸上写道“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不积小流,无以成江河。”要求猜一物。

    荀子的劝学许辰自然看过,可是这个谜底…..

    “老二,你来看看!”许辰将纸条递给了陆浩,摸了摸鼻头。心道“这也太损形象了!”

    “这个…我也不会。”陆浩的回答倒让许辰小小的松了口气。

    “哪呢?哪呢?我也要看!”石磊这个大块头不知何时又挤回了众人身边。

    “瞎起什么哄!你认识这些字吗?”陆浩一个巴掌对着石磊后脑拍去。

    “不认识就不认识嘛,好好说话不行啊!干嘛打人!”石磊嘟囔道,可是望着陆浩那凶恶的眼神又把头低了下去。

    眼看着纸条在众人手里一一传开,香已经烧的过半了,陆滢开始着急了。

    “辰哥哥,你猜出来了吗?”

    “这个…”望着陆滢渴望的眼神,许辰一时无语。

    “滢滢,要不咱们…咱们去问问看能不能把那个兔娃娃买下来?放心!我来出钱!”

    “啊?”

    在陆滢失望的眼神中,许辰迅速冲到摊位前和伙计交涉起来。

    “公子,这可不行!这里的都是奖品,只能靠真才实学来取的。”

    “小哥儿,通融通融嘛,我出双倍的价钱!”

    “抱歉,不行!”

    许辰回头偷看一眼,那双大眼睛里已经开始弥漫着水汽了。可是这大庭广众的也不好用强啊,这可怎么办啊?

    着急四顾的许辰突然看见边上一个少年人用一张写了字的纸和伙计换了一个奖品,立马冲了上去。

    “小哥儿,他怎么能拿奖品?我看他好像也没猜出了灯谜吧。”

    “好叫公子知晓,咱们这还有个规矩,灯谜猜不出来也行,只要您能赋诗一首,奖品立刻双手奉上。”

    说着笑眯眯的看着许辰,心想着就你这土包子样,怎么可能会写诗。这也是伙计一直没有告诉许辰这条规则的原因。

    看着许辰犹豫的样子,心道“果然如此”。

    “麻烦让一让,别挡到了后面的人!”伙计的语气已经有些冰冷了。

    “辰哥哥,不就写诗嘛!写出来吓死这狗眼看人低的家伙!”在陆滢心中,许辰作诗可是很厉害的。

    有一次,许辰在大家面前朗诵《滕王阁序》的时候,惊的陆浩说不出话来,陆浩也是读过书的,虽说未必能作出什么好的诗歌来,但这种千古名篇魅力,陆浩还是品位的出来的。

    当陆浩用看怪物的眼神看着许辰时,许辰才意识到不对劲,忙问道“你没听过这篇文章?”

    “闻所未闻!”

    这下可把许辰惊倒了,要知道当年王勃作完此篇后,滕王可是命人将其刻在了滕王阁中的,再说如此千古名篇,身为豫章人怎么可能没听说过呢!

    滕王阁许辰前不久也去看过,依旧屹立在赣水之滨。只是当时没去注意壁上的石刻。

    “王勃这个人你听说过吗?”许辰小心翼翼的问道。

    “可是绛州王子安?”

    “没错,就是他!”

    “当然听过,王子安当年是有名的才子啊!”

    “他没来过豫章?”

    “这个…我不知道,书中也无记载。”

    “那他在哪死的?”

    “扬州以东的出海口啊,这在当年可是大事,很多书中都有记载的,你不知道吗?”说着陆浩奇怪的看着许辰。

    听完后,许辰久久不能平静,又一件陌生事情的出现让许辰感到了恐惧,对于一个历史系毕业生来说,对历史的熟悉已经让他觉得这一切都是理所当然,无法更改的,本以为来来到了一个熟悉的世界,可是这突来的陌生让他感到强烈的不适,乃至对未知的恐惧。

    这也造就了许辰以后凡事必留一线,且不依赖原来记忆的行事风格。

    当然,最直接的好处便是,在众人眼中,许辰已经是个大才子了。

    ……

    望着伙计轻视的眼神,许辰也不说什么,提笔写下了数十字。

    “对不起了,少游兄。也不知道你到底还能不能出生,这里就先借你的东西一用了。”

    “这是诗歌吗?”伙计看着纸上对仗不一的词,眼神中已经开始带着鄙夷了。小二虽然不认识几个字,但是看见别人的写的诗都是字数对整齐的,可是许辰写的,明显对不齐啊。

    “是与不是,不是你能判断的,只管交上去就行了。”许辰冷冷地看着伙计。

    望着许辰冰冷的眼神,伙计没由来的打了个冷颤,乖乖的把纸条交给了管事的。

    “把奖品给他吧。”

    管事的其实是吴老书童,这个灯谜摊位正好在洪楼的一楼,召开这个诗会的时候吴老本着拾遗补漏的心思,想着在市井之中没准也能发现一二有才之人,便让人在一楼摆了这么个摊子。

    管事的跟着吴老这么多年,在诗文一道也颇有功力,自然能识得这首乃是当今不怎么入流的曲子词,但是能将一首下里巴人的曲子词写出如此水准,可见作者的文字功力深厚。

    当他抬头再去寻找许辰的时候,看见的只是流动的人群,只好先去禀报主人了。

    “主人,这是老奴刚收到的一份作品,是首曲子词。”老人家来到楼上后低头对吴老说道。

    “哦?”吴老对自己的老书童还是比较了解的,知道他不会无的放矢,这首不入流的曲子词一定有着过人之处。

    低头一看,先道了一声“好字!”

    “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渡。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鹊桥仙的调子,”吴老仔细斟酌几遍后,叹道“没想到啊!没想到!曲子词也能做出如此佳作!从此,七夕再无诗词了!”

    一言,惊四座!

第二十章 庙会(四)

    柴七,这个名字他已经用了二十四年。他不知道师傅为何给自己取这个名字,他也不在乎这个,名字在他看来只是个称呼而已。

    六岁以前的记忆对于他来说已经模糊不清,其实也不能说是一点印象都没有,每当午夜从噩梦中惊醒的时候,他总是会拿起放在床头的食物拼了命的往肚子里塞,哪怕肚子已经涨得浑圆,仿佛只有这样才能稍稍减轻内心的恐惧。

    说是大唐盛世,其实在广阔的乡村内,农户们也只是堪堪能够吃饱而已,一年到头的劳作,除去租子和来年的种粮,也就只剩下了一家人的口粮。

    那一年,也不记得到底是哪年了,县里闹了大旱,成片成片的庄稼枯死,父母的泪水太少,救不活地里的庄稼。

    家里的存粮越来越少,父母相继倒下,哥哥姐姐也把仅剩的粮食给了自己,传说中的救济没有等到,为了活下去只能背井离乡,他不记得自己走了多远,现在想来,一个六岁的小娃娃也走不了多远……

    等他醒来的时候,身边只有他的师傅,师傅虽然严厉了些,可他让自己吃饱,还教自己功夫,让自己永远也不会饿着。在他想来师傅便是最好的师傅了。

    今天晚上,师傅又给了自己一个任务,去西边的一个小镇里的一个祠堂取一样东西。

    他已经在这颗老槐树上待了快两个时辰了,镇子也从傍晚时分的喧闹逐渐寂静下来,街上的几只大黄狗也各自回了自己的窝。

    “是时候开始了!”

    柴七纵身一跃,掉入对面墙角的阴影中,落地无声。

    在院落、围墙、树木交错的阴影中前进,身上的夜行衣是特制的,涂满了一种能消除气味的药粉,可以避过狗的嗅觉。

    多年苦练的轻功除了带起一阵微风没有丝毫的声响,镇子的布局早在几天前的乔装探访中就已经摸清。

    这一类的任务,柴七做了不止一次,踩点的时候,只利用行走在角落时的空隙来换衣服,只能用一天的时间来记清全部的布局,以及查探可能存在的暗桩。踩完点后,过几日才开始行动,谨慎的作风使他活到了现在。

    前面那间院子就是目标所在了,柴七放缓了速度,一路上没用发现暗桩,让他松了一口气,看来这次任务应该能够轻松些了。

    柴七并未因此而放松警惕,多次失败的经历告诉他,往往是在最后关头的松懈导致功败垂成。在院子外面又暗中观察了一刻钟,主殿内只有一个少年人,看他的身形步伐,柴七断定他不会武功,应该很好解决。

    再三确定院中没有什么威胁后,柴七选择了行动。

    翻过院墙,缓缓摸近主殿,少年人的后脑在柴七瞳孔中放大……

    “崽哩仔,嫩在搁里做戏历?”一个浑厚的老年声调操着一口豫章本土话在柴七耳边响起。

    “糟了,被发现了!”柴七双腿猛地向后一蹬,借力向着少年人扑去。

    这个老者直到他出声才被自己察觉,这说明老者的功夫远比自己高深得多,为今之计只有制住这少年才有活命的机会。

    “小子,你敢!”老人家片刻间便发现了柴七的意图,右手从身后缓缓伸出,向着柴七侧腰按去,柴七只感觉一道劲风袭来,腰部的肌肉不由得一颤,肌肉的收缩只完成一半,身体便不由自主的向着旁边飞去,在快要落地的时候,柴七用手往地上奋力一撑,身子便借力跃上了围墙,几个起落便消失在夜幕中。

    待走远后才喷出一口鲜血。

    “吴伯,干嘛下那么重的手?”少年人平淡的声音响起。

    “呵呵,本来我也没想打他,赶走便好,谁承想这小子尽然想对少爷动手,情急之下只好出手了。不过这小子功夫倒挺好的,拍了一掌竟然没死。”老者缓缓的说着,仿佛刚才只是拍走了一只苍蝇。

    “少爷,那些人越来越不安分了。”

    “没事,父亲和爷爷都在!”

    “唉…”看见少年人如此态度,老者只能深深一叹。

    “吴伯,你说为什么呢?”少年人还是没有忍住。

    “少爷,家里的事老奴不太懂,但是老爷和太老爷都是一等一的聪明人,想来他们的选择是不会错的。”老者斟酌的说道。

    “可是都被人家欺负到家门口了啊!还不反击吗?”

    “这个,老奴不知道。”

    ……

    南浦大街上,庙会接近最**,过一会儿,将会有盛大的灯火游行。普贤寺的高僧将会盛装出行,绕着附近几条主干道游行一圈,最后回到寺前的广场宣讲佛法。

    整个过程,鲜花铺地,辇车随行,各种菩萨状的彩灯将会震撼市民的眼球,奢华至极。

    就是不知这些佛陀能普渡几个众生。

    在南浦大街附近的一间客栈的二楼,几个身着捕快装的中年汉子聚在一间临街的房间内,窗子紧闭,透过窗上的百叶,为首的汉子锐利的眼神紧盯着街对面的一间小院。

    小院普普通通,在今天这样一个不眠夜里也没有丝毫的灯火,主人家仿佛早已睡去。

    “郝捕头,弟兄们已经埋伏好了!什么时候开始行动啊?”一个刚进屋的汉子请示道。

    为首的汉子收回了望向窗外的视线,转过身来对这一众兄弟严肃地说道:“兄弟们都到齐了,我也就不瞒着大家了,对面的家伙可不是一般的蟊贼,而是鄱阳湖长山岛上的水匪。”

    “什么?长山岛上的水匪?”听完郝捕头的话,众捕快震惊的说不话来。

    要知道这长山岛上的水匪可不是一般的凶悍,劫掠过往商船也就不说了,每当商旅往来的淡季还会冲上岸来抢劫周边的府县,是官府的一块心头病。历任的豫章太守都想着能一劳永逸的解决这块心病。

    可是派兵剿了数次,每次都是大败而归,渐渐地官府也就默认了它的存在。

    但是,这群水匪也就在鄱阳湖上猖狂,真没想到他们居然敢深入岸上到这豫章城里来。

    这也是郝捕头一直纳闷的地方,这群匪徒都是无利不起早的,究竟是怎样的厚利才能让这些悍匪甘冒如此大的风险深入豫章城呢?

    一月前,城中频频发生大户被盗的案件,郝捕头奉县尊的命令调查此事。本以为是哪个过路的大盗缺点路费,想着到时候就算打不过,凭自己这帮弟兄加上在江湖上的一点薄名最不济也能将其“礼送出境”。

    可是随着调查深入,居然查到了这伙水匪身上。多年来办案的直觉告诉他这件案子恐怕不简单。

    “大哥,剿匪的事情不是该军队来干嘛?”郝捕头身边一个汉子问道。

    “我去问过周郞将了,他说保境安民是军队的事,缉捕盗贼是衙门的事。”

    “放他娘狗屁!这是一般的盗贼吗?他们军队剿了那么多次都灭不了的人,让我们这帮捕快去抓,就算抓到了到头来功劳没准还得分他们一半,他们倒是打的好算盘!”性子急的汉子已经骂开了。

    “够了!事已至此,多说无益。大家现在都明白了,对面的那些都是亡命之徒,今天咱们冲过去,到最后能剩下几个就得看老天爷了。丑话咱说在前头,有不想去的现在站出来,我不怪他,留下几个人也好,最后还有个给大伙收尸的人。”

    说完望着面前的这帮兄弟,虽然紧张的气氛弥漫着整间屋子但是却没有一个人低头。

    “老大,说这些干啥!咱们这些老兄弟都跟了你这么多年了,出生入死的事也没少干过,不就几个水匪吗,怕啥子!”

    “就是,那些水匪也就在水里面有些本事,一上岸来还不全成了软脚虾。”

    众人纷纷出言,仿佛这样做就能减少一些内心的恐惧。

    “好!大家去准备下,听我命令再行动。”

    在众捕快讨论的时候,谁也没注意到,一道黑影飘入小院,直奔后院的地窖而去。

    “是谁!”

    地窖里面灯火通明几个汉子正在大碗喝酒大块吃肉,突如其来的一声轻响惊动了靠近出口的一个大汉,大汉连忙摸起了身边的兵刃,起身警戒起来。

    “是我!”一个浑厚的声音响起。

    “原来是柴兄弟啊,我说走路咋没声呢!”

    柴七假装没有听见大汉话语中的嘲讽,平静地走到那个为首的汉子面前,剩下的时间不多了,刚才那个老汉的一掌已经拍碎了他的内脏,是师傅的药让他撑到了现在,必须把这些后患清除,不能给师傅留下麻烦。

    “二当家的,这些天收获如何?”柴七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平静一些,向前的每一步都伴随着剧痛。

    “哪有什么收获!这些天天天呆在这地窖里,跟个耗子一样,憋都憋死了!”二当家口里虽然这么说,脸上的笑意却抹不掉。

    他是长山岛上的二当家,这个柴七他也认识有些年头了,一起干过几次大买卖,人还是不错的。前些日子他来到岛上说是有桩大买卖,于是自己便带着手下几号心腹陪他来到了这豫章城,入城后柴七拿出一些图纸,全是城中大户藏宝物的地方,正是靠着这些图纸,他们才能轻松地从这些大户手中盗得许多财物。今天是约定的交接日子,二当家也没多想什么,他知道柴七的身手,那些卸磨杀驴的手段想想也就罢了。

    二当家从身后取出一个袋子,递给了柴七。

    柴七左手顺势握住了二当家的手腕,右手飞快地抖动,一抹亮光在二当家的眼中闪过,一柄尖锐的软剑刺破了二当家的喉咙。

    这一切都发生在瞬间,柴七的身形正好挡住了后面众人的视线,当柴七从二当家喉咙里抽出长剑时,后方的众人才堪堪握紧兵刃。

    回身一剑,墙壁上只闪过一道亮光,像是一道闪电。后面的几个汉子便应声倒下,只在喉咙处喷出一丝鲜血。

    用完这招后,柴七又吐出一口血,跌坐在地上,艰难的爬起来,迅速清理完自己的血迹,来到入口处取回刚才放置的迷香,这迷香无色无味,不会让人昏厥,而且是一种稀少的神经毒素,闻过后会让人在激烈之间反应出现一丝迟钝,最适合高手相争,也是师门独有的秘药。决不能留下丝毫线索。

    做完一切后,柴七迈着已经开始颤抖的双腿,消失在夜幕中……

第二十二章 高手落难

    “大叔,我是不是很聪明啊?呵呵”

    “哈哈哈哈”石磊终于忍不住大笑了起来。

    经过这么一闹,众少年早已没了游玩的兴致,许辰便领着大家往家里走,这是在往老城区走的路上。

    “别笑了!大哥这是示敌以弱,这叫智取,要是都像你一样凡事不动脑子,现在咱们就得在衙门里呆着了。”陆浩伸出右手对着石磊后脑又来了一巴掌。

    这是陆浩对付石磊的惯用招式,反正这家伙皮糙肉厚的,拍个几巴掌也没什么大碍。而且这招也十分管用,小石头对此可谓深恶痛绝可又无可奈何,因为陆浩每次都是在他最得意、最豪无防备的时候来那么一下,可谓是百发百中。

    “二哥你又拍我脑子!我脑子就是被你拍坏的,这叫我还怎么用啊!”石磊双手抱着头,使劲的摸着后脑。

    陆浩的手又动了,不过这次石头有了防备,侧身闪了过去。

    “哟,这不挺灵光的吗?”陆浩挪揄道。

    “那是,人不能在一个坑里摔两次啊!”这都用上了许辰教过的话了,看来这次成功的避开让石头很是得意。

    不去理会那得意洋洋的石磊,陆浩转过头对着许辰问道:“大哥,刚才你是怎么发现外面有人的?”

    “哦,你不觉得那间院子周围太安静了吗?”许辰反问道。

    “太安静?确实!”陆浩回想刚才的情形。

    “刚开始我们进去的时候,估计是因为都在紧张,脑子里想的都是等下会不会碰到高手厮杀,碰到后有没有危险。这种状态下没有发现周围的异常也是情有可原。”

    “后来,从地窖里出来的时候,我才突然间感觉到周围实在是太安静了,那院子虽然远离大街,可是在今天这样的日子里,大街上游行还在继续,总该会有些声响出现在附近的,比如喝醉了酒的醉汉,胡乱的叫骂声之类的。可是却连狗叫的声音都没有,这说明周围有很大的可能被人清场了。于是我就试探了一下。”

    “看见那么多死人之后,还能有这么敏锐的观察力,大哥你还真是……大条啊!”陆浩笑道。

    “那刚才咱干嘛原地踏步啊?害得我都差点跑起来了。”石磊这时候又凑了过来,不过这回离陆浩远了点。

    “笨!那是为了迷惑那些捕快,打个时间差。”周康说道。

    “老四说的对!咱们进门的时候应该已经被他们发现了,进去的时候花了那么久,要是叫了没两声就跑出来了,那不是掩耳盗铃吗?”许辰解释道。

    “没错!要叫也应该是一发现尸体就叫,然后一边跑一边叫,这才是突然间看见死人时少年人的正常反应,原地跑就是为了混淆对方的观念,打个时间差,把我们在地窖里花的时间补回来。”陆浩接着完善了许辰的话。

    “哦…那装傻也是为了迷惑他们?”石头摸着大脑袋问道。

    “没错,大哥接下来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降低对方对我们的怀疑。”陆浩道。

    “大哥首先慌乱的往外冲,看见他们跑过来后,哪怕明明看见他们穿的是衙门捕快的衣服,依然叫的是大叔、大伯,这就给对方营造了一个已经方寸大乱,语无伦次的少年人形象。接下来在门口撞作一团,明明人来了还要拼命往外冲,这都是在加深这个形象。”老四周康说道。

    “没错,我们在门口堵了他们一下,同时制造混乱,也就让他们本来就焦急的心越来越燥乱,人一发燥,思考的时候就不会那么紧密,就会出现漏洞。”

    许辰非常鼓励几个兄弟这样进行思考,一方面是为了能在制定计划的时候大家一起出主意,查缺补漏,也能让他们更好地理解、执行制定的计划,另一方面也是为了让他们在这个小团体里增加表现自己的机会,在其他少年面前确立他们的领导地位,毕竟少年人总是有些攀比之心的。

    “思维一出现漏洞,我们就有机可乘了!果然等他们平复了场面后首先想到的便是问我们发生了什么事,这本来是普通人正常的反应,可是他们不是普通人啊!作为一个查案多年的捕头,看见从罪犯藏身处跑出来的人,第一反应应该是立刻控制起来,而不是当场去问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许辰接着说道。

    “然后接下来大哥的结巴也是为了继续加重他们的焦躁,然后让他们自己去查看现场,自己去进行判断,毕竟大多数人都是相信自己的眼睛多过他人的言语,尤其是这些心志坚定的人。”陆浩补充道。

    “等他们查探完现场,回过头来再问我们的时候,大哥首先便点出自己是皇城寺的,还说出慧能大师的徒弟这样惊人的消息,一下子便把那个郝捕头震惊了,此时就算他在现场发现了什么疑点被这么一惊,也会出现犹豫了。”周康接着说道。

    “没错,我说完方丈大师收徒之后,接下来的卖萌耍宝都是给其他捕快看的,像郝捕头这样做老大的,这种招数想必见得多了,可一而不可再。”

    “还记得我以前跟你们说过的,一个团体为什么强大吗?因为凝聚力!一个好的老大能让团队心往一处想,力往一处使,这个团队自然也就强大。可是相比一个人来说,一个团队又是最好对付的。因为团队里人很多,每个人都会有他自己的想法,一个好的老大能做到的也只是让他们干活的时候朝着一个方向用力,谁也无法抹除队员们的个性,这是不现实的!这也就是说每个人都能保留他自己的想法,我们要做的就是切断他们之间的联系,尤其是老大和队员之间的联系,所谓擒贼先擒王也是这个道理。等到老大和队员们的联系一断,平时队员们被压制的个性就会出现,然后这个团体就会出现裂痕,裂痕越来越大,我们就能顺着这些裂痕瓦解这个团队。”

    “我先用慧能大师镇住了郝捕头,郝捕头一时间说不出话来,他还在思考我话语的真假,在考量是否应该拿下我们,比较为此而带来的风险。他一不说话,他和其他捕快之间的联系也就断了,这种微妙的联系具体表现为老大在对外说话的时候其他人就保持沉默,这是老大的权威。可是等到老大一不说话了,团队里的其他人尤其是地位仅次于老大的人就会有表现的**,虽然那个说话的捕快可能只是出于好心,没有挑战郝捕头权威的意思,大概只是不想在外人面前丢了团队的面子,甚至于只是想为了郝捕头遮掩一下不说话的尴尬气氛。可是他的话一说出来,无疑就是帮了我们一个大忙。”

    “我用滑稽的言语诱使其他捕快发出笑声,在郝捕头不说话的情况下,那个出声的捕快为了不让这些捕快在外人面前出丑,于是就反击、调侃了我一句。他不知道这句话正是我希望他说的,也是我用低劣的表演换来的。他这句话一说就打断了郝捕头的思考,同时用他们自己人的位子给我们做出了一个评判,恰恰也是为我们在郝捕头那里洗清了最后一点怀疑。本方人的一句话抵得上对方千言万语的辩解!”许辰总结道。

    “在这里我也想跟大家说些话,以后我们兄弟之间有什么话都开诚布公的说出来,大家认我当老大,除了我年纪大点,做事老道点,我也没什么比大家强的地方。以后大家伙儿有什么建议都可以当面说,我哪里做得不对的大家也别怕,尽管指出来,要是有谁觉得能做的更好的我也支持他来干。这话是真的!因为这关系到我们这个团体的存亡,甚至于关系到大家的身家性命。”许辰望着低头沉思的众位少年严肃地说道。

    众少年刚刚听完许辰的分析,觉得就那么几下子就把一群老于世故的公门中人玩弄于鼓掌之中,最重要的是,这一切听起来都不是那么的神秘,听完后众人仿佛觉得这一切自己也能做到,那些看似精明的谋略原来经过这么一推敲,都变的有迹可循。那些平时只能在说书人那里听到的,被曾经的自己觉得神乎其技的阴谋诡计原来自己也可以学会并且做到,这一切带给众人的震撼是巨大的!等到许辰再说出那么一番话的时候,再联想起刚才的分析,众少年在小小的心中已经深深地烙印进了团队之间关于相互信任的重要性。

    许辰看见沉思的少年们,满意的笑了,当然,如果没有接下来的声音就更好了……

    “啊!啊!啊!好麻烦啊!怎么这么多弯弯绕绕啊!大哥,你们的脑子都是怎么长的啊?这么一件小事,你们怎么能想出这么多东西来啊!”石磊的嚎叫打断了众人的沉思。

    当然,这一回石头没有逃过陆浩的巴掌。

    “啪”的一声沉闷的响声,看来陆浩这回下了重力气。

    “就你长了个猪脑子!没看见大家伙都能想明白吗?”陆浩对这石头叫道。

    “那不是更好,你们都想明白了,也就不差我一个了啊!反正我也不太会动脑子,以后哥哥们怎么说,我就怎么做不就好了。”小石头用了的揉了揉后脑嘴里不停地嘟囔着。

    “你!”看着石头这幅模样,陆浩实在说不出话来。

    ……

    众人慢慢的向着崇仁坊走去,这里是新城城墙边的一条小路,左边便是青石修筑的高大城墙,右边是高大的屋舍,小路不宽,两边高大的建筑将月关拦在了外面,路上很暗,没有一丝灯光,前面便是崇仁坊的大门了。

    这条路众人走了多次,虽然很暗,不过还吓不倒这些见过血的少年。

    “哎哟!”在前面蹦蹦跳跳的石磊突然间被什么给绊倒了,摔了一跤。

    后面的人听见声响立刻迎了上来,此时石磊也已经坐直了身子,正在摸索脚边。

    “大哥,这里有个人!”

    许辰闻言立刻跑了过来,蹲下身子借助丝丝星光,勉强看清地面上躺着的是一个身着黑衣的人。

    “大哥,他好像受伤了。”周康指着黑衣人头边的一团黑红说道。

    “快看,软剑!”石磊在黑衣人腰间摸出一把尺许长的兵刃,抽出一看,竟是一把明晃晃的软剑。

    “大哥,你说这个人会不会就是那个高手啊?”陆浩问道。

    “什么?高手!一定是他!大哥,我们把他带回去吧!等他醒来后我就可以找他教我武功了!”石磊兴奋地双眼冒光,黑暗中那双大眼看起来是那么的……让人瘆的慌!

    许辰,还能说什么呢?

第二十三章 湖中养伤

    “快!快把人抬进来!”

    这里是皇城寺的后院,刚才众少年利用树枝做了个简易的担架,小心翼翼的把黑衣人放了上去,一路小跑着回了崇仁坊,没回家,直接就往皇城寺赶了来。

    守门的老伯这么晚了也还没休息,看见是这些熟悉的少年们就放了进来,众人便一路往方丈大师住的竹苑赶去。

    “方丈大师,方丈大师,有人受伤了!快来救人啊!”这是石磊的声音,清澈的童声传得老远。

    可怜的慧能大师已经成了这群少年人的私家医生了。

    等到众人跑到竹苑门口的时候就已经看见方丈大师披着一件僧衣,手提着一个药箱在大厅等候了。

    “方丈大师,您快来救救他吧!这个人受了很重的伤,再不救他,他就要死了!”石磊跑到方丈面前极力装出一副孩童的模样,拉着方丈的手晃来晃去,声音带着哭腔,甚至连眼中竟然还出现了水雾,只是配上他那少年人般的块头实在是无法让人觉得可爱。

    “好好好,小石头啊,你总得把手放开,我才能去救人啊!”方丈和蔼的说道。

    “哦…”在方丈大师那双深邃的眼睛面前,小石头低下了头,心里想着“果然我还是不擅长干这种动脑子的事,没有大哥那么厉害。”

    他也不想想,那郝捕头能跟这老妖怪般的慧能比吗?说实话,许辰是不愿意来这皇城寺的,每次对上方丈的那双眼睛,许辰就有一种完全被看穿的感觉,他甚至觉得自己最大的秘密都被对方察觉了。

    可是,这回实在是没办法了,这个黑衣人伤势很重,自己那几下三脚猫的急救手法绝对是搞不定的。

    慧能大师走到黑衣人面前,仿佛没看见他一身的夜行衣,一番看破红尘的得道高僧模样,伸出手给他把了把脉,再掀开黑衣人腰间的衣物,只见黑衣人腰间有着一个深黑色的掌印。

    方丈用手按了按黑色的印子,没有出血,肌肉有些僵硬。

    待检查完后说道:“此人全身只有这一处伤,打伤他的人是个高手,他右边的肾脏已经破损。这个人应该学过一些收缩肌肉抵御打击的技巧,腰部的肌肉有明显收缩的痕迹,可惜只收缩了一半,不过已经不错了,否则现在他已经是个死人了。”

    “方丈大师,那还能救吗?”石磊急忙问道。

    “此人之前应该已经服过补充元气的药物,先把他破碎的肾脏取出吧,至于能不能挺过来就得看他的造化了。”

    “怎么取出来啊?”石磊朦胧的问道。

    “先把他的肚子割开,找到碎片,用镊子取出来再把它缝好就行了。”说着方丈竟然一脸笑意的在小石头面前比划了起来。

    “啊?肚子都割开了,那以后吃饭不得漏出来?”

    “呵呵。”

    “老四,去家里把药箱拿来!”许辰一听见方丈要动手术便想起了自己准备的一些东西来。

    “好的!”

    “没想到方丈大师竟然懂得华佗神技啊!”陆浩感慨道。

    “呵呵,什么华佗神技,那不过是世人无知以讹传讹罢了,其实只是简单地医道手段而已。”

    众人在方丈的指挥下把大厅里的几张案几拼在了一起,又拿来几盏灯放置在周围。

    正好周康带着医药箱回来了,后面还跟着一直在担心众人的陆滢,陆滢回家后焦急的在家里等候,刚才看见四哥回来拿药箱,还以为是谁受了伤,着实吓了一跳,连忙跑过去问。

    待听到只是大家在路上救了个受伤的人之后才松了一口气,也不听四哥的劝,非要跟过来亲眼看看才肯安心。

    “滢滢,你怎么来了?”陆浩看见妹妹来了后迎了上去。

    “哥,我听四哥说有人受了伤,就来看看,反正在家也睡不着。”

    “好了,大伙别聚在这里,方丈大师要救人了!我们还是去屋外等吧!”许辰提议道。

    “辰哥儿,你就留下帮帮老衲的忙吧。”慧能平静地出声,却又带着一股不容拒绝的意味。

    “好的!”虽然极度不想和慧能独处,不过许辰知道这时候拒绝只会适得其反。

    待众人都出去之后,许辰打开自己的药箱取出一个瓦罐,拔去塞子,顿时一股浓郁的酒香弥漫在室内。

    “好酒!”哪怕是慧能大师这样的方外之人也能闻出这酒的不同寻常。

    这是许辰反复蒸了多次做出来的一点酒精,虽然远远达不到医用酒精的浓度,不过,聊胜于无嘛。

    将酒精倒在一个盆内,把方丈要用的刀子、镊子等物放入其中浸泡,同时用酒精给方丈和自己清洗了双手。

    “可惜了,这么好的酒要是拿到集市去卖,一定能卖个好价钱!”慧能大师虽然不知许辰这么做的意义,但也没有阻止。

    “方丈方外之人难道也好这杯中之物吗?”许辰笑道。

    “呵呵,出家人也是在这红尘中修行的嘛。”

    许辰笑笑,没有说什么。

    两人便开始进行手术……

    等了将近一个时辰,大厅的门终于打开了,外面是等着焦急的众人。

    “大哥,怎么样了?”最着急的还是小石头。

    “方丈大师已经帮他把破碎的肾脏取了出来,至于他能不能醒,什么时候能醒就不得而知了。”许辰摇了摇头。

    “好了,时候不早了,我们还是先回去休息吧!”

    “劳烦方丈了,明日我们再来,这就先告辞了。”说着许辰对慧能大师行了一礼,随后便带着众人回家去了。

    慧能大师站在门前,看着许辰的背影,许久,笑了笑,便转身回屋了……

    “回禀公子,任务失败了!”

    这里是南浦大街边上的那间寂静房间,窗外面是涌动的人群,庙会达到了最**,到处都是喧闹的声音。

    青年人厌恶的皱了皱眉头,用手在窗边一拉,窗帘关上,也将喧闹的声音隔绝在外。

    室内波斯地毯上,香炉依旧冒着青烟,整个房间弥漫着一股淡雅的清香。

    远离主坐的地板上跪着一个相貌普通的中年人。

    青年人回到位子上,正襟危坐,还整理了下略显凌乱的发髻,平静地说道:“说说吧,出了什么事?”

    “启禀公子,柴老传来消息,柴七任务失败,不知所踪!”

    “切!我就说吧,这个柴老头就没用心干活,非要派个半斤八两的徒弟去干这事,自己去不就好了!这下行动失败,不但让咱们的计划功亏一篑,还打草惊蛇,以后再想去可就没机会了!”屋内竟还有一个青年,只是一直坐在阴影处没出声。

    “本来就没打算得手,就算换了老柴去也是一样的结果,还凭白损失一员好手。”主位上的青年淡淡的说道。

    “那今晚的行动……仅仅就是为了打草惊蛇?”另一个青年诧异道。

    “惊不到的!万家要是那么容易对付,也不配我们这么多年的谋划。”

    “大哥,这万家到底什么来头?朝堂之上也没几个姓万的啊,凭咱们几家的实力还吃不下他?”下首的青年有些疑惑。

    “具体的不太清楚,只是听那些老家伙说,这个万家不能动,来豫章的这些年我也查探了很多,这个万家的确有些本事。这一次也只是一次试探罢了。”

    “老柴呢?去哪了?”青年人对着面前跪着的汉子说道。

    “柴老说他去把柴七找回来,无论生死都得有个结果。”

    “还有,公子,长山岛上的二当家带来的那伙人已经全死了,是柴七干的,已经被衙门里的捕头发现了。”中年汉子平静的汇报。

    “一伙水匪罢了,不足为虑。倒是这个柴七还挺为他师傅考虑的嘛。”

    “呵,这个柴老头倒是教了个好徒弟,只是不知道等他看见心爱的师傅亲手了结他的时候,他会作何感想。”下首的青年轻笑道。

    中年汉子退了下去,房间里又恢复了寂静。

    ……

    清晨,第一抹阳光穿透东湖上的薄雾,靠近湖岸的水面上飘着一艘渔船,是一艘江南水面上常见的渔船,渔船不大,船舱的中间一块木板把船舱隔成里外两间。

    此时,在里面的那间船舱,一个木板床,上面躺着一个二十多岁的青年,一身青衣,青年面色苍白,依旧在昏睡。

    床边还趴着个少年,一张娃娃脸,身材倒是挺壮实。

    这便是石磊和那个受伤的黑衣人了。

    此时离庙会那晚已经过去十多日了,手术做完两天后,黑衣人开始恢复了正常的呼吸,高烧也褪了下去。

    许辰见状向方丈提出了转移黑衣人的意思,许辰实在是不愿在皇城寺里多待,再说了,这个黑衣人的仇家也不知道有没有死干净,万一要是寻来了给方丈带来麻烦,那就不好了。虽然不太喜欢和慧能相处的感觉,可是好歹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又帮了自己不少忙,许辰也不想给这位和善的老和尚带了什么危险。

    方丈大师也没说什么,许辰便用一辆牛车把人拉走了,自己家是肯定不能放的,只好将黑衣人放在东湖的一艘渔船上。

    自从鱼市开张后,周围渔户们的生活好了许多,许辰他们自然也成了这东湖渔帮的老大,搞几条渔船还是很容易的。

    要说这十几天里最忙的人应该就是石磊了,每天天不亮就爬起来,也不锻炼身体了,冲到厨房拿上晚上准备的药,就往东湖赶,一呆就是一整天,每天帮黑衣人换药、换衣服、擦拭身体,幸亏是多年的孤儿,照顾人的法子还是懂一些的,不然真不敢想象黑衣人那病重的身躯能不能受得了他的折腾。

    到了后来,黑衣人伤口出现恶化,身体一阵冷一阵热的,小石头干脆就在这船舱里住下了,热了给他擦身体降温,冷了就盖厚厚的被子。

    连日来衣不解带的照顾,小石头本来圆圆的脸都有些尖了。

    早晨起来,石磊摸了摸黑衣人的身子,又是一身汗,急忙直起身到外间把水桶提了进来,水是昨天晾了一天的,湖水冰凉不能直接用来擦身体。

    试了试水温,刚刚好,把毛巾浸湿,小石头又开始一遍遍的给黑衣人擦身体。

    柴七感觉自己睡了好久,记忆中从来没有睡过这么久,他做了一个奇怪的梦,在梦中他被一个恶魔破开了肚子,他心里想着这下以后再也吃不饱了,可是奇怪的是,他却一点也不感觉饿,那种缠绕他十多年的饥饿的梦魔仿佛一下子就消失了。

    他感觉的肚子空空的,可是这回的空肚却不让他感到害怕,他这是有点想吃东西了。

    真是奇怪,这种感觉他已经失去很多年了。

    突然间,他感到身上有些凉,又有些温,温暖潮湿的感觉覆盖了他全身,他费力的睁开了沉重的眼皮。

    “咦,你醒了啊!”一个陌生的童音在耳边响起。

第二十四章 武林高手

    “咦,你醒了啊!”石磊正在给黑衣人擦拭身体,突然间看到那双紧闭的眼睛缓缓睁开。连日来的辛苦终于得到了回报,小石头一时竟激动的模糊了双眼。

    柴七醒来后,第一眼看到的便是一个半大的孩子,一张娃娃脸,眼角挂着泪花,手里攥着一块毛巾。

    柴七在石磊的帮助下艰难的直起身,这才发现自己没穿衣服,腰间受伤的地方如今缠着一圈圈的布条。

    “哦,你等下,我去给你拿干净的衣服。”说完石磊转身出去。

    柴七注意到,在床边就有一套青衫,摸了摸,湿的。

    片刻后,石磊回来了,手里拿着一套干净的衣服,还有一个包裹。

    “对了,这是你的东西。”石磊把包裹递给了柴七。

    “我饿了,有吃的吗?”柴七穿上衣服,检查了下自己的东西,有气无力的问道。

    “哦,有!我去给你拿。”

    石磊提进来一个食篮,这是早上大哥让人送来的,全是店里特制的,有粥有汤,最适合伤重修养的人了。

    柴七没去多想,对方既然救了自己,就肯定没必要在食物里下毒。吃完后,他便觉得这是自己这辈子吃过的最好吃的东西了,小时候家里穷吃不到这些,跟着师傅以后,虽然也吃过好东西,可那时候食物对自己来说只是为了填饱肚子。

    这一次,他是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食物的美味。可惜东西很少,一下就吃完了。

    看着柴七那期望的眼神,石磊无奈地绕了绕头,说道:“大哥说,你重伤初愈,一次不能吃太多的东西,要慢慢来。其实我也不懂什么意思,不过大哥很厉害的!他说的话一定不会错的。”

    “大哥?是你哥哥吗?”柴七开始了解周围情况,他感觉这应该是在一艘渔船上,房间里有一股淡淡的鱼腥味,显然是没有清洗干净。

    船偶尔摇晃一下,应该是在水面上,他没有轻举妄动,一来他不知道外面的具体情况,二来他的身体完全受不了,他感觉自己能有原来一成功力就不错了。

    在情报不足的情况下,按兵不动是他的习惯。而且眼前的少年,应该说是孩子,只是身材比普通小孩高大一些。没有喉结,声音还是童声,而且最重要的是,他不会武功,这一点柴七很确定。

    他判断,现在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所以必须通过聊天来获取更多的情报。

    “是啊!是我大哥,我还有二哥、三哥、四哥,我最小!哦不,我还有个妹妹,虽然她从来不承认,呵呵。”石磊又一次要求当陆滢的哥哥。

    “是吗?你父母倒是挺恩爱的嘛!”

    “我没有父母,我是个孤儿。”小石头的声音有些低沉。

    “很小的时候,我就在外面流浪了,没有吃的,只能去乞讨,还好我力气大总能抢到东西!”小石头骄傲的举了举手臂,有些显摆的意思。

    “后来,我就来到了豫章城,碰到了三哥、四哥他们,后来二哥和妹妹也来了,我们就一直住在济病坊里,平时出去找吃的,晚上回去睡觉,从那以后我们就没受过什么欺负了。”

    意思是,还是有被人欺负过的,柴七童年也有类似的经历,自然能明白一个小乞丐艰难的生存条件。此时的柴七已经放下了大半的警戒,他能感受到眼前的孩子没有说谎,眼神中流露的伤感让他十分熟悉。

    “再后来,大哥就来了,大哥可厉害了,又聪明又能干。我们现在能过上好日子多亏了大哥,现在每天都有肉吃,以前想都不敢想。”

    “对了,你叫什么啊?我叫石磊,三块石头的磊。”

    “那不就成四块石头了吗?”柴七轻笑道。

    “对啊,他们又叫我小石头,可是我都不小了,我长得都快赶上大哥了。”石磊有些不满意自己的外号。

    “我姓柴,叫柴七。”

    “柴七?你在家里排行老七?”石磊问道。

    “不是,我也是孤儿,名字是师傅给我取的,至于为什么,我没问,也不在乎。”

    “哦……”

    “石头,吃饭了没啊?”陆浩的声音在外面响起。

    “我二哥他们来了!”石磊兴奋地对柴七说道。

    不远处,一艘渔船往这边划来。

    众人纷纷跳上船,四个少年都来了,陆滢也来了。

    在所有人挤进船舱后,小小的內间变的有些拥挤。

    “不是跟你说了,要经常开窗通风吗?”

    柴七看到一个身穿白衫的少年伸手把墙上的窗子打开了,顿时清新的空气便传了进来,让人精神一振。

    “我这不是怕冷到柴大哥吗?”石磊不好意思的说道。

    “柴大哥?”许辰问道。

    “对啊!我给大家介绍下,这位大哥姓柴,叫柴七。柴大哥这几位都是我的哥哥们,大哥许辰,二哥陆浩,三哥王铁牛,四哥周康,还有我……”

    “这就是你妹妹吧,长的果然很漂亮!”

    陆滢咋一听见有人夸自己漂亮,正有些不好意思呢,突然一听……

    “妹妹?什么妹妹?谁是他妹妹?小石头,你又皮痒了是吧?”陆滢恶狠狠的对着石磊说道。

    “本来就是妹妹嘛!”当然这句话声音很小。

    “滢滢,好了,别闹了!”陆浩发话了。

    陆滢也不想在外人面前丢掉自己淑女的形象,人家可是夸我很漂亮来着。于是便美滋滋的安静坐下。

    “柴兄弟,不知你因何受了这么重的伤啊?”这个时候该是老大问话了。

    “哦,碰到几个仇家,一时失手被击中一掌,差点就命丧黄泉了,还要多谢各位兄弟的救命之恩。”说着挣扎着给众人行了一礼。

    许辰没拦着,他知道这些江湖汉子的性格,要是不受这一下,接下来的谈话就不好谈了。

    “敢问许兄弟,是从何处将我救回的呢?”柴七接着搜集情报。

    “哦,是在崇仁坊大门右边靠近新城围墙的那条小路上,当时天色已晚,我们兄弟几个从庙会游玩归来,在那小路上,石头他被绊了一下,我们就发现柴兄弟你昏倒在地。于是便把你带了回来,请皇城寺的方丈慧能大师帮你疗伤,后来怕你的仇家追来,便把柴兄移居到这东湖渔船上。条件简陋,还望柴兄原谅这怠慢之罪。”许辰最后还是决定实话实说,毕竟小石头还存着跟这人学武的想法呢。

    “许兄弟客气了,垂死之人能得众兄弟延医救治,已是大辛,又哪敢去奢求什么,这里就很好了,远离城区,又寂静又安全,还要多谢许兄弟花费的一番心思。”柴七回忆了一下和自己最后失去意识的地点相同。他能感觉的出来许辰在套近乎,不过他没有接茬,反而开始警惕,直觉告诉他,礼下于人必有所求,何况是这救命之恩。

    柴七是个恩怨分明的人,师傅救了他,教他武功,他就把命都卖给了师傅,无论多么危险的任务,他从不会多问一句。

    现在许辰他们救了他,他也决定如此,哪怕他们要自己的命,也不会多说一句。只是这一回他行动失败,受了重伤,现在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他必须尽快回到师傅身边,回禀那一晚的状况。那个老头的功夫实在是厉害,在他面前,柴七连反抗的勇气都没有,就像在师傅面前一样,这一定是个危险的角色。更可怕的是,自己多日的查探,本以为那个小镇没有一个暗桩,现在回想起来,恐怕是自己实力低微,不是一个都没有,而是自己一个也没发现。

    要是真是如此的话,那就更必须快点回去禀告师傅,不然的话,师傅要是贸然去行动,恐怕就凶多吉少了,谁又知道那里还有没有跟那个老人一样厉害的角色。

    所以,现在他就难办了,要是许辰他们提出什么要求,自己现在做不到,也不知怎样开口拒绝。

    看见柴七的神色,许辰知道他这是犹豫了,便给陆浩使了个眼色。

    陆浩心领神会,对着石磊说道:“石头,来,二哥给你带了好吃的,你可得多吃点!你瞧瞧,这些天来你都瘦成什么样了。”

    说着从外面拿进来一个食篮,走近石磊后,突然又用手在鼻子前扇了扇,

    “你身上都是什么味道啊!你该不会这些天待在这里就没洗过澡吧?赶紧去洗洗,洗干净了再来吃东西!”

    “哦”石磊疑惑的看着二哥,心想怎么就扯到洗澡上去了,再说我身上也没什么味道啊,说着还自己闻了闻,不过他知道哥哥们肯定又在动脑子了,反正自己也不擅长,照做就是了。

    “这个小石头,还从来没见他这么尽心去照顾一个人呢!”王铁牛也补充了一句。

    柴七的眉头皱的更深了,他自然知道这几个少年在用激将法,他自然也可以断然拒绝,他看过了这几个少年的步伐,看得出他们都不会武功,自己从他们手上脱身轻而易举。

    可要是真的一走了之,这不符合他的行事风格,从本心上来讲他也不愿如此对待自己的救命恩人。

    “唉!算了,就先听听看他们的要求吧。要是不太急就帮他们一把。”柴七在心中这样想着。

    片刻后,石磊就洗完了澡,大夏天的在湖里游几圈,往身上涂点皂角,香皂这东西许辰还没来得及搞,几下子就洗完了,换上干净的衣服,便又走了进来。

    “柴兄想必刚才吃得不够尽兴”许辰看见食篮空了,坐上摆着几个碗碟,料想柴七刚才吃了点东西,现在想必更饿了。

    “正好,我们几个也饿了,要是柴兄不嫌弃的话,不如一起吃顿便饭如何?”

    “好啊!说实话许兄弟家的饭菜真是难得的美味,刚才还没吃够呢!”柴七确实是饿到了。

    “如此正好!”说完便带着几人去旁边的船上取来一个个的食篮,又把船舱中间的木板拆下平放后摆成一张大桌,船舱里的空间也一下子变大了起来。

    摆好餐盘,众人纷纷落座。

    一场简漏又不简单的宴会便开始了,从此,在这群少年面前拉开了一个崭新的世界。

第二十六章 煮酒话武林(续)

    “好厉害!”石磊两眼冒光的说道。

    “这没什么的,其实石头你也能做到,我看你好像是天生神力的体质,你这种体质最适合练外家功了。”柴七说道。

    “是啊!我力气是挺大的,呵呵。”石磊傻笑道。

    “石头的确能击穿这木板墙,不过断面绝没有这么平整、光滑。”陆浩淡淡的说道。

    “确实,虽然石头力量上和柴兄相差不大,不过速度和锐利程度上绝没有这么厉害。”许辰分析道。

    “没错,只有经过多年的苦练才能有这样的效果。”柴七开始对这群少年敏锐的观察力和缜密的思维感到惊讶。

    “对了,柴兄,将空气吸入体内后要怎样做才能气沉丹田,之后又要用什么法子把他们运送到筋脉中,还有这些吸进去的空气是怎样转化为能量才能在筋脉中游走,然后为人所用的呢?”许辰一下子便问到了关键之处,他知道空气中的成分为氧气和氮气等一些气体,这些气体在后世用一定的技术是可以转化为能量的,但是要在人体内完成这个转化过程,具体是个怎样的流程,后世的科技完全没办法研究出来,这也是后世之人对所谓内力嗤之以鼻的原因。

    如今好不容易有个高手在身边自然要好好问个清楚。

    “这个……”柴七沉默了。

    “是不是这涉及到柴兄弟的师门隐秘?要是不方便说的话,那就算了吧。”许辰有些失望,可也不想强人所难。

    “前面一个问题我可以回答你,是靠感觉!在开始修炼内功之后,很多人都无法感受到那股气机,也就是气沉丹田的感觉,这个时候师傅就会用一些特殊的方法帮助我们加快感应的时间。至于具体方法,抱歉,我不能说。”

    “至于你问的第二个问题,说实话我也不知道,而且我敢肯定在当今天下所有武林高手里面,最多有几个武学宗师可能知道一些,其他的全部都是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大家都是靠着师门里代代相传的法子在修炼,谁也不会闲着没事去研究这些深奥的东西。”柴七接着说道。

    听到这,许辰明白了,这就好比后世你学会了开车后直接去买一辆车就好了,谁会闲着没事去学习怎么制造汽车。就算有这样的人去学了也未必学得会,就算其中有人学会了,花费大量时间造出来的汽车很可能还是不合格的,上不了路,远没有花钱买一辆车来的实惠。

    这些武林中人毕生追求的都是掌握更高的力量,至于力量是怎么来的,现实主义者的高手们是不会去计较的,毕竟人生苦短、精力有限,练武功也是要花费很多时间的。就算有几个怪人去研究这些,凭着古代的技术条件又哪里能有什么成果,而且又有哪个高手愿意给人家当小白鼠来着。

    想必也只有那些武功已经到了登峰造极的绝顶高手才会有闲心也有条件在自己身上去钻研这些理论上的东西。当然那些实力雄厚的世家大族想必也有这个条件去做这种事。

    ……

    “柴大哥,你们这都是怎么练的啊?”石磊好奇地问道。

    “无论是内家功还是外家功都得从很小的时候就开始练习,大约在六岁左右就必须开始,有条件的世家子弟都是从出生就开始的,先是每天都要用药物浸泡身体。外家功不停的熬练筋骨皮肉,具体的方法就是用重物击打身体,表面的皮肤坏死后再让新的皮肤生成,骨骼肌肉都会在这一次次的击打中变的更加坚韧,当然这只是一些最普通的方法,还有些各个门派之中的秘法我就不知道了。”柴七解释道。

    “至于我们内家功,在小的时候就必须开始修习呼吸吐纳之法,具体说来就是要从小开始改变自己的呼吸频率和深浅。比如说普通人的呼吸频率是一呼一吸,中间停顿几下,整个呼吸过程虽然因人而异,但是大体上的时间都是差不多的。而修炼我们内家功夫的人呼吸频率是和普通人不一样的,比如我的频率就是一长吸气一短呼气一中吸气,中间不停顿,完后在停顿数下,之后再浅呼深吸,完成一个循环。”看来柴七是真的有些醉了,连自己的脉门都说了出来。

    “各门各派呼吸吐纳法门不一,呼吸的频率自然也就不一样,但是练习方法大部分都是先用药物强化身体,再练习法门,最后强迫自己形成习惯。”

    “啊?柴大哥,那我还能不能练啊?”石头听见后大失所望,同时又期翼的望着柴七。

    “小石头你虽然年纪大了点,不过天赋异禀,体质特殊,从现在开始熬练筋骨在外家功方面还是会有不错成就的。”柴七安慰的说道。

    “耶!我马上就去敲打身子去!”石磊兴奋地爬起来,立马就准备往外跑,多年的心愿今日实现,小石头仿佛感觉自己马上就能变成武林高手,到时候谁敢再来欺负哥哥们自己就一巴掌把他们拍死。

    “等等!”柴七见状连忙把石磊叫住。

    “着什么急!没看见柴大哥还有话讲吗!”坐在石磊旁边的陆浩一把便拉住了他。

    “石头,你想的太简单了,外家功夫哪有那么容易练的,敲打身体谁都会,可是因此受的伤你要怎么办?那些外家功夫门派在每天熬练完筋骨后,都会准备相应的药物给弟子们浸泡,同时还要服用一定的补品,祛除身体上的暗伤,补充丢失的元气。要是没有这些药物的辅助,还没练几天功夫,人就废了!”柴七说道。

    “哦?那不知道柴兄身上有没有这样的药方?至于药物方面柴兄不用担心,小弟不才,还有些积蓄,只要能让石头了了这个心愿,些许钱财,小弟还不在乎。”许辰说的这话是真的,一些钱财而已,等以后自己随便搞点什么,都能大把大把的赚钱,有钱还怕买不到药物吗?就算有那些珍贵的药物市面上没有,等到以后自己实力上去了还怕搞不到这些东西。对于此许辰还是很有信心的。

    柴七没有怀疑许辰的财力,不说其他,光是手中的烈酒,嗜酒如命的柴七就能知道这酒的巨大利润。

    可是这练武不是光有这些就行的啊!他不知如何开口,只好又深深地灌了几口酒。

    许辰见状只好宽慰道:“柴兄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但讲无妨!”

    “唉……实不相瞒,这外家功熬练筋骨,泡药澡的确是必备的,我身上也有几张江湖上常用的药方,不敢说是最好的,但是效果还是不错的。只是这样练下去最多也就是个三流的江湖汉子,在军中也就能做到个小小的伍长,这种人在我们眼里都是不入流的。”柴七最后还是说了实话,其实他也可以把药方拿出来了事,这样也算还了这群少年的恩情,毕竟普通人要得到这些药方也是要花很大代价的。可是他的性格不容许他这么对待自己的救命恩人,只好实话实说。

    “啊?那有什么用啊!”石磊很失望,仿佛突然间一盆凉水浇在头上,三流高手那算是个什么东西啊,那个被大哥们干掉的孙霸天据说也是个江湖高手,想着自己就算练了也就能比他厉害一些,那有什么用啊!

    “石头,别说话!听柴大哥说完。”陆浩拉了拉石磊。

    “其实无论内家功还是外家功,在十岁左右最晚不能超过十二岁,都必须由师傅帮忙进行筑基,就是用一些特殊药物帮助弟子们打通筋脉,拓宽丹田,然后再根据门派特色和自身的体质进行专门的训练,等到十六岁之后,筋脉定型,功夫也就算练成了。”

    “筑基是一道分水岭,没筑基的武林中人在争斗中也就是个炮灰的存在。那些稍有实力的人都是筑了基的,筑基时候打下的基础好坏,直接决定着以后成就的高低。”柴七还是把实话说了出来。

    “咦,十岁左右,我马上就到十岁了!柴大哥要不你帮我筑基吧!我拜你为师也行啊!”石磊又燃起了希望。

    柴七沉默了……

    “对啊!柴兄,要是你不嫌弃就收下石头吧,至于束脩嘛,小弟一定备一份丰厚的!”许辰说道。

    “许兄弟你也太小看柴某了!诸位对我有救命之恩,帮你们是我应做的。”柴七有些生气的说道。

    “可是因为柴大哥修炼的是内家功而石头要练的是外家功,所以柴大哥教不了石头?”一直没说话的老四周康此时出言。

    “不是内家功夫、外家功夫的事,石头的体质特殊,无论是练内家功还是外家功都会有不错的成就。”

    “唉!实话跟大家说了吧,我不能收石头为徒!就算收下了也没办法帮助石头筑基!”柴七语出惊人。

    “这是为何?”许辰问道。

    “实不相瞒,筑基时所用的药物都是等到弟子们达到条件后由师傅亲自给与的,我当年的药早就服干净了。至于药方,那都是每个门派存身立命之本,都是由门派师傅来掌握的。每个师傅只有在感觉自己时日无多后,才会选择一个优秀的弟子将衣钵传承下去。有的门派师傅甚至于找不到合适的弟子,宁愿身死也不会将药方流传出去。至于那些不辛身亡来不及传承衣钵的门派最后都免不了消亡,除非有那种惊才绝艳的人出来自创筑基药方,才能将门派传承下去。只是这种人少之又少。”

    许辰听完后,心中大骂道:“又是该死的敝帚自珍!”国人的这种习惯让多少优秀的技术泯灭在历史的长河中,怪不得后世的武术只剩下了些硬气功,表演的味道多于实用。

第二十七章 学武

    “啊!那怎么办啊?”好不容易燃起的希望又破灭了,小石头实在是受不了这个打击了。

    “抱歉!我也没有办法……”柴七感到很不好意思,说了这么多,到头来少年们的要求自己还是做不到,受人救命之恩,自己却报答不了,这种内疚的感觉深深地折磨着柴七,只好埋头喝酒,借酒消愁。

    许辰能感受到柴七的那种无奈和内疚,他相信柴七说的话,因为这和他猜想的是一样的。像筑基药方这种关乎门派传承的重要东西,必然是掌握在师傅们的手中的。

    见气氛有些尴尬,许辰知道自己必须说些什么,得向柴七提一个简单些的他又能做到的要求。不然以柴七这种性格,心里这个坎是过不去的,要是以后再让他出现什么心魔之类的影响了他的武功精进,那就十分过意不去了。听了这么多神奇的东西,对于心魔这种神神叨叨的事物,许辰也不敢下一个完全不存在的定论。

    再说了,当初救下柴七本就是因为要完成小石头的一个武侠梦,现在实现不了了,至少也要和这个柴七好好结交一番,有这么一个高手朋友,以后办事会有很多便利的。再者说来,这柴七的性格也值得一交。

    “既然如此,也不好强求,这也是我们石头没有这个机缘,不如柴兄弟就随便教石头几招拳脚功夫,也好让他过过江湖高手的瘾。”许辰出言说道。

    “也好!实在是抱歉,筑基一事,柴某实在无能为力,至于拳脚功夫我这倒有几套不错的,石头兄弟学完后加上自己的天生神力也能发挥不错的威力。另外,这些练体的药方以及一些注意事项全在这里了。”说着柴七打开自己的包裹取出来几张发黄的纸张,递给了许辰。

    “这些药方没有使用的年龄要求,多大的年纪都能用,尤其是以前没有使用过的人,第一次的药效最佳。”柴七补充说道。

    “哦?是吗?”

    这倒是意外之喜了!这样一来自己和这帮兄弟都能用这个药方练体,虽然练不成武林高手,但能强身健体,增长气力也是不错的。毕竟许辰给众少年将来的定位是在朝堂之中或者沙场之上,而不是什么江湖武林。虽然这个世界和记忆中的有些不一样,不过通过这些天的不断了解,许辰发现记忆中的那些主要人物还在。

    唐玄宗李隆基已经人到中年,奸相李林甫也已经做了快十年的中书令,至于那位环肥燕瘦的杨玉环早就被李隆基收入后宫好几年了。而未来那场动乱的根源人物安禄山也在四年前被唐玄宗任命为代理御史中丞、平卢节度使。一切的一切都和记忆中的丝毫不差,许辰以前上学的时候也算是个成绩优秀的学生,对这场导致大唐乃至于整个中国历史由盛转衰的动乱,许辰可谓记忆犹新。

    既然演员们都已就位,历史规律这个强大的导演加编剧依然在发挥作用,那么就没有理由不去上演这么一出大戏。

    虽说历史上那场动乱没有蔓延到南方来,可是天知道自己这只突然闯进戏里来的小蝴蝶会对这场大戏造成什么样的影响。将自己的命运交付给他人,这不是许辰的行事风格。

    为了在未来的动乱中保全自己和身边的兄弟,他必须掌握政治权利以及一定的军事力量。

    在军队中,决定军队战斗力的从来都不是个人武力的高低而是纪律和团队合作,对这些,学历史出身的许辰能找到太多的例子。

    现在有了这些练体法子,再配上军阵之术,加上后世的管理措施,许辰有信心打造出一支当世强军。

    当然,这些都要慢慢来,现在,还是先把这顿酒席吃完吧。

    拿出这些东西后,柴七明显松了一口气。渐渐地,又放开手脚开始喝起酒来。

    众人见状也不谈其他,开始推杯换盏起来,酒宴将尽,气氛也越来越热烈,少年们也纷纷褪去上衣,倒让陆滢羞得呆不下去了,只好跑到边上的渔船上去了。

    “舌头啊!柴大锅对不起你!辛苦你照顾我这么多天,到最后还帮不了你的忙!”柴七明显喝多了,舌头有些大了。

    “没事的!柴大哥,能学到这些也很好了!”石磊劝道。

    “嗯……不行!你放心!柴大锅有办法!等我过几天去找我师傅,跟他说让他收你做徒弟,让你当我的师弟!凭舌头你的优异体质,师傅一定会收下你的!”说完,柴七便一头栽倒,醉了过去。

    今天经历了这么多次的激荡起伏,小石头都有些麻木了,他对柴七明显的醉话没有抱太大的期望。

    酒宴过后,少年们收拾完零乱的船舱,把柴七扶到床上躺好,许辰留下几个人在旁边的船上,便领一众兄弟回家去了,石磊也再一次上岸回家。

    一夜无话,第二天一早,石磊便爬起来,用柳枝蘸着青盐漱完口。

    吃过早饭后,便准备去渔船上找柴七学功夫。

    “石头,别灰心!以后咱们可以再找过师傅,总会找到的。”许辰走过来,拍了拍石磊的肩膀。

    “大哥,我没事!其实现在这样也挺好的,能学到一些功夫也不错,知足常乐嘛!”石磊笑道。

    “果然是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别的孩子像石头这个年纪还是哭闹着找父母买糖吃的时候,哪里会有石头这般老成的想法。”许辰心想着。

    “好了!小石头,看你现在不开心的样子,我就不计较你弄脏我裙子的事了。”陆滢也走了过来,踮起脚,学着许辰的样子,小大人般的伸手拍了拍石磊的肩膀。

    “弄脏你裙子?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记得?”石磊挠了挠头,同时脚步迅速远离陆滢。

    待跑远后才大声说道:“小妹妹!你穿那件裙子一点也不好看!”

    说完,便立马跑了。

    “你!你个臭石头!有本事你就别回来,看我不揍死你!”陆滢果然还是发飙了。

    突然间,陆滢又想起许辰正站在后面看着呢,连忙收声,转过身来,低下头双手绞在一起,低声呢喃着。

    “滢滢,你说什么?”声音太小,许辰没听清。

    “辰哥哥,人家穿裙子真的不好看吗?”说着抬起头来,水汪汪的大眼盯着许辰说道。

    许辰最受不了的就是陆滢这么看着他了,小小年纪,要说早熟这也太早熟了吧。

    “谁说的!滢滢穿裙子最漂亮了!别听石头瞎说,他就一小屁孩,什么都不懂。”看来每一个男人都天生会说漂亮话,尤其是面对美丽的女孩,不管这个女孩年纪多大。

    “是吗?”陆滢明显高兴了起来,谁让她的辰哥哥说她漂亮来着。

    “当然!”许辰想也没想的说道。

    “吃饭去吧!”

    “嗯!”

    ……

    “柴大哥,你醒了吗?我来学功夫来了!”石磊赶到渔船后,便叫了起来。

    柴七听见声音,费力地睁开了眼睛,他感觉脑子里仿佛有上万只苍蝇在“嗡嗡”的叫着,他伸出手来在床头摸索起来。

    石磊进来后发现柴七的动作,便赶紧拿起桌上的水壶,给柴七倒了一碗凉水,给柴七端了过去。

    柴七接连喝掉半壶多水才缓过神来。

    “石头,你们家的酒实在是太上头了!”柴七有些无奈,喝了这么多年的酒,头一次宿醉不醒。

    “柴大哥,你算是海量了,你知道你昨天喝了多少坛酒吗?整整五坛!我们几个最多也就喝了十几碗。”石磊一脸佩服的对柴七说道。

    “不过,你们家的酒的确是好酒!我长这么大都没喝过这么好的酒。”刚缓过气来,酒鬼的本性又爆发了。

    “柴大哥你有所不知,这还不算我们家最好的酒,昨天我拿的都是度数低的酒,还有比这个高得多的你没喝过哩。不过大哥说了,你伤还没好,不宜多喝,没关系,等过几天你伤好了,就让柴大哥你喝个痛快。”石磊介绍道。

    “哦?还有更好的酒?”柴七双眼冒光,肚中的酒虫又动了起来。

    待听完石磊后面的话后又沉默了,“唉……可惜了,看来我是喝不到那么好的酒了。”

    “怎么了?”石磊问道。

    “实不相瞒,柴大哥我可能明天就要走了!”柴七感觉到自己的体力开始恢复,想着今天把几套拳脚功夫教给石头,明日便要离开了。至于功夫,能教多少是多少,实在教不完,等到晚上自己把招式都用纸张画下来,让石磊按照图谱练习也是一样的。

    “什么?柴大哥你要走?不行!你的伤还没好,怎么能走呢?”石磊很震惊,急忙劝阻道。

    “唉……小石头,柴大哥也想留下来,尝尝你说的那些更好的酒,可是柴大哥这次出来已经很久了,受了重伤,又花了这么久的时间在这里养伤,师傅他老人家对我的情况一无所知,现在一定在着急寻我,我必须马上回去向他老人家报个平安,要是以后有空,柴大哥还会回来的,到时候你可要准备好更好的酒哦。”柴七笑着说道。

    “不能不走吗?柴大哥你师傅他住在哪?我帮你去找他,告诉他你在我家,现在很安全,这不就行了。”石磊还是舍不得柴七走。

    “呵呵,傻孩子!我师傅他老人家行踪飘忽不定,只有我能找到他。我都不知道他现在在何处,你又怎么去找他?”看着石磊那副舍不得的模样,柴七心中也有些不舍,在这里养伤的这些日子里,是柴七生命中为数不多的快乐时光,这群少年们对自己都不错,尤其是这里还有最好吃的菜,最烈的酒,要是自己孑然一身,了无牵挂的话,和这些少年呆在一起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可是自己必须马上回到师傅身边,向师傅禀告行动的始末。这么些天过去了,也不知道师傅有没有去那个小镇,去了后有没有成功,会不会已经受伤了?甚至于师傅现在是生是死他都一无所知,这一切的一切无时无刻不在折磨着柴七,要不是承诺了石磊,他现在就想走了。

    “哦……那柴大哥你以后一定要来看我们啊!”小石头见事情已经无法挽回,只好期盼柴七以后能再来。

    “好了,石头!我们开始练功吧,时间不多,你要认真学,柴大哥体力不够,招式只能打一遍,你能记多少就记多少,记不住也没事,晚上我会把招式画出来,以后你照着图谱练也是一样的。”说完便站起来。

    两人走出船舱,在船头的甲板上立住。

    船头的甲板大约有一丈见方,两个人在上面比划正好合适。

    “石头,我现在教你的是在我出师以后,在江湖上寻到的一套拳法,虽然没有内功心法,但是招式还是很精妙的。你要好好学,配上你的力气也能有很大的威力。”说着柴七便在甲板上打起拳来。

    接下来的时间两人便在这船头练了起来,一个演示一个练习,柴七不时地指出石磊招式上的错误。

    ……

    时光飞逝,一转眼,太阳便从东头转到了西头,许辰来过一次,看见石头练得认真,也就没有打扰,放下午饭后便离去了。

    一个白天的时间,柴七接连传授了石磊一套拳法,一套腿法和一套身法。

    本来以为晚上还要画图的柴七,发现石磊实在是个难得一见的练武奇才,短短一天的时间,不仅把招式记得一清二楚,就连一些小的发力技巧也学得一丝不差,甚至于已经能将三套不同的功夫融会贯通,想来只要再练习一段时间便可以实战了。

    这一切,看的柴七又一阵感慨,心里想着找到师傅后就去和师傅谈谈,看看师傅能不能收下石磊,帮他筑基,也算不枉费了石磊这天赋异禀的体质。在柴七想来,这件事还是有很大把握的,毕竟师傅是一个很和蔼的人,听说石磊后,应该会对他很感兴趣的,毕竟收一个资质优异的徒弟是每一个师傅最大的心愿。

    夕阳西下,落日的余晖把天边射成火红的一片。

    “石头,时候不早了,今天就到这里吧!”柴七对石磊说道。

    “啊?时间就到了啊!”石磊感觉今天过得实在太快了,他从来没有过今天这种充实的感觉。

    可惜,美好的事物,总是那么短暂,要是时光能延长一些就好了。

    “对啊!天快黑了,你快回家去吧!石头你果然很聪明!短短一天的时间就能把三套不同的武功融会贯通,真是难得!”柴七赞叹道。

    “可是又筑不了基,能有什么用!”石头低声说道。

    柴七见状也不准备说出自己的想法,他准备下次再来的时候再告诉石磊这个好消息。

    “哦,对了,柴大哥晚上去我们家吃饭吧,你明天就要走了,今天晚上就让我们给柴大哥送行。”石磊提议道。

    “好啊!”柴七想着昨日的美酒佳肴痛快地答应了下来。

    小石头高高兴兴地离开了,今天的一切都是那么的美好,虽然柴大哥明天就要走了,但是一定还会有再见的机会。

    当然,如果接下来的事都不会发生的话……

第二十八章 受制于人

    “柴大哥,快点!家里的酒菜上桌了就等你一个人了!”

    石磊回家后把柴七明日要离开的事和许辰他们说了,许辰得知后也知道无法挽留,便让人去店里点了几桌酒席,准备妥当后就让石磊去渔船上请柴七来家里。

    石磊跳上渔船,走进船舱,船舱內间的灯光还亮着。

    石磊走进內间,突然间感到后脑处一阵劲风袭来,下意识的便用起白天所学的身法,猛地往下一蹲。

    “咦!”

    可惜,差距实在太大,偷袭的人只是稍稍加重了一点力气,石磊便昏死过去。

    ……

    亥时一刻,少年人的家,一间两进的小院,前院是两排平房,除了陆滢一个人一间外,其余的少年人都是五人一间,房间内是许辰让木匠打造的类似后世学生宿舍一样的上下铺。后院则是两排密闭的房子,只有许辰几个能进去,里面装着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中间的大厅内现在正灯火通明,几张大圆桌上面摆满了酒菜。

    “石头怎么去了这么久还没回来。”陆浩说道。

    “糟了!出事了!”许辰猛然惊醒,他猜想可能是柴七的仇家寻了过来。

    “老四,带一半的人跟我走,郑泰,你留守家里!”许辰立刻下达了命令。

    “把家伙都带上!”

    众人连忙去房间拿兵器,片刻后,十几个少年人便在院中集合完毕。

    许辰领着众人迅速的赶到东湖边上的码头。

    “姜老爹,您刚才看见小石头了吗?”

    “哦,是许小哥啊。小石头?看见了啊,刚才他一个人撑了一艘小舟往湖上去了。”

    老汉姓姜,东湖边上的渔民,也是鱼市的受益者,对这几个改变了自己家生活的少年很是感激。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姜老汉问道。

    “哦,没什么事,家里的饭菜都做好了,这小子到现在还没回来,只好出来找找了。”

    “哦。”姜老汉也没多问。

    许辰在码头上借用了两艘渔船,没要船夫,众人都是水乡少年,划船的本事还是有的。

    许辰吩咐把船上的灯火熄灭,从北边的芦苇荡向柴七所在的渔船迂回过去。

    许辰带着两艘船在芦苇荡中候了一刻钟,观察到柴七所在的那艘渔船上灯火还是亮着的,船边靠着一艘小舟,想来就是石头撑的那艘。除此以外没有一丝动静。

    “小石头!你小子还不回家吃饭啊!”许辰突然间大叫了起来。

    许辰猜测,要是真有人寻过来,也必定是冲着柴七来的,自己最近没做过什么事,更不可能招惹什么仇家。至于小石头,以前只不过是个孤儿,得罪过的最多是些地痞无赖,以现在自己这帮兄弟现在的实力,不可能还有什么地痞无赖不开眼。

    至于什么小石头以前的家人找了过来,没准还是世家大族,当初为了家族夺嫡不得已把小石头遗弃了,现在功成名就又回来寻找。拜托,这是历史剧不是言情剧。

    所以,能找过来的人要么是柴七的仇人,要么便是柴七的朋友。而且周围连一艘别的船都没有,这只能说明来的是个高手,听了一天关于江湖高手的事,一苇渡江这样的事想必还是存在的。

    这样一个高手,如果是仇人的话,不大可能连一点动静都没发出,柴七虽然受过伤,但是也是个高手。要是真有那种能在柴七没有丝毫察觉的情况下就毫无声息的把他制服的仇人存在,柴七也不可能受那么重的伤,他早就该死了。

    所以,船上的很有可能是柴七的熟人,而根据这一天下来柴七的言语,他只提到过自己的师傅,很有可能船上的便是他的那位师傅。

    这样一个高手,要杀掉石头的话,石头可能早就死了,所以喊出的那句话不会让石头的处境更加危险。现在船上的灯还是亮着的,对方摆出这样一幅架势,估计就是守株待兔了,等的也就是自己这些兔子了。

    其实,本来许辰是打算直接叫出“前辈”来的,可是突然间脑中闪过这些天从朱大那里得来的消息,又得出了一个不可思议,又十分惊人的推论来。

    要是推论成立的话,今晚这关怕是要难过了。

    许辰这句话一喊出去,便是提醒对方自己来了,喊完之后,许辰便领着两艘渔船大大方方的从芦苇荡中划了出来。

    待船靠近后,许辰带着三位结义弟兄跳上了船,同时对着余下的少年说道:“你们都退下,退出一里之外,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许靠近!”

    “是!”虽然不明白许辰这么做的意思,不过少年们还是习惯性的听从了许辰的命令。

    等到其他人都退远后,许辰对着船舱行了一礼,说道:“不知前辈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望前辈恕罪!”

    陆浩三个对视了一眼,也纷纷行礼。自己的这位大哥总是那么的出人意料,可是每次他的判断都不会错。

    果然,这一次也没有。

    片刻后,船舱中想起了一声苍老的声音:“进来吧!”

    许辰领着三人,走进船舱,进入內间后便发现床板上坐着一位老人。老人面白无须,脸上没有多少皱纹,头上用一根木簪子盘着一个短短的发髻,半黑半白的头发整理得一丝不苟。

    在老者的身旁站立着一个青年,便是柴七,角落里蜷缩着一个少年,是石磊,石磊双目圆瞪,身上没有绳索,嘴上也没有绑着布条,可是就是一动不动,也不出声,只用两只大眼珠子来表示他的愤怒。

    许辰见状猜想这可能就是传说中的点穴了吧。

    “前辈,不知我这兄弟有哪得罪了前辈,我这做哥哥的在这向前辈赔礼了,还望前辈不要跟一个九岁的娃娃计较。”许辰又施了一礼,许辰知道这个时候必须抢占主动权。点出石头的年纪,让他产生疑惑,毕竟每一个见过石头的人看见这般不合年龄的身躯都难免会问一句,再点出对方这般年级的高手要是和一个小娃娃置气,传说去只怕有损对方的面皮。只要对方忍不住开口了,许辰就有把握把话题引下去。

    “少年人,你是怎么发现我的?”老者看得出来许辰不会武功,而且就算会武功,在自己有意隐藏的情况下还能发现自己,只能说明对方的武功比自己还要高强,而这显然是不可能的。

    其实刚才在咋一听到许辰的大叫后,老者立刻便擒住了昏迷中的石磊,将其拍醒又点了他的穴位。

    直到后来看见许辰屏退众人,走了进来才放松下来,所以他很好奇,对方是怎么发现他的。

    许辰只好把刚才心中的那番猜测说了出来。

    老者听完后感到一丝惊讶,这个少年竟然仅凭这些蛛丝马迹便能准确猜测出自己的到来,其思维之严谨可见一斑。

    老者听完后,又沉默了起来。

    许辰暗急,对方前来,显然是来者不善,今晚要是用言语打消对方的杀意,自己这几个人可能就要交代在这里了。

    “小伙子,既然你那么会猜,不如猜猜我今晚来这里的目的吧。”老者显然有了兴致,连称呼也变了。

    许辰知道这是自己最后的机会了,不能再跟他绕圈子了,一咬牙,说道:“小子斗胆猜测,前辈今晚前来……是为了灭口!灭柴七兄弟的口!”

    此言一出,满室皆惊!柴七更是瞪大了双眼盯着许辰,同时又回过头来看自己的师傅。

    “呵呵,小娃子,猜得很准嘛!”老者笑着说道。

    柴七闻言,一脸的惊愕,如果说刚才许辰的言辞只是让他觉得有些惊讶的话,那师傅的确认带给他的则是绝望。

    “不!不可能的!”柴七使劲的摇头,又紧紧看着师傅平静的脸,期翼从师傅嘴里说出刚才只是玩笑的话语,可是,师傅没有说,而是转过头对着他说道。

    “孩子,你知道为师为什么给你取名叫柴七吗?”

    “不……不知道,师傅取的名字徒儿用就好了。”柴七还没缓过神来。

    “是因为你前面六个师兄师姐全都死了。”老者平静地说道。

    “要么是任务失败被人杀死,要么就是失败后被我灭口。”

    柴七彻底绝望,他不敢相信!这还是自己那个和蔼可亲的师傅吗?师傅今天这是怎么了?中邪了吗?

    不去理会绝望的柴七,老者看向了许辰。

    眼前这个少年让他越来越好奇了,“这回你又是怎么猜到的?”

    “前辈来此寻找柴七兄弟,要是只想带走他,那么谁也拦不住,现在此处早已人去楼空,前辈之所以在此等候,想来必定是为了等候我们。前辈不光要杀柴七兄弟,还要杀光所有见过柴七兄弟的人。在船上等着我们,到时候把我们打昏后,扔进水里,再把船弄沉,做成一副意外的样子,想来衙门里的捕头也会很乐意的接受这么一个结果。谁让我们只是一些无依无靠的孤儿呢。”许辰自嘲的笑笑。

    “前辈想必在附近待了有一段时间了吧?一定把柴七兄弟从受伤以后的行踪摸得一清二楚了吧,见过柴七兄弟的人,还有这些人的状况想必也都查探清楚了。只是我要提醒前辈一下,我们今天这里只来了一半的人,还有一半的人在家里等着,要是天亮以前我们回不去的话,他们便会分散开躲藏起来。所以前辈想要一网打尽,制造成意外的想法可能要落空了。前辈只能迅速解决我们,再跑去我们家把另一半的人除掉,地址想必前辈已经清楚了。”

    “你这是在威胁我吗?”老者平静地说道。

    “呵呵,前辈您见过这么弱的威胁吗?”许辰笑了起来。

    “哦,对了,前辈想必知晓了,给柴七兄弟疗伤的是皇城寺的方丈,慧能大师。”

    “怎么?一个不会武功的老和尚就能加重份量了吗?”

    “不会武功?”许辰心里想到,他一直以为这个高深莫测的方丈大师是个绝世高人来着,没想到居然不会武功,这下糟了!

    “少年人,你说了这么多,无非是想让老朽不杀你。好!你可以给我一个不杀你的理由,看看能不能说动我。”

    牌都打完了,没办法了,只能出绝招了!

    “敢问前辈是否想要向你的主家报仇雪恨?”许辰大声说道。

    “你说什么!”老者第一次大惊失色,不是定力不够,实在是心中埋藏最深的秘密突然间被人揭露出来,下意识见作出的反应,等到意识到不对后,才发现为时已晚。

    “猜对了!”许辰大松了一口气。

    “前辈不用着急,可以听我慢慢说!现在离天亮还有很多时间。”许辰又淡定起来了。

    “老二,给前辈倒杯水!”许辰对陆浩说道,先缓解一下兄弟们的紧张心情,也能有利于接下来的事态发展。

    “好的!”

    许辰喝了一杯茶,润了润喉咙,接着说道:“前辈有所不知,小子不才,在这豫章城里也有些消息来源。”

    “最近一个多月,城中大户接连失窃,向衙门报案说是家中丢失了很多金银珠宝,这些想必是柴七兄弟的杰作!南浦大街附近的那个小院我们去过,抱歉!柴兄,昨天我们没有说实话,其实我们在庙会那天晚上,早些时候就发现了柴兄,那时柴兄想必刚刚身受重伤,正往那小院赶去,在路中正好被我们兄弟几个发现了,于是我们兄弟几个便一路沿着柴兄留下的血迹跟到了那个小院。”许辰对着柴七歉意的笑笑。

    “后来便在后院的地窖里发现了那伙盗贼的尸体,想必也是柴七兄弟干的,在尸体的旁边发现了大量的金银珠宝。后来我才知道这些人原来都是长山岛上的水匪,这群水匪能在远离鄱阳湖的豫章城中连续盗窃一个多月,要说没有内援实在是让人无法相信,这个内援想必就是柴七兄弟了。”

    许辰知道,这些表面的东西是不可能让这个老人家信服的,于是便接着说下去。

    “另外,这一个多月以来,豫章城中的粮食价格、药材价格、铁器的价格都在呈一种上涨的趋势。这说明有人背地里正在慢慢囤积这些东西,虽然上涨浮动不大,一般人无法察觉,就是小子我也是追查了以前的市价才发现的。那么是谁在暗中囤积这些战备物资呢?这绝对不是普通人家能干出来的事,哪怕是一些富户,也不会去囤积这些在和平时期根本就没什么利润的物资,何况这还是个犯忌讳的事。干这些事的人必定是个世家大族,他囤积这些东西干什么呢?只有一个可能!他想对某人出手,值得他出手的也必然是另外一个世家。我想前辈和柴七兄第必然属于这两方之一。”许辰伸出一根手指对着老者比划了下。

    “为什么这么说呢?从柴七兄弟利用这些水匪就能看出来,二位绝不是什么单纯的江湖中人,何况那些被盗的人家里面不乏实力不错的家族,想要弄清楚这些人家的藏金库,可不是什么江湖汉子能做到的事。所以,二位必定是两方世家里面的供奉,而且是主动进攻的那一方!这帮水匪的作用想必只是被他们抛出来迷惑对方,而柴七兄弟的任务才是重头戏。”

    “至于为何说前辈和自己的主家有深仇大恨,说实话,这只是小子的一个猜测,我只能推测到前辈和主家之间有嫌隙,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这伙水匪不过是前辈主家的弃子,而且和他们之间完全没有直接联系,就算失手被擒也不会牵扯到他们。而且,如果是我的话,我会放任这伙水匪被官府发现,要知道那小院的周围已经被衙门的捕快团团围住了。只要这伙水匪被捕快捉住,然后事先再把自己家的图纸给这伙水匪,让他们来自己家里偷到一遭,就能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了,让对手更加疑惑。这么好的办法为何不用呢?难道是害怕他们供出柴七兄弟?柴七兄弟不是已经被当做弃子了吗?”许辰笑道。

    “既然有这么多好处,为何柴七兄弟在事先不知道自己已经是弃子的情况下还要拖着伤重之身,冒险回去清理掉这些水匪呢?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前辈你给他下的命令!前辈为何要在没有主家命令的情况下自作主张呢?要知道前辈能被选来完成这样关乎世家命运的大决战中的一环任务,想必主家对前辈是十分信任的。那为何前辈要如此呢?我就不得而知了,也有可能是家族派别之间的争斗,所以我只好出言试探了。”

    老者听完后,紧紧地盯着许辰,心中的震撼久久不能平静!这么一个普通的少年,竟然只凭借这么少的情报就把主家的动作摸得一清二楚,可笑自家公子还在那里得意说,此番手法隐蔽,绝对无人能够察觉,等到时机成熟后必然能发出雷霆一击。

    “你猜的不错!”老者平淡的说道,“但是就凭你这么几句胡言乱语就敢大言不惭的说要帮我报仇,未免太儿戏了吧!”

    “呵呵,对于前辈来,我们这些孤儿不过是些蝼蚁般的存在,是杀是留,全在您一念之间。留我一条小命,对您来说也没什么损失,相反,没准还能收获意料之外的惊喜。”

    “你要多久?”

    “五年!”

    老者听完,眉头一松,要是许辰大言不惭的说几个月的话,他绝对会毫不犹豫的一掌毙了他。

    “不行,两年!”

    “两年太短,四年!”

    “三年!”

    “好,成交!”

    说着许辰伸出手和老者对击了三掌,完后手掌平放对老者示意。

    “呵呵,你倒是自觉!”老者笑道。

    “呵呵,人贵有自知之明嘛!”许辰知道自己不可能和老者进行平等的交易,老者必然要对自己施加一些手段,也好控制自己。

    老者取出一个黑色的药丸,放在许辰手掌上。

    许辰二话没说,吞了下去!顿时腹中便传来一阵剧痛,仿佛千万只虫子在撕咬自己的血肉。

    “大哥!”陆浩三人还没来得及阻止,石磊更是双眼瞪得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

    “这是苗疆的蛊毒,服下后腹中便犹如千万只虫子撕咬血肉般疼痛!别以为只是痛而已,七日之后这些蛊便会化为真的虫子,咬破你的肚皮,吞食你的血肉。”老者解释道。

    “想必前辈是不会让小子这么容易就死的吧?”许辰努力做出一个笑的模样,额头上早已布满了汗珠。

    “呵呵,这一粒便是解药,不过只能缓解疼痛压制毒性,一个月后便会失效。”老者又取出一粒黄色的药丸。

    许辰接过后,立刻吞了下去,片刻后,疼痛立马便消失了。

    “那前辈,咱们的交易便算是达成了,还请前辈放了我兄弟。”许辰恢复了平静。

    老者走到角落里,用手拍了一下石磊,石磊立刻便窜了起来,向许辰跑来。

    “大哥,你没事吧?都怪我!要是我不去找什么高手,不学什么武功,大哥你就不会中毒了!都是我不好!”说着竟然用力抽起自己的嘴巴子来。

    “够了!这一切都是大哥我自己的选择!别在那里跟老子学娘们的做法!你还是不是个男人!”许辰大喝道。

    不去理会呆住的石磊,许辰对老者说道:“前辈,既然开始合作了,那我要提一个要求!我要他!他现在已经是个死人了!”说着指着柴七。

    柴七从刚才开始就一直低着头,一句话也不说。

    “可以!”老者想了想说道。

    “那……前辈是否可以帮我兄弟石磊筑基?这样一来,我也算有了一个得力的帮手,前辈的大仇也能早一日得报。”

    “大哥,我不要!”石头急道,他才不想让这个坏蛋当自己的师傅。

    “你他妈给老子闭嘴!”许辰喝道。

    “你以为自己是谁?你不过是我手下的一枚棋子,命都是我的,有什么资格跟我提条件?”老者淡淡的说道。

    ……

    一刻钟后,老者和许辰约定了下次见面的地点,便离去了。

    许辰也领着众人回了家,路上还不忘记吩咐众人:“回去后什么也别说,好好吃饭,石头,尤其是你!要想给大哥报仇,就给我多吃东西,多涨力气!”

    许辰没觉得有什么损失,凭白捞了两个高手,还有更加强大的情报系统,对于自己未来的计划,将会提供更多的便利,至于肚子里的虫子,反正是每月一次,就当痛经好了!而且还是阵痛!

第三十章 扩张伊始

    卯时刚至,夏日的豫章城还沉浸在黑暗里,一个身材有些强壮的少年从床上爬起来,轻手轻脚的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院子里漆黑一片,天空中依稀挂着几颗星辰,月亮还是那么的白,借着月光,少年走到院子的角落里,才发现黑暗中已经有几个少年在那里忙开了。

    “石头,你来的最晚啊!”一个清亮的声音响起。

    “二哥,你们?”这个强壮的少年便是石磊。

    “总不能什么事情都让大哥扛着吧,我们这些做兄弟的必须尽快强大起来,才能帮大哥分担一些。”铁牛说道。

    “没错!”周康依旧是那么言简意赅。

    “嗯!”石磊用力的点头,前天晚上的事情这两天一直在他脑中回想,全都是因为自己的任性才让大哥遭受那么多罪。他恨不得中毒的是自己,至少自己可以不用这么内疚。可是,世间没有如果……

    最后,他想通了,必须努力让自己强大起来,只有这样才能更好的保护大哥和兄弟们。

    于是,他便想着趁着大家还在熟睡,早点起来锻炼身体,没想到,有这想法的不止自己一个。

    “好了,别傻站着了,开始锻炼吧,等下还要出去跑步呢!”陆浩说道。

    于是乎,从今天开始,东湖边上早起劳作的渔民们每天都会看到几个少年在依稀的晨光中绕着东湖奔跑。开始是几个,后来便是十几个,几十个,风雨无阻。渐渐的,这条奔跑着的长龙就成了每日清晨的一道独特的风景,和美丽的东湖融为一体。

    清晨,太阳升起,许辰从房间里走出,许辰的房间也是五人一间,也算是以身作则吧,和自己的四个结义兄弟住在一起,这也是五行大阵的基本配置。为了打造出一只强军,许辰只有从现在做起,先从这几十个少年开始,把架子先搭起来,以后再慢慢扩充。

    来到院子里,便准备开始早上的锻炼,先做了几十个俯卧撑,再来到单双杠上开始锻炼。这些单双杠都是许辰找木匠用竹子搭起来的,没什么技术含量,木匠们只听了一遍,便做了出来。开始的时候,众少年还不明白这些东西的用处,后来许辰演示了一遍后,众人纷纷发现这些看起来奇怪的东西对身体的锻炼,效果还是不错的。于是众人的热情也就高了起来,只是这么一来这些单双杠的使用寿命就,实在是太短了!再粗壮的竹子也经受不住这群少年的连翻蹂躏。所以,基本上木匠们每过几天便要来上一次。

    此时在院子里已经有了很多少年在锻炼了,看着那些吱呀作响的竹子,许辰心想“看来过两天还是让铁匠来一趟吧。”

    许辰今天起来的不算晚,可是屋里早就没人了,连平时最爱睡懒觉的小石头也不见了人影,出来问过几位少年后,才知道原来这几个家伙天没亮就爬起来了,在院子里完成室内锻炼后就跑出去绕着东湖开始晨跑了。

    许辰有些欣慰,这群少年们终于开始成长了,许辰没打算告诉他们自己的毒已经解了,有件事情激励着他们前进也是不错的。再说自己已经解了毒的事情暂时还不能让柴老头知道,不然就危险了。

    “公子。”柴七走出房间正好看见许辰。

    “哦,是柴兄啊!”

    许辰和柴七昨天聊了很久,柴七把关于卢家的事情都说了一遍。原来,卢家这回要对付的是豫章本地的大族,万家。一晚上的时间,许辰还不可能就有一个明确的计划,只好边走边看,反正两家之间的争斗还都是处于暗中,明面上依旧平静如水。这也给了许辰时间,还是让自己先壮大起来吧,许辰心里这样想着。

    “柴兄,今日你便到那长山岛上去走上一遭,去把你受到主家抛弃,被人灭口的事跟那大当家和三当家说明清楚,再把那二当家的死推在卢家头上,他们不相信你是肯定的,但是那二当家能抛下其他人,自己跑来豫章城吃独食,说明这几个当家的之间也有很深的龌蹉,加上你的功夫,安全还是不用担心的。你去跟那大当家的说,过一段时间我会亲自上岛去拜访他。”许辰说道,这便是许辰的行事风格,先虑己之不可胜,而待敌之可胜。

    无论做什么事前,都要先保证自己和属下的安全,这一点也让柴七心悦诚服,眼前这个主家倒是比原来的可靠许多。

    “哦,对了!你现在在卢家眼里已经是个死人了,你就这样满大街的跑,不太妥当吧!”许辰突然间又想起了什么。

    “这一点请公子放心,柴七还是懂一些易容乔装的手段的,只要不是最亲近的人是发现不了的,柴七最亲近的只有师傅一人。”柴七略显低沉的说道。

    “那就好!”许辰仿佛没有听出他言语中的不敬。

    “我待会儿去酒店看看,拿些钱去把你那练体的药方备齐了,这件事你要抓点紧,这群少年的练体还有拳脚功夫就由你来帮着训练了。”许辰接着说道。

    “公子放心!柴七知道!”

    “嗯。”

    ……

    “徐爷,您慢走,下回再来啊!”赣水渔家门口,一个伙计打扮的少年对着一个身着布衫,看上去和坊里的力夫差不多打扮的中年人恭敬的说道。

    许辰正好从家里走来,看见这一幕,正在为这伙计的礼貌所满意,看来王掌柜的调教的不错,这伙计没有因为对方穷困就表现出一副势利的神色,光这点就比其他的酒店要强。

    正准备上去夸奖他两句,正好看到那个“穷困”的中年人竟然停留在店门口自己所写的对联前面观赏起来,竟还赞叹两句,道:“好字!好文采!”

    说完,便踏着木屐缓缓的走了。

    “莫非这家伙还是个读书人?看来自己也犯了以貌取人的毛病了!”许辰自嘲的笑笑。

    来到店门口,那个伙计看见后,忙殷勤的凑了上来。

    “大东家好!”

    许辰忽然来了兴致,随口问了一句,道:“刚才那个客官他叫什么,是做什么的?”也没指望伙计能知道。

    可是没想到,这伙计竟然真的答了上来,道:“回大东家的话,这位客官姓徐名番,乃是我们豫章县的博士,可是城里有名的文人,大儒!”小伙计好不容易在东家面前表现一下,自然奋然卖力,这些事都是他打听来的,连几个名词都是听那些读书人说的,就想着在东家面前表现下,卖弄下自己的文采。

    “哦?你倒是挺用心的嘛,打听的这么清楚!”许辰夸了伙计两句。

    “不是啦,这个徐客官最近这些日子,每过几天便会来咱们店里一次,每次来都会要几个特色小菜,一壶酒,坐在角落靠窗的位子,一坐就是好几个时辰,这位客官每次来都是小的招呼的。所以一来二去的便熟了起来。”

    “哦?”这个徐番身为一个博士,从八品下的官吏,也算是个读书人了,而且听小二的意思还是豫章城里的名士,经常来自己的这个小店到底所为何事?许辰想了一会儿,没有头绪。

    “算了,不去想了,也许人家只是喜欢这里新颖的环境,没什么特殊的意思,看来是自己这些天遇到的事太多,看见谁都是疑神疑鬼的。”许辰自嘲的笑笑。

    “不过这个徐番能和一个小二相谈甚欢,应该不是个难缠的家伙,算了,随他去吧!”许辰心想,正准备进门,却听那小二还在那里絮叨。

    “东家,您可是不知道啊!这位徐客官第一次来的时候,和他一起来的那位老爷,那可是咱们豫章城里的了不得的大人物啊!”

    “哦?是谁?”许辰又来了一点兴致。

    “那位老爷可是城里有数的大家族,黄家的家主,那黄老爷的一身行头,小的就是努力一辈子也置办不下来。这位黄老爷可是能跟太守大人平辈相交的大人物啊!可是,就连这等大人物都要对着这位徐客官称呼一声‘徐兄’,可见这位徐客官有多么了不起!”而自己能跟这样了不起的人物聊那么久,小伙计自觉也成了一个人物了。

    “呵呵,不过就是一身衣服罢了,好好干!总有一天你也能穿上的。”许辰笑道。

    “多谢东家栽培!”小伙计也是个机灵人,知道许辰这句话的意思。

    许辰没去理会激动地小伙计,走进店里,来到前台,正好看见王掌柜的在忙。

    “王叔,在忙啊?”许辰问道。

    “哦,是大东家啊!”王掌柜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抬起了头。

    “王叔,把最近店里的账本整理一下,待会儿拿来给我看看,我在楼上等你。”说完,许辰便上楼去了。

    来到顶层的阁楼,等了片刻,王掌柜便抱着一摞账本走了进来。

    许辰接过账本仔细地翻看起来。

    “王叔,最近店里的生意怎么样?”许辰问道。

    “挺好的,前不久,罗主厨推出的新菜这些天来卖得不错,咱们酒店在豫章城的名声也算是传出去了,最近这些天客人都蛮多的,只是这样一来店里的位子就有些不够了,老朽自作主张把价位调高了一些,把一些只是吃便饭的客人挤了出去,还望东家恕罪。”王掌柜低着头说。

    “嗯,咱们酒店名气出了,上了档次,你要走高端路线,也没什么错,都是为酒店考虑嘛!但是咱们酒店原本的定位就是这些吃些便饭的渔夫、力夫什么的,给他们一个经济实惠的吃饭的地方,你现在把他们推出去,有违咱们的初衷,也会让坊里的乡亲们说咱们忘本。”许辰缓缓地说道。

    “那如果这样的话,店里的座位实在是有些不足,老朽倒是有个建议,不如咱们再去新城里面开一家分店,这里这家照样走原来的路子,新城的那家分店就专门走高端路线,东家您说呢?”王掌柜提出了自己的意见。

    “呵呵,既然如此,那就按王叔的意思办吧,新城分店的事就由王叔把关吧。”许辰没说什么,自己的属下有些野心,他不在乎。有**是好事,有**的下属才会有扩张的动力。

第三十一章 拜师

    “对了,有件事情要麻烦王叔去跑一趟。”许辰对王掌柜说道。

    “东家尽管吩咐!”

    “是这么回事,这里有一份药方,你去城里的药铺帮忙买齐来,大量的要!每一味药都分开装,一家店买不齐的话就多跑几家,跟店家说以后这些药我们长期要,让他们一个月给店里送一次。”许辰把一张写满了药材名的纸递了过去,这是把柴七给的几份药方混在了一起,按柴七的说法这几张药方虽然算不上是什么绝世好药,但至少在江湖上也是小有名气的,既然如此,依着许辰的性格,自然不会愿意多生事端,毕竟这些药自己是长期大量的购买,他不想引来有心人的查探。

    “这些药……东家这里面有几味药价格不菲啊!要是大量的收购,咱们账上的银钱恐怕有些不足。”王掌柜的也是做了几十年生意的老人了,一眼便看出了这些药的价值。

    “我知道,钱的事情你不用担心,我来解决!你把店里这些天的收益归总一下,除去日常花销和去新城开分店的花费,其余的钱全部用来购买药物,最晚下个月咱们的状况就会好很多。”许辰宽慰道。

    王掌柜没说什么,东家都已经这么说了,自己照着做也就好了,自己的这个东家别看年纪小,手段倒时很多。

    从酒店里出来后,许辰走在回家的路上。

    “看来得尽快寻找新的赚钱手段了,以后花钱的地方多着呢!”许辰低声叹道。

    “木座木椅可以走高端路线,回去就让木匠们忙活开,可这也就赚个新鲜感,这东西没什么技术含量,看一遍就会,用不了多久就会满大街都是。”

    “还是必须找个固定的财源,玻璃太值钱,香水又是奢侈品,这些东西现在还不能搞!得了,就烧酒吧!不过这也得找个好的合作伙伴,长山岛的那帮水匪就不错,不过在这之前,得好好准备一下,跟土匪打交道,光讲道理可没用。”许辰心中有了主意,便快步回了家。

    “老二!人呢?快来见我!有急事!”许辰一回到家就开始嚷嚷开了。

    陆浩早上跑完步便回了家,正在房里看书,听到许辰的大叫还以为又出了什么事,赶忙从房里跑了出来。

    “大哥,我在这呢,出什么事了?”陆浩问道。

    “豫章郡的博士,叫做徐番的,你可认识?”许辰问道。

    “徐番?”陆浩低头想了想,接着说道:“这个人,我倒是听说过父亲大人提起过,父亲生前和他打过些交道。”

    “太好了!有门!”许辰兴奋道。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陆浩有些疑惑。

    “老二,你看咱们去请他当咱们的老师怎么样?”许辰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这个……要是能成当然是不错的,这个徐番可是豫章有名的大儒,但是我听说这个徐番来豫章多年,除了履行自己博士的职责教导过一些学子的学业外,并没有专门收过一个弟子,我们想要成功恐怕没有那么简单吧?”陆浩犹豫了下最后还是说出了自己的担忧。

    “这个你就别管了!山人自有妙计!快,去把那几个家伙都叫过来,我先去后院准备一些东西。”许辰神秘的说道。

    一刻钟后,众人在客厅集合,陆浩,铁牛,周康,石头都在。

    许辰进来后递给众人一人一个细长的竹筒,竹筒上头的塞子上插着一根空心的细竹,细竹口上也塞着一个小木塞。

    “大哥,这是什么啊?”石头问道。

    “你自己闻闻!”

    “是酒!”石磊拔掉小木塞,闻了闻,顿时一股浓郁的酒香扑鼻而来。

    “大哥,你拿酒干什么?咱们不是要去拜师吗?送礼的话也应该拿个大坛子装啊!”石磊不明白了。

    “这是给你喝的,这是咱们家最烈的酒,都把这个给我藏好了!先回去换一身宽大,厚一点的大衣,再把这酒藏进去。”

    “大哥,你这是要干嘛啊?这么热的天穿那么厚很热的。”石磊还是不明白。

    “是给你晚上防寒用的!”许辰只好接着说,这石头的脑袋瓜就是不灵光,还好身边还有灵光的。

    “苦肉计!大哥你是要用苦肉计!”

    陆浩突然间明白了。

    “没错,为了让人家收下咱们,只能出此下策了。”

    “可是,这么干不太好吧?”老三铁牛发话了,真不知道这家伙这么实诚的人是怎么做生意的。

    “你要是希望被人抬着回来,那就别用了。”

    “这个……好吧!”穷苦人家出身的孩子还是比较现实的。

    “另外我已经让人准备着姜汤,还有特制的秘方,黄豆、黑豆、绿豆还有葱须、葱白混在一起煮,明早回来喝下去,再闷在房里睡上一觉,再重的寒气也会被清干净。”这可是当年李时珍用过的方子,效果非凡!

    准备妥当后,许辰便领着众人前往已经打听好的徐番的住处。

    徐番没有住在县衙附近,也没住在豪门集中的北城,天宝年间的豫章城,新城在老城西北部,整个城市呈现东南西北走向。在西北边,新城的边缘地靠近赣水的地方,也是抚河和赣水交汇的地方,一座高楼拔地而起,乃是当年滕王修建的,在后世鼎鼎大名的江南四大名楼,滕王阁。当然在许辰阴差阳错到来的这个世界,这座楼现在还不怎么有名。

    许辰今日的目的地便是滕王阁南边数里地的一处桃花盛开的,在后世称之为“桃苑”的地方,当然现在已是盛夏,桃树上结的都是硕大的桃子,没有了那落英缤纷美感,倒有一丝丰收的喜悦。

    许辰来到桃林深处一间砖石结构的小院门前,青色的砖石上面布满了厚厚的苔藓,墙壁上爬满了翠绿色的爬山虎,原来的石制围墙许是被推到了,残垣断壁上凌乱的插着一排竹子,把外界的桃花和里面的青草地隔了开来,这就算是围墙了,竹子还在生长,上面带着嫩绿的新芽,生气勃勃的样子。

    这便是徐番的住处了,这里原是城中大户黄家的一处庄园,附近住的庄户都是黄家的细户,徐番被贬来豫章后,黄家家主刻意结交,便将这处院子送与徐番,徐番也喜爱这里优美的环境,便住了下来,自己再请人修整一番后便成了这蕃模样。

    当然,这一点许辰不知道,否则许辰是绝计不会来的。

    许辰他们来到小院前,由陆浩领头,来的时候许辰跟大家说好了,今天先叙旧,完了再提正事。不成的话就来苦肉计,一定得把事情搞定!

    陆浩带头去敲门,竹门开了,一个老汉站在门口问道:“你们找谁?”这个老汉是徐番带来豫章的仆人,小院里也没有其他人,只有徐番和老仆两人,徐番当年只身赴赣,是带着客死异乡的决心来的,自然不会再带着妻儿来此受罪。

    “劳烦老人家通报一声,就说已故新吴县县令之子陆浩前来给徐世叔请安。”陆浩对着老汉行了一礼。

    “诸位稍候,老汉这就去通报主人。”

    “麻烦老人家了!”陆浩又是一礼,这下许辰算是看出差距来了,不愧是官宦子弟出身,这些礼节就像融进骨子里的东西一样,许辰虽然以前上学的时候也学过古代礼节,错倒是没错,只是不常用,做起来便没有那股子行云流水般的味道。

    众人等了片刻,老汉回来了。

    “诸位请进,鄙主人正在客厅等候。请跟我来!”

    “有劳。”

    陆浩便随着老汉走了进去,许辰等人跟在后面。

    院子不大,前后两进,东西有一排厢房,后面应该也差不多的构造。

    正对门的主厅内,一个中年汉子跪坐在上首。便是许辰早些时候见到的徐番了,徐番还是那蕃打扮。

    老汉领着众人进来后,端过茶壶给众人上了一杯茶,便悄然退下了,中途没有丝毫声响,显出良好的素质。

    许辰不爱喝现在的这些茶,心想着过些日子把炒茶搞出来也好。

    收起念头便听着陆浩和徐番说起话来。

    “陆贤侄?”徐番没有怀疑陆浩的身份,他也知道一年前新吴县县令含冤而死的消息,知道陆县令死后,不多久其妻便随夫而去,留下了一子一女。

    此番前来必是有事相求,这个陆县令自己也见过几次,人还是不错的,只是在政潮中站错了队,以至于身死族灭,与之相比,自己的命运就要好的多了,抱着这种同病相怜的想法,对这可怜的孤儿,能帮就尽量帮一下吧。

    “贤侄节哀,令尊的事,在下也有所耳闻,只是位卑职低,帮不了什么忙。令尊生前,在下倒也与之相交甚欢。”意思是以前不能救你爹,又跟你爹关系不错,现在你有什么事要帮忙就快说吧,但是呢,咱就是个小小的博士,太大的事就别开口了。

    其实,依照徐番原来的性格是不会如此冷漠的,但是多年的谪戍生涯,让他曾经那颗火热的心渐渐冷去,为了不给家族招惹灾祸,也学会了圆滑变通。

    “世叔严重了,家父尚在的时候就曾多次对小侄说起过世叔,说徐世叔是个品行高洁、急公好义的真君子!”品行高洁倒不清楚,不过急公好义是必须加上去的,反正死无对证,怎么说都行。

    “呵呵,”徐番笑了笑,端起案几上的茶杯抿了一口,没说什么。

    “不行!这老家伙不吃这套,得直接来了!”陆浩心想。

    “家父曾多次向小侄提及徐世叔乃是当世有名的大儒,此番小侄前来就是想请徐世叔能收下小侄和这几个小侄的结义兄弟,好让小侄能时刻聆听世叔的教诲。”说完便起身拜了下去。

    “这个……”这倒是出乎徐番所料了,本以为陆浩此次前来是想为他的父亲伸冤,毕竟徐番也曾听说过这陆县令的子女这一年多来一直在豫章城内四处拜访以前和他父亲有旧的官吏,期望能帮忙为父伸冤。

    倒是没想到今天这陆浩竟是为了拜师而来,这倒让他一时难以抉择了。

第三十二章 苦肉计

    “贤侄有如此向学之心,着实难得,只是老朽才疏学浅,近些年来也倍觉精力大不如前,恐怕难当此大仁啊!不如这样,待老朽修书一封,为贤侄介绍几位城中其他的名士,想来以老朽的薄面,他们该会收下贤侄的。”徐番最后还是拒绝了,但也答应帮忙给他们另找一位老师。

    按理说这样也算不错了,虽说“世叔、贤侄”的叫个不停,可是陆浩很明白这不过是客套话罢了,两人之间没有丝毫的情谊,要是强求下去恐怕连这点表面的礼仪都要耗尽。

    可是来的时候许辰已经下了死命令了,今日必须把事情敲定,自己只要按部就班来,剩下的就交给许辰了。陆浩相信自己大哥的判断,便咬咬牙,再一次拜了下去。

    “还请世叔垂怜,今日若世叔不收下小侄,小侄便长跪不起!”这话一说,那就是红果果的威胁了。

    “大哥啊!这到底行不行啊!”虽然内心不停的呼喊,但是陆浩脸上依旧一副坚毅的表情。

    果然,徐番一听这话,脸色立马就青了,刚才还是文质彬彬的少年人,如今便一副无赖子的模样,倒让他有些措手不及。不过良好的教养依旧让他没有当场骂出来。

    “要跪就出去跪!”说完便拂袖而去。

    “成了!”许辰心中叫道。

    于是乎,陆浩便领着几人走出了院子,在小院的竹门前,拂起长衫的长摆,恭敬的拜了下去,那标准的没有一丝差错的动作,配上那一脸坚毅的表情,倒显出一丝肃穆的味道来,尤其是五个人动作整齐划一,怎么看都像是事先排演过的。

    ……

    夏日的黄昏,一阵微风从桃林中吹出,卷起地上几片微黄的落叶,带来一股果实的芳香。

    已经过去了好几个时辰了,竹门前的几个少年,依旧纹丝不动的跪在那里,仿佛几块没有生气的石头。

    这就看出锻炼的好处来了,几个时辰一动不动的跪着少年们依旧没有丝毫动摇,当然,其实少年们还是借助了道具的帮助,来之前,许辰给每个人准备了两个“跪的容易”。两个厚厚的布垫,加上又是略显松软泥土地,所以对膝盖的压迫不是那么强烈。

    突然间,少年们期望的竹门打开了,一个老汉走了出来,只是他没有看几位少年一眼,拎着一个竹篮,径直的从少年身旁走过,按照许辰的分析,徐番也不可能这么快就答应,所以众少年都是带着打持久战的准备来的。

    所以,没有一个少年抬头看老汉一眼,依旧纹丝不动。

    时间倒退片刻,小院里。

    徐番的气消了大半,突然间他感到了一丝不对劲,多年的官宦生涯让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可能中计了,于是,他便找来身旁的老仆。

    “老徐,你去城中打听一下,陆浩身后的几个少年都是些什么人。”徐番一下子就抓住了重点,可怕的直觉!

    于是,这位徐老汉便借着出门买菜的机会来到豫章城中,他先是找到几个自家老爷在衙门里的同事问清了陆浩的事,这些官吏大多都被陆浩曾经找上门过,自然对这原来的县尊公子比较清楚。

    于是,徐老汉便在众人的指点中来到了崇仁坊,许辰他们在崇仁坊也算是传奇人物了,一群半大的少年,突然间崛起把坊内的许多地痞无赖扫了干净,还为渔户们建了一个鱼市,让崇仁坊从满街的腥臭中转变过来。这一切的一切都让坊中的市民对这群无父无母的少年们充满了感激,徐老汉很快就得到了他想要的答案,收到的几乎全是坊民们对少年们的赞赏,不一会儿便在众人的指点中来到了“赣水渔家”前面,看见了门前的对联。

    “好字!好文采!”徐老汉从少年时便是徐番的书僮,文采还是有的,在这千古名句面前也不由得发出了由衷的赞赏。

    转了片刻后,徐老汉又来到众人所说的鱼市内,只见红红的大门内一排一排的摊位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水产河鲜,徐老汉信步走来,只见人流涌动,但却又井然有序。虽说净街鼓已经敲响,但是鱼市内的买卖双方依旧有序的交易着,虽快不乱,买方多是一副伙计管家打扮的模样,徐老汉随徐番来豫章多年,自然知道豫章城的人多喜食这些河鲜,这些人大多是各大家族的下人或是酒店食肆里的伙计,这年头没有保险手段,所以众人只能趁着这夜晚将近的时段来这采买,好一运回去就下锅烹饪。

    这时段的买卖多是大宗的交易,买卖双方每完成一笔交易便会向身旁等候的,身着武侯坊丁服饰的少年们报上数目,用满带粘稠汁液的双手递过去十几文或是几十文银钱,少年们也不嫌弃,直接装袋后在手中的账簿上勾画几下,便笑着走开了,那些卖鱼的渔户还笑着和这群少年打招呼。

    徐老汉便就近问了几位做买卖渔户,得到的答案果然也没出他的所料。

    徐老汉便也在鱼市内买了几尾鲜鱼,用竹栏盛了,准备回去后给自家老爷烩一锅鱼汤。

    徐老汉自觉已经打探清楚,当然,许辰拿出来示人的东西也就这些。徐老汉不愧是跟随徐番多年的老仆,做事一丝不苟,把许辰的这点“老底”全摸了个干净,于是便满意的往回走了。

    回到桃苑里的小院前,看见几位少年们依旧纹丝不动的跪在竹门前,跟刚才的位子仿佛没有丝毫差别,这一回他看向少年们的眼色就和蔼了许多,甚至于嘴角还带着一丝微笑。

    这一抹微笑自然没有逃过许辰的眼睛,自打他一回来,许辰便用眼角的余光一直注意着徐老汉。

    其实,徐老汉还是错过了一出大戏的,由小石头担纲主演的大戏。

    话说就在徐老汉走远后没多久,一只该死的蚊子居然钻进石磊敞开的长衫内,在石磊胸口狠狠的吸了一口血,一个大包立马就出现了。这该死的蚊子,你咬哪里不好非要咬胸口,我这白花花的手臂不去咬,钻里面去干嘛!难不成你也是只母的吗?

    要知道石磊可是把装酒的竹筒揣在怀里了,不是他不愿意像哥哥们一样把酒藏在袖中,实在是石头这家伙四肢比较常人异常硕大,宽大的袖子除了手臂外压根没有藏酒筒的位子了,只能把它塞进怀里。

    这下可难办了,被蚊子咬过的人都知道,胸口那地方,触觉灵敏,更何况那只该死的蚊子依旧在石头大衣中乱窜,随时准备着再选一地方下手,这种**和心灵的双重挣扎下,石头没有忍太久,沉默片刻就爆发了!

    “哥哥,咱干嘛要低声下气地去求这老小子!依我看这书不念也罢。”小石头迅速的爬了起来,还好他没傻到直接习惯性的叫出大哥来。用手拍了拍胸口,再使劲挠了几下,鼻孔朝天,双眼四十五度仰望星空,双手叉腰,双腿还不停地有节奏的抖动着,典型一副学渣厌学的样子,也不知道是跟谁学的。

    反正许辰和小伙伴们是被惊呆了!

    陆浩在心中狂喊,“这不合剧本啊!石头你这家伙乱改什么剧本啊!”

    还好许辰反应快,突然间意识到这个突发情况也是个非常不错的表演机会,于是许辰立刻用眼神提醒陆浩。

    正好陆浩也正回头请示的看着许辰,受到许辰的暗示后,陆浩也明白了过来。

    “石头!赶紧给我跪下!不想读书,你小子想干嘛?一辈子做个小混混吗!”

    许辰这下是真的佩服起自己的这两个兄弟来了,这台词也太他妈现代了吧,这两小子跟谁学的啊!

    石磊听完后依旧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气得陆浩都忘记了下跪,站起身来,右手使劲的往石磊后脑拍去,正好石磊顺势弯下腰,接着跪了下去,心想反正蚊子已经被拍死了,于是陆浩的手掌只是象征性的碰了下石磊后脑。

    陆浩看着自己的手掌,再看看石头端正的跪姿,一时竟然有些无语,这小子什么时候也开始这么鬼精鬼精的了。

    见状,陆浩只好跑到前头,再一次端正的跪了下去。

    …….

    徐老汉回来后把打探来的情况向徐番汇报后,便留下徐番一人,独自往厨房忙去了。

    “原来那家店就是这家伙开的!许辰?不错,你竟然想跪,那便多跪一会儿吧。”徐番笑了笑,自言自语道。

    其实,许辰不知道的是,这个徐番自从第一次去过许辰的酒店后,就被那里新颖的装饰,美味的酒菜所吸引。

    当然,最能吸引徐番的却是许辰门前的那副对联和他在酒店里颁布的一系列奖惩条例,徐番很想见见这位有意思的少年人,只是许辰最近这些天都被柴七的事拖住了,压根没去酒店,倒让徐番十分失望。

    今日,徐番看见陆浩领着几个少年人跑来,本来听完徐老汉的汇报,徐番已经起了收下这群少年人的心思,毕竟这群少年的所作所为倒是很合徐番的口味,加之小小年纪,聪明异常又没有那少年得志的猖狂,能在门口一丝不动的跪了那么久,也算心智坚韧的少年,哪怕是石磊拙劣的表演在他看来也只是增加了一股聪明伶俐的味道。

    可是等到徐老汉说到那家酒店就是许辰所开,想起那份对人心把握细致的奖惩条例,再看看眼前这番苦肉计,徐番能确定这一切都是那跪在第二排的许辰设计好的。突然间便觉得这个许辰有些太聪明了!加上心思极重,小小年纪便有如此城府,以后为官后,于国于民到底是利还是弊,这一切徐番都不能确定,哪怕最后要收下他,也必须先磨一磨这少年的锐气。

    其实,从徐番这番想法便能看出这个徐番绝不像是表面的那么简单。

    当然,徐番的考量许辰是不会知晓的,谁能想到这个徐番早就对自己起了兴趣呢?许辰又不是神仙,哪来的前后眼?

    于是,只好接着默默地跪着了,还好来之前许辰让大家都狠狠的吃了一顿,全都是吃到塞不进去为止。

    所以,现在闻着从周围人家里传来的晚饭香气,也没有觉得很饿。

    太阳还是下山了,月亮爬了起来,夜风冷冷地吹着众人,这下子少年们开始佩服许辰的远见了,跪了这么久,也只是有些疲惫而已,不算冷,也不算饿,一切都还能坚持。

    要是……这场该死的雷阵雨不来的话,一切倒是都还能坚持。

    夏日的豫章城,天气比起娃娃的脸还要嬗变,后半夜,阵雨没有丝毫征兆的就那么来临了。

    雨下的很快,很短,也很猛,少年们身上的长衫早已被淋湿,沾水后厚厚的一层紧紧地贴着皮肤,腿脚边的泥土已经被雨淋得发软,彻底的变成了泥巴地。

    雨倒是停了,可是深夜的冷风吹在身上,加上那一层湿冷的大衣,少年们已经开始瑟瑟发抖,竹筒上的小木塞已经在少年们的抖动中掉了下来,趁着以手拂额的时机,少年们狠狠地吸上一口,滚烫的酒液穿过喉咙,带给身体一丝热量,少年们喝的很慢,因为夜还很长。

    小院的灯火早就熄灭了,但是少年们依旧努力地保持端正的姿势。

    这一夜,可能是少年们生命里少有的几次长夜,也成为之后生命里难得的回忆。

    长夜再长,也会有结束的时刻。

    竹筒里的酒早已喝完……

    住在附近,早起的庄稼人,看见这群瑟瑟发抖的还在努力保持姿势的少年们,感到了震惊!

    昨天下午,他们便看到了他们,当时只是觉得是一些普通的学子们,以前也有过这种情形,不过几乎都是在跪了几个时辰后便走了。

    这群少年们看样子竟是在这里跪了一个通宵,天啊!昨天半夜可又是刮风又是打雷下雨的啊!

    这群少年们,还真是难得啊!

    “格携崽俚子哆劲恰价!”许多早起的农人毫不吝啬自己的赞赏,农人总是最淳朴的。

    当然也有些不和谐的声音,“不就是一个苦肉计嘛!徐大人那是多大的一个学问人,不会被这点伎俩骗到的!”

    这是一个学子打扮的少年,看样子也是在门前跪过的。

    ……

    不去理会这些声音,事实上许辰他们早已就没有心情去关注这些了,支撑他们的只是一股不甘心,没错!就是不甘心!要是现在放弃了,那之前的苦岂不是白受了!

    “老爷,他们已经在外面跪了一夜了!”徐老汉也有些看不下去了。

    徐番自然听到了附近那些农人们的议论,低声道:“这便是他们的目的了!”

    可是,徐番依旧是松口了,“去外面跟他们说,让他们明日来的时候,记得带好束脩。”

    说完便沉默了。

    徐老汉急忙来到竹门前,这扇许辰期待已久的大门终于还是打开了……

    没有欢呼!没有雀跃!少年们早已没有丝毫的力气了。

    郑泰带着其他几位少年,赶忙跑了过去,扶起众人,把带来的姜汤,熬了一夜的豆子汤递了过去。

    许辰他们不管不顾的灌了下去,在其他少年的搀扶下回家了……

    留下一地的“跪的容易”还有空的酒筒……

    看见这些,徐番笑了,他觉得自己也许收了一群很有趣的弟子……

第三十四章 徐老师的第一堂课

    徐番受过几位少年的拜师礼后,换上了许辰带来的座椅,去了几次“赣水渔家”,徐番也爱上了这种新式的家具。

    坐在椅子上,背靠长长的靠背,手放在椅子的扶手上,自然而然的就有一种威严的味道,徐番很喜欢这种感觉。

    徐番坐在靠椅上,严肃的说道:“你们几人既入我们下,就该守我门下规矩。”

    “啊?还有规矩啊!”石磊叫道。

    “石头!瞎叫唤什么,听老师说!”陆浩低声斥道。

    “你就是小石头吧?小小年纪便能长得这般高大,的确是一块练武的好料子,可惜为师不懂武功,倒是帮不了你什么了。”徐番露出一副遗憾的神色,做了老师后,徐番马上就能站在学生的立场思考,的确是位好老师。

    “呵呵,老师言重了,大哥说得好,功夫再高也怕菜刀。我将来是要当将军的,功夫够用就好,关键是要多读书,多动脑,可惜我脑子一直不太灵光。”石磊绕了绕头傻笑道。

    “哈哈,说得好!武功不过是个小道罢了,要说天下功夫最好的一些人,为师也见过几个,不过都是些阉人。学好文武艺,货与帝王家,武功学得再高到头来也不过是个亲兵侍卫的角色。”

    “你想当将军,这理想不错嘛,那就要从现在开始努力了。至于智力,别听你这几个哥哥瞎说,这几个家伙都是肠子打满了结的,也不知道都是跟谁学的。”徐番说这话的时候一直盯着许辰,少年时期本就是最善于模仿的年龄段,身边有着这么一位妖孽,哪里能不受些影响。

    许辰无奈地摸了摸鼻头,他的确在有意思的培养自己几个兄弟的思维模式,行事风格。

    “其实我们石头还是很聪明的嘛!昨日的那场‘周瑜打黄盖’用的就不错!”徐番夸奖道。

    “啊?老师您看出来了啊!”石头颓废了,没想到自己自以为精明的表演还是被老师一眼看穿了,看来自己是真的不适合动脑子了……

    “呵呵,这个……”徐番没有想到自己的一番夸奖竟然打击到了自己的学生,一时倒让他无话可说了。

    “好了,差点又被你们几个绕了进去。”徐番稍稍掩饰了自己的尴尬。

    “为师这里也不说什么忠君爱国,锄强扶弱的虚言了,在此我只给你们强调几点禁令,你们当中要是有人触犯,立刻逐出师门,绝不姑息!”

    听徐番说的严肃,许辰几人也不由自主的认真听起来。

    ……

    “为师少年时曾师从司业孔惠元,先师一生醉心学术,桃李遍天下,以后你们如遇到孔师门徒,记要得执弟子礼!”徐番叮嘱道,儒生们总是那么注意礼节。

    “不像啊!”许辰疑惑道。

    “什么不像?”徐番警惕的问道,对于这个最不让自己省心的弟子,他总是要打起精神来,不然保不住就被他绕进去了。

    “呵呵,我只是听说孔司业力学寡言,老师您这风格好像有些不一样啊。”许辰感受到了徐番的警惕,打了个哈哈。

    “哦?你这些又时听谁说的啊?”徐番挪喻道。

    “我爷爷啊!”许辰暗道不好,一时得意忘形差点漏馅了,只好拿那个不存在的爷爷顶事。

    “呵呵,你这个爷爷倒是很博学嘛,连一个品级不高的司业的性格都能了解的如此清楚,不像是一个普通的老乞丐啊!”

    “那是!我爷爷可是九指神丐!”许辰一本正经的说道。

    石磊闻言,立马抬起头来,一双大眼紧紧盯着自己的大哥,心想大哥怎么又在忽悠人了,九指神丐那不是大哥说的那个什么金大侠的传奇中的人物吗?可是看着大哥那副认真的表情,石磊心中立马佩服的五体投地了,大哥就是厉害!比我厉害多了!要不是我以前听过,看见大哥这副模样,也会相信大哥说的话。还是大哥会骗人啊!我什么时候才能变得像大哥这么厉害呢?

    徐番没有看见石头的一脸钦佩样,他此时正在思考许辰的身世。

    随着许辰的出名,许辰的来历也被传了出去,没办法,去县衙上户籍必须要用到,许辰只好把和方丈大师信口胡扯的那段在摆了出来。还好,不算太离奇,一个落难的老乞丐,哪怕曾经身份不凡,人都死了还能再影响到什么呢?更绝的是,许辰只说爷爷死后,自己便就地埋葬了他,问他具体在哪,他就推说当时心力交瘁,记不清了,只知道是南边的大山里。豫章郡南面的群山方圆数千里,想去找一具尸体,怎么可能找到,再说已经过去许久,估计尸体早就被野兽刨出来吃掉了。这么一来,还真是一点漏洞都没了。

    所以,对于许辰这个从未露过面的爷爷,徐番也只是觉得这应该是个不平常的人,否则也教不出如此妖孽的孙子,至于许辰的身份,很有可能也是个传承许久的世家子弟,只是几十年前的政变动乱,为此破家灭门的世家大族不计其数。就算这许辰也是其中之一,但是圣上已经登基几十年了,这许辰就算再聪明也不过是一人罢了,想要威胁到圣上的地位,无异于痴人说梦。再说,圣上有大恩于自己,自己也有这个义务好好地教导这个许辰,让他为国所用,而不是执念于过去的仇恨中。

    许辰绝不可能想到就这么一转念的时间,徐番竟然脑补了自己的出身来历,还为自己制定了一整套的教学计划。就算知道了,估计也会乐见其成。

    “好了,接下来就谈谈你们几个的学业吧。”徐番说完规矩就开始进入正题了。

    “你们三个都启蒙了没?”徐番直接忽视了许辰和陆浩,陆浩好歹也是个县尊公子,蒙学肯定上过,至于许辰,他那个无所不能的爷爷怎么可能没教过他。

    天知道,许辰真的没看过什么古代的启蒙书籍,一篇《三字经》还是当年老爹一棍子一棍子打出来的,那些什么千字文之类的,在后代那都是学国学的大学生才会去看的。

    “学过一些,大哥教过我们一篇《三字经》!”石磊显摆道。

    “哦?《三字经》?背来我听听!”徐番想了想确定自己没有听过。

    “哦,人之初,性本善…….额,后面的有些记不住了!”于是乎石头便摇头晃脑的念了起来,当然这姿势也是许辰教的,为了让这家伙记得更牢。

    “这个,也是你那个爷爷教的吧!”徐番用的是肯定语气。

    见状,许辰还能说什么呢,只好默认了,省事!

    “这么说来,你们也一定认识不少字了。”徐番道。

    “回老师的话,大哥这些天每天都会要求我们记和写最少一百个字!现在加起来也有快两千了。”王铁牛说道。

    “嗯嗯,我也记了一千多字了!”石磊有些炫耀的说道。

    “确实不错,不到一月时间,就能记住这么多字,很难得了,为师当年也没这么厉害!”徐番终于找到了个夸奖石磊的机会。

    当然能有这个效果,除了三人年级颇大,心智成熟,外加格外用功,还有许辰借用的一些后世培训机构的快速记忆法。在这些日子里,他对身边的几十个少年们开始了教育,少年们也格外珍惜这难得的读书识字机会,少年里最差的也能记住几百个字了。

    “那好,既然你们大哥都给你们启蒙了,那我们就直接开始授课吧!”徐番自然而然的觉得许辰已经教了这些少年基本的启蒙读物。

    “别!别啊!老师,您还是再给我们讲讲吧,您老学识渊博,讲出来的东西当然不是我这半吊子能比的了得!”许辰急了,这要现在就开始讲授经义,除了陆浩接受过古代正统的启蒙教育能跟得上,别说石头他们了,就是自己也得抓瞎。

    “是啊,老师,当年我听这些课的时候都不怎么认真,现在都快忘了,您还是再给我们讲讲吧!”陆浩自然知道许辰没教过其他人启蒙读物,虽然他很奇怪,大哥为什么不讲这些,不过这时候做兄弟的当然得兜着点了。

    徐番见众人都坚持,只好点头同意,反正这些也都是计划好的。

    “那好,那为师便给你们讲讲吧!”

    ……

    中午时分,徐番停下了授课,讲了一上午,徐番也有些累了,最主要的是许辰家里的几位少年给许辰他们送午饭来了。

    许辰一直受不了一天只吃两顿的生活,又不是吃不起,再说自己和兄弟们正在长身体的时候,当然必须多补充些营养了。

    于是他便让人每日中午都从酒店里带一份午饭来,总不能吃老师家里的吧,再说老师家中午也不开伙。

    “老师,要不您也一起吃点吧!我们带了足够的饭菜。”许辰提议道。

    徐番讲了一上午课,正好也有些饿了。一日两顿那只是穷苦人家的吃法,富贵人家都是饿了便让厨房开伙的,虽说也有些古板的学究们还在坚持一日两餐的古礼,但是徐番不是那么古板的人。

    “也好!”最主要的是徐番被少年们拍开的酒坛飘出的酒香深深吸引了。

    许辰他们帮忙在桌子上摆好了酒菜,让老师坐在上位,其他人分次落座后,便开动了起来……

    “老师,您下次什么时候去拜见县尊大人啊?”喝了几杯酒后,许辰便开始“利用”起老师来了。

    “为师身为博士,平时是不用待在官署的,除了每月的朔望日县尊排衙的时候去一次县衙,其余时间都很自由的。”徐番有些微晕,这酒太烈了!

    “哦,今天才七月二十三,那就是还要等几日了。”许辰喃喃道。

    “怎么?你找县尊有何事?”徐番就立马就醒了。

    “哦,是这样的,学生经过老师的教导,觉得自己该出来为国为民该做些实事了。”许辰一本正经说道。

    “骗鬼吧!才半天就能心忧天下了,老子岂不是比夫子还要厉害!”徐番心道。

    眼见徐番带着一丝鄙视的眼神,许辰只好不再忽悠了。

    “其实学生是想出了一个法子,能够一劳永逸的解决长山岛上的水匪,想着能让老师引见一下县尊大人,好当面陈述。”

    “你可知道,那长山岛的水匪有多么的凶悍吗?”徐番没有驳斥许辰,他知道以自己这个学生的性格,没有把握的事是不会乱说的。

    “知道,郡里的府兵剿了数次,但是都大败而归。但是我的法子可以不费一兵一卒就解决这个麻烦,说不定还能为郡里增加一县之地的赋税。”许辰缓缓说道。

    “你有何法子?”

    “无非是以利相诱罢了!学生有一个赚钱的法子,能让他们安安分分的赚到比抢劫多得多的银钱。”

    “好吧,下月朔日的时候,你跟为师一起去拜见县尊大人吧!”徐番决定相信自己这个学生。

    “多谢老师!”许辰站起身对着徐番行了一礼,只为这份信任。

    “放心吧,老师,我一人前往长山岛就行,哪怕有什么闪失,也只是我个人的事,不会给郡里和县尊带来什么麻烦的!”

    “哼,你也太小看你老师我了,那个姓吴的还不敢拿为师怎样,你既已是我的弟子,又怎会让你一人独往,你的安危,大可放心。”徐番露出了难得的霸气。

    许辰也头一次觉得这个老师还是挺靠谱的。

第三十五章 许辰的第一个造船师

    众人吃完午饭,便撤了酒菜,坐在客厅里闲聊了起来。

    “老师,您知道万家吗?”许辰认可了这个师傅后,也就不介意把自己的事漏出一点来。

    “万家?豫章的万家?”徐番问道。

    “没错!”

    “额……对这个万家,为师也不大清楚,”徐番沉思了一会儿说道。

    “这个万家……怎么说呢?给为师的感觉就是两个字,低调!为师来豫章也有数年了,对这个万家却未能有什么深刻的印象。这个万家的家主为师也只在太守的宴会上见过一次,为人倒是十分温和,按理说四十来岁的中年人本来是最年富力强的时候,可是这个万家家主给为师的感觉却有些暮气沉沉的。”徐番回忆了片刻说道,但是立马又摇了摇头,否定了自己的看法。

    “不!不能简单的说是暮气,应该说是,他就像一个深渊,表面上波澜不惊,深处的危险却又让人无法忽视。”

    徐番低头想了想仿佛觉得这样说也不大准确又摇了摇头。

    “为师也无法准确的形容出那种感觉,说来惭愧,为师也算见过世面的人了,山东、关陇那些传承上千年的世家大族的族长,为师也见过一些,可是从来没有一个人给我的感觉有他这么深刻。”徐番实在找不出什么具体的形容词了,只好用印象深刻来代替。

    “不是吧!老师您可别吓我!”许辰已经带着哭腔了。

    “一个李林甫已经够恐怖了!再来这么个不可言,老天爷,您还让不让我混下去了,要不您还是再把我送回去吧!那李林甫还可以安慰自己说离得还远,还有准备的时间,可是这个眼皮子底下的万家要怎么去准备啊?”许辰在心中哀嚎。

    “你这是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徐番还真没想到这个妖孽徒弟会有这幅表情。

    “那个万家的家主虽然让为师捉摸不透,不过看他待人接物的样子也是很和气的,他能让豫章本地的家族敬为首魁,也定不是个心胸狭隘的人,再说人家什么身份地位,怎会和你一个小娃娃计较。”徐番还以为自己的徒弟哪里得罪了万家,连忙宽慰道。

    “他是不会,可是他那个儿子会啊!”许辰无奈的说道。

    “儿子?你是说万家的二公子,万世俊?”徐番问道。

    “什么!才是二公子,难道还有大公子?”许辰疑惑了,看那家伙的介绍自己时的神情还有那些侍卫的气质不凡,怎么看也是个长房嫡子的范儿啊。

    “对!万家还有个大公子,前些年进京赶考,考中进士,现在在长安城中当个从八品下的闲散官吏。”徐番接着说道。

    “散官?还只是从八品下的小官?”许辰十分惊讶,也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眼前的老师也只是个从八品下的小官。

    “不对啊!如果依照老师您说的,这个万家实力不凡,他们家的长子入朝为官,怎么可能中了进士连个下县的县令都没捞上,却只在长安当个不入流的闲官,还一当就是好几年,难不成他们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许辰已经彻底成了阴谋论者,有什么可疑的地方都会往这方面想。

    “这个,为师就不知道了,连这个大公子的存在,为师听几个好友谈起的,似乎万家上下都不愿提起这个大公子的存在。”徐番又想了想,接着说道。

    “难不成是被逐出家门了?这倒是说的通了。”许辰自言自语道。

    “到底出了什么事?”徐番已经有些不耐烦了。

    “哦,回老师的话,是这样的,昨日我们回家的时候……”于是许辰便将昨日发生的事说了一遍,重点说了万世俊背的那篇弹章。

    “你觉得他是什么意思?”徐番听完后,想了想有些摸不着头脑,只好期待自己这个徒弟的看法。

    “弟子也不清楚,昨日我也是第一次见他,可是他仿佛早就知道我是谁似的。”许辰实话实说。

    师徒二人想了许久,依旧不得其所。

    下午的课也就上的有些烦闷,讲课的心不在焉,听课的也听的昏昏欲睡,徐番见众人状态不佳便提早结束了今日的课程。

    “以后你们每两日来一次,剩下的时间在家也要好好的温故知新,听明白了没?”徐番知道自己这几个弟子有他们自己的事要做,便没有将课业安排的很紧。反正自己这个大弟子在家也会教他们。

    “是,老师。”众人恭敬的说道。

    “好了,今日时辰不早了,你们就回去吧。”

    “老师再见!”

    一回到家,趁着天还没黑,许辰来到后院的书房,翻出以前记得一些东西。

    回到前院后,忙吩咐一个少年去把家里的木匠头子老刘叫过来。

    不一会儿,少年便领着一位五旬左右的老汉,走了进来。

    老汉身材有些瘦弱,粗手粗脚的,皮肤黝黑,脸上的皱纹就像那黄土高原般,沟壑纵横,头上已经没有几根黑丝了,说是不到五十岁,看上去却像是个花甲老人。

    “老刘啊,最近生意怎么样啊?”许辰和蔼的问道。

    “回东家的话,生意很好啊!东家您可是不知道,咱们家的木桌木椅卖的那叫一个红火,老汉这里的订单都要忙到冬天去了。”刘老汉十分兴奋,自从许辰在酒店里换上新式家具后,越来越多的人向店里的伙计,掌柜的打听这些桌椅都是哪来的,王掌柜他们早就受了许辰的吩咐,有想要新式家具的只需要在酒店留下地址和定金,等做好了后就给客人送货上门,反正酒店一直在这里开着,难不成还怕他们为了这些钱就跑了吗?

    于是乎,老刘这里的订单越来越多的,忙的他都没时间睡觉了,当然他晚上的确也睡不着,光数他的铜钱去了,那可是好几百贯的铜钱啊!许辰同样也给了老刘两成的分红,这么些天下来就攒下了好几百贯,而且还在不断增加中,老刘头这辈子都没想过自己有一天能有这么多钱,每天晚上他都要数一遍才放心,睡觉都要抱着钱袋睡,生怕一觉醒来发现只是一个梦。

    还好,梦还在继续。

    “老刘啊,这钱呢都是赚不完的,没必要那么拼命。还是要多注意身体啊!”

    刘老汉不大同意许辰的话,人这一辈子不就是要拼命赚些钱,死后能给儿女们留下份家业吗?

    “呵呵,”许辰看着刘老汉的神色,也不多说什么。

    “老刘,给你提个意见吧!以后咱们家的家具上都要打上自家独特的标记,你回头去想一个不容易被人模仿的刻上去。以后咱们家只做高档家具,用料选最好的,工艺也要最精湛的,宁肯慢工出细活,也要保证精品,以后那些普通的活就不要接了,咱们家只做高档货,价钱也要提高十倍!”许辰说道。

    “啊?那还有人要吗?”刘老汉听完惊讶道。

    “你放心!绝对会有人要,而且赚的只会更多!你应该也发现了吧,市场上已经出现了别家做的家具,这些东西没什么难的,有经验的木匠看一眼就会了,以后咱家做的家具只卖给那些世家大族,这些人有钱,只要咱家的家具最正宗,他们自然不会要那些地摊货。”

    虽然不明白地摊货是啥意思,不过东家说的话老刘头是明白了,就是以后只做好的家具,只卖给有钱人。其实老刘头今天来也是想跟东家汇报一下市场上出现假货的事,想找东家想个主意,只是没想到东家早就知道了,东家就是东家!

    许辰没去理会老刘头的心思,接着慰问员工,谈完了工作该谈生活了。

    “老刘啊,你的大女儿快要生了吧?”许辰早就把这刘老汉的情况摸清楚了。

    “是啊,算算,下个月就该到日子了,也不知道能不能生出个带把的来。”老刘头也有些着急。

    “呵呵,急什么,你大女儿还年轻,迟早会生出儿子的。”许辰宽慰道。

    “倒是生第一胎风险很大,要多注意啊!稳婆请了没?要不然我帮你请几个好一点的吧!”许辰将关心进行到底。

    “劳烦东家费心,女娃夫家也是户殷实人家,请的稳婆是十里八乡最好的。”

    “那就好!等孩子出生后,我包份大礼,你送过去!”

    “那就多谢东家了!”

    “呵呵,应该的嘛!你的小儿子也快十岁了吧?”许辰接着来。

    “是啊!成天瞎溜达,没个正行,让他学木匠活,也不肯好好学!”提起这个小儿子,老刘头就满脸幸福,没办法,刘老汉和媳妇结婚十多年一直无法生育,后来好不容易怀上了,生的却是个女儿,把刘老汉气的啊!眼看就要断了香火,还好老天开眼,让刘老汉快四十了才生出这么个儿子来,在这年代也算老来得子了。可惜,刘老汉的妻子生完儿子后就撒手人寰了。刘老汉只好一个人拉扯两个娃娃,又当爹又当妈的,连这手木匠活也是打鱼之余学来的另一门手艺,只为了多赚些钱。

    直到后来刘老汉遇上了许辰,生活立马就起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所以刘老汉对许辰那是发自内心的感激。

    “快十岁了,年纪也不小了,不如这样吧,让他来咱们家,跟着大家伙儿一起读书识字吧!”许辰见火侯差不多了,便抛出了砝码。

    “真的吗?我们家那小子也能来读书识字?”刘老汉是见过许辰给少年们上课的,而且听坊里私塾的先生说,自己的东家学问比他还要好!要知道私塾里的先生在刘老汉眼里就是很有学问的大文化人了,自家的东家学问比先生还好,那还了得?现在东家要收自己儿子当徒弟,教他读书识字,天啊!我老刘家祖上就没出过一个读书人啊!

    “当然!让他来跟着一块学吧,要是资质不错我会向我的老师推荐,看看能不能给他个考试的名额,要是成绩好,没准还能去参加科举,以后当个官什么的。”许辰接着忽悠,反正这刘老汉也不太懂,再说自己也没说谎,要是他儿子真的学的不错,向老师推荐下自无不可,至于能不能去科举,那得看他自己的本事了。

    刘老汉没有想那么多,他已经沉浸在自家要出个读书人,没准以后还能当官的惊人消息中了。

    许辰等了一会儿,好让老刘头消化一下。

    “东家,老刘明天便去衙门换户籍,从此以后,老刘便是东家家里的一个仆人了。”刘老汉也不傻,立马跪下来说道。今天听了这么多,哪里还能不明白东家这是有大事要自己去办。

    “至于……老刘的儿子还望东家能帮忙保留一个民籍,别和老刘一样划到奴籍。”刘老汉还存着让儿子参加科考的万一心思。

    “至于女娃那里,老刘明天便给他们送去一些铜钱,从此老刘头这条命便是公子您的了!”这个刘老汉也是个心智坚韧的汉子,一旦做出决定倒也果断。

    “没那么夸张,老刘你别紧张!”许辰很满意刘老汉的态度。

    见时机成熟,许辰也就不绕圈子了,“你来看看,这种船你造的出来吗?”说着便拿出一张图纸递了过去。

    “可以!”刘老汉看了看后说道。

第三十六章 东湖练兵

    “真的?”许辰问道。

    图纸上画着的是一艘形状奇特的船,就似在一艘普通的船上加盖一间屋子,屋子的两边墙壁靠上的位子布满圆孔,靠下的地方伸出来一只只摇橹,船的前部有一根粗大的梁木,前后两面也有着木制的挡板,船中央立着一面帆。

    这就是许辰依据后世朝鲜水军将领李舜臣制造的龟船,凭着记忆画出来的简化版龟船。

    要知道李舜臣当年的龟船可是长三十五米,宽为十二米,高为五米的大船。

    许辰可不敢把这么个大家伙造出来,要不然造出来后从东湖经抚河到赣水再入鄱阳湖,这么一路巡回下去,许辰就该亡命天涯了。

    图纸上标注的船也就长十米,宽五米,高两米的小家伙。就这个许辰还在担心老刘头他造不出来。

    这个老刘头以前也就是个东湖上打鱼的渔夫,后来学了几手木匠活后,心灵手巧的他开始改造起自己的渔船来。

    许辰去看过老刘头改造过的渔船,发现不但比别人的船要长要宽,而且还十分结实,转向的时候也十分灵敏。按老刘头的说法,他都是为了撒网打鱼的时候能跟上鱼群的速度,船造那么大也是为了能多装些鱼,一切都是为了他那两个娃娃。

    这也是当初许辰找上老刘头的原因,有手艺,肯动脑,最重要的是重感情,或者说是便于掌控吧。

    他想着这艘船好歹也算是几百年后比较先进的战船,他还真是怕老刘头造不出来。其实在豫章郡的赣水汇入鄱阳湖的地方就有一个唐代最大的船厂,洪州船厂。洪州船厂始立于隋朝,随着海上丝绸之路的拓展,越来越多的沿海商人开始战胜对海洋的恐惧,一艘艘满载货物的海船纷纷驶向遥远的国度,换回来一船船的珠宝香料,海上贸易的巨额利润慢慢显现,如此一来洪州船厂的地位越来越重要,船厂每造好一艘海船,早已等候多时的商人们就会蜂拥而至。

    这种官办船厂绝不是现在的许辰能够染指的,要不然也不会找一个半吊子的老刘头来造船。

    “回公子的话,依老奴看来这船应该还是能造出来的,按照公子图纸上所画,老奴以为可以把这船分为上下两部分,底部的船身可以用造普通渔船的法子来造,至于上部不就是四面木制墙壁吗,也就等于把渔船的船舱造的大一点,最多是结实一点。”老刘头也算是水上的老人了,自然一眼就能看出来这艘船绝不是普通的渔船或者商船,而是战船!他也没有露出什么震惊的表情,既然已经决定了把命卖给许辰,也就由不得自己三心二意了,相反老刘头为了获取许辰的信任,开始发动脑筋思考如何更方便的造出这船来。

    “另外,老奴以为可以在木制墙壁和船身的接口处,设置一些暗扣,这样一来,平时就可以把墙壁放下,要用的时候再把它安装上去,方便快捷。”

    “不错!”许辰这下真是觉得自己捡到宝了,这个老刘头的脑子转的还真够快的,自己刚想提出来这点,他才看一眼图纸就想到了。

    “没有技术?不怕,我有啊!只要你够聪明,肯花心思去学,还有什么做不到的呢?”许辰心道。

    “还有,这中间的帆我也要做成可活动的,动的时候立起来,不动的时候可以放下。另外这些木制墙壁和这根撞柱上我要你用铁片覆盖上去,再把他们刷成黑色。”

    听完许辰说的之后,老刘头愈发肯定这就是一艘战船了,而且看样子还是很厉害的战船。

    “另外,能不能把两边的墙壁设置成能够左右移动的式样?”许辰又提出了自己的意见。

    “这个……老奴以为不如这样,把整块的墙壁分为大小一样的几块,这样一来不但造起来快得多,而且可以每隔一块设置一块活动的墙壁,其余的固定不动,这就和酒楼里的推拉门一个模样了。”老刘头想了想说道。

    “很好!就这么办!老刘你做个木匠真是太屈才了!”许辰高兴地说道。

    “老奴能为公子做点事已经是天大的福分了!”老刘头腼腆的笑了笑。

    “哈哈,对了,在这些可活动的墙壁后面用竹子造一个小型的投石机,不用太好,能把一个装了水的小瓦罐抛出去比人远就行。”说着许辰又把简化版投石机的图纸递了过去。

    “好的,公子。只是造一艘这样的船造价怕是不菲啊!”老刘头有些犹豫的说道。

    “靠!倒是忘了这事。”前些天他已经吩咐王掌柜把账上的余钱全拿去买练体的药了,现在还真是没有钱了。这钱还真是不经花啊!

    “这样吧,就先别新造船了,咱们去码头上找几艘大的渔船,用它们作为船身进行改装,关键是铁皮一定要给蒙上,把卖家具赚来的钱都用在这上面吧!”诅咒唐代该死的生铁产量搞得铁价一直奇高不下,看来以后还得找个铁矿啊!

    “如果这样的话,咱们的现钱倒也勉强够用。只是这样一来这船怕是不会很结实啊!”老刘头有些担心,毕竟做战船用,要是船身不够结实的话是很危险的事。

    “没事,能用一两次就行!”许辰无奈道。

    老刘头领命之后就去忙了。

    许辰来到前院,正好看见柴七领着一众少年脱了个精光,纷纷往面前的大缸中跳去。少年们身上伤痕累累,那都是少年们让其他人用棍子往身上敲打所致,伤口还在流血,一接触到大缸里的药水,一个个立马就嗷嗷直叫起来,也有些坚强些的,咬着牙不吭声。

    从前些天开始,柴七便开始了这项许辰交代过的练体事宜,每天到了这个时辰,小院里就会传出这种鬼哭狼嚎的声音,害得附近的邻居还以为这家里出了什么事,纷纷上面探望,许辰只好出去一一回复,才把这些好心的邻居打发走。邻居们知道这只是少年们在锻炼身体后,叮嘱了几句要注意身体后便纷纷离去了。渐渐地,邻居们也开始习惯这些少年们的嚎叫。

    看着少年们狰狞的面孔,许辰一阵阵揪心,这练体的法子许辰也试过一次,虽说身上的皮外伤泡完药澡后,当天晚上就会结痂,第二天就会好。可是那种棍子敲打在身体上的痛楚,还有旧伤上加新伤的残忍,还是让许辰有些望而却步。

    后来实在是,不好在众人面前露怯,也不想坏了这以身作则氛围,只好推说体质不好,改成了五天一次。想着再过几天自己就得再这么来一次,许辰摇了摇头,不忍的离开了。

    三天后,老刘头来通报许辰,说是船已经改装好了。

    当日,许辰便领着众少年赶往东湖……

    这里是东湖中央的一座小岛,小岛原来只是一块沙洲,渐渐地沙洲变大,便形成了一座岛,说是岛其实也就方圆不到一里地罢了。

    小岛周围全是厚厚的芦苇圈,老刘头改装船只的地方便在这座小岛上,小岛上平时很少人来,除了晚归的渔夫们会在小岛上搭的茅棚里过夜一次,其余时间岛上都是静悄悄的。

    老刘头把地点选在远离茅棚岛的另一边,尽可能减少被人发现的机会,随行的几个帮手也都是家里木匠作坊里的老人。

    小岛在夏季是候鸟们的天堂,在后世难得一见的鸟类,岛上到处都是。许辰等人的到来明显惊扰到了它们安逸的生活,人还在远处,小鸟们便振翅飞走了。

    “这倒是个隐蔽的好地方,老刘,你选的地方不错嘛!”许辰夸奖道。

    “公子过誉了,老奴也是曾经来过这里才想起来的。”

    “好了,把船开出来吧!”

    于是,在老刘头的指挥下,三艘简化版龟船便驶入少年们的视线。

    少年们今日被许辰全体带出,连在鱼市收税的也被叫了回来,少年们便知道大哥又有什么大事要干了。

    只是没想到居然会是战船!没错,眼前这个奇形怪状的船只少年们只看一眼便判断出这是战船,虽然没见过真的战船,不过许辰在给他们讲课的时候也提到过。

    看着那些暗黑色散发着金属光泽的墙壁和粗壮的撞柱,少年们突然间涌出一股热血沸腾的感觉。

    看见这些的许辰有些欣慰,自己这些天的灌输还是有些作用的,终于把这群少年孤儿们教的有一些战士的味道了。

    “你们以前老是跟我说,以后要当将军,要上战场。好!今天我就带你们提前来感受下战场的味道。要知道以后咱们的战场不光只有陆地,还有那广阔的海洋!甚至于水战要比陆战还要重要!那么就从今天开始你们迈向海洋的第一步!”许辰站在一块高地上对这些人进行动员,这种事他也不是第一次干了,慢慢的也有些感觉了。

    “你们千万不要以为会游泳,会玩水,就能上船水战了!我告诉你们,差得远了!你们现在还只是在小小的东湖、抚河里面闹腾,等到你们以后到了长江,进入了那广阔无垠的大海,你们才会发现自己有多么的渺小!”鼓舞完了就得泼一桶凉水让他们凉快凉快。

    “从今天开始进行水战训练,对于你们每一个人我都会一视同仁,有本事,能做好的就上,做不好的就下,就这么简单!”

    “好了,现在开始训练吧,第一个项目先学会如何划船,还有升降帆以及转向。”

    说完后,许辰便将众人分成三组,一组操作一条船,都是一起吃饭锻炼过的兄弟,不存在什么生疏感。

    ……

    别看许辰说起来简单,等到具体操作起来的时候才发现困难重重。首先是许辰的指挥问题,许辰虽然看过很多书,上面也讲过一些古代和近现代的水战要领,可是等到真的指挥起来,才发现要做到得心应手实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其次,便是众少年的配合问题,虽然都经历过鸳鸯阵的练习,船上的人也多是练习阵法时就在一起的同伴,可是水战和陆战毕竟相差过大。光是一个划桨的问题便让少年们头大,虽然都是水乡少年,平时也没少划过船,可是这么多只船桨一起划动要求浆手们高度的配合,必须保持在一个相同的频率才行。

    看见在岸边不停打转的几艘船,许辰无奈的摇头,看来离自己纵横四海的日子还有相当一段距离啊!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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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条普通人历经岁月后最终成为领袖,带领人们走出遗弃之地的路......追寻的不是权利,也不是美色,而是我们曾经拥有如今却深埋荒野的那种包容万千的气魄,那苦难后依旧怀揣着的希望,以及内心深处早已被现实磨灭的那一抹关于梦想的悸动。万幸!上苍给了他一个寻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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