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尸203
【末日丧尸游:全民委托】
“干杯!”
包厢里,昔日的战友们重聚,举杯畅饮。
第一杯下肚,郑棕邪肚子里就有点烧得慌了。这是他第二次喝白的。
除了任猎飞之外,其他人都到场了。
派洛枫作为任猎飞身边的代表,被他派来赴宴。待到派洛枫象征性地说了几句过后,庞恪就开始活跃地唠起来家常:“一个月了。大家这些日子都在干啥?还记得咱们挑战者身份不,我都快忘了哈哈……”
彦辰说:“最近都快累懵了,晚上平均四点才睡,又很早起来揽客。”
晴空放下酒杯,补充道:“你们那边真火,应该已经赚了不小一笔了吧。谁的主意,这么有头脑?”
大家有一搭没一搭的顺着话题聊开了,聊到桌游店,聊到萧玲玲的诊所,聊到庞恪的“朋克商会”,也聊到崔铁全的动向。崔铁全这家伙平时在竹林里安静惯了,不爱群居,便让任猎飞给单独找了个绿化最好的地儿住,人还少,平时他日出日落都在练功。
“这一个月我感觉自己的武学修为要突破了,现在最直观的感受就是身体比以前灵活得多。我觉得很快就能和庞老大一战了!”崔铁全坏笑道。
庞恪爽快应道:“太好了,我期待着。”很久都没人同他刚正面了,天天在基地里悠游自在也无聊。正好抽时间看看老崔进步到了什么地步,以及刚好能深入研究关于他们神秘的崔氏武学,也不失为一种乐趣。
总之大家都有事干,这一个月,好歹都没荒废。
酒席将散时,派洛枫提醒众人:“‘全民委托’要来了,估计明天就有第一批委托公布,你们感兴趣的话也可以看看。”
一说这个庞恪想起来了,最近他手底下不少人都在讨论这个新兴事物,他也参与过讨论。最近基地里每个片区都新搞了一批店面,店名统一为“全民委托所”,这几天走街串巷都能看见。郑棕邪、彦辰他们也听店里客人聊起过,便搭话道:“据说这就跟做赏金猎人似的,接委托,办事儿,拿钱。对不?”
崔铁全的消息明显闭塞些,听他们提起这个,顿时也来了兴趣:“你们在说啥,给俺仔细讲讲呗。”
庞恪弹了他一脑崩,骂道:“这都不知道,你真一点儿都不关心外面的事儿。”
郑棕邪接过话茬,帮崔铁全答道:“‘全民委托’说白了就是想动员基地里的无业游民群体——这样的人占了很大一部分——然后,就像在灰裘那会儿一样,收复周边荒芜地带,搜刮物资,满足消耗。”顿了顿,彦辰跟在郑棕邪后头补充道:“当然了,这回没有统一的领导,大家自愿接单,自愿出动。总之就是多劳多得。”
这是他们听了店里许多客人聊天过后,整合成的比较合理的一个版本。
派洛枫听了两人的概括,轻轻“嗯”了一声,随后淡淡道:“没错。张连赫那边想切断我们的物资让我们自生自灭,咱们就随了他的想法,自产自销。”
说完,派洛枫就走了。
剩下的人围在残羹旁,崔铁全听了几人的描述,对这个新东西来了兴趣:“那些委托都有什么类型?有没有适合咱们的?”他看着庞恪问。
“废话,”庞恪又暴力地往这家伙脑袋上拍了个盖帽,“老子怎么知道!明天才开始第一批。再说我又没去看过。”
饭局最后,萧玲玲提议大家一起去委托所看看。刚好最近的委托所就在马路对面。
H8委托所。
众所周知,末世虽然打垮了既存的社会秩序,人类的本能却仍会促使他们划分阶级。任猎飞过来之前的青龙基地分为“东西南北中”区,其中中区阶层更高,闲人轻易不能进。这里面几乎都是军事重地以及身份地位较高的人及其宅中鸡犬。
现在,就连委托所都有高下之分。
他们所处的这个委托所,开头编号是“H”,代表最高级,是任猎飞特派的委托所之一。这类委托所是委托所之中的老大,负责给各分区各委托所派任务。这些任务基本都是经过筛选的,一般比较危险、需要成本较大的任务都不会发给平民区,而是交由军方处理。
明天才正式发放任务,如今所有的任务册都在这些开头编号是“H”的委托所里存放。
委托所的前台见庞恪他们来,立马谄媚地凑了上来,有些诚惶诚恐地不敢开口。庞恪则一挥手,让她把所长叫来。
“喔,是庞恪老大,幸会幸会。”
那所长先前也是高官一名,穿得西装笔挺,上来就点头哈腰地和庞恪握手。
庞恪也不废话,坐在那前台腾出来的座位上翘起二郎腿,一边做手势示意同伴们找地方坐,一边无所谓道:“来看看明天的委托册。”
很快,一份装订得贼厚的册子便摆在庞恪面前。
“老大,明天的委托一共九册,每一册有60条。需要我把所有的都……”“不用了,这些够看的了。”
庞恪把夹子拆开,里面一沓一沓的分给其他人看。
委托的内容丰富多样。有去外面加油站收集燃油、去附近村落里招揽新人、去基地附近统计成群的丧尸数量及变异情况、去剿杀特定地点的丧尸、搬运某商场或粮仓的物资等;也有些基地内部的委托,例如去医院、流水线帮工一阵子。诸如此类,每份委托上都表明的委托机构、委托时间、报酬以及委托相关的细节描述。
“这些东西,花了任猎飞不少时间吧。”
大伙看得啧啧不止。崔铁全念着手里的几份:“去北边山坡观察丧尸动向并记录丧尸等级数量比例,委托方青龙基地政府,委托时间是接受日起半个月内,最迟四月结束。这儿还附了详细的地图,还有换报酬所需的证据证明,要高清照片的。委托方提供相机和交通工具,还有……损坏赔偿……报酬是150斤面值的粮票。”
“去东边动物园收集动物丧尸样本,委托方青龙基地政府,委托时间为接受日起一星期内,最迟四月结束。报酬50斤面值粮票、一把九二式和一百八十发子弹。委托方提供相机和交通工具,换报酬需要至少15种丧尸动物的图片和详细信息……”
崔铁全念着念着,嘴角不由自主地勾了起来。
庞恪打量着这家伙的反应,不禁笑道:“怎样,是不是开始摩拳擦掌了?”
“可不是吗!”崔铁全说,“这些天闷在基地里很无聊啊,有机会出去玩玩也好,还能顺便做做任务,这不是一举两得!”
“这些都是给普通人赚粮票的机会,咱几个又不缺这些枪啊吃的这些,我看不必吧。”郑棕邪觉得还是经营他的小店更像正事。
众人意见不一,最后目光都不约而同落在庞恪的身上。大家都想看看庞恪的态度。
“一个月过去了,大家的危机意识都快磨没了。我想问,这段时间里你们有没有看见过丧尸?先前那种身处丧尸包围的环境里的那种警觉又还剩多少?”
庞恪难得循循善诱一回,他的态度很明,他这回支持崔铁全。他们还有一层“挑战者”的身份,这身份就像是被荼毒了一般,不知哪天可能就会给他们招致灾祸。若沉溺在了短暂的安逸之中无法自拔,还怎么继续向前?
别忘了,现在才第三关。就算这关能在安全的环境里直到结束,那第四关呢?规则者还有什么令人发指的手段,谁也不知道。
“这……”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郑棕邪想了一阵,眼神和圣仔罗对在一起。随后他率先道:“好吧,其实去外面看看也不赖。”
“那就这么定了,咱们选个有点难度系数的,去外面跟丧尸打打交道。”庞恪拍板道。
萧玲玲很想跟大家一起看看外面的世界,奈何她还有诊所要开。郑棕邪的桌游店可以安排别人代班,但大夫这个位置可不是谁都能坐得起的。庞恪看出她的情况:“你和乔雪傲就不用来了,还有贝儿,我们不在的时间里要保护好自己。”
说完,片刻沉默。
庞恪的话引起了同伴们的思考。没错,他们不能沉溺于眼前的欢愉,因为更深沉的痛苦还伏在前路等待他们。
见气氛冷了,站在一旁一直没说话的所长突然打圆场道:“大家果然是关系好哇,离别都这么郑重。——我觉得呀,大家可以选个离基地稍微近点儿的,然后多申请些保镖保障安全,还有……”
“行了。”庞恪不耐烦地挥手示意他闭嘴。崔铁全想说什么,也被庞恪这个手势噎了回去。
崔铁全翻了翻其他人的委托,然后都放在庞恪面前的桌上,意思是让庞恪作最后的选择。
“至于具体选哪个委托,大家有没有想法?”
庞恪这一问,崔铁全立马把刚才想说的都说了出来:“有个去郊区加油站收集汽油的,我看报酬挺多;还有个去朱雀基地附近打探信息的任务,很有挑战性,政府开的条件也特大方;还有……”
“停停停。咱啥都不缺,犯不着关心报酬。找点儿能借做任务的名义出去兜风的委托最好,你们说呢?”庞恪把不满意的委托都放在一沓。
众人当然没有异议。
又翻了一遍,最后庞恪的目光落在其中一张字数很少的委托上面。
“这个不错,你们看看。”
离最近的晴空接过委托单,念出标题上的大字:“洗劫灰裘村及其周边村落,收集剩余幸存者加入基地。”
灰裘……这地方跟他们有不解之缘。两次。
“委托方:青龙基地政府。时间是七天……并不是很宽裕,不过也够用。交委托需要现场照片、收集来的幸存者至少20人、物资清单至少为……以及来自随行人员的认定。”
晴空念着念着,众人对这“随行人员”产生了疑惑。那所长见了,十分恭谦地解释道:“所有委托都会有随行人员加入,负责监督被委托方,验收成果。”
庞恪一想也是,不然的话他们只要出去随便拉几个幸存者上车,然后去别的地方捡捡漏就算任务完成了,谁知道他们去的灰裘还是别的地方?
不过那所长又讪讪地补了句:
“不过,要是庞老大愿意,我们也可以跟地方委托所交代好,不给你们派随行人员——报酬一分不少,您只需要象征性地带回来几个人就行。您看……”
“不用多此一举。多双眼又瞪不死人。”
郑棕邪从崔铁全手里拿过委托单,和彦辰等人仔细分析去了。
庞恪之所以选这个委托,除了目的地特殊以外,还有一个原因是想去之前那个别墅里看看:那次出去找煤,这该死的破别墅几乎让他们全军覆没。当时程雷链破局的方式是找到了那里研究的毒药样本CL18。庞恪在想,这东西毒性如此之强,如果能找到配方并想办法量产的话,说不准又是件对抗丧尸的好武器。
至于这委托本来的报酬,谁在乎呢?这任务大概是酬劳较低的一档,也就75斤面值粮票和50发弹药而已。
“行,我们选好了,怎么获批?”庞恪问所长。
所长为难地笑了笑,摆摆手说:“呃……老大,真不是小的不给您办事儿,是这委托还没挂到各地委托所,没法留交易档案,得不到认定,任老板核查的时候出错了,这……”
“嗐,我当什么事儿,回头我跟他说。”
“不不不……老大,我是真……不敢。”
“怎么?”
庞恪见这家伙一脸为难,莫非是好处给少了?正想着从兜里摸出点儿粮票塞他手里,却见他把委托单全收了起来:“任老板吩咐过,要是核对不上,他会不管三七二十一杀了我们所有干事儿的。他还说,他平生最痛恨身居高位却不知珍惜的家伙,他要我们所有人都完完全全做好本职以内的工作,若是敢有一丁点儿歪心思,敢利用权力偷摸做些见不得人的事……他会……”
所长一脸惊恐地,在自己脖子上比划了个“喀嚓”的手势。
这个任猎飞,手段倒也凌厉。这些天跟他聊了不少,庞恪深知这家伙最讨厌的一类人就是那些为官不公的。正因这样的人存在,社会里才会有那么多德不配位、恶贯满盈却又一手遮天的糜烂人物。
“只要是做官的,若是敢让他发现一点点小问题,他可不听解释的哇。……老大,老大您别叫小的难做,小的也不想啊。”
说到后面越说越激动。庞恪一心烦就不准备再深究,只淡淡道:“那这张委托明天会派去哪家委托所,我们明天去地方委托所抢下来就是了。”
听闻庞恪松了口,这所长整个人就软了下来,好似心里的一根紧绷着的弦松了下来,边劫后余生地喘着大气边忙说:“这一册都是派去西区的。西区一共两家委托所,您到时可以都去看看。”
一旁的郑棕邪一行人见他这么激动,心里不由得为任猎飞的手腕感到惊骇。这人还真是个雷厉风行的主子,果真心里怎么想就怎么做,一做就做得威风凛凛。若是放在太平年间,假设任猎飞不是个杀人无数的罪犯的话,没准儿能当个说一不二的大领导。
庞恪得到了想要的消息后,便吩咐众人各自回去准备准备,明天一早就在西区找地方集合。
所长见庞恪一行人的背影远去,长长地舒了口气。他刚才说到的关于任猎飞的铁手腕,才只是冰山一角罢了。现在任猎飞正在筹划军官民官改革,以后“全民委托”将成为评定官职最大的标准:顺利完成委托的人会在相应委托方留有备案,这些备案按照委托等级划分,关系到官职调动。
而任猎飞采用了固定比重的官职制度,下面的人能爬得上来,相应的某些呆在自己的位置上只知道吃饱喝足颐养天年的家伙,很快便会因委托功劳不足而被淘汰殆尽。任猎飞每个季度都会召开委托评职,届时便是一轮.大换血。虽然委托固然会有大批大批的人牺牲,但是优秀的团队不在多而在精。那些经历过血战、历经磨难而存活的普通人,将成为基地的精锐力量。依靠此番手段,不久的将来所有就官人员的素养便会大大提升,从根本上解决腐败问题。
以上,虽然高度理想化,却在任猎飞那更为滴水不漏的筹划之中,逐步被编织为可能。
末尸204
【末日丧尸游:结仇】
次日。
天气晴好,各大委托所门口早早堆满了人。许多无聊的民众对这新的生存门路很感兴趣,水泄不通的人群几乎要将这小小的店面淹没。
郑棕邪把自己的桌游店店面锁上,随即动身去往约定的地方集合,众人在人海里艰难跋涉,队伍从接委托的前台处长长地延伸出来,排满了整一条街。
人群拥挤得不成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超市大甩卖了。人们最后的素质体现在还算工整地排了几条长队,但后面的人由于过于迫不及待,一个劲儿地向前推搡,前前后后人群几乎前胸贴后背。
由于西城有两家委托所,为了追求效率,庞恪选择了分头行动。
郑棕邪、崔铁全和圣仔罗分在一起。三人百无聊赖地等着队伍一点点往前推,时间不知道过了多久。
排在他们后面的几个男人似乎是一起的,其中一个满脸胡茬的正抽着劣质烟。郑棕邪盯着他们看了一小会儿,在物资匮乏的基地里还有烟抽?哪怕是平日里二十块钱一盒的破烟也极其少见了吧。
这些男人之中,还夹着一个不起眼的女人,正蓬头垢面地低着头,看不出表情。
那抽着烟一脸陶醉的家伙回过神来,瞪了郑棕邪一眼:“看什么看?”随口又喷了口烟圈对准郑棕邪的面门。
“咳咳……”郑棕邪在心里骂了句对方没素质。
“怎么,看什么看?知道小爷是谁不?再看给你眼挖出来。”
不仔细看还真没发觉,这个满脸憔悴的抽着烟的家伙似乎才二十岁出头,虽然像个精神小伙却并不蓬头垢面。他身边这几人则穿着相同的衣服,似乎是某种制服。
崔铁全被后面的动静吸引,继而也回过头。
郑棕邪不是个好斗的人,只挑起眉毛,嘴上本能忿忿道:“能抽个烟就把自个儿当大爷了?”
“你他.妈再说一遍?老子给你嘴撕烂。”
精神小伙忽然吐了烟,一把揪住郑棕邪的领口。见大哥想打人,身后那四个随从皆围上了郑棕邪,每个人都是一副剑拔弩张的样子,仿佛下一瞬就要把眼前这人揍得七荤八素。而原本被裹挟着夹在中间的女人惶恐地抖了几下,随即被其中一个随从用眼神吓住。
他们的小动作被郑棕邪尽收眼底。郑棕邪盯着那低着头、脏兮兮的女人看了一会儿,心里疑惑对方的身份,甚至没注意精神小伙那恶狠狠的要吃了自己般的怒视。
观察了一会儿的崔铁全见自己兄弟被人围上,正准备上去帮一把,就看见有个维护现场秩序的、穿着像保安模样的人走了过来,拿着个喇叭就喊:“喂喂喂,这边儿干什么呢?”
见有人过来管事,几个围住郑棕邪的小弟都没了动作,眼神纷纷看向精神小伙。
“混账。你爷爷都不认得了?”
精神小伙正眼儿都不瞧那愚蠢的保安,随手掏出兜里的通行证,上面赫然写着他的大名:宋澄海。
“宋……原来是宋少爷,误会误会……怎么会有人敢惹您,您继续,继续……”
那保安看清了通行证上的名字后便默不作声,灰溜溜地尴尬着跑走了。
这场不大不小的骚动也引起了一旁发呆的圣仔罗的注意。这个“宋少爷”似乎是个什么大人物的儿子。他正在脑子里过滤各种可能性,就见崔铁全已经冲了上去,三下五除二抓住其中两个小弟的脖颈,那双钳子般的大掌爆发出武者摧枯拉朽的力量,瞬间这两名小弟脸上痛苦万伏,喘不上气,渐渐涨红了脸发不出声音。
“老崔冷静,别伤人。”郑棕邪反倒不慌不忙地说。
而那宋少爷见此情形,心想原来前面这些家伙是一伙的,尤其是眼前这个人高马大的彪形大汉绝非等闲之辈……自己身边人手带的不多,现在不是计较的时候。
郑棕邪的想法则与他不谋而合,心想自己这边只有三个人,对方则是一群看起来干过保镖的家伙,人数还更多。要不是老崔练过两下子,再加上一米九二带来的压迫感,这场冲突恐怕很难不流血了。
双方皆徒有战意,象征性地骂了几句烂话就开始各瞪各的眼。在整条冗长混杂的队伍里,这样的小冲突并不起眼,很快就没人关注了。
然而郑棕邪没注意到的是,当自己把身子转回去的时候,那位宋少爷眼斜的神色死死盯着他的后脑勺,手里攥着不知道什么东西,满脸怨毒地舔了舔嘴唇。
几人没再管这场不大不小的风波。等排到的时候,郑棕邪仔细检查起剩下的委托,翻了一会儿翻出昨天那条感兴趣的委托:还好,没被抢走。
“都给老子快点儿!都差不多的玩意儿有什么好纠结的!每个人最多挑两分钟,挑好了的过来登记信息,都把通行证准备好!想组队的别挤在这儿,出去自己拉人!”
前台是个不耐烦的老叔,好像没见过郑棕邪他们,眼神里满满都是傲气,好像他坐在这儿就是全场的大爷似的。
崔铁全正不爽,被郑棕邪按住了拳头。
圣仔罗耸了耸肩上前,他也懒得跟这没礼貌的家伙计较,随手就在对应的合同本上签上了自己和其他人的大名。
一切行云流水,三人正想离开,不料一阵风声划过几人背后。习武多年的崔铁全早就意识到了威胁,随即眼疾手快,一把将走在最后的郑棕邪拉到身前。
宋澄海扑了个空。偷袭不成,立马退回身边的保镖后方,眼神挑衅地死盯着三人:“算你小子走运,”他把目光放在郑棕邪身上,“敢跟老子过不去?你们最好在基地里多呆一阵子,可别跑了!”
这算威胁吗?看着这小子一副街头混混的打扮,说话音色沙哑作痞,方才袭来的那只拳头上还闪闪的泛着光——他还戴着指虎。
“我特么真忍不了!”看清了他手上戴着指虎,这是想要了郑棕邪的命。崔铁全一刻也站不住了,冲上去就想把人扑倒,却见周围的保安似乎有意无意地也朝他们的方向围了过来。
“老崔,注意形势,别莽撞。”
就算对方刚才想杀了自己,郑棕邪脸上也并为表现得多慌张,反倒还能冷静地抓住崔铁全的手臂,提醒他别在大庭广众杀人。
“靠!你小子心真是大得没边儿了,这混蛋想要你命,你都不恼?!”崔铁全大为震惊,说着就要挣开郑棕邪的手去问那些痞子要说法。
郑棕邪怎么可能真不恼,但他更明白周围的情况。看客们很显然不认识自己这些人,作为挑战者之中赫赫有名的大人物只有任猎飞、庞恪、派洛枫这些管理层。反倒眼前这位“宋少爷”,似乎人人忌惮,围过来看情况的保安那眼神投向他的时候尽是谄媚。
贸然出手可能要吃亏,他们马上还得出动去找庞恪汇合,要是栽在这种人手里就亏了。
宋澄海见他们踌躇着要上又不敢上,认定了这帮家伙是些怂包。他那副与生俱来的贱兮兮的表情上写满了挑衅,瞪得崔铁全止不住火气就要冲上去。
眼见要起冲突,在旁沉默了够久的圣仔罗忽然站在宋澄海和崔铁全中间,指着宋澄海身后那蓬头垢面的女人说:
“宋少爷,比起武力上的这点儿小冲突,我更想知道她是什么情况。”
突然出现的圣仔罗为这场冲突按下暂停,宋澄海脑子懵了一阵,好久才反应过来这人在岔开话题,本能地骂道:“你特么算老几,搁这儿逼逼什么?”
宋澄海最受不了这种居高临下的傲慢语气,眼见着圣仔罗跟个没事儿人似的杵在他面前,还朝自己忽悠来的女人指指点点,顿时就恼了。
再看圣仔罗,依旧是那一脸平淡,甚至朝那女人看过去的表情里略带笑意,好像二人早就认识一般。旁边排队的人还挤着呢,正愁闲着无聊,就嗅到了他们这里有八卦的味道,纷纷不约而同地朝他们靠近了些。女人被圣仔罗盯得把头埋得更低,加上越来越多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吓得一句话没敢说。
要说现在的省基地,虽然表面建设得如火如荼,人们看似也都不愁没地方住,但要真论平均生活水平,或许都赶不上前世收破烂的大爷来得舒适:男人们有活计的朝七晚九,没活计的四处做工做差,挣那点粮票顶多勉强维持生计;女人们则卖不得力气,要么身边有丈夫有儿子的仰赖他们供养,要么去服装厂什么的勉强补贴点家用——但更多的则是几近无家可归,穿着暴露地随意蹲在大街旁,面值三斤的粮票就能心甘情愿跟任何人回家。
贞洁这种东西真到了这种时候,根本就是笑话。没吃没喝的日子过不了几天人就受不了,基地里满地都是求给养的女人,甚至有些男人也沦落至此,令人唏嘘。即使如此也没人敢公然抱怨省基地的不是,毕竟基地能保障他们的人身安全,起码不会随时被丧尸剥皮抽筋,小命还保得住。
随着时间的流逝,人们越来越现实,像这样搔首弄姿的“地摊人口”越来越多,甚至后来任猎飞不得不出台了相关政策,划定了这类人群的合法活动范围,才不至于满大街遍地都是——当然这都是后话了。现在人们看向那低着头一言不语的女人,再看看这位纨绔的宋少爷,心里差不多明白是什么情况了。
甚至旁边还有人小声议论:“看着是副少爷相,怎么还随便捡街边的便宜货。”“没准儿,人家是玩腻了大鱼大肉,想尝尝平民百姓的快乐也说不准呢。”“那女的低着头看不清脸,不过好像身段还真挺行。老子前些天闲着没事也去‘市场’逛过,这种货色可不好找……”
更有甚者已经开始起哄作乐,毕竟不是什么时候都有机会公开嘲讽一下这种貌似挺有身份地位的人。
两者矛盾顿时来到极点。宋澄海微微俯身,手上的指虎锃光发亮;郑棕邪则拉着想冲上去揍人的崔铁全,一边向圣仔罗投来希望求和的眼神。
圣仔罗看向宋澄海的眼睛,深知对方不过是个仗势欺人之辈,真要是有风险的事儿他定然不会去冒死上。现在老崔整个人已经箭在弦上随时要冲过去杀人,他不可能看不出。论战力,他们一群加起来恐怕都不够老崔一个人热身的,看块头看气场都有定数。
所以,最后的结果一定是:只要把老崔安抚好,事态必然走向平息。
不过圣仔罗并不希望事情这么快结束。
他看向郑棕邪,郑棕邪脖子上渗着细密的汗珠,即便神态依旧泰然自若,方才宋澄海戴着指虎差点儿就划过拳来,劫后余生的幸运令他起了一身冷汗,这是藏不住的。
就这么轻飘飘地放过这纨绔子弟,显然不是囚者F6的性格。
圣仔罗突然有那么点儿归属感了,发现好像任猎飞一直在说的“仇恨”似乎就是这种热血充盈、莫名渴望得逞的感觉。
显然,若是直接起冲突,哪怕能把对面这帮少爷揍成猪头,哪怕血流成河,又哪来报复的滋味?如此简洁直接的君子手段,可不是留给宋澄海这种只会暗箭伤人的卑鄙小人的。再说,现在动手打了人,万一耽误了正事儿,或者牵扯出更多破事儿,就没法向庞恪交代了。
于是,圣仔罗站了出来,把目光投在宋澄海后面那个低着头、蓬头垢面的女人身上。
与其说是女人,不如说只是个有些成熟的女孩,脸脏兮兮的看不清容貌。
“好吧好吧,都别闹了。还是赶着处理委托要紧。”圣仔罗不急不慢地打了个圆场。在他身后的崔铁全顺着他的目光望去,也看见了那个蓬头垢面的女孩。
不知怎的,崔铁全总感觉这女子有些熟悉。虽然心里笃定自己以前没见过她,但……总感觉她身上有些莫名的亲和感。
女孩打散着头发,脸上尽是脏污,正埋头惊慌之际,宋澄海一把掳过她的腰间,随即像抛丢垃圾似的,把她推向圣仔罗这边,厌弃道:
“脏东西,喜欢就去找他们啊。”
像丢了团黏糊糊的垃圾,接着又跟了一番粗鄙之语,把女孩连同圣仔罗、郑棕邪与崔铁全一并骂了一番,活脱脱的流氓地痞范儿。
嘴上过了瘾,宋澄海一得意,便招呼着手下走了。
女孩不懂自己为什么会被推给一群陌生人,虽然本来就不认识宋澄海,但被人一脸嫌弃地随意丢掉,让这个本就自卑的女孩心里更是哭作一团。
郑棕邪盯着这个女孩子看了一阵,确认对方大概只是个没钱的可怜人,正想着放她自生自灭,抬头又瞥见崔铁全——只见崔铁全的眼神落在女孩脸上,仿佛能从眼睛里泛出光来……他们,认识?
圣仔罗显然也发现了,而且还注意到女孩被崔铁全盯得有些发毛,于是便对一直低着头的女孩说:“好吧,以后你就跟着我们走吧。感觉咱们差不多岁数。”
这样的女孩,基地里遍地都是,比她哭的更楚楚可怜的比比皆是。老崔这是怎么了,这种时候开始起怜悯心了?面上维护着氛围,心里圣仔罗有些疑惑地暗想。
就这样,挑战者队伍里又添一员。
临行前,众挑战者来到基地里经营最好的烧烤摊,为作诀别,举酒畅饮。崔铁全想给大家介绍这个新来的女孩子,却尴尬地发现自己似乎还不知道对方的名字。
又是个来历不明的家伙。吸取之前吴太太的教训,萧玲玲、乔雪傲与时贝儿三人皆默契地在心里警觉道。
“我……我叫聂兰,来自……”
女孩怯生生开口,因长期挨饿而发白的嘴唇轻轻开合着,整个人坐在最不起眼的地方,看得崔铁全一阵心疼——她瘦得快被风带跑了。
末尸205
【末日丧尸游:结识伊始】
“你脖子上的伤口,也是刚才那畜生干的?”崔铁全指着聂兰脖子上若隐若现的一条伤疤问道。
“不,不是……”
大概是感受到这群同龄人并无恶意,聂兰才敢打开话匣子。她向众人解释自己的来历:她来自外省,跟着一群人逃难到青龙基地。身上的伤口都是以前被家里人打的,除了脖颈处虽已结痂却仍显恐怖的伤口外,后背、前怀也有不少像是鞭子抽出来的老伤口不便展示。
听完她的遭遇,崔铁全气得原地直跺脚,手里的烤串顿时就不香了,急道:“哪有这样的父母,这种人就该碎尸万段,跺成肉沫让丧尸吃了。”
“……也得怪我太不安分了,”聂兰嗫嚅道,“那大家都来自哪里呀。”
没等别人说,崔铁全率先替所有人抢答道:“咱都来自凌光市,跑这边儿也是避难来了。都不是本地人啊,哈哈哈哈……”
郑棕邪觉得奇怪:“老崔,你这情绪转换也忒快了点儿吧。刚还被那姓宋的小人气得直冒烟,怎么突然就雨过天晴了。”
圣仔罗跟着也打趣说:“该不会是憋太久了,心里开始有想法了吧……”
“靠!这女孩多可怜,你们这帮没心没肺的还好意思开这种玩笑。”
“少岔开话题,现在说的是你。你很奇怪哎。是不是……”庞恪也跟着起哄道,还用胳膊肘碰了碰崔铁全的心口,“嗯哼,你放心,老大不反对这门亲事。”
“滚蛋。”崔铁全撇开庞恪靠过来的身子。
男生们可不会放过任何调笑兄弟的机会,虽然呈现在听觉上的都像在骂骂咧咧,不过肯定谁都没往心里去。
嘴上开着玩笑,其实大家心里差不多也有答案了:老崔这家伙看似长着一副铁人架子,实则还挺多愁善感,善心发作,兴许是失去亲人过后内心急需慰藉。绝大多数人都觉得崔铁全现在这副多愁善感的模样持续不了多久。
然而,朋友们几乎不了解这个山一般的男人那敏感脆弱的内心世界。崔铁全现在满脸通红,有镜子的话得吓一跳,心里更是拧巴得宛如一团褪色的抹布。
“不过老崔,咱有一说一,有新成员加入固然是好事情。所以你打算怎么安置她?”郑棕邪问道,顺便再看了一眼聂兰。
“不如直接安排她和你住,你还能顺便照顾一下人家的起居?”庞恪变着法打趣说。
“哈哈哈,可怜的潘亦幽,就这么被老崔抛弃啦!”
“你们别瞎说!……”
其乐融融的一晚过去,众人认识了这位新朋友聂兰。这个看起来内向怕生的女孩,在郑棕邪眼里总觉得有种说不出的熟悉感。
第二日清晨,众人早在约定的地点集合。聂兰也来了,她自告奋勇说要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尽管遭到了崔铁全的强烈反对,她还是执意要陪同。
其他人都没什么意见。庞恪觉得让她出来历练历练也不错,也就放任了。
于是聂兰成为本次灰裘之行的唯一女生,受到一众男性们的额外关照。本打算跟彦辰在同一辆车上(谈情说爱)的庞恪,架不住崔铁全的苦苦央求,只能被迫让聂兰也坐上他和彦辰这辆车。“跟着你走最安全。”崔铁全讪讪地朝庞恪笑了笑,随后又不舍地跟聂兰告别:“庞老大很厉害的,遇到危险要听他指挥喔。”
连语气都这么憨傻,真把人家当自己小妹了。庞恪坐在副驾驶上,看着崔铁全这张脸,很像在看一位慈祥的父亲。
自己人都齐了,只差“随行人员”还没到。
崔铁全从旁边车窗里探出头说:“都超二十分钟了,公职人员居然也迟到,真不要脸!”
郑棕邪在旁一脸厌世地直言道:“冷静,末世前也是这样的。”
又等了十分钟,这位头戴专门的帽子的随行人员终于到了。崔铁全看了他一眼,立马就指着此人的脸说道:“就是他,昨天接委托的时候那个势利眼的保安,棕邪你还记不记得?”
“昨天的保安?”
崔铁全的话一出,随行人员和郑棕邪分别一愣,随后才打量起对方来。
昨天早上接委托,宋澄海闹事的时候有个想来管事的保安,后来看见宋澄海名片的时候灰溜溜走了的那位。他似乎很害怕那个叫宋澄海的家伙。
这不大不小的动静引来了一旁圣仔罗和聂兰的关注。随行人员——暂且叫他“小保安”吧,看见聂兰的时候还没反应,毕竟人家不可能还顶着昨天那般蓬头垢面。但当他把视线落在圣仔罗、郑棕邪、崔铁全这些人身上时,他立马惊呼出了声:“你们就是昨天惹上小宋总的人!”
小保安脸上写满了惊讶,怎么就偏偏这么巧合?
“他慌什么?”彦辰问庞恪。
“在他心里,咱是一群得罪了‘大人物’的眼中刺。没准儿啊,人家怕跟咱走近了受牵连呢。”庞恪猜的完全没错,小保安在看清了众人身份过后,先是认命地叹了口气,然后一言不发地上车。
他坐在庞恪这辆车的后座,旁边坐着聂兰,庞恪副驾,彦辰开车。
他以为至少这辆车上都是昨天没见过的家伙,在一块儿没那么尴尬,没想到庞恪一点儿都不顾及对方作为公职人员的身份,直截了当说:“还认得身边那位女士吗,保安先生?”
庞恪这句话令他心里一紧,看来这趟路过不安生了。他下意识又看向聂兰,把她浑身上下扫了一遍,最后仔细盯着对方的脸。聂兰被他看得有些发毛,身子往车门处不动声色地缩了缩。
车子发动,很快便驶出最后一道检查站,彻底离开了省基地的范围。庞恪拿出通行证晃了晃:“你不检查么?”
小保安还在回忆,庞恪的话他只听了个隐约。突然,他大惊失色,嘴想说什么又被他压下,应该已经对上号了。
他不说,庞恪便帮他把窗户纸捅破:“这位小姐干干净净的模样,很漂亮哈。
怎么不继续干你的保安,改做现在这个危险的随行工作了?哦,一定是因为‘玩忽职守’吧兄弟。”
小保安干脆把心一横,随便庞恪怎么挖苦他他都尽力保持沉默。
随行人员的工作确实比不上保安,因为要随时跟着出任务,危险不说,报酬甚至还比不上干保安挣得多,规矩还繁杂得要命,要提交各种各样的证明材料。
不对呀,随行人员。
自己现在是负责验收他们成果有效性的随行人员。这群在自己手底下的小屁孩还敢这么对自己说话?
反应过来自己身份的小保安索性挺直了腰板,也不管庞恪什么表情在前,连说话都多了几分底气:“诸位,我听不懂你们的意思。不过你们这态度可不利于接下来的合作呀。任务指标可是很复杂的,不能有半点马虎,要是我上报错了,你们可能要白跑一趟。”
这已经是明示,不,挑衅了。公职人员了不起啊?谁稀罕你这点儿破报酬,谁稀罕跟你这趋炎附势的小人合作?彦辰心里窝的火“蹭”一下上来了,要不是还在开车,他非得把这人揍成猪头不可。
谁知庞恪一改平时一言不合就开打的习惯,本来他们也不冲着委托这点儿报酬来,他笑道:“是吗兄弟,那我们可非常需要一个认真负责的人来干这么重要的活啦。”说着他一手摘下保安脖子上挂的工作牌,没等对方反应就继续说,“哎呀,多敷衍的工作牌,上面竟然连大头照都没有。”
说着,庞恪居然把工作牌戴在了自己的脖子上,转身看向小保安:“我戴着,我也是公职人员咯。”
保安见状正想发作,突然他从庞恪的笑脸中意识到了什么。
这随行人员的身份后台有登记,但也只有大致的。“全民委托”这个活动本来就很仓促,加上摄影条件有限,随行人员们又是昨天临时凑的,基本只要丢了这个牌照就没人知道你。
庞恪的意思是要去灰裘以后随便拉个人过来冒充自己,在这个混乱的年代,谁会在意像自己这样低贱的岗位有没有偷偷换人?……
小保安脸上保持镇定,心里已经有些乱了。
最让他奇怪的是庞恪现在这么自信地说出这些话,就好像事先清楚这些内幕似的。他怎么会知道的……
“哎呀,咱们车上怎么来了个多余的人呀。”彦辰见状也在旁故意使坏,配合庞恪的话说下去,“老大,咱给他踢下车吧。”
“你们……你们想干什么?”察觉到庞恪散发出的杀气,小保安脸上闪过一丝慌张,如此强大的气场令他不禁怀疑眼前这人相貌年龄带来的欺骗性。他不怀疑对方真的会这么做。
庞恪手腕一翻抓住小保安的脖子,以极快的速度。虽然庞恪跟聂兰不熟,但作为这里最具权威的领导者之一,他必须替自己人找回场子。
“现在车开得够快,要是真把你踢出去,你必死无疑。”说着,在庞恪的示意下,彦辰不动声色地打开了两面车窗,阵阵冷风直顶小保安脑门。
小保安被庞恪擒住了脖子,还想挣扎,结果换来的是庞恪更加用力的钳制。到了最后,他憋得满脸通红被庞恪单手提起,脸上不得不换成惶恐屈服的神色。
就这么提溜着,庞恪毫不费力地把手往窗外伸,连带着这家伙的上半身一起探出窗外。眼看沥青路就在下面飞快地流过,冰冷的风浸透浑身,沉重的恐惧感顿时在心底里放大了无数倍。
尤其庞恪还故意装作手抖了一瞬,吓得他头皮发麻,眼见自己马上要命丧黄泉,连忙嗷嗷叫唤着央求庞恪放他一命。
在旁开车的彦辰则会心一笑,从车镜看了看后面同样吓傻了的聂兰,心想这俩人怕是都没见过像庞老大这般凌厉的人吧,心里莫名洋洋得意。
这保安被庞恪一手抓着,整个人已经基本都在车外了,只剩双脚还倔强地勾在车窗外延。庞恪的胳膊不够长了,就改抓半边脚脖子,这回整个人直接呈倒挂着的姿态。庞恪的胳膊一点点下落,外面脑袋也一点点下落,几乎都要贴着地了,只听忽的尖叫一声,紧接着就没了声音。
光外面的尖叫还不算完,聂兰紧接着也跟着尖叫一阵,随即满脸震惊地来回看着庞恪和他手中生死未卜的保安,惊恐地说不出话来。
庞恪也不玩了,把吓晕的保安拉回车里。聂兰惊魂未定地看着被拖上来狼狈不堪的这人,本以为头顶一片模糊,没想到只是头发被吹得凌乱不堪。
庞恪刚才算准了距离,没打算真弄死这家伙。这时候他再看向聂兰,她此刻仿佛才反应过来自己这是遇上了群什么人,看庞恪这副咋咋呼呼的打扮,以及刚才他随随便便就把成年男人一手举起,这绝不是普通人。
莫非,他们是……
“哎哟,这人果真是个胆小鬼,这么不抗造。也难怪他昨天见了那姓宋的就夹着尾巴跑了。”庞恪故意这么说,眼神始终没离开慌乱的聂兰。这只昨天才认识的小白兔受惊地缩成一团的样子,要是老崔也在车上准得心疼得不得了。
“彦辰,还剩多少路程?”庞恪转头问彦辰。
“三个小时吧。”
去灰裘这段路很平静,甚至连个丧尸影儿都没见着。庞恪还很早就备好了好几支强碱水枪,自己也高度紧张随时准备御敌,结果他们这次好运得出奇。
不过,没准不是因为好运呢。
庞恪猜测很可能是这群丧尸集体往某个方向迁徙了,结合之前在竹林里他们经常遇到成群的丧尸,也许丧尸们同样喜欢抱团行动。毕竟,变成这副模样前他们都是人,而人是群居动物,是有社会性的。
另外,已经快一个月没见过丧尸,还不确定他们的进化情况如何。最近好多地方都开始曝出3级丧尸的相关消息了,回想起之前他杀死尸变的崔铁宁的经历,他觉得那崔铁宁的实力比如今所有种类的2级丧尸都要强。
不同于2级丧尸单方面加点的偏好,尸变的崔铁宁在庞恪的印象里,要力量有力量,要敏捷有敏捷,要智慧有智慧。按照生前实力越强尸变后初始等级就越高的说法,那崔铁宁估计就是第一个败在他手里的3级丧尸。
这么想想,哪怕这趟出来遇了丧尸,只要不是成群结队的3级丧尸,应该都有办法应付。
……
另一辆车上坐着其余成员,晴空负责开车,崔铁全在副座,剩下的圣仔罗和郑棕邪坐在后面。
崔铁全忿忿道:“你们就这么放任那个人渣跟聂兰在一辆车?”
圣仔罗这些日子也跟崔铁全熟了,笑道:“有庞恪呢,怕什么。”
崔铁全还是觉得不解气,挥舞着拳头作势要锤前面的座椅靠背:“但是老子很久没揍人了,拳头都该钝了。好不容易冒出来个坏蛋,就不能交给我吗!”
好家伙,果真是个武痴。圣仔罗无语道。
晴空回头看了他们一眼,随口换了个话题,问:“你们说,灰裘现在怎么样了?”
刚从那个乌托邦般的小村子离开,他们都或多或少还留恋着那些美好的回忆。提到灰裘,其余几人脸上的表情凝重了几分。之前他们还专程去灰裘附近的粮仓引诱丧尸,哪怕没去灰裘内部,也能管中窥豹。
圣仔罗说:“反正不容乐观。”
崔铁全有些诧异:“虽然灰裘附近的丧尸多了些,不过感觉那里的人好歹有手有脚的,又被咱们领导着搜罗了很多物资,应该积累了不少生存经验。活一阵子还是不成问题的吧?”
圣仔罗摇了摇头,食指和中指交叠着戳了戳崔铁全的座椅靠背,叹道:“唉,有些时候人心最深不可测。一旦不团结了,多少人都白搭;但凡能团结在一起,就算只有三个人,照样能干大事。”他的话里暗戳戳夸了囚者F6一通。
崔铁全没听出来话里的意思,而是补充道:“是这个理,咱挑战者拧成一股绳,未必真的怕那该死的规则者。我看啊,就连规则者都没想到咱们能撑到现在。”
话题偏了,郑棕邪作声扯回话题道:“关于灰裘的情况,我个人持悲观态度,更认同圣仔罗说的。晴空你怎么看?”
“我吗?”晴空扶着方向盘躲开路中央的一块大石头,“我没什么感觉。不过要是灰裘已经没活人了,那委托里要求的‘至少收集20个幸存者’该怎么办?”
圣仔罗说:“这倒无所谓,反正本来目的就是出来转转。能救人最好,没的救拉倒。”
崔铁全很赞同:“对!到时候灰裘要是还有幸存者,看见咱们回去,还不知道会是什么表情呢!”
几人有一搭没一搭聊着,主要是崔铁全话比较多,其他人的性格都稍微沉稳些,尤其郑棕邪,全程基本都保持着同一个动作。崔铁全一边慷慨激昂地聊,一边时不时地瞟一眼郑棕邪这副神秘兮兮的神态,到最后实在忍不住了,半打趣地说道:
“话说棕邪,感觉你像是个很有秘密的家伙,总是能提前看透什么。跟你同行总有种说不上来的诡异感……哈哈,别放心上,我就是口快,没准只是我的错觉罢了。”
圣仔罗也顺着瞥了眼郑棕邪,对方似乎正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甚至没听见崔铁全在聊自己,便也跟着附和道:“没错,虽然相处不久,不过感觉棕邪像是个内心世界很丰盈的、有个性的人。”圣仔罗说话更含蓄些,没崔铁全这么直接。
圣仔罗作为囚者F6的人,曾经并未与郑棕邪同行过,然而崔铁全可是深刻地知晓曾发生在郑棕邪身上的怪事——多半是彦辰告诉过他的,从暴起杀猎兽、灰裘啃人肉起,加上郑棕邪在雪地里突然失去生命体征那次,以及上次彦辰的神秘失踪,似乎都在宣告着眼前这个家伙身上可能蛰伏着什么。
他会是规则者吗?
目光投在郑棕邪身上有五六秒,走神了的郑棕邪才恍然意识到自己不知不觉间成了话题的中心。
“啊,其实我最近也一直觉得自己的精神有点毛病,像是要分裂了似的,特别不协调,大概是快被规则者的游戏逼疯了吧。”
郑棕邪很聪明,知道苦笑着自嘲一番后话题就会过去。很快,本身就在有一搭没一搭找话题的崔铁全又开始不厌其烦地聊起自己最近武学的长进。
之前他还说过他一个人安安静静地练了一个月功,如今修为大涨,颇有能和庞恪一决高下的势头。
圣仔罗问:“你们崔氏武者里头最厉害的是谁,有多厉害,能飞檐走壁不?”
“嘿嘿,我们祖上厉害的可多了。就我知道的,我爷爷就算个顶尖高手。能不能飞檐走壁不知道,不过论单体战力,纯肉搏,几百个都不是对手。”一提到他们家的武学,崔铁全就显得格外自信。
晴空对崔铁全了解最少,只直观地看到过他和暴雨在篝火晚会的擂台上比过武。在晴空的印象里,论纯武力的较量,除了庞恪这头非人类的猛兽,应当没人会是暴雨这个前雇佣兵的对手。
结果没想到,这俩人在擂台上来了个不相上下。也不知道是出于情商,还是真实如此。
这些天偶尔还能听到他们聊什么“崔氏武学”,想来就是崔铁全正在练的这门武学了。晴空作为热血的黑帮男儿,功夫谁不崇拜,如今见到武学传人就坐在自己的副座上,顿时有些激动:“那啥,崔哥,崔兄,好兄弟,看看我这身板,我能跟你学点武么?”
“你?”崔铁全瞄了一眼对方,也没管对方还在开车,上手对准对方的上臂捏了一把,随后咋舌道:“你也就能学一学‘武’字怎么写了。至于真的学武……哈哈,我知道你开玩笑的。”
“切。”晴空见此人如此之膨胀,忍不住赏了他一个侧面的白眼,又把庞恪搬出来说道:“再厉害你也才跟我们暴雨打平手,估计你说的那些能打几百个的高手,在老大手里撑不过几回合吧。”
崔铁全鄙夷地回到:“怎么可能。就算是老大也……”他下意识地重新瞟了一眼后座,确信庞恪不会躲在某个角落里突然钻出来,然后便压低了声音:“也绝不是对手。哥们就是这么自信,等哥发育好了,到时候就接替庞恪当咱挑战者的numberone,带你们飞。——这话不许跟老大说,尤其是你晴空!”
“噗嗤——”一贯很少笑的圣仔罗都忍不住了,看着崔铁全滑稽而富于变化的表情就知道他有多害怕庞恪。
“行,那就等你再发育一阵子,小宝宝~”
“靠,你丫说谁呐。”
郑棕邪默默地回到自己的世界里,外界的一切,他只觉得吵闹。时至今日,世上唯一能与他共鸣的那个人,仍还在未知的远方。
车子很快,一路通畅,没有丧尸。只是当来到灰裘外围的马路上时,附近粮仓的丧尸才慢慢汇聚过来。他们准备了足量的强碱水,追着车跑的二级速丧尸全杀了,余下跑得慢的丧尸最后都会跟丢,不足为惧。
两辆车停在曾经的灰裘前哨站旁。彼时有人轮班看守的地方已然空无一人,预示着灰裘村的彻底没落。
庞恪抓着仍没醒来的小保安,咣咣两个温柔的大嘴巴子,给这家伙来了个强行开机。
“走吧。好好记录,哥们看好你哟。”他故意把胳膊搭在那一脸畏惧的小保安身上,让对方感受来自自己的威慑力。
末尸206
周围的景象几乎同他们走时无异,只是不知为何感觉萧瑟了些。
众人走了百米都不见活人,好消息是也没看见丧尸。灰裘现在的情况还犹未可知,不过就之前粮仓的状况来看,凶多吉少。
来到住房区,仍然没人出门,潮湿阴冷的空气惹得郑棕邪打了个喷嚏。揉了揉酸痒的鼻子后,他猛地抬头,见到面前的地面似乎被盖上了层土,下面像是埋住了什么。
“你们看。”他指给其他人看,崔铁全很快也注意到了那层土。
“底下埋着什么,挖出来吗?”崔铁全说完就打算找工具,被庞恪制止。
那附近的土堆泛着一丝板结的暗红色——那儿正是曾经自己一群人与张连赫对峙的地方。那下面埋着什么,想必不言而喻了。
靠近的时候,隐约泛起的淡淡的臭味,更是印证了庞恪的猜想。
庞恪没说什么,见反应过来的伙伴们脸上纷纷露出默哀的神色,无奈地叹息着招呼众人去挨家挨户搜罗,他自己则找了块石头,勉强砌了个小碑立在那。这迟来的掩埋,算是对曾经的战友们真挚地、正式地告个别了。
挨家挨户的搜索不是一无所获。
众人为了防止遭遇丧尸突袭,便选择了一起行动。灰裘一共一百来座住房,找起来并不快。在路过大门紧锁的一间屋子时,耳朵尖的崔铁全敏锐地听到门里传来细碎的低语:
“走了吗?”
“嘘……应该还没有。”
很轻很轻的耳语,崔铁全却是听得真切。他确信这门后面必然有幸存者,至少两个。
“里面有人吗?开门!”其他人来不及拦,崔铁全就敲起门来,声音很大,生怕里面的人听不见。
这么一来,里面耳语的声音小了许多,不过凭借敏锐的听力,庞恪还是听出了里面人的意思:
“该不会是求救的吧?”
“哪来的傻逼,这么叫门准得把丧尸引来。”
“真该死。”
“嘘,别出声!”
人还挺多。庞恪拉回崔铁全,正准备组织组织语言上去沟通,结果转角几只丧尸便发现了他们。
这些家伙看起来与外面的丧尸无异,只是身上的衣着更干净些,只沾染着干涸了的血液,很少附有泥土。明眼人看得出它们应该是不久之前刚发生的尸变。
也幸亏它们尸变的时间不久,还没来得及升级,目测最高也只有一级丧尸。拥有枪械武器和碱水枪的众人可以轻松应对。
“卧槽,真有!”崔铁全左右一摸腰间,拔出那把很久没用过的手枪指着丧尸脑袋。他已经好久没跟这帮畜生干仗了,如今摩拳擦掌已久,正准备开枪,结果又被庞恪给拦住了。
崔铁全没敢吱声,只是眼瞅着那几只丧尸一点一点地走来,不解地看了眼庞恪。
庞恪则有些不怀好意地看了看身边那个被自己两耳光打肿了脸的小保安,跟其他人会意一眼。崔铁全心领神会,不禁暗喜:还是老大懂我,早就看这小人不顺眼了!
“你们……你们想干嘛?”
见丧尸气势汹汹地踱来,早就在省基地里过惯了安逸日子的小保安不由自主地打起了哆嗦。他很幸运,丧尸病毒爆发伊始,他刚好就在青龙基地的规划区内,躲在自己家里度过了一周。一周后,军队们就过来驻扎了,围墙搭建工作浩浩荡荡展开,秩序很快以全新的面目被重建,他从未用自己的双手杀死过那些来自死亡的魔鬼。
他下意识地缩了缩身子,往后退了半步,结果刚好撞在崔铁全身上。崔铁全的身形太过高大,他的脑袋只能碰到对方的脖子,强大的压迫感令他一动不敢动。
“有点像在煤场那晚。”彦辰饶有兴致地在旁说。那晚,他们也是像今天一样强迫乔雪傲用自己的双手手刃丧尸。其实0级和1级的丧尸根本不可怕,只要能突破勇气杀死第一只,往后就是砍瓜切菜般顺利。
不过这次不像之前,乔雪傲好歹也算是他们挑战者中的一员。这次可不用关心对方的死活了,崔铁全直接粗暴地架住他的肩膀,也不给武器,把他丢到最近的丧尸旁边,就跑回去看好戏了。
“聂兰,看。那人渣怕成什么样。就这还能当保安呢。”崔铁全还不忘和聂兰说两句话。其实聂兰现在也很紧张,没来省基地之前她就天天躲着那些丧尸,生怕被闻着味儿追。
如今突然涌出来一堆丧尸,哪怕等级低,她心里也慌得没底,说:“咱们也快溜吧,丧尸会越来越多的。”
“哈哈哈哈哈哈。”崔铁全笑道,“不用怕,咱都身经百战了,对面几个小喽啰而已。我一个人就能对付。”
豪言壮志得像个喝醉酒的老兵。彦辰戳了戳庞恪,暗道:“老崔这家伙该不会真恋爱了吧……”
庞恪摇摇头笑而不语,转而看向正在前面惊叫的小保安。小保安明显是吓得腿软了,又被强烈的求生欲驱使着,于是就在地上手脚并用地爬,脑袋直勾勾地挺着,像头受惊的鬣狗。
也怪丧尸本就行动迟缓,没几步距离就让那小保安爬了回来。生死之间,他早就挂不住脸上最后一点光彩,死命地抱住崔铁全的小腿哀求起来。
“救命,救命……我真不想死,咱、咱们回去吧……”
“就这胆量还好意思出来当‘随行人员’。”一旁看戏的彦辰继续吐槽道。
他们站在门口,门里的幸存者们显然不愿意给他们这些未知的陌生人开门。庞恪等人还逗留在他们门前,里面的人正一个劲儿地暗骂外面这些混蛋又往自己家门口招了丧尸。
上次离开灰裘已经过了一个月多,如今早已土崩瓦解的灰裘政权早已成了一滩烂泥。庞恪一行人离开后,许多野心家都想在这当土皇帝。结果自然是都很惨,一群野心勃勃的狼内斗起来,不光无辜的人遭殃,连他们自身都难逃一劫,最终被成群的尸潮淹没。
除了丧尸潮,弹尽粮绝的灰裘村民不得不派敢死队去距村十公里的粮仓里找存粮,可惜派出去四五支敢死队了,结果全都石沉大海,就连一个侥幸回来的都没有。
门后,一面容焦虑的妇女望着身边的丈夫,道:“说什么都不能开门。”
小儿子扔了手里戳蟋蟀玩用的木棍子,小跑着来到门口,发现父母、爷爷奶奶都围在门口,耳朵贴在门上听声,顿时就来了兴趣:“外面,外面来人了吗?”
“嘘!”父亲急得作势要抽他,“别出声,有‘怪物’。”
一家五口紧张兮兮地伏在门边,听着外面的响动。外头时不时有丧尸扑出来的声音,还有厮打和吼叫。母亲惶恐地捂住自己和孩子的嘴,父亲急忙搀扶着自己的爸妈回屋,生怕再出了什么岔子。
等到父亲从屋里出来,再次站在门口时,外头的声音消失了。
“怎么了?”父亲看着妻子,用低不可闻的声音加手势问道。
妻子摇了摇头。
灰裘村的房子全是瓦胚房,四周用两米多高的矮墙围着家院。平时要是有二级丧尸路过的话,都能看见那丧尸的脑壳顶,长得高的甚至能看见整个脑袋。
父亲示意妻子儿子噤声,随后小心翼翼地钻进了茅房,没一分钟重新出来,手里拿上了一把落灰的老猎枪。
“外面那群疯子被丧尸逼得走投无路,肯定会想办法破门进来。”他已经换上了子弹,示意妻女闪开,他自己则蹲守在门口严阵以待。
只是,外面不知何时已经没了响声。几分钟前外面那个男人凄厉的惨叫声仍回荡在耳边,妻子在旁耳语:“应该是被吃了吧。”
……
“啊!——”
最先是孩子的尖叫。父亲母亲刚打算怒目圆瞪地捂住儿子的嘴,顺着儿子的目光看去,却是一个人影飞似的从自家矮墙上翻了进来。
那身形以矫健的姿态落地,随即便一眼锁定了父亲手里的猎枪。电光火石间,他就已经跃至这杆猎枪旁,一手握住了枪杆,另一只手控制住父亲的两只手。
“都别激动。”来者不是别人,正是庞恪。
只见庞恪轻松撂倒这男人,随即一把将猎枪从墙上丢了出去:“老崔,接着!”
外头的崔铁全接住庞恪从里面扔出来的猎枪,明白发生了什么。不一会儿,这家人就被胁迫着打开了家门——不然庞恪会直接把这扇门劈碎。
一行人浩浩荡荡从外头钻进来,晴空背着刚才被吓昏过去的小保安,跟着在最后面。
“飞人,飞人!”那小男孩看起来才五六岁,留着个小寸头,兴奋地指着庞恪叫道。
一旁的夫妻俩却已经吓得软在了墙边。他们自然记得庞恪的模样,这个曾经带领他们风风火火收复周边地带的身影,想不到还能再次见到。
“别怕。我们没恶意。”郑棕邪说,然后又把崔铁全手里那杆猎枪还给了男人。
男人愣着接过枪,腿下仍颤颤巍巍的没缓过来。
他叫吴志,是灰裘村世世代代的老农民。除了偶尔跟着村里组织一块去山里打猎,他从没干过什么违法事。庞恪一行人进来后就大摇大摆地找凳子和沙发坐下,晴空警惕地注视着吴志手里的猎枪,仿佛只要他一提起枪就会直接冲上去给他一脚。
他的妻子长相恬静,一副低眉顺眼的模样,是个标准的农村家庭主妇。此时她正瑟瑟发抖地在无人的角落里护着孩子。家里还有两位老人,早在刚才听见外面丧尸声响的时候就被她送进了里屋。
虽然庞恪他们已经表明了自己并无恶意,一家人见到他们之中不少凶神恶煞的模样,还是跟见了唐僧一行人似的不敢贸然上前。
解释了来由,吴志丢了手里的猎枪,在庞恪他们展示过省基地通行证后,两眼放光地央求道:“真的吗?你们真的愿意带我们去省基地?”
得到崔铁全等人一致的点头同意后,男人立马招呼起妻子,夸张的欣喜的语气等不及道:“快收拾收拾,带着爸妈和孩子……噢!你们都没吃饭吧,留下来吃顿……”激动过度的他失去了语言组织能力,对着庞恪说着一大堆夹杂着感谢、哭诉和报答的话。其实他家里哪还有什么吃的,全家人脸上都凹陷了一块,看着最少两天弹尽粮绝。家里水都不剩多少,全给孩子喝了,弄得孩子脸上有些发肿,其他人则发干。
他只是太激动了。众人都从他们这一家几口身上看出了这些日子灰裘村的缩影。
临走前还是个小天堂,就在他们被张连赫抓走后,一切都崩溃了。
“飞人,飞人!”意识到来者真的没恶意,小孩子的天性就重新回来了,兴奋地指着庞恪说,“他刚才是从外面飞进来的!”
“别瞎指别人。”女人把孩子抱起来,朝庞恪露出歉意一笑。
孩子这么一说,那吴志也大起胆来,提起心中的疑惑便道:“先生……呃,老大?我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你们……我得跟你们说,你们身手不赖,但是这村子里有好些更厉害的怪物,比之前去周边收复村子时遇到的那些厉害多了!他们有的极其敏捷,跟你一样能一蹦三尺高,跑得骑车还快得多;有的长得跟一堵肉墙似的,浑身全是蛮力,随便来两只就能推翻围墙……咱们,咱们走的时候小心点儿为好,我那些兄弟原本个个身强力壮的,结果都想着冒险去省基地,车子一轰鸣,那些耳朵尖的家伙就全听见了,给前前后后堵死在车里……无一例外,全死了。”
他们可不好对付哇!吴志急切地说完这些,整个人面色仿佛比刚才更黯淡了些。郑棕邪从身后随身带着的装满干粮的包里拿出一些面包交给吴志。
听了他的描述,大家都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不正是二级速丧尸与二级力丧尸吗。
好像就在庞恪他们走后的第二天,前哨站在一群野心家夺权的过程中逐渐被忽视,北边还依傍着危险的竹林,原先庞恪拉起来的严格警戒线,也在那段时间里被忽视。结果就是一夜醒来,好些丧尸全涌进来了,跟走街串巷似的,把能看得见的活人全咬死了。
灰裘的人数因此锐减,再加上那些当权的为防有人想走——毕竟人都走了,他们就没得享福了——就合计着把所有车子一类的交通工具都收缴了,他们就算想冒险自己去省基地也去不成。
就这么,灰裘村成了个与外界没什么区别的危险地方。没人有本事组织人手抗击丧尸,那些二级丧尸本就不是省油的灯,本来挑战者一行人要是没了庞恪,也都不会轻松活到今天。于是就死的死伤的伤,加上后来断粮了,掌权的又强硬地组织敢死队,把一批又一批精壮劳力都送给了郊区粮仓里的丧尸。最后整个村子都没剩几个活人,吴志说很可能那群掌权的已经跑了,这么些天都没动静。
听完这些描述,灰裘原本的领导者们纷纷喟叹:“真是不幸。”
崔铁全率先舞着拳说:“你们都没考虑过反抗,推翻那帮王八蛋的统治?”
听得吴志嗤笑一声说:“哪有团结的可能,人永远都是自私的生物,尤其是在现在这世道。没危及自身,就不会有人出头,当轻举妄动的傻小子。”
“唉,以前我还总觉得你们是群刚成年的小孩,能领导这么多人吗……现在我算是明白了,老东西固然有经验,但干来干去都是为了自己的野心,人在慢慢变老的时候往往会看得越来越透,越来越社会化,也就越来越功利……”吴志说着,妻子不动声色地走过他身边咳嗽了半声,提醒他是不是废话说得太多了。
他也这才如梦初醒,不好意思地望着庞恪等人:“哈哈,抱歉抱歉,我老是跟人聊些有一搭没一搭的,别放在心上啊。那啥,咱啥时候去省基地?”
“不着急,跟我们去灰裘村里转转吧。你们一家子也都参与过收复计划,我还有印象。省基地也是个讲实力的地方,你们要是杀丧尸的好手,去了以后绝对会混得不赖,至少一家子吃喝不用再愁。”庞恪说着,便领着一家子走出了门。
两个老人行动不便,庞恪就没让他们跟着。吴志还以为他们要抛弃自己的爹妈,忙不迭地一个劲儿求情,干求着鼻涕眼泪就全下来了,倒是个真孝子。
“放心,临走的时候都会带上。”听了彦辰的话,吴志才有点放下心来,领着妻儿跟在后面走。虽说是这样,他这一路也走得提心吊胆,他怕遇上那些二级丧尸。
接灰裘这个委托的目的并非怀旧,救人只是条支线任务。毕竟就算他们干脆一个人都不带回去,也没人敢说什么。比起良心活,更重要的是去那个叫“海浪”的组织——那埋葬了台风的地方,当时走得急,还没来得及找找线索。
要是能把那地方的监控录像拿到,说不定就能看出张连赫那帮家伙当时在盘算什么计谋,因为张连赫的行动很有可能也是得到了上级的指示,说不定从这儿就能顺藤摸瓜,找到中央对他们这些挑战者的真实态度,以及聂胡莹跟政腐合作的程度。
提起中央,都一个月过去了,对于任猎飞夺权的事情都还没点儿表示,就连省台收音机都听不到任何关于这个的消息。挑战者们不清楚中央的态度,也就时刻不敢搞大动作,现在哪怕得到一点儿线索都是好的。
现在挑战者们连中央对“四个游戏”的认知程度都不清楚。万一,中央得到了消灭挑战者即可结束末日的确凿消息,恐怕所有人都将在劫难逃,因此必须得提前做些规划。若是他们确定了,也就活不成了,然而只有挑战者本身知道消息,必须想办法让某些一直在叛变挑战者的家伙注意点儿,实在不行就杀了灭口,要是聂胡莹说得实在太多的话。
另外,除了看监控录像,郑棕邪还对那救了他们命的致命毒药“CL18”感兴趣。这种挥发性极强的毒药的研究报告被雪藏了,如今要是能批量生产,说不准也能成为一种对抗丧尸的武器。
末尸207
【末日丧尸游:鬼影】
吴志跟在所有人身后,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这一幕。
地上全是速丧尸和力丧尸的尸体。最后一只力丧尸扑了过来,妄图用它那半吨多重的身体压倒庞恪。
“嘭——”
一眨眼的功夫,这大块头被庞恪扛了起来,紧接着从众人身旁倒飞出去,撞在一棵粗壮的树上,把那树撞了个拦腰斩断,力道都没停下,最后在地上旋转着划了好长一段,地上净是些黏糊糊的稠血,死得不能再死。
没见过这副场景的不仅吴志一人,聂兰,还有刚醒来的小保安,全都被庞恪这彪悍的武力值惊得长大了下巴。三人各有所思,吴志彻底放下了心,省基地的人要是都这么个战力,去了绝对能保他一家五口的性命安全;聂兰脸上更多的是震惊,至于那小保安,怕是在场众人里最忐忑的了。
他看向刚跟丧尸搏斗归来的庞恪,忍不住捏着嗓子慌道:“你别过来,万一你不小心让丧尸刮着了怎么办!要是尸变了,我……我们可不是你对手!”
庞恪没心情跟他嚼舌根,朝晴空做了个动作。
小保安脸上还写着惊恐,随后后颈传来一阵剧痛,整个人顿时又失去了知觉。
晴空一脸埋怨地重新背起这个废物,提议道:“老大,为什么不把这废物直接丢这儿,反正是个人渣,死就死了。”
庞恪却一脸神秘,诡笑道:“留着,还有用。”
解决了这里的大批丧尸,又挨家挨户搜罗了好几遍,最后凑出来的人数不过十五人。除了吴志一家五口,另外十个人基本都是孑然一身,而且全是老人小孩,显然是因为没什么利用价值而逃过了几次组织敢死队的名单。
“果然还是连二十个人都凑不够么?”彦辰苦笑着,倒不是因为完不成任务,而是感慨好端端的村子,原先都有点儿欣欣向荣的走势了,一个月不见,又恢复了地狱般的光景,甚至更糟,像片没人耕耘的荒田上长满了杂草。
众人一合计,这些长期不吃不喝的人恐怕挺不过太久,他们带的干粮本身也不多,就都打算先把人送回省基地再说。
这种时候就体现了提前计划的重要性了,崔铁全一拍大腿:“忘了多开几辆车出来,这种时候,还得麻烦地一趟趟往回送。”
送一趟要一段路,武器又带得不多,危险性是必然有的。
“行吧,你们自己商量,出两个人开车送人,大不了跑个两趟。”庞恪摆摆手,又把彦辰拉到身边,“彦辰你就别去了,陪我到那别墅里看看台风。”
最后众人合计决定,由圣仔罗和晴空分别开着两辆车回去。晴空走的时候一脸不舍,其实他也想去看台风,不过最后还是服从了调剂,毕竟除了彦辰外,他是这里车技最好的人。
车子浩浩荡荡地开走了,吴志一家被分在了第二批。他们看着绝尘而去的两辆车,那是通往希望的路。
“剩下的,走吧,去看看之前开过的煤车还能不能用。”
之所以直接让他们把车开走,是因为早在刚进灰裘村口的时候,众人就注意到那几辆之前开过的煤车。望着那几辆早就掉漆的老车,几人的思绪仿佛又回到那个惊险的夜晚。
三辆煤车排靠着,当时还有四辆来着,半路上让力丧尸给打坏了门,报废在路中央。说不定他们现在再去还能看见呢。
晕菜的小保安被随地丢下,其他人则像上次一样,没做什么周密计划就动身去了。
之前人数更多,熊斩拓、程雷链、令采芸他们还都在,如今物是人非。
庞恪、彦辰同坐一辆车,这是毋庸置疑的;崔铁全在聂兰和郑棕邪之间作了选择——没得选,聂兰不会开车,只能委屈郑棕邪一个人了。
“你那车技,聂兰跟你还不如跟我安全呢。”郑棕邪看出来崔铁全这小子的意图,漫不经心地打趣道,结果自然是招来崔铁全无声的抗议。
上路了。
还是熟悉的路,人少了一半,但彼此的心仿佛更加紧了。是一起经历的事变多了?
“崔铁全这小子,别看他那铁汉子的长相,其实心肠真是很软呢。”郑棕邪自言自语间,一踩油门超过崔铁全那辆车,掠过车窗的时候,看见聂兰低着头坐在副驾驶。崔铁全也没认真看路,都不知道压压油门,嘴里好像在向聂兰说些什么。
郑棕邪猛按了老长的喇叭,那崔铁全才如梦初醒般降了降速让他过去。
去别墅的路很顺利,进到别墅查看监控的过程也很顺利。那座别墅似乎并没有他们第一次造访时那般恐怖,大概是白天的缘故。
只是,监控录像似乎被什么人提前动过了,里面的某段被刻意剪掉,大概是张连赫早就意识到计划可能败露,提前做了不留把柄的准备。
CL18的实验报告单,也被什么人给全毁了。他们敢肯定,后来肯定又有人回来过这。
总之一无所获,众人皆有些失望。不过好歹还能再看看台风,也算不虚此行。
台风被葬在冰天雪地里。如今冰雪消融,因为当时雪很厚,所以挖进土层的坑不深,现在尸臭味顺着泥土爬了出来。
“这儿埋着我们曾经的兄弟,”崔铁全向聂兰解释,“他是个了不起的人。要不是他替我们挡了枪子儿,那天所有人都得栽这儿。”
彦辰是个性情中人,他抹了把眼泪,庞恪弯着腰把他整个人纳入怀中。怀里,彦辰哽咽道:“幸亏没让晴空来,他们关系太好了,他不得哭得比我还熊。”
氛围推到这儿了,就连郑棕邪,这个理性至极的心肠如铁石般硬的、极少表露情绪的人,都微微感伤。
他正沉浸在悲伤缅怀的氛围里,突然好像眼前有什么人影闪过,那埋着台风尸骨的小土堆旁,赫然立着一个娇瘦的身形。
那身形辨不清是实是虚,给他的感觉熟悉而又陌生,像人却又像鬼——又或者都不像,也许又是错觉发作了。
那人影,虽只是背影,但……
却好像从后脑上长出了精致的五官似的,直直地勾着郑棕邪的魂。那不是别人的五官,那副面孔玲珑而精致,像是世间一切美好品格的结合,他不可能忘记这张脸。
一定是思念成疾,这种时候都能产生幻觉……对,一定只是幻觉罢了,米茴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但他还是主动冲了上去,喉咙里已经准备好喊出她的名字。那个朝思暮想的名字,米茴,米茴!是你来了,你来了吗?!
就在他冲出去没几步,只是眨眼之间,那身影就“呲溜”一下没了。刚才那一瞬仿佛真就永远定格住了,下次再续也许是在梦里。
“米……”那个名字只说出一半。
“棕邪?老大?发生什么了?”彦辰在后面一脸疑惑,“你们怎么都忽然跑过去了?”
崔铁全也附和。
这时,郑棕邪才定睛一看,原来庞恪也立定在他旁边,看上去脸上同他一样焦急。
老大,你也看见了?
郑棕邪非常想这么问,然而理性还是让他克制住了。他心里清楚,庞恪一直怀疑米茴和潘亦幽有问题,总觉得他们之中很可能会有规则者。
“刚才有个人影。棕邪,告诉我,你也看见了吧?”
“我……”
“那人是米茴吧,你若是看见了,就不可能判断不出。那个家伙,身上一定有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不!”郑棕邪突然提高了音量,殊不知这只是欲盖弥彰,“我只是思念台风,幻想看到了他的影子。唉,或许是这段日子经营桌游店太累了,总是出现幻觉。该好好休息啦。”
庞恪还想追问什么,他心里一直觉得米茴有蹊跷。“生命款待”伊始,米茴那双恐怖的紫眼睛,夜魔般的命令式口吻,令庞恪留下深刻印象,以至于后来潘亦幽离队,他都觉得跟米茴脱不开干系。
她不是个一般的女人。或者说,她根本就不算是人。她身上沾染了鬼气,死人气。他庞恪的确不信牛鬼蛇神,但她所表露出的能力和性情实在太诡异了。莫非,她也获得了规则者的特殊加成?
冥冥之中,总感觉真相就在手边,却还差了些足以证明这一切的论据。
本打算把郑棕邪拉去逼问,结果崔铁全又在旁接话道:“我跟聂兰都没看到什么人影呀。老大,你们会不会是太累了?”
彦辰也没看明白怎么回事,但还是本能地来到庞恪身边,拍了拍他的臂膀。
这一下,又让庞恪对刚才看到的“东西”产生质疑。
真的是幻觉吗?
郑棕邪来到台风尸骨旁,看着空荡荡的四周。若那不是幻影,又如何在眨眼之间消失不见?但是,庞恪却也能看见。
难道是米茴想我了?她,她难道,真的像庞恪认为的一样,利用了某种非自然手段,想来见我一面?
思考间,郑棕邪掐断了这些想法,他觉得自己现在就是个没用的恋爱脑。
等等,那是什么?
土堆上静静躺着一张皱巴巴的东西,看着像羊皮纸。郑棕邪把那东西小心翼翼地捡起来,这纸脆得好似一阵风就能吹散。纸上零零落落写着些字迹,他没看清,但直觉告诉他这一定是米茴留给自己的话。
庞恪等人都回到车上准备返航,郑棕邪弯腰捡起个什么东西,他们也没看见。
于是他把那羊皮纸小心谨慎地收好,然后就回到了自己的车上,众人开始返程。
【末日丧尸游:诡死恐慌】
返程路上,郑棕邪心不在焉地走在最后。他前面就是庞恪那辆车,这令他有些心虚。他不敢马上打开那羊皮纸,生怕这举动让庞恪注意到。别看庞恪平时性格大条条的,直觉告诉郑棕邪,那一定是个心思极其细密、富有洞察力的人。要是他选择站在米茴的对立面……
就难办了。
兄弟和爱人,他一定会选择爱人。这毋庸置疑。
眼下最重要的事情就是不被庞恪怀疑。要让他相信,不管世间是否真的有科学以外的东西——除了规则者——总之一切超自然力量,都与米茴无关。
对,米茴是无辜的。她数次被牵连,兴许只是幕后黑手需要她这座挡箭牌呢……
“郑棕邪。”
他猛地一抬头,看见庞恪坐在后座上,脸朝自己,做着夸张的口语,好像在叫自己的名字。
他想假装看不清,就这么蒙混过关算了。反正车与车之间是有距离的,没看清这个理由绝对说得过去……
不,这只是在延续必然的冲突。庞恪早就怀疑米茴了,今天这件事就是促成庞恪调查这一切的契机。
那么,你会阻止他吗?
郑棕邪,你真的要阻止他吗?
难道你就不好奇米茴的真实情况?
她,早就不是你心里想的那个纯真无害的女孩子了。你早就觉察到了不对劲,甚至跟庞恪一样早。可你还是选择拖到了现在……
拜托,以你引以为傲的直觉和洞察力,早就该发现点儿什么了!对,很对……米茴是个诡异的人,她害怕色彩鲜艳的东西;她总是时而出现时而消失;她和潘亦幽那个家伙一直有隐秘的关系,并且庞恪提起她的时候总是如临大敌……最重要的是,自从认识她以来,你感觉自己的心理状况变得越发奇怪,整个人变得比原来更神经质,更容易在一些涉及杀戮的词汇或场景中失去记忆。
那天,你抱着忘了金灿还是金辉的胳膊,啃得满嘴都是碎肉和血!
可你忘了,你只记得自己醒来的时候满嘴血腥,喉咙被什么东西塞得太满,胃里一阵翻涌,生物本能促使你连忙去吐。
还有,杀死猎兽的那次,郑棕邪,那是真正的你吗?你杀红了眼的样子简直像头挣脱了束缚的猛兽。
对了,还有最近的一次。
彦辰莫名其妙在家里失踪,最后被庞恪在竹林里找到并带了回来。而你,恰好晕倒在庭院里。每次你醒来,对刚才发生过的事什么都记不得的时候,总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这些事情串在一起,你不觉得它们之间存在某种千丝万缕的关联么?
“我……我想她了。米茴,她在梦里等我呢。”
郑棕邪喃喃道,没注意脚下油门松着,前面两辆车已然开出老远。
“好吧。”他自言自语间,语气逐渐坚定,像是从迷茫之中下定了某种决心,“也许你不曾是我们的伙伴,但你永远是我郑棕邪唯一爱着的人。”
无论如何,你有不愿示人的一面,而那是你的秘密。我不希望有人打搅你的秘密。
终于,看不见前面的车了。郑棕邪终于从怀里取出了那张羊皮纸。
纸上苍白的字迹,他不得不凑得很近才能看见。
“危险,身边。”
……
末尸208
自从那别墅回来,庞恪的脸色就一直青一阵白一阵。
平时跟彦辰在一块都会说很多话,可是今天返程的时候,彦辰在开车,庞恪就一个人静静地坐在后座。
“没事吧老大,你脸色差了好多。”回来的路上,彦辰不止一次关切地看向后座的庞恪,对方只一脸呆滞地低着头,要么就背过身跟后面的郑棕邪比划什么。
“没事儿。”庞恪答得嗡声很重。
回来以后没多久,庞恪就说自己有点不舒服,觉得身体变轻了,就想先轻飘飘地睡一觉,还借了吴志家的床。
此时此刻,庞恪躺在床上,呼呼大睡,脸上没了往日的神采,有些颓丧。
他翻了一个又一个身,看那表情,这梦做得他并不舒服。
回灰裘的时候庞恪就觉得身体不对劲了。事实上不是身体问题,而是感觉有什么东西一直萦绕在自己的脑海里,像是要侵吞自己的魂魄般,把自己弄得十分压抑。
他想过那很可能是米茴,她要阻止自己挖掘真相。
但米茴也许不会想到,庞恪偏偏是个硬气的家伙,你不让他干,他就更得豁出命去拼。
彦辰在庞恪身旁,十分担忧地对所有人说:“不对劲。老大现在非常不对劲。”
“怎么不对劲了,你快说啊。”崔铁全连忙问。他其实也感受到了庞恪从回来的时候,整个人的情绪一反常态的低落。
“老大的表情很痛苦,他脸上写满了我见所未见的疲惫。我敢笃定,这不会是老大该有的状态。”彦辰焦急道。
郑棕邪打量起庞恪的表情,虽然心里也疑惑,但嘴上还是打了个浑话:“没准儿只是累了,又或者想起台风的死,伤心难过了。”
“老大没那么感性。即便伤感,他也不会让这些感情影响自己的判断,更不会像你说的那样过分沉沦其中。”
彦辰还是坚信,庞恪应该是被那所谓“看到的黑影”弄得心神不宁。
庞恪躺着吴志家中休息,睡在吴志父母的那个房间。那一家五口全都急切地盼着车来接他们。见庞恪一回来就睡,吴志没吭声,打算悄悄把父母搀去别的屋。
就在这时,吴志的父亲突然开口了。他指着庞恪,神色愕然地把手里的拐杖往地下杵了又杵,脸上的老褶牵动着他那起翘的脸尖,紧张道:“他,他是不是糟了魔了。”
“爸你瞎说什么,别吵着人家大哥睡觉……”
吴志正想拽着父亲走,生怕这些人被父亲说得恼火了,不带他们走了怎么办?
“他这就是着了魔了。一个人睡着之后的脸色最能反映心里的魔鬼,既然一切都是突然开始的,说明是突如其来的着魔。那鬼,应当还在四周注视着我们。”
老伴也急忙过来,跟着吴志一块儿合力把他拉走。
崔铁全却像想到了什么似的,突然说:“老人家,先等等。您是做什么职业的?”
老人捋了捋胡子,表情里掩盖不住焦虑。他心里恐怕已有定数,而面对崔铁全的发问,他知道既然对方问了就是相信这一切。
“道士。方圆百里的村子,谁家撞了邪,全来找我驱邪杀鬼。”
此话一出,郑棕邪也警觉地抬起了眼。
很多小村子都会有个神神秘秘的角色,谁家要是出了点儿理解不通的邪乎事儿,基本都愿意请这种人出马瞧瞧。可“道士”这种大多出现在小说里的职业,眼前这老头竟然直接大言不惭地承认了自己是?
“鬼……老人家,这世上当真有鬼?”晴空看那老人没理由骗他们,就跟着一块儿紧张起来。
“从古至今,不论东方的方术秘法、阴阳道术,还是西方的灵学、神秘学,鬼魂的概念从未被人否认过,它是个全球普及的东西,不仅令所有人恐惧,也令人们无不感到好奇。即便科学发展至今,攻破了无数领域,也始终无法直接证明鬼不存在。”
鬼,也是超自然力量的代表,喜怒无常的它们有时会比神明更容易令人敬畏。
如果这世上真的有鬼,那么规则者,该不会也是……
众人顿时浮想联翩。
“老先生。”郑棕邪突然抓住老人瘦骨嶙峋的手,问题一个接一个地脱口而出:“鬼一定是死去的人吗,会不会上活人的身?还有,人死后都会变成鬼吗,变成鬼以后,还会不会保留生前的记忆?……”
说真的,自从规则者出现后,挑战者们心里所能承受的限度就一再降低。如今哪怕有个人坚称世上有鬼,他们都不会去反驳。规则者都出现了,鬼算什么?鬼能比规则者可怕?
什么超自然力量没见过,鬼魂好歹还是听说过的说法,就更加不会有人质疑。聂兰看着大家接受度这么高,顿时怀疑自己是不是穿越了。那老人家说见过鬼啊,这么离谱的事情,居然没人出来反驳吗?
老人家或许也是第一次见到一批接受度这么高的人,有些讶异。毕竟跟自己生活了这么些年的老伴和儿子,一直以来都将信将疑。
“老人家,您说您是道士?”崔铁全忽的想起什么,心里开始快速打鼓。
潘亦幽,他也是个道士。
他亲口说过的。
“如假包换的道士。不过我得说,我从来没见过你朋友身上这个这么迫切的鬼,像是那种被关在冷窟里几百年以后爬出来的、浑身散发怨念的恶的集合体。”
“原来如此……”郑棕邪扶着脑袋,插话道,“您还没回答我,刚才我问的那几个问题。”
“嗯……”
老人家没急着回答,而是黑着脸看向睡得极度不安的庞恪。
“我们还是先想想该怎么让那厉鬼退散,会比较好。”
老人说罢,径直走到庞恪身旁。
“你看他,嘴唇已经爬上了些黑污,说明这鬼来得迫切。”
彦辰在旁仔细听着老道士说的每一个字,最后实在忍不住了,打断道:“也就是说!老大这是被鬼上了身了?”
“……恐怕是的。而且,估计连我也束手无策。我吴某见过太多鬼魂,冤死的,替死的,暴死的……它们身上各种各样的爱恨情仇,无论多刁钻,总归还有办法,总归不至于真把人往绝路上逼……”老人家顿了顿,猛地咳嗽了几声,后面的话他噎着说不出来,彦辰急得原地干着急:“老人家,怎么才能救老大?您,您一定得救救他啊。他刚才还好好的,就回来一趟,车上不超过一个小时路程,就成了这样。他,他不会有生命危险的,对不对?”
病到急处,众人甚至忘了问这鬼可能是什么来历。直到郑棕邪最先冷静下来,毕竟他也不希望庞恪死,更重要的是他也好奇米茴究竟是什么来历,她身上的神秘色彩从何而来。于是他问道:“老先生,庞老大身上这鬼,是怎么来的?”
老人一个劲儿地摇头,重复着:“我也不知道。我怎么会知道……”像也着了魔似的。
“老人家,到底怎么救他啊。我、我们给您和您家人安排最好的去处,等到了省基地,我们能保你们衣食无忧的度过末世。只要您能救好他,老人家,我求你给支个招吧。”
彦辰没辙了,以往擅长动用暴力解决问题的他,第一次为了庞恪束手无策。他只能苦苦哀求,就差下跪了。他确信哪怕对方要自己跪下,自己也会毫不犹豫。为了庞恪,他必须豁出一切。
“也许是这鬼早先数年间长期蜷缩在某个地方,执念未化。毕竟连积满了恨的躯壳都需要爆发,作为躯壳操纵者的灵魂更是亟需发泄。”
老人又接着摇头,这鬼的凶猛性,至少积累了数百年怨气,恐怕它已留恋人间数百年未曾投胎,今天一定是某件事情扣动了它心里的什么开关,才让它如发泄般拼了命地要杀死庞恪。
“这鬼很特殊。我没办法强行正面压制如此厉鬼,再来多少同行都不行,哪怕是道行最深的老师傅。按理来说,硬的不行只能来软的,可这鬼完全不留手,我甚至从它的眼神里看不出需求与渴望。”老人家掰开庞恪的眼皮,观察着庞恪那已然有些发灰的眼白,叹了口气,“它不是为了喝血,也不想附身,不为心愿,单纯是铁了心的就想让他死。完全、任何一点儿谈判的余地都没有。而且按理说要是让一般厉鬼上了身,不至于让他从原先那么个生龙活虎的小伙子,变成现在这副虚弱的模样——在不到几小时的时间里。那鬼,已经超出了现有的认识,你说那是冥王亲自来收人,我都信。”
老人洋洋洒洒说着,话里话外都在告诉众人,庞恪在劫难逃了。
可是,这一切发生得实在是太快了。
快到有的人都还一头雾水。
彦辰无助地坐在庞恪身边,就这么静静地打量着他。没有声嘶力竭,是他最后一丝理智在克制:老大已经睡得不舒服了,我不希望再打搅他。
他现在只能自我催眠,把这老道士的话全当成放屁,才能让他心里好受些。
就是嘛,这世上怎么可能有鬼。老大他,他真的只是困了点儿,只是这段时间休息不好。这有什么的?谁能永远精气神旺旺的,那不是人,是仙。
老大没问题。老大能有什么问题?谁不知道他身体多健康,刚还杀了好几只二级丧尸来着。
他怎么会就这么躺在这儿等死了呢?
众人全都焦急地围在庞恪周边,大家当然不希望庞恪就此陨落,他可是所有人中的领头羊,是战斗力的巅峰,是挑战者之中最强的存在。他若是死了,往后的日子可怎么办?
多少难关都是庞恪凭一己之力拖着所有人上的岸?
甚至,还是死在这么个不明不白的地方,连死因都弄不清楚。
众人纷纷流下眼泪,好像庞恪真的马上就要离开他们。人们把庞恪这张床围得水泄不通,就连吴志都上来象征性地抹了把鼻子。
包围圈外,只剩聂兰和郑棕邪二人。
聂兰才认识庞恪,虽说对方对自己不赖,但也仅一天,还没培养起多少感情;至于郑棕邪,他现在脑子乱呼呼的,心里好像被什么东西堆满,弄得烦躁躁的不能思考,就连聂兰都看出来他的怪处。
“你也不舒服吗?”
聂兰轻声询问郑棕邪,结果发现对方一脸茫然,好像没听见她说的话。
“喝杯水吧?”她在郑棕邪耳边轻说。
“不……不用……”郑棕邪此刻却是一副要吐出来的神色,整个人眼球开始明显往外凸,吓得聂兰定在原地。
怪事一桩接一桩,而且全都是突如其来。
其他人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庞恪身上,谁都没注意郑棕邪已经开始有些抽搐了。一切的一切仿佛回到了灰裘的那个恐怖夜晚。那夜,崔铁全发疯了被庞恪按住,紧接着郑棕邪就拿起一条血肉模糊的胳膊啃了起来。
毫无征兆,无法避免。
古怪的事随着游戏的深入,逐渐变得如潮水般一发不可收拾。
……
“怎么回事!恶鬼!”米茴抓住潘亦幽的脖颈,作势要直接掐死他,“你把郑棕邪怎么了?”
“撒开。”潘亦幽随便一撇,米茴的利爪就这么被轻松挡开。
她怒道:“我可没对你的那位做过什么恶事。而你,恶鬼,三番五次地想要了郑棕邪的命!我今天不杀了你,我决不罢休!”
“等等,你不觉得事情有点儿奇怪?”
潘亦幽一个闪身,再度躲开扑来的米茴,两人之间的实力本就不在一个层次,米茴的攻击哪怕落在他身上,也无法对他的灵魂造成什么实质伤害,顶多就是身体上的皮开肉绽,他不在乎。
“你想说什么?”米茴瞪着他。
“也许棕邪身上现在那只蛰伏起来蚕食心智的家伙,本就与我们两个无关。之前郑棕邪在竹林里‘意外梦游’的那晚亦然。一直以来都是棕邪身上这个东西在作祟。那邪秽躲藏在棕邪的思想之中,对棕邪本人仅有偶发的精神侵害,但它却能以棕邪作为载体,做到些对其他人有害的事儿。彦辰已经着了一次道,要是再放任不管,不仅身边人会有危险,郑棕邪本人也会被一次次的精神折磨搞垮。所以我们现在必须联手。”
潘亦幽不咸不淡地说。
米茴明白对方是个老狐狸,但这次确实没理由不合作:“暂且信你一次。你可得拼尽全力,别让你看好的家伙就这么死了。”
“……别说风凉话了,你帮棕邪,我帮庞恪。赶紧。”潘亦幽的眼神凌厉无比,这话说完,他整个人就影儿都没留地消失了。
……
“从古至今,从没人能有这个毅力与鬼魂抗争。鬼若是真铁心要人死,除非能直接用特殊手段杀死它,否则人是一点办法也没有的……”
老人还在絮叨、无奈、慨叹。古往今来,被鬼招身的可怜鬼不少见,其中不乏有极阳之士:见惯杀戮的士兵军官,壮硕如牛的工人农民,武学精湛的武者,神采奕奕的运动员……
凡是沾了鬼,一天之内高烧不退,不出三天身子瘦一圈,第七天的时候已经虚弱地比普通人还要瘦,四肢细化,骨头绽出,精神死灰,嘴唇发乌。
能撑到第十天的,那都是凤毛麟角。
那是因为鬼魂抢占了身体,把原有的灵魂排挤了出去。这恶贯满盈的鬼魂接管了身体的控制权后,便会将整具身体糟践地不成样子。一点一点,以极快的速度蚕食一具健康的身体,正是它们最擅长的。
至于自己的灵魂能成功与鬼魂抗争,夺得身体掌控权的人:古往今来,未曾有过记载。
久而久之,人们把“鬼”与“神”并称,这才有了“敬鬼神”的说法。人们也都接受了“鬼大于人”的铁律,毕竟鬼与神同级,人能反抗神吗,显然不能。
“真的没办法了?”彦辰问。
“没用的。你们赶紧跟他告别吧,说不定他还能在弥留之际,带着这些话下去,当个念想,做个善良的鬼。”道士说完,不忍心看到离别一幕,自己一个人去到隔壁屋里坐着去了。
老道士的话在众人耳旁,为庞恪宣判了死刑。彦辰本能地想要破口大骂回去,却发现一堆话从心底里涌了上来,特别特别想现在说给庞恪听。
他还是信了那老道士的话……
万一,这真是最后跟老大聊天的机会呢?
老大,老大你难受吗?
老大你睁开眼看看我,我是彦辰呀。
你听不到吗,我在心里跟你讲悄悄话呢。
老大……
“老大,我,我……我还有重要的话想跟你说呢……”
门外,郑棕邪捂着头,一脸痛苦,却不是来自同伴间生离死别的氛围。
只能勉强撑住身体站起来,眼前不知从何时起变得天旋地转。视觉里的诡异光影让他无法思考,错乱的心智令他分不清自己现在是谁。
忽然,他感觉自己刚才一直在强忍着的什么东西断了,紧接着两股暖流就从鼻孔一左一右喷了出来,接着是双耳、双眼,最后从喉咙里喷出长长的一条,红色的。他还没问到血腥气,但他知道那就是血,于是连忙抓起手边的一卷卫生纸就往茅房里跑。
聂兰好像看见了郑棕邪这副七窍流血的样子,忍不住叫了一声。
也正是郑棕邪喷血的这个瞬间,庞恪整个人忽然坐起身,脑门上冒着全是汗,却是睁开了双眼。
“该死的东西,竟然还想玩阴的害老子!”醒来的第一句话,庞恪破口大骂。
庞恪的眼里重新充盈起神采,整个人的颓丧也在这时一扫而光,惊得隔壁那老道士手里拐杖没拿稳,“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只见方才脸色极差的庞恪,此时安然无恙地踩着拖鞋走下了床,整个人跟最初离开灰裘的时候一样精神。这称得上“翻天覆地”的改变,似乎只发生在眨眼间。
以至于哪怕一直守在旁边的彦辰,都没能反应过来。
庞恪灵活地直起了腰板,看着大家都围着自己,也不害羞,放肆地敲了个二郎腿说:“怎么,老大我这么容易死?”
怎么会?老道士看懵了。
别说那种等级的鬼了,就是普通的怨鬼,栖在人身上都不可能凭意志扛过去,最终都会被蚕食殆尽。如今这只鬼已经是他生平见过最强劲的了,结果居然被……
被这个男人的毅力硬扛过去了吗?他没有被夺舍,他的灵魂还是顽强地夺回了身体的支配权?
这这这,这不可能的啊!
“老人家,我很好。那鬼确实不一般,不过暂时还不是我庞恪的对手,”庞恪意气风发,仿佛真的只是美美地睡了一觉,醒了以后格外精神,“另外,我还得庆幸中招的是我自己。”
难道是刚才看错了?
老道士推了推眼镜,心想不应该啊,再怎么老花眼,也不可能连这都看错的。刚才那明明是厉鬼上身了,明显得很。唯一的解释就是那鬼又不打算纠缠了,放过了这小伙子。
然而,被鬼纠缠到一半又放过,这种事儿同样闻所未闻。明明刚才还恨得要死,一副不听谈判、只想杀人的绝情厉鬼形象,突然怎么就连个影儿都看不见了?
“老大!”
彦辰直勾勾地盯着他,急得整个人都快跳起来了。刚才经历的一切是真实的吗,如此大起大落,彦辰觉得自己已经快喘不过来气了。
“我没事儿。”庞恪龇牙一笑,突然想到什么,便把耳朵凑在彦辰的嘴角旁:“倒是你小子,刚才想说什么‘重要的话’?没事儿,老大现在死不了了,你就说说呗。”
“我……我,没,没什么。”
“怎么会没什么啊。”庞恪一手搭在彦辰肩头,从他脸上看到了满意的羞涩感后,便大笑着离开了屋子,推门来到院子里呼吸新鲜空气。
“这世上,原来真的有鬼。”庞恪呢喃着,在众人看不到的地方,只有他清楚刚才到底经历了些什么。要是他没能坚定执念同那入侵灵魂的家伙殊死抵抗,也许,真就醒不过来了。
庞恪大概是弄懂了鬼摧毁灵魂和身体的原理。“鬼”哪怕只作为一个概念,都足以令人谈之色变。它们能激发人们内心深处的恐惧,人人都有恐惧的事物。而人的恐惧一旦被鬼魂充分激发,没人愿意活。
刚才与那猛鬼在意识中搏斗,是他最深感无力的时刻。它们是这世上最会诱发恐惧的东西,亦是引领死亡的代名词,要不是自己意念过分坚挺,也许,将真如那老道士所说,死在这儿不明不白。
只是,庞恪总感觉自己跟别人有某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本质差异。也许也是老天在冥冥之中帮助自己?
他总觉得,这一切都是某种阻力,在阻拦自己向游戏的真相探索。
可惜越是这样,他就越要知道更多。
见庞恪这么快就没事儿了,大家纷纷松了口气。有的已经开始回过神来找那道士的麻烦,毕竟都怪他,大家才担心成这样。崔铁全这才想起聂兰刚才还喊了一声,急忙过去询问。
得知郑棕邪突然七窍流血的事情,大家才反应过来:郑棕邪他人呢?
崔铁全说要到附近找找,庞恪却望着茅房半掩着的大门,拦住了要四散寻人的众人,说:“任他去吧,棕邪这家伙经常这样,怪怪的。”
“万一自己跑出去,遭了丧尸怎么办?”崔铁全说。
“没准儿只是在上厕所。”
庞恪说着,先招呼别人回屋坐等,自己则从茅房外面敲了敲门。他知道郑棕邪一定是溜了进来。
“呼……呼……”
刚才突如其来的撕裂感痛得郑棕邪差点失去了意识。他什么都不能想了,他觉得自己的某根神经一定是断了,脑里竟有种碎裂般的对抗感。
除了扶着墙原地喘粗气,郑棕邪感觉自己现在什么都做不了。
喷血前,你在想些什么?
你那时就已经很不舒服了吧?是不是好像失去了自己的想法,变得像只任人摆布的傀儡?
还记得你刚才在干什么吗?
你在冷冷地注视着庞恪的卧榻,注视着那个正被你折磨得满脸扭曲、精神崩溃的可怜虫。你看着他就那么痛苦地咬着嘴唇,神经紧紧地绷着,自不量力地与鬼角力。
你是不是很兴奋?
“棕邪?”
门根本没关,庞恪从外面一推就进来了。
一进门,郑棕邪满脸憋得通红跪倒在墙角,脑袋怼在墙上。一时间,庞恪从角落里看出郑棕邪的侧脸,那脸上写满了屈辱与不甘,同时又好像有什么东西在与这些情绪抗争。甚至没给庞恪思考的时间,郑棕邪突然用脑袋狠狠地撞向墙壁,撞到第三下才被庞恪冲过去控制住。
血花从额头绽放开来,一切只一瞬工夫。待到庞恪背着郑棕邪出来时,郑棕邪脑门上的血已经在往地上淌了。
……
末尸209
【末日丧尸游:人与鬼】
鬼,源自人群,依存人心而活。
西方死灵,东方厉鬼。不同的文化会影响不同的视界。
庞恪问那老道,这世上为何会有鬼。
老道没直接给出答复,而是悠悠然地捋了捋胡须,即便两日没吃没喝,他依旧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看着竟真有些神性。
片刻,他才犹豫着扫视了一圈众人:“坦白说,就算是师傅,也没办法给你清楚的解释。为何会有鬼,这问题就像世上为何会诞出生命一样。我只能告诉你,有人的地方就有心魔,一群人的心魔就会织出恐惧文化。这正是一切的来源。”
“文化……”
庞恪看着昏迷不醒的郑棕邪,又想到自己刚才的惊险经历,只觉一切恍然。既然这东西受文化影响,说明一切都是唯心主义的祸端。如果能用科学手段给深信这种文化的人祛魅,是否世间就不再有鬼魂了?
老道两眼十分有神,紧盯着庞恪的眼睛,似是一下子看穿了对方的心思,叹道:“科学固然能改变文化,但却改变不了人性之中的恶意。有恶意,就做不到问心无愧,于是带来心魔,这都是无法根除的。文化,不过是把每个人心中看到的‘鬼’的形象作出了统一标准罢了。”
“这……老先生,我能问几个事儿吗?”庞恪相信这老人的话,因为这些与他自己心中的推理相差无几。既然这世上真的存在鬼魂,那也就是说,规则者很可能也是个死去的怨鬼在作祟。它一定是成为了自己这些人的心魔,只是一直以来都被忽略了。
“我刚才,难道只是在与心魔较量?”
老先生听了庞恪的话,也猜到他会这么问。
庞恪把刚才在缅怀台风时候看见的、发生的事情全都告诉了他。
对方却摇了摇头,随即看向一睡不醒的郑棕邪,那脑门上的伤口仍在溢血,三层纱布都裹不住。他大概已经猜到了郑棕邪身上发生的事,只是一时半会儿还难解释。
“虽然你们遭了鬼,好在还有值得庆幸的事。你们是有功德的,所以有东西在助你们。”老人直直地盯着庞恪,眼神中传达的深刻含义,令庞恪都有些毛骨悚然。
有东西在助我们?
莫非是,米茴?
郑棕邪身上接二连三的怪事,一定也跟这个神秘的女人脱不开干系。
想到这,再联想到郑棕邪与米茴的关系。郑棕邪心里一直对米茴有意思,而且米茴似乎也对郑棕邪有某种别样情感。说不定,真的是她……
那规则者会是谁,潘亦幽吗?
老人见这些小伙都相信得飞快,深知他们在挖掘某些真相。他这一辈子从没跟别人这么大张旗鼓地聊过鬼灵之谜,今日也算畅所欲言、不吐不快,把压抑了一辈子的见解全倒了出来。既然这些人对鬼如此好奇,老人便走进屋边最不显眼的那个抽屉旁,从里面取出一本黑色皮子、蒙上一层很厚灰尘的黄页本。
《诡录》。
“算我这个没本事的老头子,一辈子见过的奇闻轶事了。不敢保证里面的见解全对,至少那是我观察后的真实猜想。”说着,他拄着拐杖走到庞恪身边,在庞恪的搀扶下,他抖了抖这小本子上的灰尘,便将它交到庞恪手中。
更多的他就不能说了。再往深刻些说,既不敢保证全对,而且也不敢真的说出去。他们修道的,很多东西都跟算命的相像,有些天机永远不可泄露。
“好吧,谢了老先生。”庞恪明白对方的意思,也就没再开口追问,尽管还有一肚子疑惑,看来只能留待后续依靠自己的双眼探寻真相了。
而这周围围观的人,崔铁全、彦辰、晴空全都似懂非懂地点着头,他们毕竟没真的经历庞恪刚才的体验,于是没办法将这些抽象的东西结合自身感受得出结论。但他们全是信了这老先生的话。
昏迷且一身疑云的郑棕邪暂且不谈,他身上的秘密,总有一天庞恪会给他盘得明明白白。
随着屋外车喇叭的嘶鸣声,庞恪背上熟睡的郑棕邪,尽可能小心地跟随大部队出了门,连晃都不敢,免得他脑门上的伤重新炸开。
晴空过来背着那昏迷了一整天的小保安上了车,算上吴志一家,总共十二个人。一辆车坐六个人,勉强算还挤得开。
这趟灰裘的小旅程,就这么告一段落了。原本说只是出来找回点忧患意识,结果却意外推动了他们心里的某些想法。随着对死人世界的愈发了解,也许真相真的就快浮出水面……
【末日丧尸游:宋澄海的挑衅】
自从灰裘这趟回来,崔铁全就跟聂兰走得更近了。俩人住在一起,当然不是一个房间,只是室友关系,俩人在同一座别墅里同居。
其他人都在调侃他这是焕发新春了,郑棕邪则觉得没那么夸张。不像是真恋人那种感觉,反正第六感告诉郑棕邪,这老崔是心里缺了个施爱的人。他天生就是照顾人的性格,以此为快乐,于是他十分在乎亲情和善良,他小妹死的时候疯成那个样子,正能印证这一点。
原本胆小自卑的聂兰,在崔铁全一步步的鼓励之中,脸上开始浮现越来越多的自信。而聂兰的出现,其实对崔铁全来讲更是一种治愈。这趟灰裘之旅,好像也成了二人敞开心扉,成为交心朋友的开端。
至于郑棕邪自己,倒是对这趟灰裘之旅没什么收获。
不仅如此,脑门还莫名其妙破了一块,回来的时候包着厚实的纱布,一碰还疼得要命;头也时不时地阵痛,萧玲玲说这是后遗症,不过一段时间就能好,不至于发展成脑震荡。
仔细回想那段时间都做了什么,好像也没什么吧?
依他看来,闲着没事出去,还真不如老老实实留在店里陪客人玩。
郑棕邪去到店里,桌游店是经过二轮翻新的,他买下了原先二楼的商铺,全都装修成了店面。他自己则把其中一小间卧室当成了自己休息的地方,这样平时就不用睡在椅子上了。
然而,恐怖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就在他打算换衣服的时候,夹在两件衣服和身体中间那张羊皮纸却掉了出来,落在地上碎成几块。
“危险,身边?”
“我身上哪来这种东西?”
……
转眼间,“全民委托”已经推行了两个月。
春季的尾巴很快溜走,烨陇市的夏季酷热难耐,现代人早就离不开风扇空调,如今电还做不到自给自足,只有军方和任猎飞等人能用,这对民众们来说无疑是折磨。
除了电的问题解决不了外,其他基本都算自给自足。从食品生产到穿衣制药,任猎飞充分调度了末世前遗留的仪器设备,有预谋地集中人才,成功地稳住了这足有三十万人的大基地的民生问题。
“全民委托”的初衷除了充分调动民众力量,还关系到官职调动。任猎飞的实力人人畏惧,早已无人敢挡在他面前,手下的支持者越来越多,原先跟张连赫、野胜有关的无用杂碎全被清理了,遣派去最底层的岗位工作。一批新的有能力的年轻人上任做官,没经验不要紧,不是人情社会就不需要什么经验,用本事就足够了。
每时每刻都有人来加入青龙基地——哦不对,自从任猎飞掌权以后,这里就再也不叫“青龙基地”了,改叫“乌托邦”,以此凸显任猎飞神明般的身份地位。
这期间还发生过许多大事,比如相继三个国家都选择了投下核弹,所幸研究表明丧尸不会被辐射诱发,不然天晓得那些当权的又会制造出什么丑陋怪物。即便如此,平民的死伤也是极其严重的,落后国家就连疏散手段都做得相当不好。这种饮鸩止渴的手段要是多来上几次,且不说可能引起的气候变化,就是自己本国可能都没多少好地方能供人存活了。
对于任猎飞而言,中央依旧没任何新消息,像是在刻意避而不谈。省里则仍旧对“乌托邦”采取冷态度,一切外部战略模式统统没变。
国内每座大城市的丧尸情况都得到了基本遏制。在军事武器面前,二级丧尸根本构不成什么威胁,哪怕是二级隐形丧尸,也因军方找到的一种特殊照明材料而得以轻松对抗。
三级丧尸的消息,仍旧停留在几个极端个例,似乎丧尸的进化已经走向了终点。人们总算舒了口气,至少目前丧尸的强度还不足以威胁现代军队。
挑战者这边,不知不觉又过了两个月安逸日子。偶尔庞恪会组织几个人出来,以做委托的名义外出兜风,顺便杀了些丧尸。除了郑棕邪以看店为由拒绝,其他人都跟庞恪出去过。
外面的世界逐渐趋于稳定,那些丧尸没了食物,就会进入某种节能状态,低着脑袋一动不动,只有猎物靠近的时候才会扑上去咬一口。很少再有大规模尸潮有目的性地迁徙,基地里的人们也因逐渐稳固的城墙而逐步放下忧虑。
直到某天清晨,崔铁全焦急地直奔庞恪的别墅大门,敲了又敲:“老大开门!聂兰她不见了!”
时贝儿给他开的门。门一开,崔铁全就风风火火地进了屋,满头大汗诠释着他此刻的着急。时贝儿拿着扇子给他降了降温,他头都不抬:“庞恪呢?这小子去哪了,是不是又出去浪了。”
“你爸爸我在这儿。”庞恪从二楼角落的淋浴间出来,只裹了条白浴巾在腰上,张扬的健硕身板上挂着还没擦干的明亮水珠,整个人看起来精神状况极好。
他两手搭在沙发背上,也不管身上水珠没擦干,就这么舒服得耷着脑袋:“老崔啊,越处越觉得你毛毛躁躁的。看看你老大我,波澜不惊,这样长寿~”
“靠,我现在没心情跟你开玩笑!”
“自己的心上人都看不好,还好意思来凶老子。那就说说吧,她什么时候不见的。”
“就刚才啊!”崔铁全急得组织不出语言了,只有身体和手势在疯狂地甩来甩去,嘴上半点东西挤不出。结果大腿被庞恪用力一捏,瞬间疼得眼泪都出来了,肢体语言才肯消停。
庞恪气笑了:“刚才个屁,怎么个刚才法?她是早晨就没影了,还是出去遛弯你上了个厕所就消失的?关键时候别断片呗。”
“对,就是你说的那个,你第一个说的。”被庞恪一教训,反而给崔铁全整激动了,“早晨,我说想出去吃,她说她也想。然后我就在院子里打拳——我每天早晨晚上都得打两遍功夫拳,她就说在门口等我。”
“等到我打完了拳,出门找她的时候,发现她不见了。”
崔铁全急切地望着庞恪的眼神,发现对方好像并没有非常在意,浑身上下仍旧写满了惬意。
“聂兰她不见了,你一点儿也不急?”
“急什么,没准儿人家嫌你慢的要死,饿了,自己去吃了,不行?”庞恪说。
崔铁全摇头道:“不可能,她每天都会等我的。而且我去过常去的几家早餐店,都说她没来过。我真不知道怎么办了才来找你。”
庞恪:“要是这么说的话,我倒是有点儿想法了。”
前一阵子,平时都住桌游店的彦辰突然找到他,说经常有人骚扰桌游店的客人,而且看样子像是同一拨人,想让“朋克商会”的人过去镇镇场子。
他当然不会拒绝彦辰的请求,同时他也在想,会是什么人这么大胆,敢去挑战者开的店挑衅。
后来细想,虽说夺权的时候他们惹过不少人,但那都是任猎飞和傀儡们干的。真要说起来,唯独那个叫宋什么的,之间还调戏过聂兰,接委托那天又跟崔铁全、郑棕邪和圣仔罗起过冲突。
并且听起来还是个官二代,有恃无恐,那小保安怕他怕的要命。
“什么想法?你倒是说呀。”崔铁全急得都上手摇晃庞恪身子了。庞恪被他摇得不耐烦了,开口道:“就是那个,宋澄海,你还记得不?”
“就是那天戴着指虎想杀棕邪的那个人渣,当然记得!”被庞恪这么一说,崔铁全想起来了,他直拍脑袋,“对啊,对啊……我怎么没想到,肯定是这小子,想来找我报仇,就把聂兰绑架了。”
“不光是你,郑棕邪那桌游店也经常被些不三不四的人骚扰,我叫‘朋克商会’的几个兄弟在那坐镇,才没人敢乱来。我现在怀疑,这些都是宋澄海的报复。”
庞恪越说,崔铁全就越气得慌。
这宋澄海简直不是个玩意儿,主动挑衅他也就罢了,居然好意思对手无寸铁的女孩子下手。
崔铁全越说越急,落入一个人渣手里,聂兰指不定得遭什么罪,万一发现的晚了,说不定……
“不行!老大,你必须得帮我找到她,我要让那姓宋的小人好看。”
“……”比起崔铁全激动成这副模样,庞恪沉稳得多。他告诉崔铁全,像宋澄海这种鼻毛翘到天上的纨绔子弟,就算查到他家住哪都没用,欲望上了头,随便在街上找个背光的地儿,就能行不轨之事。
庞恪说:“你与其找我,不如去找任猎飞,看他愿不愿意把探测器借你一用。”
这事儿马虎不得。听了庞恪给指的明路,崔铁全这才恍然大悟:“几个月过去,我怎么把神器给忘了!行,我去了……”
“等等吧你,我先穿条裤子。”
庞恪裹着那条浴巾站起来,身上的水珠都干了。
“还是得陪你一块儿去。”庞恪说。任猎飞这家伙,还真不一定给崔铁全面子。
末尸210
长话短说。有了庞恪的面子,东西很容易就借到了。刚拿到探测器就被心急的崔铁全抢了过去,然后回忆着使用方法,闭上眼睛在心里默默构想对方的唯一特性。
半分钟后,他说:“真是让那姓宋的抓了。他们两个在一起。在基地南边的那个龙头酒店。”
庞恪有印象:“不就是上次我跟聂胡莹对峙的地方么,我熟。”
“那你倒是开快点啊,那姓宋的都跟聂兰在一个酒店了,万一现在正在……怎么办!”
“已经飙了一百八十迈。”
到了地方,不等车停稳,崔铁全就急匆匆地从副座跳了下去,拿着探测器就往酒店大堂跑。看直线距离,那宋少爷应当在很高的楼层。
庞恪就默默在车里等着。不是不想帮忙,是想看看崔铁全的武学进步到了多少地步,敢一个人单刀直入。要是他胜利归来了,就借着夸他高兴的契机,套出点崔氏武学的秘密来。
在庞恪心里,除了郑棕邪这家伙神神秘秘的以外,崔铁全也向他们瞒了不少事。他无条件维护潘亦幽那个怪人,跟郑棕邪与米茴之间一样,都很值得怀疑。而崔氏武学,也许跟潘亦幽之间有什么关联,只是崔铁全一直不肯交代。
酒店里,前台见一彪形大汉满脸急迫地闯进了大堂,一眼就认出是崔铁全。他们都知道崔铁全的身份,正想攒笑脸过来迎,结果被崔铁全一个眼神瞪住,不知该不该过来。
崔铁全直截了当:“我找宋澄海。”
一听这名字,几个服务生皆是一惊,随后一西装革履、经理模样的人,跟旁边几个服务生小声嘀咕了些什么,然后几个服务生就笑盈盈地过来了。那经理躲在最后,表面上维持着笑脸,眼神却在崔铁全手里的探测器上打转。
一副副职业假笑,扰得本就烦躁的崔铁全心里抵触。
他正想自己去坐电梯,突然被身后的经理叫住:“宋先生说,他在十八楼等您。还说想跟您叙叙旧,让我们一定不能怠慢您。”
看起来,这酒店的人也都认识崔铁全这些挑战者。包括那纨绔少爷宋澄海,也许他是在故意挑衅,也许是想探探挑战者们的真实实力有多少,想用这种方式了解一下挑战者和普通人到底有什么不同?这极有可能是个设计好的局,利用恩怨抛砖引玉,或许背后还涉及到更多野心家们的利益。
如果换作庞恪在这儿,肯定会推算到这些。然而崔铁全较之单纯直白的多,他心里只有聂兰可能遭遇魔爪的画面。心急如焚,以至于情绪完全表露在外,心理活动被看了个对穿。
见电梯门合上,看不见崔铁全的身影,那酒店经理瞬间没了微笑,转而是一丝得逞从嘴角勾起。他阴恻恻地低着头,朝对讲机里说道:“少爷。一切就绪,那崔彪子一个人来的。”
不一会儿,对面传来宋澄海阴虚沙哑的声音:“这小子是不是急得打转,手里那东西也带来了?”
“回少爷,那根手杖一样的东西也带了。少爷您真是有本事,连他带什么出门都能料到。”
宋澄海:“那是,也不看看你宋少爷是谁。这小破地方,敢惹老子的全没好下场。”
经理一听宋澄海语气高兴了,便连忙问:“那,您事先说的……”
“放心,少不了你的好处。”
“哎,好嘞,感谢宋爷。”
狗腿子经理放下对讲机,嘴角仍挂着抑制不住的兴奋。要是宋少目的成了,自己就不再只当小经理,而是直接就能晋升总经理,当龙头酒店的头儿。
话说崔铁全紧赶慢赶着上楼,试了好几个楼层,最后十八楼的确是最短距离。确认那经理没骗自己后,他抓起法杖大步流星就往电梯外走。
然而开门就有一份“大礼”,一直等候在电梯门口。
只见四五个身穿制服、保镖模样的男人端着枪,直勾勾地对准了崔铁全的额头。这帮人自宋澄海收到经理消息的那一刻,就被吩咐蹲守在这里等他。
“敢开枪的话,你们觉得宋澄海兜得住?”
面对众多枪口,崔铁全觉得自己好像又回到刚来省基地夺权的那两天。自己一下子被这么多致命的武器指着,说不慌那是假的。但救人的迫切很快压下了恐惧,自己毕竟算在任猎飞手下,他笃定这帮人都不敢真开枪。
果然,崔铁全如入无人之境,直接大摇大摆地往走廊上走,默默观察着法杖上逐渐减小的数字。那群端着枪的保镖只敢在身后跟着,不敢放松警惕。
最后,崔铁全停在一扇关着的门处,正是宋澄海所在房间。
他嘴角微动,吩咐身后这群拿枪指着他的人:“把门打开。”
那群人站着不动,没人听他的话,依旧端着枪指着崔铁全。崔铁全大怒,冲过去两手抓住其中一人的脖颈,那人双脚离地被他抓了起来。
谁知,大门也在这一刻被人从里打开。崔铁全注意到了,赶紧丢了手里的人。
那人一屁股摔在地上,慌里慌张地捡起枪,继续瞄准崔铁全。
开门的是个身形比崔铁全还高大,肉壮坦克般体态、面露不善的男人,正穿着快被撑爆了的制服,凶神恶煞地盯着他。
这巨人少说两米一,也是宋澄海身边的王牌保镖。
崔铁全却连看都不看他,眼神往屋里找了又找,最后在床上看到了聂兰和宋澄海。
聂兰好像是昏迷了,而宋澄海一脸得意,戏谑道:“我还得谢谢你,以前我怎么就没发现,这小妞洗干净了还真不赖。”
这话像粒火星子,掺进了崔铁全这只火药桶里。他正要进去杀了这个人渣,那巨型保镖见状直接挡在他面前,硕大的身形直接将进入房间的通路死死堵住。
崔铁全抓住这巨人的脖子,眼神泛红,死命咬着后槽牙,说:“不想死就给老子滚。”
巨人一撇嘴,随便一动身子就挣脱了,随即用蒲扇般的两只手掌钳制住崔铁全的两臂。宋澄海在后面见状,忍不住得意大叫:“就你小子,还不配给他提鞋。练过点三脚猫功夫有屁用,一力降十会知不知道?”
边说,他还边把昏迷不醒的聂兰往自己怀里硬靠。聂兰柔软的腰肢被他用粗暴的手法摆弄了好一阵,他脸上那猥琐表情连带着绽放开来,看得崔铁全又气又急。
这大块头少说得有六百斤,跟那天在自家竹林掐死的小胖子比,后者只能算个小沙包。崔铁全想要挥舞手臂挣开对方束缚,却发现对方根本不给自己这个机会,竟趁他脚底不备,使了个绊脚——
“咚!——”
崔铁全沉重地朝后摔了下去,却被牵制住了上肢不至于触地,就这么被那巨人抓着两条胳膊,一时间狼狈至极。
宋澄海在后面笑得猥琐,还不忘跟巨人说:“银山,随便你下手,别打出人命就没事儿。”
那被称作“银山”的巨人笨拙的点了点满是横肉的头,随即凶狠地盯着手里挣扎不得的崔铁全,目露精光,像是吃定了崔铁全这头小猎物。
第一次在体型上受挫,崔铁全虽心有不甘,但也总算回归了部分理智。论绝对力量他难以抗衡,然而崔氏武学带给他的多是灵巧的技法与身体素质的综合提升。要是能想办法周旋开,这头看起来行动迟缓的巨人肯定不是自己的对手。
“小子,你倒是接着挣扎啊?”
巨人朝崔铁全脸上喷了口唾沫,崔铁全连忙侧脸避开,脑门上和半边脸还是沾了些腥臭。他心一横,既然两手被牢牢锁死,他便倒腾着双腿踩上这巨人的身体,随后仰面来了个旋身,两脚就这么顺着粗壮的身体从下往上踩了一串。
最后最重的一脚直接踢中巨人门面,巨人被踹得眼冒金星吃痛撒手,身子止不住向后趔趄倒退;而崔铁全的身子在空中翻了一百八十度,最后颇有些狼狈地稳住了身形。一旁的保镖们不敢真的开枪,见崔铁全挣脱了,纷纷围上来牵制住崔铁全。
其实仅凭那两米一的巨人,光靠一身蛮力,是斗不过有武艺傍身的崔铁全的。但加上周边这些持枪的保镖可就不一定了,虽说不能真杀了这“挑战者”,但说剥他层皮肯定是没问题的。
这群保镖在崔铁全面前虽然没啥威胁,但他们一个人抱腿、一个人控制胳膊,另一个钳制脖子,一堆人紧紧把他锁住。崔铁全就算再牛逼也挣脱不了一屋子人,最后给弄得动弹不得,只得脸红脖子粗地不停咒骂宋澄海:“人海战术算什么本事!”。怒气值始终拗不过人海战术。
“哟,还敢嘴硬。银山,扁他。”宋澄海在后面张牙舞爪,有恃无恐道。
那巨人抹了把被踢中的面门,暴怒的吼声响彻整个楼层。他什么时候吃过这种亏,今天就算宋澄海不发话,他都得把这激怒自己的小东西摁在地上跪地求饶。
保镖们紧紧把崔铁全的四肢固定住,把崔铁全的正脸和前怀留给了巨人银山。
只见银山撸起袖子,露出他那肥硕粗壮的手臂,狞笑着朝崔铁全走近。
一拳,一拳……
拳头如雨点般猛打在崔铁全的脸上,银山的力气果真不是盖的,每一下都打得崔铁全痛苦不堪,像是被车撞了脸一般,每次都近乎昏厥。不止崔铁全,那些充当人绳捆住崔铁全手脚的保镖们脸上也吃着猛力,扛着崔铁全身体被打得后倾所带来的力量。
银山,这家伙一直是宋澄海的王牌。曾经是在地下黑拳场上发现了他,同时他也是蝉联三届的地下拳王。平时碰见杂碎都是一拳打碎对方下巴尖,无论何时都不留手,永远用尽他那暴戾的狠劲儿,仿佛每个对手都是他的死敌一般。
这样的高手护在宋澄海身边,这让对方越发得意。
崔铁全并不是完全不能招架,他试着摇晃脑袋躲避对方的拳头,好几拳都擦着他的鼻梁过去。他被打得吐了好几口血,但力气并未因此被抽走,反倒是架住他的那些保镖有些松懈了。
这时,那巨人似乎也没见过这么抗揍的沙包,于是便打算借助体重来上一击,力求一击必杀。
他助跑了一番,随后硕大的拳头直直地朝崔铁全的眼眶袭来!
好机会。崔铁全暗道,随即四肢一个用力,身后那帮保镖没抓住他,被崔铁全从中钻了出去。
崔铁全灵活地躲开朝自己伸来的无数双手,见那巨人重心有些不稳,便直接从下面抱住了对方的双腿。
“喝!——”
崔铁全这些日子的武学已有长足进步,前些日子还放下海口说期待跟庞恪打一架。如今若是连这个大块头都干不趴,那这身武艺可算是练在狗身上了。
他借巧力绕道巨人身后,说是抱着对方的腿,实则是借着对方向前的重心,将对方猛地一推!
那巨人虽然力大无穷,身体却格外迟钝。见崔铁全如泥鳅般挣脱了束缚,并趁势绕到自己背后,他脸上露出慌张的神色,整个人没掌握住平衡就往前扑,原本要落在崔铁全脸上的重拳,不受控制地打向其中一个保镖!
“嘭——嘭——”
巨人摔了个狗啃泥,狼狈地用尽全力才勉强爬起。而被他误伤的那个保镖,整个人直接被揍得失去了知觉,挨打的脸上全是血和碎牙,身子原地飞出去撞在了墙上。
“还真是个怪物。”崔铁全扭了扭手腕,再次看向宋澄海。
本以为宋澄海会露出害怕或是愤怒的神色,没想到对方从刚才就一直没管自己这边的情况,而是一直在对着聂兰上下其手。只见他几乎扒光了聂兰的所有衣服,在对方还昏迷的时候,用那肮脏的双手,如捏橡皮泥般肆意亵玩着聂兰的身体……
如痴如醉,以至于没注意到崔铁全的存在。
“宋——澄——海——!”
听见崔铁全这从嗓子眼里挤出来的愤怒的低吼,宋澄海才终于反应过来,那崔铁全已经站在自己身前两米处,并且还在靠近,一副要把他的皮扒了的架势。
谁知,那宋澄海果真是个人精,做猥琐事都不忘在身后塞把手枪。只见他不慌不忙地从不知那只手里变出了把手枪,紧紧顶在聂兰的脑门上,说:“再过来,老子先打死这贱人!”
宋澄海他爸曾经跟他说过,在这个地方,除了那些“挑战者”尽量别招惹外,其余人他都能摆平。一个小小的聂兰,杀了又能如何?
聂兰的脑门上被顶上枪的那一刻,崔铁全浑身涌起来的热血顿时凉了大半。虽然他仍想立马把眼前这个无耻的人渣撕了,但他必须先保住聂兰的安全。
他太害怕聂兰出事,这个女孩虽然与他相处不久,但他从对方身上看到了小妹的身影……在末世里,找到一个他真正愿意守护的人,并不容易。
崔铁全心思不细,他压根没想过宋澄海做这一切的意图可能是什么。直到对方说出接下来这句话,他才恍然大悟:
“既然你这么想要这女人,我宋某也不是什么不近人情的人。这样吧,你拿你手里那个难看的法杖跟我换。”
难看的法杖?……崔铁全这才反应过来,从刚才挨打、反击,再到现在,自己一直都本能地紧紧攥着探测器,这东西是任猎飞给的,要是被抢了去,估计自己要被集体声讨。
不对,这家伙莫非是故意诱我前来,好骗取探测器?他们也得到了这样东西的有关情报,他们一定是分析过之前自己这帮人入侵省基地时候的各种监控信息。
这明显是场有预谋的抢劫!直到这时,崔铁全如梦初醒。
“怎么,不愿意?”宋澄海呵呵一笑,随即一脸神往地望着刚被吵醒、还没来得及揉眼睛的聂兰,猥琐得嘴唇都咧到脑后跟:“那我可就要好好研究一下这小妞了。我赌一百,这小妞应该还没破过……”
“你!”
探测器无论如何都不能落到这种人渣手里,不然自己跟聂兰以后走到哪都会有危险。天知道这样的恶人有了这样的神器后,又会惹出怎样的麻烦!他可不想让自己的定位永远暴露在这样狡猾的人眼里。
可他忘了自己根本没时间考虑。身后,恼羞成怒的巨人已然从地上爬起,嘴角和鼻子上都挂上了血痕,那是刚才摔倒的时候擦的。
趁崔铁全不注意,直接就是一个大脚,绝情地朝着崔铁全的腰侧踢来。这一脚!要是踢准了,估计崔铁全就得直接少个肾,下辈子下不了床了。
突然,不知从那闪出个黑影,在巨人的腿踢向崔铁全的时候,直接就一手将那条腿抓住。
那巨人顿时不得寸进,踢出去的那腿被一手钳住,就像直接被铆钉死死钉住在他的手里面,想要抽回腿也做不到,就只能被迫这么干挂着。
崔铁全脸上一阵后怕而惊喜的神情:“老大!你可算来了!”
“(瞪了不成器的崔铁全一眼)回头好好想想怎么谢我。”
不是别人,这道黑影正是庞恪。
看清来者的相貌,宋澄海还觉得无妨。他没见到过庞恪,只觉得不就又是个挑战者吗,看这小子的身板似乎还没崔铁全宽,能掀起什么风浪?
只是,当他看向门口的时候却惊愕的发现,自己那群保镖已经不知不觉间全都躺在了地上,以歪七扭八的各种姿势。这只可能是这来者的手笔。
宋澄海倒吸一口凉气,随后把希望放在了巨人身上:“银山,收拾了他们,老子回去给你安排最好的女人,再给你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事到如今,他还觉得报酬给得足够多就能解决问题。
听到这儿,庞恪却是来了兴趣。他没立刻了结这场无趣的游戏,反倒先拔枪对准了宋澄海握枪的手。干脆利落的一声枪响,子弹不偏不倚地击飞了宋澄海手里的枪,吓得聂兰立刻浑身清醒。
“啊!——”宋澄海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弹片就划过了自己的手臂,吓得他一阵尖叫,比海豚音还过犹不及。他哪里接触过这等危险,庞恪随即便松开巨人的腿,闪身似的来到他面前,只一瞬就把聂兰从他怀里抢了去。
“这下,你没顾虑了吧。”
庞恪一歪头对崔铁全说:“要不要你先揍他们一顿出出气,然后再考虑处置?”
这语气,宛如死神降临前。
宋澄海疯了似的朝着愣在原地没动作的银山大吼:“你还在那愣着干嘛,赶紧把你面前这两个小矮子扔出我的房间!揍死了不要紧,老子负责!”
一时间,庞恪的诡异身手令宋澄海彻底没了刚才的趾高气昂,但宋澄海没那么容易就此屈服,他是个视觉动物,以银山的身手,他不相信处理不了崔铁全和庞恪这俩“小趴菜”。
银山却始终不为所动,任凭宋澄海怎么威逼利诱,他都没敢动半步,看向庞恪的眼神中不再有猎人般的高傲,反倒流露出深深的恐惧。
因为只有他自己清楚,刚才这个新来的家伙一把抓住自己腿的时候,那力道几乎要将他的整条大腿给捏断,他根本就做不到挣脱,对方轻而易举就把自己控制住了。
“你害怕了?你忘了自己是蝉联三年的地下拳王了?这两个小东西还能是你对手?”
宋澄海嘴上气势一直没输,结果脚下却一点一点地开始挪地方,朝大门口的方向不漏声色地靠近,随时准备见势不好就脚底抹油。
听着宋澄海发疯似的话,巨人也在心里不断怀疑,自己一直以来都是拳场上最强大的存在,以绝对碾压的实力带走一切敢站在自己对立面的可怜虫。
自己今天这是怎么了?一定是状态不好,一定是意外……
老子可是拳王,打两个加起来还没老子重的小矮子,有什么好怕的?!
一番心理建树过后,巨人银山眼神里原本的杀气恢复了大半,迈起沉重的步伐朝崔铁全和庞恪走来,地板都因此而震颤不已。
“唉。”崔铁全在心底里觉得这个叫银山的家伙很可怜。虽说对方把自己打得满脸血,可一想到他竟然有勇气站在庞恪跟前,还摆出这副目中无人的架势,崔铁全就立马“同情”了起来——“老大,打人渣的走狗不用留手!”
“谁说我想跟他打了?”
庞恪说着,银山的胳膊就朝他的脑袋肘了过来。这样的一击换了别人挨着,直接就得被打裂了脑壳,骨头碎片、血浆什么的都得横着飞。可庞恪始终不以为然,伸出手掌轻轻挡在了那袭来的手肘跟前,像接住了团棉花似的毫不费力,随即便又一个闪身跳到了房间门口:“你不是老爱跟人比试嘛,这么好的比武机会,当然是你上了。我也想坐下来当个吃瓜群众,体会体会观战的感觉。”
正当庞恪来到大门口时,那偷偷想溜的宋澄海也已经在门口了。他一抬头,眼神直接与庞恪的眼睛对上。这一下,可把这纨绔少爷最后一点儿魂儿也给抽没了,吓得他整个人当场就弓着腰,低着头条件反射缩回了墙角。
“银……银山,你得给老子加把劲儿……”
虽然身体上认怂了,可宋澄海的最后一道防线一直是嘴,只是说话开始变得不利落。
与此同时,崔铁全一脸懵,他相当于被庞恪强行推上了赛场,拳击台就是这整个房间,他的对手是一名比他还高二十公分的地下拳王。
末尸211
【末日丧尸游:放长线钓大鱼】
两个猛男,银山和崔铁全,两人皆向对方投去不善的眼神。
还有俩看戏的,一个坐在地上大咧咧翘着腿一副看戏状,另一个哆哆嗦嗦地把希冀的目光投向银山。
庞恪故意跟宋澄海并排着坐,甚至故意把胳膊放在宋澄海的肩膀上,跟他说:“别怕,要是你的人赢了,老子就放你走。”
说着,他还朝崔铁全喊道:“老崔,好歹你也从小练武,让哥们儿看看崔氏武学的厉害,好好教训教训这个大胖子。”
随后庞恪一个眼神示意宋澄海,又瞧了一眼刚醒过来的聂兰。
聂兰是被宋澄海打晕了绑架到这里的,来的路上就被剥光了衣服。以至于庞恪想给人家找件衣服穿,都没的找。
眼见聂兰醒了过来,看着眼前四个男人剑拔弩张的阵势,又低头看见自己浑身赤条,顿时羞涩地飞奔去了墙角,瑟缩着挡住关键部位。
聂兰脸上的尴尬被崔铁全尽收眼底。眼见银山朝自己扑过来,崔铁全却没心情打了,直接一个侧身躲过之后就冲庞恪喊暂停。
“给她找件衣服穿先。”崔铁全眼神复杂地看向聂兰,随后发觉对方在躲闪自己的眼神,又意识到自己好像不该盯着人家这个样子看,于是连忙把头偏了过去,结果一偏就偏到了宋澄海这边。
这下,崔铁全气又不打一处来了。看着这个罪魁祸首正衣冠楚楚、安然无恙地坐在那看自己跟银山对决,他真想绕过银山,直接教训这个混蛋一顿,把他那玩意儿打碎了,叫他彻底不能干活。
然而庞恪一个眼神示意崔铁全注意身后,崔铁全反应过来,银山的重拳已经蓄力完毕,猛地朝自己的脸侧挥了过来!
“咚——”
沉闷的巨响,崔铁全用脸接下了这暴力的一击,整个人直接被对方霸道的力道打翻在地,脑袋顿时嗡嗡作响,眼前开始天旋地转。
这一拳头打得扎实,银山因这一击而找到了手感。他直接骑在崔铁全身上,借着自己六百多斤的体重,从来没人能在被他压住的时候挣脱。
他又要像当年一样,用暴风雨般的重拳让对方在自己的胯下痛呼不止,然后听着对方的嘶吼声逐渐沙哑,痛叫声渐渐变弱……这便是强者处置猎物的快感,是拳拳到肉带来的飙升的肾上腺素。
他红了眼眶,找回了曾经制霸拳赛的感觉。当年那些对手也都像眼前这个人一样的体格,一样地被自己一下子干翻蜷缩在地!
冠军,他可是冠军!观众们最享受的就是看着他用自己那山一般的重量,将那些可怜的彪形大汉们压倒在地,犹如一辆铲车般将这些狂妄的小拳手冲撞得稀烂。
他抓着崔铁全的脖子,崔铁全的上身直接被他提了起来,脸对着脸,两人凑得非常近。
他要让崔铁全好好看看自己的眼神,好让对方感受到痛苦来临前最为深沉的恐惧。
好!很好,对方的眼神里充斥着恐惧。崔铁全很明显不是自己的对手——坦白说,如果刚才偷袭不成的话,以崔铁全的敏捷和技巧,其实应当占优才对。可惜崔铁全被聂兰分散了注意力,而银山这霸道的一拳实打实地贴到了他的脸上,直接让他失去了大半战斗力。
“给你三秒,求饶。”银山浑厚的声音在崔铁全耳边响起。
崔铁全使出吃奶的力气想要从中挣脱,然而一切都是徒劳。他虽有着山一般壮硕的体格,奈何对方是更加高大沉重的巨山,自己只能被他死死束缚住,无论如何都挣脱不得。
他下意识地看向聂兰,尔后他看见聂兰向自己投来担忧的眼光。
银山叫他求饶的话,他选择性地忽略了。
再怕,也不能真成了猎物。
见崔铁全没反应,银山正想给他两个耳刮子,结果被一旁的庞恪出言打断:“暂停暂停。”
这一声,把银山从处置猎物的快感世界中拉了回来。他这才想到旁边还坐着一个人,这人比自己手里的小猎物厉害些,而且还是个一直在看戏、时不时多两句嘴的讨厌鬼。
于是,银山把崔铁全随手丢在地上,后者艰难地用胳膊肘支撑着上半身,刚直起身就看见银山站在了庞恪面前,沉重的呼吸声诠释着此时此刻这座肉山带给庞恪的压迫感。
庞恪刚才喊暂停,无非是觉得崔铁全心不在焉无心战斗,脑袋里光想着聂兰没穿衣服的尴尬事去了,这怎么行。于是打算先想办法给聂兰套上件东西遮着。没想到银山杀红了眼,反倒直接冲自己过来了。
坐在庞恪身旁的宋澄海见状,马上往旁边挪了挪屁股,里庞恪远了些,然后喊道:“银山,把这个嚣张的混蛋拍扁,用你的绝技。”
好胜心趋势着银山来到庞恪面前,居高临下地盯着这个坐着的小不点儿。庞恪好歹也是个一米八六的猛男,站起来才到对方脖子高,气势上瞬间就弱了。
银山不由分说,直接挥起他那足有普通人大腿粗的手臂,朝庞恪挥来一个沉重的大嘴巴子——
然而,虽力量过关,可在庞恪眼里,这家伙就是个卡顿的小玩具。实在是太慢了。
这一巴掌带着风,眼见着朝庞恪的脸侧袭来。
“啪——”
“啊!!!!!!!”
杀猪般的惨叫声顿时响彻整个酒店,旁人都以为庞恪也被揍了,聂兰吓得闭上了眼睛,连崔铁全都忍不住呼喊:“老大!”
然而待到众人定睛一看才发觉,刚才那惨叫声并非来自庞恪,而是被庞恪一把捞在手里,替他挡下这浑厚一掌的宋澄海!
刚才这个大巴掌拍过来的时候,庞恪悄悄往后挪了半步,接着一把抓起在旁看戏的宋澄海,怼着他的脑袋就往银山巴掌的方向凑。
银山根本反应不过来,格外响亮的巴掌声伴随着一阵骨骼闷响一并传来。庞恪只觉自己手里这家伙在手中抖了一下,然后对方的脑袋就歪了。
大口大口的血瞬间就从宋澄海嘴里喷出,连带着半边脸上的牙齿。他作为身体疲弱的纨绔公子,哪能遭的下银山的一击,当即就耳鸣连带脖颈疼,那声闷闷的骨骼声就是颈椎被打得快断了的声音。
要不了十秒钟,他被打的那半边脸就整个红肿起来,火辣辣的脸彻底麻了,涎水不受控制地从嘴角滑了下来,整个人要多傻逼有多傻逼。
聂兰和崔铁全二人悬着的心才终于放下。
崔铁全脱下自己的小外套,给聂兰丢了过去,而他的眼神则从始至终没从庞恪和银山这边离开过,生怕错过了什么精彩的剧情。
刚才银山那一巴掌,算是打在崔铁全心坎里了。好!宋澄海这个人渣,被自己人一巴掌打成猪头,估计这下亲爹都该认不出来了。不得不说银山的力气真不是盖的。
他只担心宋澄海被揍得狠不狠,倒是完全不担心庞恪本人的安全。披上外套的聂兰在旁边担忧地望着崔铁全:“庞恪他能行吗,我们去帮他吧……”
崔铁全笑了,尽管他也刚挨了银山一拳,脸也肿了将近半边,但他还是没忍住笑出了声:“老大他连力丧尸都能徒手秒杀。那可是半吨多重,两米五的巨兽。跟它们比起来,这银山连当老大的开胃小菜都不配。”
所以他才一直盯着庞恪那边,想要见证庞恪把银山一击秒杀的帅气画面。看着庞恪游刃有余地击败那些看起来比他强得多的对手,这感觉,简直像是在欣赏艺术。
作为武痴,他从不吝啬抛给强者的镜头。
本来因被戏耍而更为恼怒的银山,听了崔铁全的话,心里反而更上火了。他直接转头朝崔铁全吼道:“还他.妈编故事吓你老子?信不信老子待会儿把你压成肉饼?!”
徒手秒杀力丧尸?
骗鬼呢?真有人类能做到?
他曾跟力丧尸正面对峙过,当时那只巨大的怪物就这么直挺挺地立在面前,像自己曾居高临下审视那些对手一样居高临下地望着自己,那身肌肉简直像是从地狱里炼铸出的,看着它那空洞的眼神,就像是在凝望一只饥饿的恶魔。
他发誓自己再也不想面对那样的怪物,就算是两个自己,都绝对没办法与那样的家伙正面抗衡。
眼见银山立在自己身前,并且一副要撕了自己的样子,庞恪暗自摇头,无奈地开口道:“你看起来有点实力,跟着宋澄海这个脸肿成猪头的家伙,没前途。不如跟我吧,当我左膀右臂如何。”
庞恪这人并不习惯于坚守立场或是道德,他眼里只有有价值的人、有价值的工具以及没价值的垃圾。以庞恪的本事根本不需要什么保镖护自己周全,但是像银山这种在普通人当中实力强悍的家伙若是能来朋克商会,一定会是一把好手。
能吸纳这么个坦克级别的人物进来,对商会未来的发展肯定有利无弊。于是庞恪下意识地朝对方抛去了橄榄枝,还伴以他那标志性的帅气中带着丝精明狡黠的酷笑。
谁知银山这人肾上腺素飙升,脑子已经失去了基本的理性思考,只剩下兽性,最为原本的征服欲。他想要让眼前这个自以为是的小不点付出代价,谁都不能骑在他头上,他就是最强的!
他从没受到过像今天这样的屈辱。他要在这个名为“庞恪”的小不点身上找回些面子!
“喂喂喂。”见银山眼角流露出猩红的杀戮决意,庞恪并没想直接动手,而是晃了晃脑袋说:“殴打观众可不是个好拳手喔。你看看,你的对手都爬起来了。”说着他瞄了崔铁全一眼,然后收到了对方一个白眼。
银山往后撤了两步,看样子是想助跑冲过来把庞恪压倒,然后依照他的老套路,用一身横肉接一串重拳把对方揍得找不着北。
庞恪丢了正在自己手里痛得呻.吟不止的宋澄海,松了松筋骨。
“好吧,既然有人找死——”
银山整个人扑了上来,带动着强烈的风。
“老子就勉强活动活动。”
对方是个巨大的肉球,换成一般人或许真遭不住这般冲击力。然而对于我们的庞恪而言,无非就是随手一扫,再抓住对方的脖颈,这个山一般的巨人就这么毫无还手之力地被庞恪钳住,只用一只手便提了起来。
所有的冲击力都抵不过庞恪一只手,一切掀起的风仿佛在这时遭到了更为坚韧的阻力,一下子整间屋子风平浪静,连呼吸声都隐入了尘埃。
画面一度十分残暴,庞恪甚至还有心思哼着曲儿,眼睛直盯着这个巨人扑腾的双脚。
“本来还不打算消磨你的斗志来着。”庞恪抬头看着像袋垃圾一样被自己高高提起的银山,从对方那张憋得喘不过来气的脸上读到了意料之中的震惊。
想必银山从小到大,还从没被别人拎起来过吧,甚至还只要一只手……甚至,一脸轻松愉悦。
他连力丧尸都能徒手秒杀……
崔铁全刚才那话,顿时充斥着银山的全部脑海。眼前这个男人,该不会真的能……
他是个挑战者。挑战者该不会都是这样的吧……先是聂胡莹,再有任猎飞,然后是死神般的庞恪。
“好了好了,”庞恪没真想把他怎么样,让他认清现实就行了,便把他放了下来,地板被银山砸得“咚”一声响,“去吧拳击手,把那个叫崔铁全的武痴打倒吧。”
崔铁全:???
末尸212
“我们的拳击手站了起来!”
“他擦了擦脸角的血。”
“很好!很有精神!”
庞恪在旁调笑式的解说着,每说一句就收到崔铁全一个白眼。
不止崔铁全,被放下来的银山更是满头大汗、心有余悸。现在就算是再借他十个胆子他都不敢再冒犯庞恪。他可算是见识到什么是绝对的力量,自己与之相比,简直如同蚍蜉撼树。
这场热闹,自然是没了看下去的必要。
“哎哟罢了罢了。真是扫兴。”庞恪见两人都一副受气包的模样,摆了摆手打消了看他俩对决的想法,对崔铁全说,“本来还想看看你这段时间功夫长进了多少。都说习武之人得心无杂念,你倒好,心里头被女人占满了,你看看,白挨一拳头吧。”
“……你还真是有兴致。”崔铁全小声嘀咕了一句,他没敢让庞恪听见。然而庞恪是谁,耳朵灵的要命,随即便薅着崔铁全的耳朵,跟孙悟空提溜猪八戒似的,把他拉着就要往外走。出门的时候看见愣在原地怀疑人生的银山,又伸出另外一只空闲的手把银山整个人再次拎了起来,一左一右就把二人带出了房间。
身后,聂兰小心翼翼地穿着崔铁全的外套,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
她的身躯本就娇小,穿着一米九二大汉的大外套,简直像是裹了一层沉重的棉被。若是有路人看见,恐怕都得担心她会不会被这衣服压弯了腰。
四道宽阔程度各不相同的人形,离去的画面竟相当和谐。
只是……
那宋澄海却没了人影。
“庞恪!庞恪!宋澄海呢?让他跑啦?!”
光顾着看热闹去了!在电梯里往底层下的时候,崔铁全才反应过来,怒道。
“跑了。在看见银山败了的时候,脚底一抹油,扶着墙跑得飞快。”庞恪的语气满不在乎,话里还在绘声绘色地描述刚才的情景。要是他真想就地处决了宋澄海,宋澄海压根就没逃跑的机会。
换句话说,宋澄海是在他眼皮子底下溜走的。
发现庞恪是故意的,崔铁全只能一怒之下怒了一下。他当然不敢朝庞恪发火,但他实在想不明白庞恪为何要放过那人渣。这种纨绔子弟级别的地痞流氓,肯定记仇,放走了指不定还得遭受什么报复。以后过日子都过不安分,他崔铁全倒是无所谓,关键是聂兰。自己不可能一天二十四小时看着她。
放长线钓大鱼都不懂,幕后靠山还没出现呢。庞恪在心里啐了他一口,嘴上倒是没跟他计较,转头看向银山。方才傲然挺立的巨人,如今被庞恪扫来的眼神吓得低着脑袋,大气不敢喘一口。
庞恪问:“喂,大块头。知不知道那姓宋的背后还有谁?”
银山不敢隐瞒,当即把他知道的全说出来了:“老大,宋澄海他爸是咱青龙基地的政要,野胜没垮台的时候就是干副领导的,现在还是基地几个二把手之一。”
“……果然。”庞恪心里已经有了盘算,一旁崔铁全又忍不住愤愤不平起来:“估计他爹也不是块好饼,任猎飞居然在用这种人。老大,你得去反映反映。”
“反映啥?就你事儿多,聂兰都平安回来了,你还急个屁,”说起今天这事儿,庞恪一手搭着崔铁全的肩膀,斜睨着他,“老子今天本来不想过来帮你的。后来想想还是来吧,有热闹不看白不看。结果倒好——”瞥了一眼银山,后者一惊把头埋得比原来更低了些,“又把烂摊子留给我,还是个‘这么大’的烂摊子。”
“……好好好,欠你个人情行了吧。”崔铁全不好意思地笑笑,今天这事儿确实有点难为情。本来是自己脑子一热什么都没想就要冲进来救人,庞恪这是及时赶到救了自己,到底还是该表示感谢。
“欠个人情就完啦?你在老子这儿欠了多少人情账,是不是该考虑还了?”
电梯门大开,那酒店经理就在外面恭候,结果看见庞恪的时候笑容直接凝在脸上。
怎么回事!难道……宋少爷把他们给放了?这是他的第一反应,不过又立刻在心里否决了这一想法。
放人当然是不可能的,以宋少的性格,若是计划能成功,必然不可能让这些人安然无恙地离开。那只能是……
他的眼睛在出来的四人之间打转,最后目光停在了最宽阔的那道身影上。
银山?他怎么也……?
从银山那低眉顺眼的熊样,以及庞恪、崔铁全得意的神情来看,十有八九宋少是吃了败仗,就连银山都被人家掳走了——那宋少人呢?
不会是死在楼上了吧?
酒店经理的脑子里一时闪过这个可能,并且看着这四人的神态,越来越觉得宋少已经遭遇了不测。
要是宋少在他们的酒店出了什么事,他那只手遮天的老爹,估计得把这儿的所有人都杀了!
庞恪四人无视这个表情阴晴不定的经理,径直走出了酒店。
经理非常想让银山用眼神给自己递个信号,但走在最前面的那个人实在是敏锐,像是觉察到了什么于是瞥了银山一眼,后者马上就把头埋得比鸵鸟还沉,搞得自己根本没法跟他对上眼神。
到底发生什么了!急死我了!
等众人离开,他连忙召集了所有服务生上楼。
……
【末日丧尸游:自我怀疑】
庞恪派人把聂兰送回崔铁全住的地方。崔铁全竟意外地没有跟随,而是始终跟在庞恪身边。庞恪看他有话要说,就作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老大,你准备怎么处置他?”崔铁全指了指银山,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刚才脸上挨的那些重拳,火辣辣的疼痛隐约间又占据了脑海。
银山就在旁边默默低着头,听到谈及自己的发落,整个人本能地颤抖了几下。他十分清楚自己曾是如何处置那些手下败将的。黑拳没有禁忌,尤其是跟了宋澄海以后,往死里打都有人兜着,越血肉横飞越象征胜者的荣誉。
现在看来,自己亦是落入了如此桎梏,甚至更惨。
于是没等庞恪开口,他就率先在庞恪面前跪了下来。三人这时正处在街上,见银山扑通一声直接跪倒,庞恪没什么反应,倒是崔铁全被他给吓了一跳。
他也管不了什么面子了,生死面前,他只能用尽毕生所学,奋力挤出一副谄媚讨好的求饶面容,哀嚎道:“老大!……只要你肯留我一命,我以后就是你最卖命的打手,保证当牛做马别无二心……我还不能死,我家还有爹妈等着养……”
“快得了吧。”庞恪最听不得这种垃圾话,尤其是从面前这个肉山般的巨人口中哽咽着吐出来的,求饶不像求饶,立誓不像立誓,服软不像服软,听着只会让他起鸡皮疙瘩。
再说,他本来也没打算把银山怎么样。不论别的,单论他、崔铁全、银山,三个人站一块儿,估计是这省基地里的最强三战力。面对人才,庞恪的态度一向非常宽容。
“老大……”崔铁全看出来庞恪想留住他,可聂兰今日遭受到的这一切总得有人买单。已经让那姓宋的人渣跑了,总不能再让这俘虏安安稳稳活得开心吧?
庞恪心里头也清楚,真要让银山半点苦头没吃着,那崔铁全心里就意难平了。于是崔铁全话还没开始说,他便抢先问:“崔铁全,你希望我怎么处置他?严刑拷打,还是直接杀了?”
“这……”
崔铁全一听,又看了看银山。此时此刻银山向自己投来的表情里,满是失败者的落魄与受惊的、希冀的期望。不知怎的,心里又涌上了层怜悯。
半晌无话,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肯定不能直接杀了,这等于忤逆了庞恪的意愿,毕竟若是庞恪想杀,刚才就杀了。
庞恪见崔铁全又这副优柔寡断的德行,苦笑着摇摇头,随即一手将跪着的银山拉起,道:“行了。先暂时给老子当保镖,等过阵子还有新任务给你。”
银山一听,大喜,猛猛点头如捣蒜。
崔铁全还是觉得太便宜他了,结果庞恪直接补充道:“别以为给我当保镖是什么好差事。说是保镖,其实就是保姆、出气筒、多功能肉垫。顺便还能当个哑铃用用,也算不白瞎这大块身板。”
此话一出,其余二人皆倒吸了口凉气。
别的不说,给你当出气筒,一天换十个都不多。你老人家给人留个全尸都算手下留情的吧。崔铁全在心里默默吐槽。
“老大,你真放心让他跟你走近?别的不说,我怕聂兰的遭遇在贝儿姐身上重蹈覆辙。你还是悠着点吧。”崔铁全这话就是冲银山说的,说完还用警告的眼神瞪了银山一眼。
“放心他不敢。”
庞恪往银山的方向看过去,犀利的眼神好似射出两柄利刃,唬得银山连忙哆嗦着点头。
……
“今天的事儿,真是多亏你了。”
“就会动嘴呗,要不你也给我当保镖,就当还人情?”
“……你不懂。我只是觉得一个无依无靠的小女孩,在现在这弱肉强食的环境求生,未免太可怜了。她跟我说她小时候走丢了,被人贩子拐进山里,这些年来一直遭受打骂霸凌。以前被家里人骑在头上,现在又被那姓宋的凌辱,她是个特别有同情心的、很纯真很心善的女孩子,她一直相信善良的人一直逆来顺受下去,终会遇到慷慨的天使。我觉得她不该遭受这么多恶意。”
“所以你就当了她的天使?”
“我只是……实在不忍心。而且我看她向我投来的眼神,很纯真,特像我小妹。”
回到庞恪的别墅,跟时贝儿介绍了新来的保镖,几人见过后,庞恪就把崔铁全单独拉进了自己的卧室。
庞恪的房间特别大,各种柜子上全都堆满了酒,码放得整整齐齐。墙上地上则堆放着好些武器,都是些刀刀枪枪,崔铁全迈步进来的时候看到这些,还以为是来到了军火库。
“开瓶酒,咱哥俩好好唠会儿。”
若不是一张大床摆在角落,崔铁全绝对不会把这儿当成睡觉的地方。
被庞恪拉着坐下的时候他还在想宋澄海的事,自己今天没能在庞恪跟银山对峙的时候把他控制住,悔也!若是再来一次,自己定不会放过那人渣。
今天的事情也让崔铁全意识到,纵使自己一行人已是具有绝对话事权的领袖人物,仍有许多藏在暗处的威胁等待扫除。宋澄海的挑衅就是一个例子,照银山说的,这人背后还有个当二把手的老爹,那才是罪魁祸首。
“老大,你要不去跟任猎飞说声,直接把姓宋的全家轰出去得了。”
“你小子,当真一点儿脑子也没长。”
“不然聂兰还会随时遭遇不测,到时候我可又得麻烦你出手。”
“这儿受苦的人多了去了,外面惨兮兮的比比皆是。你还能普度众生?我的傻老崔,你最近怎么玻璃心了。”
交谈间,庞恪坐在床沿翘起二郎腿,舒舒服服地给自己倒了杯酒。对他来说刚才的事情不过是洗完澡后发生了点插曲,如今也该回到正轨——他习惯洗澡后灌点酒精下肚,享受身体和心里双重滑溜的感受。
而崔铁全,就这么疑惑地打量着自己。
“哦对,忘了你了。”庞恪从茶几下面摸了个杯子,一看上面还有些残存的酒渍,“忘洗了,不要紧吧。”
“不不不,没事儿,我不是很想喝。聂兰现在回去了,又是一个人,我还是想早点回去……”
“回个屁。”
庞恪一把拉住对方的胳膊,把他按倒在自己床上。
窗帘大开,光天化日,崔铁全挣扎几番无果后,面色惶恐地两手放在胸口摆了又摆:“你……你该不会想……”
“想哪去了。”
庞恪放下酒杯,跟他并排躺下,脑袋枕着交叠在脑后的手臂,眼睛望着天花板,有些迷离道:“知道我为什么非得要你和那个银山打一架吗。”
崔铁全的语气有些迟疑:“除了闲得无聊,还能有别的原因?”
庞恪问他:“所以你是真敌不过?”
崔铁全:“全力以赴的话,五五开吧。怎么了?”
庞恪的呼吸声渐渐轻了,随着思绪,近些日子发生的一切都在他的脑海流过。良久,他问崔铁全:“你不觉得我很奇怪?”
气氛一下子诡秘了起来。
崔铁全一时语塞,他不知道该怎么高情商回复,只得陪着笑,装傻说:“啥意思嘞。”
那趟重返灰裘之行,让庞恪彻底相信了鬼灵之力的存在。人死后真的会变成鬼,而鬼也的确会以某种生人难能捕捉、理解的方式,影响着阳间。
所以,这世上除了规则者,是真有超自然力量存在的。
“说真的,老崔,你一开始有没有怀疑过我是规则者?”庞恪把头偏向崔铁全,眼睛直直地盯着对方。
崔铁全也一脸认真地看着对方,说:“以你这恐怖的身手,就算真的是规则者,我们也奈何不了你吧。再说……要是没了你,这场游戏还有什么玩下去的可能吗,我们这些普通人连自保都困难。”
“所以,你现在不怀疑我了?”
“从你第一关雪崩的时候拼命救我时起,就再没怀疑过。”崔铁全的语气很是坚定。
庞恪说:“可我都开始怀疑我自己了。”
世上真的有鬼。若非亲身经历了鬼门关,庞恪绝对会坚信科学,因为他从来都坚信只有看得见摸得着的才是真理。
而那日,自己大难不死,往后的日子里,十数年建立的世界观悉数崩塌。要是庞恪只是个普通人还没有什么,关键问题是他知道自己这副身体的强度,完全不属于人类的正常范畴。哪怕是各项天赋都顶尖的完美人类,数十年如一日地以最正确有效的方法锻炼,辅以最为有利的饮食、作息和环境,都绝对不可能铸就出自己如今这般实力。
崔铁全没直接接话,而是想了想之后,深思熟虑道:“所以……你是规则者?”
崔铁全作为武者,这身武艺是他四岁起,练就至今日已然十四余年才练成的。他是崔氏武学一脉相承的传承人,却在庞恪面前被虐得体无完肤,毫无招架之力。
别说崔铁全了,就是一大群猛兽般壮硕的二级力丧尸,也只配给庞恪活动活动手腕,热身罢了,毫无威胁性可言。但凡是个正常人,肯定看得出庞恪绝非寻常人类,要是放在小说里,他一定是那个开了金手指的满级龙傲天主角。
“以前还不知道有超自然现象,我只把自己当成天赋满格的佼佼者,好像什么人都跟纸糊的似的,不但速度慢,还脆弱不堪。本来真以为是天赋,现在看来,问题好像没那么简单。”庞恪解释说。
“什么问题……噢,你是说,你现在的实力,并非来自寻常锻炼?”
庞恪:“以人体的极限,恐怕再怎么锻炼也不可能达成我现在的样子——所以,你明白我在顾虑什么了吧?”
崔铁全坐起身,重新自上而下打量了一番躺着的这个男人。这具健硕挺拔的身体,配合庞恪本人放荡不羁的性格,一切都在诠释完美无瑕的定义,如同被什么设定好的一般。
以前没有鬼神之说这条岔路的时候,庞恪只能当自己真是武神转世,从小打遍天下无敌手,也不会对自己的身手怀疑半分,只当那本来就是属于自己的。
如今,他便彷徨了。
他认清了这个世界真正的运行逻辑,便陷入了对一切“不合理”的怀疑。他怎能不怀疑自己现在的实力,是否也是拜某些鬼神所赐?
不单是自己,也许,这场“四个游戏”所谓的规则者,也与传说中的鬼魂有着脱不开的干系。
“你是说,一切都是鬼神之力的馈赠?哈哈哈哈哈,老大,你比以前更幽默了!……嗯,所以说,你真的是规则者,吗?”
“我可没这么说过。”庞恪摸着自己的额头,“之前想看你跟银山对打,也不过是为了验证猜想罢了。你们都是普通人里特别牛逼的存在,可再牛逼也该有个上限,我只是想看看正常人的上限该是怎样的。现在看,我只觉越来越迷糊。”
庞恪说着说着,说到后面都有点困了。
于是打了个哈欠,随手扯开被子盖了盖下半身,打手势示意崔铁全可以走了。
也许,谜底正蛰伏在自己的身体里,又或许,我们所一直渴求的答案,正是这个世界的答案。
离开了庞恪的住所,崔铁全还在心里笑话庞恪刚才的想法,鬼神之力的馈赠?简直是太离谱了。这世上就算真的有鬼,又凭什么眷顾一个凡人?……
等等。
“那潘亦幽……”
崔铁全忽然想到了什么,整个人当场呆滞。
……
【末日丧尸游:君臣会面】
又是一个月的安生日子。
初夏携着变长的白昼,驱散了春日的懒惰。挑战者们相安无事,活得各有各的潇洒。
郑棕邪、彦辰与圣仔罗的桌游店分店正式成立;崔铁全和聂兰没再遭到宋澄海的二次报复,生活好不安逸;庞恪把银山安排去了“朋克商会”,予以了相当的器重,位次仅在自己和晴空之下。
“全民委托”进行得仍旧如火如荼,每天来接委托的人源源不断,各大委托所终日门庭若市。任猎飞也在万众瞩目下召开了第一次换.届大会,从各大委托所中调来记录,根据所有人的委托完成情况,决定提拔或是革除。这第一次换.届大会,便淘汰了接近百分之四十的高官。
这里头有各种省部级、省军区的元老级人物,也有些县处级的小官小吏。不论是谁,他任猎飞只看数据,凡是贡献不达标者,轻则降官,重则裁撤。
如此必然招来不满,然而任猎飞作为掌有铁血手腕的执行官,谁都记得他曾用掌心射出火炮直接轰塌了一座大楼,凡是敢对他表达不满的,下场必然极惨。
这也正在任猎飞步步为营的规划之中。要让这“乌托邦”逐步成为自己可随时最大化支配的权利工具,就必须让这些还念想着野胜、念想张连赫的老官员们卷铺盖走人。末世前的官,多少都会服从于末世前的制度,这是再怎么洗脑都难掰回来的。
同样的,那些积极干活、在一个个委托中杀到最后的勇士们,则接受了任猎飞的褒奖,并授予了大大小小的军职官衔。于平民百姓而言,“全民委托”成为平步青云最敞亮的捷径。
中央也曾秘密委派情报员来到青龙基地,与任猎飞作了交涉。具体过程无需详述,总之中央并没有要刁难乌托邦,只是表达了自己目前对“四个游戏”的掌握情况。
目前,中央已经知晓四个游戏的基本运行逻辑,只要找到特定的“圆珠”就能结束这场人间炼狱,说不定还能让秩序恢复如初?国家目前已经在国际采取积极交涉,期待能发动联合国的力量,一起搜查这枚虚无缥缈的小球。
虽然,绝大多数国家都表示这是百分百的扯淡,但这其实是顺了任猎飞的意。如果说有谁不希望这场混乱而危险的末日结束,那人一定就是任猎飞了。
秩序?社会化?一切都比不上如今的乱世。乱世,最为自由,最是能者的天下,更是最适合让他那群仇人悉数死去的大环境。他现在只怕仇人们抢在自己的刀抵近前就离世,所幸他手里的探测器告诉他,想杀的人都还活着。
那就,得抓紧机会,趁他们还能神志清楚地感受痛苦前,将他们从里之外折磨至死。
换.届大会结束那晚,任猎飞整个人轻飘飘的。长期以来的努力,如今收获了阶段性的胜利,不枉自己和派洛枫这段时间的努力。
说起来,正是因为专心参政,才让那些仇人们多过了好些安分日子。如也该是重拾囚者F6老本行的时候了。
主意刚敲定,第一件事就是要来拜访自己最为信任的人:派洛枫。
他来到派洛枫家中,推门进来的时候,派洛枫正点着蜡烛检查所有人的委托档案册,仔细把核对过不下十次的数据一遍遍地审视,一丝不苟,甚至没注意到任猎飞在自己身边坐下。
烛光的摇曳最终引起了派洛枫的注意。
“小偷肯定特别愿意来你家。”任猎飞难得语气调笑。
派洛枫放下笔,朝任猎飞礼貌性地打了个招呼:“首领,这么晚了,是有什么新任务吗?”
派洛枫是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办公的,由于基地晚上断电的缘故,除了那盏立在玻璃桌上的烛台外,整间屋子里便不再有光源。黑暗从四面八方包绕而来,昏黄的屋里,两人就这么并排坐着,哪里还像平时外人眼里那样尊卑有序。
“你大门都没锁,真不要紧?”任猎飞问。
“为了方便首领随时进来。”派洛枫说话同样的简洁。
乌托邦能平稳运行到今天,且完全符合计划里的预期,派洛枫功不可没。
作为任猎飞唯一信任的自己人,任何任猎飞放心不下的重要活儿,他都会交给派洛枫处理。这么大的基地,他做不到真正洞察一群陌生人的心,更不相信自己对他人真诚度的评估结果。他只能相信这个自己身边忠心耿耿两年的战友,这个早就跟自己绑在一条犯罪船上、死心塌地的苦命人。
任猎飞被派洛枫这话说得有些错愕,自己好像还是第一次半夜突然造访。一愣神的功夫,派洛枫伸了个懒腰,然后从沙发旁边抱起一只小熊玩具,温柔地把它纳入自己的怀里。
这只小熊,任猎飞是知道的。那是派洛枫最宝贝的东西,奶奶给他做的,也是留给他的唯一遗物。再怎么铁石心肠的家伙也有脆弱的一面,也只有任猎飞能看到派洛枫如此稚嫩的一幕。
“最近忙了些,很少有时间能抱抱它吧。”任猎飞低语。
“嗯……不过偶尔抱一抱,总是能让我更加坚定脚下的路。”
派洛枫说着,把头埋进顽熊毛茸茸软乎乎的大脑袋里,以掩盖脸上数日高强度工作流露出的疲惫。
深黄浅黄交错开来的光洒在派洛枫身上,光影迷离,真是个缺爱的小孩子。如果没有囚者F6一行人,恐怕他现在也是个被抛弃在人群边缘的小可怜。
任猎飞如是想。他一向觉得派洛枫加入自己是明智的选择。他们都像匹蓄势待发的狼,眼里只有被盯上的肉,一直以来他们维持着奇妙的距离感,因为二者都不善言辞,目的明确,说的少做的多,默契十足。
想罢,任猎飞道:“有事明天再做,先睡觉。”
派洛枫有些迟疑地抬起头,他不相信首领专程来一趟就是为了让自己休息的。只是他还是选择了立刻照做,抱着顽熊,起身走向了卧室。
临走前,他转头看向首领:“你也瘦了,不过眼神也犀利多了。”
回应他的是任猎飞的一声轻哼,代表他也这样觉得。
“我干脆也在你这睡吧。”
他们一个渴望庇护,一个亟需复仇,各取所需。
黑漆麻乌的卧室,只有一张非常小的床,仅能容下身形较小的派洛枫一人侧躺。
“老样子?”任猎飞问。
派洛枫把外套脱了,整齐叠放在床头柜边沿,夜色带走了他的那声轻息:
“好……”
以前,为了报仇,囚者F6作为通缉令上悬赏百万的危险通缉犯,几乎每周都要换去处。四人都没什么钱,就只能找些废弃的烂尾楼、荒废的小出租屋,包括各种常年无人涉足的地下室。最惨的时候没有墙没有床,四人直接在公园的大象滑梯里过夜。
为了避免与人打交道,他们必须寻找这些无人之处。但凡能有张床,那都是上天的馈赠。
没人住的地方不会有多软的大床,很多都是只有床板。他们便把能铺的衣服什么的全铺上,然而床铺的空间往往是有限的,很多时候都仅可供一人榻卧。
本来大家心甘情愿让给首领,结果任猎飞总是大手一挥:“派洛枫,你去。”
他知道派洛枫的体质是自己几人之中最弱的,总是睡在冰凉的地上,哪怕裹紧了衣服也会生病。每次这样说,都会遭到叶闹仙的鄙夷。她是真的喜欢任猎飞,看他的时候眼里自动镀了滤镜,眼睁睁看任猎飞把风衣铺在地上就是一躺,一躺一宿不翻身,醒来半个身子都是麻的,她就心痛。
久而久之,心里不免对派洛枫有愤懑。然而任猎飞对派洛枫的维护远不及如此,每次有什么刺杀行动,派洛枫总是拿到些要么远程操纵、要么前期踩点刺探地形,或是接应把风这种低风险的事情。
另外,任猎飞睡觉也有个毛病,那就是见不得半点光线。稍微有点儿光他就失眠,死活睡不进去。于是派洛枫睡床上,他就睡在床底。两人身形所隔不过一块薄薄的床板,三十厘米的距离。
算另类的上下铺吗?
床底是最暗的空间,能确保早晨的光不会耀醒他。对圣仔罗和叶闹仙他都是这么解释的。
只有派洛枫明白,其实首领内心也是个缺乏安全感的小朋友。他选择蜷缩在无人注目的角落里,这样他才能安然入睡,短暂地用阴影遮蔽仇恨与不安。
与以往不同的是,今晚派洛枫并没有继续熟视无睹下去。见任猎飞熟练地钻到了自己床下,他觉得那种久违的感觉又回来了……
“睡床下不闷吗?”派洛枫语气很轻很柔,从来没见他如此直白地以关心的口吻询问某人。
床下无声,沉默良久。
派洛枫不期回复。他把一只手伸出床外,搭在床沿,五指以最自然放松的方式慵懒地微屈,好似随时要握上什么东西。
多久没好好睡个觉了?自从首领来到青龙基地,首领便整天忙于改革。可那么多大大小小的事情,以首领一己之力,怎么可能事无巨细地完成。可偏偏首领又是个执着于掌控全局、小心谨慎的人。他不愿意把重要的事情放权给任何人。
任何人!都不足以让首领放心。
除了我。派洛枫想。他太清楚了,面对信不过的手下,首领宁愿把自己变成一台连轴转的机器,也要让所有事情都经由自己的手,简直比康熙还康熙。
作为首领唯一放心的人,真正能为首领减少些工作量,他感到很欣慰。
不久,清浅的呼噜声便从床下传了出来,熟悉的音色和频率,声声传达着舒适感,算是回应了他刚才的询问。
不知是错觉还是怎的,在派洛枫睡眼朦胧、即将沉入梦乡之时,伸出床外的那只手似乎隐约被另一只温暖的大手握了住。那大手谈不上粗糙,更多的是通过手心传递的安全感。
“不如你就跟了我吧。以后没人再敢欺负你。”
“当然,你也得为我做点什么。”
抱着顽熊的你只顾点头,眼里尽是这将满身脏污的自己从地上拉起的男人,垂眸里那藏匿于狠厉中温柔。
“当然,首领……”
末尸213
【末日丧尸游:新动作】
安分日子过多了,心底里尚未根除的恐惧感便会不受控地放大。虽说中央曾派人前来和平交涉,向挑战者们表达过合作的意愿,期间还流露出想了解挑战者更多信息的想法。但任猎飞觉得那些人投向自己的眼神很奇怪,不像是在看一个活生生的人。他察觉有问题,便没敢透露半点关于挑战者的情况。
按理说,中央的调查能力放在民间简直算是开挂级别,“四个游戏”消息一出,三十名挑战者的所有信息便全都被调取了个一干二净,甚至包括每个人每年每月都干过什么,通通一清二楚,比本人还了解他们。
按说不应该再对挑战者的个人信息好奇。可总有些消息是查不到的,比如,与规则者相关的事情。
任猎飞手搓火球斩断整座大楼的那段视频,可是早就在军事基地内部传了个遍。再加上聂胡莹变身乌鸦操纵丧尸的神奇异能,不由得让当权者们对挑战者产生了更多发掘的欲望。
这可都是些掌握了神秘力量的人才,背后还有赋予这些神秘力量的规则者,若不能探清虚实,就算掌握了军事重工,中央仍不敢贸然对他们轻举妄动。
这么想来,派人专程找他交涉的理由就找到了。
让外人知道挑战者的更多秘密,无疑于变相加速他们的灭亡。任猎飞也很无奈,这说到底全怪聂胡莹倒戈相向,把“杀死挑战者即可结束末世”的关键不利信息散步出去,哪怕自己一行人有目的地辟谣、自证,也永远跑不过流言,这种想法早就根深蒂固进了人们心里,成了一颗尚在休眠的种子。
当然这其实并不是什么流言。
总之,中央的探子们来的时候任猎飞立马意识到了上述种种,虽笑脸逢迎,措辞之中却是有意识地规避、模糊重要信息。那些家伙代表中央送来了慰问,表面上的求同存异并未打破。
但意图不会骗人,任猎飞当然看得出,显然挑战者们仍是外界的敌人,中央的态度并未缓和。不仅外部势力仍将他视作眼中钉肉中刺,就算是青龙基地内部,谁敢说大家真就自愿跟任猎飞绑在同一条船?不过是迫于任猎飞的雷霆手段与神秘力量,得过且过的官民们被迫缩着脖子卖乖而已。
再这么被动下去,不仅复仇计划毫无进展,自己这位置坐得也摇摇欲坠。
他觉得有必要做些什么了。
当天下午,所有青龙基地的挑战者们都收到了一封请柬。
……
某秘密会议室。
略显佝偻的背影独自坐在最角落的椅子上。郑棕邪和彦辰捏着请柬进来的时候一眼就发现了他。
“喂,你哪位?”彦辰提亮了嗓子直接问。
那矮小的人影悠悠转过了身,即使不用看清,二人仍能从他身上感受到扑面而来的憔悴感,像是刚经历了一场空前的劫难。
彦辰上前一步,看清他脸的时候,不由得被他现在的样子吓了一跳:“派洛枫?好久不见,你还真……‘精神’哈。”他真没想到对方现在累成了这样,任猎飞这是把多少活推给了他?
二人就坐以后,彦辰戳了戳郑棕邪,耳语道:“这算不算压榨童工啊。”
郑棕邪摊手。
其他人陆陆续续都来了。待到众人等急了,四处询问任猎飞今天是不是不来了的时候,派洛枫突然起身坐在了预留给任猎飞的主位上,抬眼睨视起众人百态。
“我忘了说,”派洛枫接上话筒,声调染上了些嘶哑,“首领今天有别的事儿。大家都到了?”
人数不多,庞恪、彦辰、郑棕邪、时贝儿、崔铁全、圣仔罗、萧玲玲、乔雪傲,加上派洛枫自己,一共九人,全都到场了,聚在这间足有百平的大会议室里,格外宽敞。
庞恪率先发问,也没管任猎飞到不到场,反正这小子心里想些什么他基本也能猜个一五一十:“是不是又要有动作了?”
答案明摆着。“所以第一时间通知你们来。”派洛枫抬了抬眼皮,下一秒又垂下眸子,不知在想什么。
庞恪颇为自信:“让我猜猜发生了什么。他是不是打算继续着手找张连赫麻烦?”
派洛枫点点头。他没问庞恪怎么会知道,因为这种事儿稍微有点脑子就能想过来。现在中央对挑战者的态度是笑里藏刀,没先前那般强硬,但也不可能罢休。而如若中央真的要有所动作,作为省长的张连赫一定第一时间收到秘密情报。
所以,任猎飞现在要是能想办法制服以张连赫为首的各大基地的头子,自然就能在一定程度上阻隔中央对省内的管辖,截获情报不说,让中央对他们无可奈何才是任猎飞最想达成的目的。
一旁的彦辰见派洛枫点头,投向庞恪的目光里带上了崇拜:“老大,你怎么知道?”
庞恪解释道:“张连赫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任猎飞接连几次把他害那么惨,又把他手里四分之一的势力给掰了,现在他必定是最想找咱们报仇的人。如今缺的不过是个合适的由头,这样的狗只要抓住了把柄就绝不会松口。而一旦有厮杀的那天,中央很可能面上装作看不见,暗地里秘密援助张连赫,想借这条狗之手探探咱挑战者的虚实。所以现在留着随时会咬人的张连赫纯属隐患,比起被动等待不如主动出击。”
崔铁全闻言,觉得不妥:“这么快就对张秃子出手,不等于直接跟中央宣战?”哪怕他也觉得反目是迟早的事,挑战者的身份本就不可能与国家立场共存,但这一切来得太快,青龙基地的军队刚扩编不久,民众能基本自给自足,秩序只刚刚建立。百废待兴下,任猎飞凭什么出动?
庞恪大咧一笑,面露精光:“中央若是想拿下我们,稍微出动点军队就能给咱们推平。你猜他们在顾忌什么?”
现在外界有两套说辞,一套说杀光挑战者结束末世,另一套则说让挑战者寻得圆珠结束末世。中央应该早就拿到了‘血色追逐令’时学校天台的监控资料。就在修傲侠与赢龙俊携手跃下高楼,坠地的同时,那杆红旗幻化成了一颗血红色的圆珠,停滞了一会儿便消散而空。
他们应该能还原出“血色追逐令”发生了什么,亦可相信圆珠是真实存在的。也就是说,寻找圆珠真的可以“通关”,通关意味着一切还原如初……尽管规则者没这么说过,但谁会放弃哪怕一点儿回归太平的希望。
郑棕邪也恍然大悟。他附和道:“中央并不会贸然对我们出手,想必丧尸的不断升级也给他们带来了相当程度的困扰。他们不敢赌,怕真的杀死了挑战者,反倒永远结束不了游戏。现在虽说我们要主动去打他们的狗,但其实稍微披上点高尚的理由就不会出事。”
总之,无论站在谁的立场,挑战者们现在最该做的都不是坐以待毙。
如今需要的,无非是一个合理找张连赫麻烦的理由。
派洛枫见众人好像都想明白了,便适时开口:“具体的实施再议,我今天来不过是需要各位的一个态度。要知道如今我们只是看似安逸,实则根本没能融入普通人之中。大家都是特殊的存在,自然只能信得过我们自己。这次讨伐张连赫,主要目的正是维护我们自身的安稳。如果各位都没异议,我希望接下来由你们每个人自觉分工,像当年夺取青龙基地政权那样,积极参与接下来的行动。”他扫视了一圈众人,目光停留在圣仔罗身上,又忽然移开,“任何人都不例外。现在,你们都算是囚者F6的一员,我们的征途还很长,各位,不要懈怠。”
说着,派洛枫拍了拍手,立刻就有一个穿着西装、仆从模样的人从后门钻了进来,手里捧着一小沓合同。他的态度并非强迫,合同分发到每个人手里,上面写着接下来一整个月的行动支配权。只要签了这字,一个月内,任猎飞有权对他们说一不二。
当然他们也可以不签。崔铁全觉得危险,彦辰也蹙眉未动,乔雪傲更是一个劲儿的反对——她本就不愿做任何要她出力的事。
派洛枫早就想到会有这个时候,于是提高音量说:“首领有言在先,大家虽然都是我们打下江山的功臣,可同样不能确保咱们之中不存在叛徒。再说中央为了恩威并施,早就开放了揭发检举挑战者行为、披露挑战者秘密的悬赏通道。威逼利诱下,一旦咱们九个里出现下一个聂胡莹,我不敢想会发生什么。”
说着,他起身审视众人,疲惫的脸庞忽的窜上了些精神气:“谁要是不签,我和首领当然不会做出什么过分的事,只怕推辞者可能想为倒戈做铺垫,故意推脱——首领出于小心谨慎,也为了其余挑战者的安全,只能将TA请出乌托邦,免得扰了大事。”
冷冰冰的话语如同霜雹灾降至众人头顶,这是赤裸裸的威胁。
庞恪猜到任猎飞想把众人再度变成计划中的一环,但他没想到对方竟如此直白强硬。若是换成他在任猎飞的立场,哪怕要有所动作,也不会这么快就跟自己昔日的战友唱白脸,连哄带骗的让人乖乖合作不香吗?
几人无语,只得把那合同自上至下翻阅了两遍。内容不多,通篇尽是霸王条款。
看来任猎飞今天只让派洛枫过来,是不想当面挨骂啊。彦辰等人在心里道。还说什么“怕倒戈”,简直就是上赶着要他们做苦力自证清白,怕是未来再有什么需要忠实之人卖命的事情,还会再用这同一套说辞道德绑架他们吧?
然而,再怎么有怨言,他们也没法真的跟任猎飞对着干。要知道现在只有任猎飞跟派洛枫在基地里掌握实权,至于其他人么,庞恪手里有个“朋克商会”,关键时刻也能说上几句话。彦辰等人都期待庞恪能表个态,结果庞恪手里没怎么犹豫就把字给签了。
庞恪的配合令派洛枫意外极了。派洛枫不理解,但很欣然见到如此。他故意用赞许的口吻鼓励道:“庞老大果然是老江湖,看问题就是长远。”
庞恪不紧不慢,语气平平回敬道:“别多想。任猎飞是个重情义的家伙,老子只是看在跟他这段时间交情的份儿上才愿意帮忙。不过嘛,下不为例。”
这话宛如平地惊雷,众人皆因这话愣在原地。连最了解庞恪的时贝儿和彦辰,听了这话都猛然看向庞恪。谁都不相信自己能从庞恪嘴里听到这样的说辞。
任猎飞重情义?从哪看出来的?
在庞恪的带动下,不论其余人是否情愿,最后全都遂了派洛枫和任猎飞的愿,每个人都在纸上签下了大名。
其中,乔雪傲签得尤为挣扎。她不是个聪明人,但也不是什么傻子,合同上白纸黑字她都认得,她明白这东西一旦签下,自己今后这一个月就没好日子可过,还要受任猎飞那杀人魔鬼摆布。一想到这,她就咬牙切齿。
萧玲玲露出无奈的表情,给了乔雪傲一个眼神,仿佛是在催促她。派洛枫的话绝非恐吓而已,要是忤逆了任猎飞的意思,以他那言出必行的性格,真的会不顾及旧日情面把她赶出去。
“早知道这样今天就不来了,都怪你萧玲玲,都怪你非得拉着我来。放着好好的大夫不干,跑来给任猎飞签卖身契……”
反对的声音不可能没有。派洛枫就在旁拄着脑袋,边休息边等大家签完了字。如今乌托邦的律法被任猎飞改革过后早已推行,这些合同在新政之下具备合法效力。一旦签下,往后只管给他们派发任务就好。
庞恪给彦辰、时贝儿两人递了个眼神,让他们快签。
不难看出庞恪这时候其实已经有了别的盘算。以他的性格自然是不会久居人下,尤其不可能真的兑现这种近似无偿打工的卖命条款。他这么做,后续自有他本人的考量。
平时他跟任猎飞算说得上几句话,甚至两人面上像亲兄弟似的,任猎飞面对庞恪时也能挂上点笑脸,不似对别人那般淡漠。然而谁都知道这只是强者之间的联合,是利益使然,他们的根本立场仍是不同的。
“都签了?”派洛枫见剩下的乔雪傲终于心不甘情不愿地签了名,就给身后的仆人使了个眼色。后者马上把合同收起,派洛枫过目无误后,说:“衷心感谢各位的信任,大家用真诚的行动证明了自己挑战者的身份。希望今后,继续合作愉快。”
“派洛枫!”这个时候庞恪突然开口叫住派洛枫的名字,语气戏谑,强大的威压顿时顺着庞恪的鼻息散发而出,派洛枫顿感一股无形的压力翻涌而来。
派洛枫强装镇定,装作疲惫,低着脑袋说:“我们的庞老大,是还有什么疑惑吗。”
“疑惑是没有,就是挺佩服任猎飞的心计,”庞恪把两条胳膊都搭在椅子靠背上,舒舒服服地望着天花板,“之前大力推行全民委托,也是为了这时候做准备吧。”
其他人被这话搞蒙了,没听懂。派洛枫则边思索边淡淡道:“你不妨把话说明白点。”
“就是我在想,他任猎飞先用小恩小惠圈住所有民众,让他们看到全民委托带来的好处。等到人们都适应了这种竞争规则,就可以开始试着给他们安排些不一样的委托,比如说让他们想办法去别的基地制造矛盾,或有意把丧尸往别的基地处引。都是些炮灰嘛,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总有不怕死的愿意冒险干危险的活……反正都是一样的给报酬,你们扩军给养更多战力,用蝇头小利控制目光短浅的小民,借此让所有人都成了对你们计划有利的潜在的一环。如今就连我们都不放过。现在看来,还真是步步为营呢。”
“毕竟不能以乌托邦政权的名义直接对别的基地宣战,对于民众而言,无意义的杀戮必会引发骚乱与反感。你说得很对,首领这些日子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这个计划在做准备。”派洛枫坦诚说。
“可是——”崔铁全此时站了起来,“可是你们连计划本身的内容都没说,却要我们每个人毕恭毕敬签下如此条款。恕我直言,这是不是太蛮横了?”
崔铁全的话正是在座大多数人的心声。就算是进了黑砖窑,至少也得先明白具体要做些什么吧?
派洛枫闻言,扭头瞥了崔铁全一眼,本来不打算鸟他,结果发现好像不止崔铁全一个朝自己这边看。他无可奈何摆摆手说:“不是我不想解释,而是我也并不了解首领的具体筹划。”
“你不知道,就可以心安理得把我们往火坑里推?”崔铁全被派洛枫的强硬态度弄得很生气,于是直接不顾往日情面质问了起来。相较于崔铁全的热烈火爆,派洛枫则满脸阴郁。只见后者缓缓来到崔铁全身旁,搬了把椅子坐下,仰头望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你不会还想就这么一直快活下去吧,真觉得夺得青龙基地就一劳永逸了?”
“你什么意思派洛枫?”崔铁全一拍桌子,再也忍不住了。他愤怒地看着派洛枫脸上那“能耐我何”的麻木神色,转身正欲扬长而去。这回不论什么都不能让他回心转意。
“老崔!”
庞恪心里暗骂这蠢货冲动,嘴上怒喝:“你小子要是敢走,老子就把聂兰抓来顶你的活儿。”
如果在场有谁对任猎飞的心思了如指掌,除了派洛枫,剩下的就是庞恪。
任猎飞今天要他们签下“合同”,无非是个忠诚度测试罢了。如果现在崔铁全真走了,迎接他的只会是来自任猎飞那永无天日的算计。任猎飞绝不会容忍叛徒,绝对不会。
可惜崔铁全是真想不到这。他以为庞恪跟任猎飞之间一直都是利用关系,甚至两人之间曾还是仇家。
老大,他怎会站在任猎飞那边?
在这之后,郑棕邪也立刻明白了这之中的问题所在。他与庞恪眼神接触了一瞬,紧接着连忙找补说:“老崔,任猎飞这人虽然爱卖关子,可至少他的计划是真的可行。跟他干,他至少暂时不会置咱们于死地。而要是真忤逆了他的意思,好日子可就到了头了。”
权衡下利弊吧老崔,把肌肉摘下来匀给脑子点,好不好?
就在崔铁全犹豫要不要一走了之的时候,突然会议室角落传来几道清脆的掌声。任猎飞不知何时出现,整个人半靠着后门门框,望着会议室内众人精彩的反应,闲庭信步来到派洛枫身后,两手搭着派洛枫的肩膀,睥睨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各位,请笑纳刚才的恶作剧。”
任猎飞笑眯眯地用目光扫过所有人,最后留在仍站在门口不知该走该留的崔铁全身上。
旁边的圣仔罗连忙把崔铁全拉回座位。
正如庞恪所料,以上闹剧不过是任猎飞的忠诚度测试罢了。
众人望着突然现身的任猎飞,又看看庞恪一脸得意的神情,这才意识到刚才发生的都不为真,紧绷的神经总算缓和。其实就算任猎飞真要那他们当任劳任怨的杂役用,他们大概率也逃不掉。所以现在反倒心里对任猎飞生出了点儿感激。
彦辰对庞恪递了个疑惑的眼色:“老大,你早知道了?”
“任猎飞这种谨小慎微的性格,在检验计划是否可行前,一定会率先筛选执行计划的人。”庞恪笃定道,因为换做是他,他也会有类似的做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