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日子都不好过
完成宝藏的任务,武定国带着家人继续在老家等待皇帝启用他的消息。这次,武定国明显的要成熟了许多,并没有到处张扬,也没有说立刻做好出发北上的姿态。虽然心里面激动的要命,但是表现出来的样子,还是一副我无所谓的形象。
不过,武定国也不是完全不关心当下朝局的动态,作为一个关心天下大事的责任心读书人,那是有必要在家中知晓天下大事的。这不,每天都会有情报人员,把天下发生的各种大事,按照每个省一封简介,发往岳州总部,然后编纂成一张大纸上写就的“报告”,武定国每天都会读。
这些情报部门还是武定国当初在苗疆的时候建立起来的,最近因为没有战斗需要打了,而且它们的存在,已经威胁到了锦衣卫的地位,索性武定国让他们转行成为记者,去各地建立联络站,负责新闻采访工作。
报纸的诞生,是武定国这几年闲着没事干,捣鼓出来的一个新鲜事务。一张报纸要不了多少钱,但是难在信息收集上面。也只有武定国这种大能力者,才能出这种全国性的大报纸。
当然,这种报纸也受到了广大关心国家大事的老百姓的追捧。这些人闲来无事的时候,去茶馆坐坐,从卖报的小孩子手里,买上一份报纸,然后喝着茶,和老朋友侃大山。一个个仿佛是被罢黜民间的能人将相一般,指点江山,激扬文字,粪土当年万户侯。
报纸的骚操作,还可以有很多,比如连载小说,比如承接广告之类的,武定国没去弄这些。自己懒得去挣这些小钱了,弄出报纸来,完全是为了方便自己知晓天下事的。当然,这些情报人员需要养活,武定国自然是得出出主意。
他把连载小说,广告费,优惠券之类的操作模式,交给了那猜,也就是当初和娜珠一起来绑架武定国的年轻人。如今也是苗疆情报局的一方人物了!在江湖上也是一个赫赫有名的家伙,人称“万事通”,实际上,说白了这家伙也就是个情报贩子而已。
其实,武定国这几年并不是别人想象中的那么清闲,反而来说有点忙。
话怎么说呢?实际上,武定国是在完成善后工作,对!善后,战争的善后工作。
他转战的地方,大多数在西南。而战争带来的创伤,不是说抹平就能够抹平的,更何况加上打烂了的桂省和安南。这些地方的战后重建工作,更加需要花费大批的精力和财力。
武定国虽然是下野了,但是他对于以前老部下的承诺还在,人家上门来寻求帮助,武定国好歹也得帮一帮的。
首先是阵亡将士们的家属,包括以前振武军的那些遗孤,武定国把这些找来的都收留了,并且给他们安排产业,有一份体面的工作。那些孤儿寡母,武定国就亲自收养,如今岳州大街上跑着的卖报少年,有一大部分是武定国收留的孩子们。
当然,武定国也请出了自己的老师,董山长来教导这些可怜的孩子们,自己也时不时给他们上上课。美其名曰培养弟子,实际上,武定国是希望他们能读点书,有个好点的未来罢了。然而,这群孩子们却不一般,他们自称武氏弟子,练武的练武,读书的读书,搞得跟江湖门派一样。
不知道是谁鼓动的,居然让董山长写了块牌匾,名字就叫做——“精武门”,意思是精英汇聚的武氏门徒。挂牌的这天,把武定国一家子都给请过来了,进行观礼仪式。当红色的彩绸扯下来的那一刻,武定国瞧见这个名字,差点没把眼珠子掉在地下。
“这群小娃娃,一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也不知道是跟谁学坏了,脑洞这么大!”
武定国仿佛还没有从吐槽中回过神来,心里有点搞不懂这群孩子们到底是为什么。然而跟着他来的夫人们,一个个都对武定国露出了白眼球。
“跟谁学坏了,呵呵,还不是跟你学坏了!你说你,每次上课你都教些什么?四书五经不教,萧夫子传你的‘小人之道’你也不教。你就光讲故事,什么《极品家丁》、《唐砖》、《我在明朝当王爷》。你把这些东西交给孩子们,他们能不学样就鬼来了!”
“不过话说回来,相公说的那些故事,比外面说书的讲的好听,对了相公,《妖妃要改嫁》的大结局你还欠着呢!赶紧回去写啊!我们的妇联协会每月集会,就等着你的更新了!”
武定国被几个老婆催更,只能报以苦笑。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去,从一个秋天,等到了另一个秋天,武定国依旧没有等到皇帝陛下启用他的圣旨。这就奇了怪了?难道皇帝忘记了?
后来,从太子殿下的来信里面,给武定国分析了一下原因。他父皇之所以不想把武定国给启用,估计是犯了嫉妒心了。
皇帝嫉妒心犯了?这是什么鬼理由哦?武定国抠了抠脑壳,实在是弄不懂陛下哪门子嫉妒。想想看,无论是从老婆数量、质量上,还是财富、地位、权力拥有的程度上,他皇帝怎么可能嫉妒武定国?
然而,太子在来信中说,皇帝“嫉妒”的,是武定国赚钱的能力。
武定国下野的这些年,朝廷的财政又呈现了下滑的趋势。武定国好不容易给皇帝小金库里面弄进去的一些财富,这三年来,一点点的又给花了出去,那个皇后掌握的地下小金库,再次变得能饿死老鼠。
如此一来,更不用说国库了,更是连续三年赤字!即便是“马老抠”使出了浑身抠门的解数,依旧挡不住钱财从他户部的仓库里面流走。究其原因,还是因为全天下的日子都不好过。
这三年,可谓是天灾不断,大康全境居然出现了水旱灾害多达三百多次,几乎遍及了全国所有的地方。然后还有虫灾,瘟疫之类的。没有一个安生日子可以过。关于这点,武定国是知道的,他的报纸上都会记载这些,这三年个个是灾年,要不然也不会有那么多人来投奔武定国了。
根据统计,最倒霉的地方要属鲁省,旱灾完了来水灾,水灾过后又遇上了虫灾,整整三年,土地里面颗粒无收,若不是靠着武定国协调指挥安南的粮食通过海路北上赈灾,鲁省一带没准早就闹起了民乱了。
其实,不仅是大康,北方四国的百姓也不好过,前年的一场雪灾,让牛羊冻死无数,后来更是冰雪消融延迟,导致不少牛羊没撑过冬天,饿死一大片。北方四国又蠢蠢欲动的想要南下抢大康的粮食了。然而,上次战争的创伤还没有好透,他们暂时无力南下,只能自己挨过去。
但是逼急了的牧民们可不管这些,加上一些小部族的一意孤行,北方的边疆,再次动荡了起来。大军出动,黄金哗啦啦如流水一般消耗了。
在这种社会背景下,很多行省地区,能够做到赋税用以自足省内的赈灾就已经很不错了。那些做不到的还得向朝廷要钱。然而,却有三个地方不仅没要钱,还主动上缴了赋税。呵呵,就是武定国曾经待过的苗疆和桂省,还有他如今待的潇湘省。
这下子,全天下就流传着,武定国是财神菩萨转世的传说了。事实证明,只要武定国在朝廷,朝廷就不缺钱花,武定国在地方,或者主政过的地方,也不会缺钱花,即便是遇上了天灾,也能平安度过。
相比之下,皇帝陛下就……这让皇帝和满朝文武情何以堪……皇帝于是就这么执拗了,非得自己扭转财政困局,他要向天下人说明,没有武定国,我一样能让国家富强!
第五十八章 国公凋零
对于皇帝陛下的嫉妒心,武定国只能表示非常的无奈。其实换做他在朝廷,也不会见得能有多好的结局,这些天灾人祸不是他能够阻止的。而且,他待过的那些地方是因为进行了一系列的改革,或者说由官方兴办了一些产业。这种凝聚了官方和民间力量的经济实体,自然对抗灾害的能力要强得多。
然而,或许是世人蒙昧,又或许是有心之人想要继续捧杀武定国。武定国“财神菩萨”转世的名头是越来越响亮,而且朝廷里面呼吁召回武定国的呼声也越来越强烈。但是,武定国心里明白,越是这样呼声高涨,皇帝就越不可能召他回去。毕竟皇帝陛下也要面子的,他可是自诩为千古大帝的家伙,区区盛世,如果自己手里出不来,那么至少也要留给太子一个“贞观之治”吧。
“唉……看来休假还要继续了。也罢也罢,我就当假期延长好了,好好培养一下孩子们。辛亏芷宁去年给我生了个儿子,不然母亲又得给我弄那些偏方了。”
武定国还真是幸运,终于得了一个儿子,在他三十岁的时候。古代这个年纪得了儿子,少不了要庆祝一下,三十而立,在这个早婚早孕的年代,已经算得上是老来得子了。武定国的这个儿子出生,可是全家的头等大喜事。这次武定国给儿子取名字没按照祖宗的字辈来,反而是自作主张,取名武天赐。他这个宝贝儿子,与众不同一点。
最开心的要数张芷宁,生孩子的时候,就一个劲的叫唤,一定要生儿子!生儿子!等到母亲亲口告诉张芷宁,生了个儿子的时候,张芷宁脱力的晕了过去,但是脸上露出了满足的笑容。
如今这个大夫人,走起路来都挺直了腰杆,嫡长子她生的,呵呵,到底是母凭子贵,在民间尤其如此。不过她这个样子,也狠狠地刺激了武定国的其他几个老婆,纷纷赌咒发誓,也要生儿子出来,这可把武定国给累坏了……
日子再继续,武定国的生活依旧。然而,时间的推移,老人家就逐渐熬不住了。
“老凌(邢国公),前年就走了,如今也该轮到我这个老头子了,咳咳……你们不必悲伤,人到了这个年纪,也是该去见老天爷了。”
“祖师爷,您别说这种丧气话,我二哥已经在路上了,他得了京城孙太医的真传,一定能够治好你的,您放心,坚持住好吗?您不是说,您要看到史习焜凯旋归来吗?您可不能说话不算数啊!”
“焜儿啊……唉……定国,你以后要多帮帮他,他性子比较直,容易得罪人,日后他若是触怒天颜,你可要……咳咳……护他一下。”
“祖师爷,您放心,我们是兄弟,绝对不会袖手旁观的,祖师爷,您坚持住,史习焜就在赶来的路上了,您好歹要等到他来啊!”
“咳咳……我……咳咳咳咳咳……唉,我怕是等不到了,其实,我不想叫他回来的,他在淮南,抗击倭寇,我怎么能让他分心。等到他胜利了,一定要在我坟头烧消息给我……”
此刻的史岚清,已经是病入膏肓,气若游丝。武定国守在了他的身边,紧紧的握住老人家的手。从今年开春的时候,老人家的身体就已经是有些顶不住了。自从得了一场风寒之后,老人家似乎被引发了什么并发症一样,从此一病不起,即便是京城来的御医,也没能有什么起色。
御医告诉武定国,怕是荆国公的大限到了,人到了这个年纪,多活一年已经是福报,不可强求,让武定国准备好操办荆国公的后事吧,大概再有一两个月,史岚清就会咽气了。
史岚清在岳州,身边没有一个子侄,武定国自然是挑起大梁,一路陪护照顾。老爷子在回光返照的时候,还打趣的说:亲孙子不在身边,假孙子到伺候殷勤。
史老爷子并没有多少要交代武定国的,他能教的,也都教给武定国了。今后的路,还是得让武定国自己去走,自己不可能帮一辈子。但是他告诉武定国,你还年轻,不要着急,也不要灰心,看看老夫我,五十多岁的年纪,才出山辅佐陛下。你才多大年纪啊?急什么!
武定国听了之后,心里只剩下感动。祖师爷到死了之前,还在为自己考虑,给自己安慰。想到当年,若是没有祖师爷的照顾,他武定国就不会有今天。甚至在当初刘念冰派人找来的时候,全家就都没了。如今,祖师爷的羽翼再也不能庇护自己了,今后的路,得自己去闯了。一想到这里,武定国就忍不住的掉眼泪。
“傻孩子……哭啥……呵呵,定国,你是我教导过的弟子中,最让我看重的。或许你并没有多大的文采,没有多大的才能,但是你那颗纯粹的,一心为民的赤子之心,是我最欣赏的。你以后要记得……咳咳咳……无论走到……什么样的地位,不要忘记了……咳咳咳咳咳……自己的初……心!”
史老爷子走了,说完这最后一句话,就走了。武定国已经哭成了泪人……
三天之后,武定国披麻戴孝的给史老爷子出殡,而刚刚赶来的史习焜和史家的人,接过了武定国手里的事务,开始操办起荆国公的后事来。武定国老老实实的走在送行的队伍里面,这次,史岚清被陛下赐予了国葬,谥号文忠,恩赐埋在大康皇陵之左,享受后世帝王的香火供奉。
这也算是死了之后,最高规格待遇了。要知道前年邢国公去世的时候,可没有恩赐埋入皇陵。史岚清这等于是享受了帝师的待遇了,死了之后,到地下也是帝师的待遇。
“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滩上!”
说起最寂寞的,要数鲁国公老爷子了,如今他抱着个酒坛子,坐在以前和荆国公经常斗嘴的石凳边上,醉醺醺的,一边高喊着这句不伦不类的半截诗,一边自言自语的,仿佛在和空气聊天一样。外人看了,还以为这个疯疯癫癫的老头子是不是在跟鬼魂聊天呢!
“爷爷,该回去吃饭了……”
武定国静悄悄的来到了鲁国公身后,提醒着老爷子,天色已晚,该回家吃晚饭了。
“回去?回哪儿去啊?我不回去!我就在这,等着地府的黑白无常把我给勾走。呵呵,这群没眼力劲的家伙,怎么就勾走了老史呢?明明是我杀人造孽最多啊!怎么就把老史给勾去了!呜呜,老史啊,你回来啊,该去的是我啊!”
说着说着,鲁国公又哭起来了,像一个失去了好朋友的小孩子。武定国赶紧上前抱着老爷子,悄然无声的安慰着老人家。
“定国……我想家了……”
“嗯,爷爷,我陪您回家……”
“我想家了,我想我老家鲁省的吕梁山了……”
“嗯……爷爷,我们明天就回老家去。回去……”
第五十九章 扶棺归故里
鲁国公的身子骨,到底是没有熬得过这个冬天,在荆国公去世后不久,鲁国公老爷子也卧床不起了。这计划好的回归故里的行程也因此耽搁了下来,老爷子身体上留下了不少当年战争时期的暗伤,这一下子病倒之后,这些平时不起眼的小毛病,这个时候就成了要命的东西了。
还没来得及通知北面的父亲赶来,老爷子第二天晚上就咽了气。母亲说,老爷子这没受啥痛苦,去得快,算得上是喜丧。只不过,老爷子临终前一直念叨着要回鲁省老家,到死了一直念念不忘。这人老了就想叶落归根,武定国很理解老爷子的心情。
一连失去了两位可敬可爱的老人,武定国一家子沉浸在一种悲伤的氛围里面。古时候,孝道被看得很重,一般当子女的,都会为长辈守孝一段时间,除非是真的为了负责国家大事,抽不开身,可以考虑“夺情”。史家的不用武定国去担心,自己老爹那边肯定抽不开身,如今北方草原正闹饥荒,他得在边疆盯着点,于是,武定国就代替父亲给爷爷守孝。
“定国,你真的要一个人去鲁省吗?这路途遥远的,一路上还要经过江淮地区,听说那里发了水灾,灾民遍地,局势乱的很。要不,等过段时间再去吧。”
“唉,这是爷爷的临终心愿,咱们做儿孙的,怎么的也得满足老人家的遗愿。再说了,这次北上,有这么多家将跟着呢,放心吧,不会出事的。倒是你们几个,如今小芳芳和月儿姐都有了身孕,不宜出远门。芷宁你自己还得带几个孩子,娜珠和凤兰两个人更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还是不要去了。这次我和大哥,二哥一起,三兄弟能文能武还能医,应该不会有事的。”
武定国劝着自己的大夫人,这趟远门,他必须得去,不亲自送鲁国公的遗骸魂归故里,武定国估计这辈子都难以安心。
其实张芷宁担心是有点道理的,首先说路途遥远的问题,即便是乘船骑马,从岳州赶到鲁省去,也要走上两三个月,更何况他们还带着一个大棺材。这速度肯定快不起来,而且为了避讳行人,他们肯定只能昼伏夜出的前进,这样一来就更加花费时间了。
第二,路上还不是那么太平,这几年光景不好,很多百姓没了生存下去的资本,开始恶向胆边生,做起了无本的买卖。很多商人们运送货物都得雇佣一大批的镖局人手,这也导致了物价飞涨,更加加剧了贫苦老百姓破产的速度。
虽然说武定国带着不少从战场上回来的老兵,然而好虎架不住群狼,总有照顾不到的时候,万一出个意外,死伤了谁都不好受。
然而,百善孝为先,武定国这次还真是非去不可,父亲在边疆无法顾及到家里面,自己这个当孙子的自然是要承担起责任来,更何况,鲁国公老爷子这些年对武定国恩重如山,于情于理都得亲自跑一趟。
“唉,那好吧,你们路上一定要小心,遇到了困难,那就回来,千万别逞强知道吗?定邦,定业,定国,你们三兄弟在外面一定要团结。定邦你是老大,但是你离开大康太久,不太懂人情世故,定业就是个书呆子,反倒是定国机灵点,你们两个当哥哥的,在外面要多听听弟弟的意见,他这些年跟着老大人们学了不少本事。应该足以应付这些个问题了。”
武母语重心长的对着即将出远门的三个儿子,仔细的交代着。有道是“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
无论这三兄弟长多大,在母亲的眼中依旧是孩子。尤其是另外两个,失而复得的老大和老二,母亲这辈子就是担心他们再次给弄丢了。所以这次才会让武定国主导,反倒是让人觉得,武定国才是大哥一样。
“哎呀,行啦,娘啊,你没听过一句俗话吗?兄弟齐心,其利断金!咱们三兄弟好不容易第一次一起出远门,您倒是说点吉利的话呗。比如我们在外面,发了财之类的。”
“去去去,就数你小子贫嘴!为娘是管不住你了……再怎么说你也是当爹的人了,在外面要稳重点知道不?定国啊,你可得注意了,千万别在外面拈花惹草了,不然你回来我可救不了你……”
母亲这最后一句话是悄悄对着武定国说的,可把武定国给说了个尴尬癌犯了。谁叫他前科不佳呢,只要外出公干,一准给家里带一个娇滴滴的媳妇来。你看看当初的小芳芳,娜珠,还有阮凤兰,这前科就不用说了吧。
知子莫若母,武定国这跳脱的性子,不给他提醒几句,没准这次从山东回来,又给带会来一个。这家里恐怕要装不下了,母亲觉得这五个媳妇就挺好的了,千万不要再多了。
武定国讪讪的摸了摸鼻子,其实母亲交代的这件事,几个妻子昨晚已经给他进行了“深刻的政治教育”,到现在武定国还有点后怕。据说,几个老婆还打算让二哥给武定国下一副药,让他暂时恢复一下“无后之症”。
“行啦,娘啊,别墨迹了,我们出发了,再不走的话,怕是天亮都赶不到下一个落脚点了。回吧回吧。”
武定国狠下心,告别了家人,这个月黑风高的时刻,武家的园子门口,却是灯火通明。北上鲁省的送棺队伍,已经做好了出发的准备。这一走,怕是要大半年之后才能回来。
很多临出发的男人们,都跟家人依依惜别,仿佛这是出征一样。如果鲁国公在世,估计会嗤笑,这才到哪啊,当年他带领族人们出征的时候,那可是威风多了。不过,这次倒是第一次武定国以武家家主的名义,举办的一次远征,算得上是武家的开篇壮举了。
队伍总共加起来一百多人,骑马的骑马,拉车的拉车,一副巨大的棺材,用两匹马拉着。古人不讲究火葬,认为那是大逆不道。所以武定国没法带着鲁国公的骨灰出发,只能用大棺材,里面装着冰块,一路冷冻,送到鲁省下葬。
这一路队伍走在夜里,打着白帆,远远的看去,怪吓人的。就像是英叔电影里面的场景一样,胆小的估计能吓出尿来。
“阴人过路……生人回避……噹……”
清脆的铜铃声,在夜空中传得很远,北上的队伍,逐渐消失在了黑漆漆的夜色中……
第六十章 水患平原
走了十几天,武定国他们一行人总算是走出了潇湘省的地界,按道理说,他们可以弄条船,先走水路,再走旱路。或者干脆下海,绕道海上去鲁省,然而,到底是封建迷信惹的祸。不知道哪里来的那些个道士们,和尚们,一个个不要钱,上门劝告武定国。
说什么:鲁国公沙场宿将,因病而死,怨气难解,恐有化身僵尸的危险。一旦化身僵尸,凭着老爷子那一身的杀气,估计直接就能变成僵尸王级别的,到时候谁都挡不住。
武定国当初听到了这个理由之后,差点一口老痰吐在这群神棍们的身上。你当老子当年看英叔的电影是白看的啊!还僵尸,你咋不说狐狸精呢!是不是得整个僵尸道长出来啊!我是不是还得去苗疆请个赶尸道长来帮忙?奶奶个腿的,我讲起鬼故事来,能够甩你们几条街!
最搞笑的是,这群神棍一个个苦着脸,强烈建议,武定国当场把鲁国公的尸体火化,减少尸变的风险。本以为武定国会极力反对,然后他们再“勉为其难”的答应一路护送鲁国公尸身北返,这样的剧本简直完美无缺。
然而武定国不按套路出牌,他们一说火化的事情,武定国当场就满口答应,提着火把就要烧棺材。笑话,武定国当然知道,抱着骨灰北上要轻松得多,正好这群人信誓旦旦的,给了他理由。也省的他背上一个不孝的名头了。
这群神棍一看,武定国居然这么不按套路出牌,顿时傻眼了。立刻就有人站出来反对,说什么烧尸体,大逆不道之类的话。武定国当场就发飙了,当初说要烧掉的是你们,这会儿说不能烧的也是你们,感情你们跟我闹着玩是吗?这么打自己的脸,不疼吗?
好在武母出来做了决定,请一批道士、和尚,一路上做法事,护送鲁国公遗体北上。这下子才算是满足了这群神棍们的心愿。而且,这群神棍们还装高尚,表示分文不取,完全是因为鲁国公老爷子为国征战,敬佩他的英雄壮举,而且武定国为国为民,功德无量。
武定国只是不想拆穿他们,这群人精明着呢!要是这次成功护送了遗体到达鲁省,那么他们回来就能够有得吹了。啧啧啧,当年我也是护送鲁国公遗体北返的功臣之一……你们不知道,那是个风雨交加,电闪雷鸣的夜晚,一道惊雷就劈在了鲁国公的棺材上,眼看着就要尸变,我那时候大喊一声:急急如律令!一发掌心雷下去,一下子镇住了躁动的棺材。那一下子,耗费了我十年功力和十年寿元……
武定国甚至都给他们编好了剧本,论讲故事,不是武定国看不起谁,在座的各位,都是垃圾!
好了,话题扯得有点远,还是看看武定国他们的队伍吧,有船不坐,非得走路。这一路上昼伏夜出的,让人有点难受,主要是倒时差。晚上赶路的时候,武定国一直打哈切,困的要命。队伍里像武定国这样的人,不在少数。
“定国,前面就要到皖省的境内了,咱们是不是先停下来休息一会儿再走,听说前面已经出现了不少的灾民。我怕会有事情发生,咱们这些人现在的状态可不是太好啊……”
大哥武定邦凑到了武定国身边,忧心忡忡的说出了自己的担忧。武定国一听,觉得也对,出门在外,怎么小心都不为过。尤其是这到了陌生的地方之后,更加要小心防范,切记,财不露白,免得别人惦记。
夜里到达了皖省境内的一个小县城门口,因为晚上,古代县城实行的是宵禁政策,所以武定国他们一时间还不能进去,只能等到明天天亮之后,开放城门。好在天空已经泛起了鱼肚白,估计天亮不远了。
武定国他们一行人就地在路旁休息,在这黎明前的黑暗里面,透过薄薄的晨雾,依稀可以看到不少人影在野外晃动。武定国的卫士们立刻警觉了起来,手里的刀出鞘,火铳也上了膛。
武定国心想,自己不会这么倒霉吧,刚刚出了省,就遇上打劫的了?嘿嘿!是不是老子没在江湖上走动了,别人都忘记了我武定国也是一员战功彪炳的名将啊!
薄雾中的人影还在慢慢的靠近,不过他们似乎没什么进攻的阵型,而且他们也在试探着往武定国这边走,仿佛也在害怕一样。从他们的影子看来,似乎没有拿着什么兵器,手里捧着一个黑乎乎的东西,好像是……破碗?
“老爷……行行好吧……我已经三天没吃过东西了,您给个米饼子吧……”
“老爷老爷……您行行好,给点窝窝头也行……我的孩子已经饿晕过去了,求求您给点吃的吧……”
“老爷……行行好……给点吃的吧……”
原来,是一群灾民……他们衣衫偻烂,浑身脏兮兮的,而且各个面黄肌瘦,营养不良的样子。武定国非常惊讶,按道理说,这里只是皖省的边境小城,应该不至于有这么多难民才对。大康的法令规定,县城都有赈济灾民的义务。遇上大批的流民,应该开放粥场,并且给流民重新编辑造册,开垦土地,发放农具,让他们重新安顿下来。
看看当初武定国一家就知道,那时候他们刚刚到达澧县,当时的县令禁闭城门,严防死守。等到大战过后,就立刻打开了城门,开始收纳流民。武定国一家也是在那个时候,正式定居澧县的。
这种收纳流民的行为,每个县官都会去做,不仅仅是为了名,自己治下的县城,人口增长也是一件功绩。
然而,目前出现的情况,却有点出乎了武定国的意料。这才刚刚到达边境小县城,就出现了这么多没吃东西的流民,难不成县城里面已经闹粮荒了吗?不然何至于这种找上门来要饭的情况?
武定国觉得这里面绝对是不简单。同样,觉得不对劲的也有跟他一起来的两个哥哥。
“定国?这是怎么回事,咱们要不要给这些流民一点吃的?”
“先不着急给他们,咱们带着的干粮估计也不够填报这些饥民的。让大家伙藏好粮食,今后咱们估计很难买到粮食了……这点吃的还得省着点!至于这些流民……唉,派几个长相凶恶的人,驱赶他们便是。”
武定国也没有办法,不是他不想给粮食,而是这个口子不能开,他一百多人的队伍,带的粮食也不是很多。根本喂不饱这些饥肠辘辘的流民,如果发现粮食发完了,还有不少没分到,这群红了眼的流民,反而会冲上来抢!到时候局面可就控制不住了。
为今之计,只能先进城,问问县令,到底是什么情况,然后再做打算。
第六十一章 初到商县
清晨的阳光,吹散了最后的一丝薄雾,武定国这才看清楚这座小县城的名字,商城。
这是皖省边境,坐落在大别山山脚下的一座不起眼小县城。历史上也没有多少知名事件在这里发生,甚至武定国也不能确定,眼前的这座小县城,后世还会不会存在。
然而就这么一座不起眼的小县城,如今也是灾民云集了。城门打开了之后,有不少汉子,抬着热腾腾的大锅出来了,从锅里面飘来了米汤的香气。武定国估计这是城里面的大户或者是官宦人家出来施粥赈灾。
果然,城外的灾民一闻到米粥的香气,哪怕是浑身无力,也要挣扎着爬起来,朝着施粥的地方集中。他们每天就指望着这点儿稀粥度日了,饿肚子的滋味真是不好受。
“都排好队!排好队!不许插队!不许抢!听明白没有!昨天你们争抢之下,好好地一锅粥被打翻在地,害的大家都没得吃!今天谁要给我捣乱,老子打死他!”
一个满脸横肉的男人,身穿着小厮的衣服,手里拿着根粗大的棍子,恶狠狠的朝着这群灾民们威胁着。这种形象,越看越觉得像一个反派,就等着主角出面,来给他来个花式打脸,然后赢得一波民心。
自己的大哥当场就有点看不下去了,想要出面教训一下这个满脸横肉的家伙。灾民们都这么可怜了,你们还威胁。呵呵,不用想,你们肯定就是克扣赈灾粮了!
然而,武定国伸手拦住了他,武定国早就过了那个冲动的年纪了,他示意大哥先稍安勿躁,自己走上前去,打算亲自查探一下情况再说。
灾民们虽然很着急,但是在这群人棍棒的威胁下,还是老老实实的排队,有几个不老实,想要插队的男人,被揪了出来,一顿暴打,然后给拎到了队伍的最后,以示惩罚。很多灾民拍手称快,这群人就会欺负老弱妇孺,平日里抢别人手里吃的,也是这群人最欢实。
武定国先是走到领头的大汉身边,拱手行了个礼。说:
“这位大哥请了……小弟我来自潇湘省,路过此地,见到如此惨状,不知大哥可否替小哥解解惑?小弟这里一点而饼子和肉干,算是一点心意。”
满脸横肉的大汉见到武定国这样的“达官贵人”,心里还有点紧张,不过,武定国开口挺和气的,而且出手送礼。啧啧啧,瞧瞧人家这做人,如果送钱我反倒不敢收,而且这个年景怕是钱不好使,但是这送粮食,尤其是肉干,这可就是硬通货了。大灾之年,没有必粮食更金贵的东西了。
其实,武定国身上的气场还是挺足的,尤其是身穿的衣服,一看就不是普通人。那些护卫在他身边的汉子,各个孔武有力。这样一番行头,无言之中就能给人很大的压力。
“这位老爷请了……小人郑新,是这个县城的屠户,这次施粥,是城里面的邱老爷家,委托我来办的。昨天邱家的少爷小姐们出来施粥,结果被这群不知好歹的灾民给抢……额,冲撞了……粥没施成,人差点伤着。这不,就派我来了,也是看着我凶,能镇得住场子。嘿嘿,倒是让这位老爷看笑话了。”
果然,杀猪的人都带着点煞气,这杀猪的郑屠户,咧开嘴笑的时候,还有点儿下人。不过,武定国倒是觉得这个汉子挺仗义的。于是话题,继续聊下去。
“郑大哥,这里为什么这么多灾民呢?按道理说,淮河泛滥发生这么久了,各地赈灾物资也应该到位了,何故还要城中的大户出来施粥,这不该是官府应该做的吗?”
“唉,这位老爷有所不知啊,这赈灾粮的确来了几批,但是我们的县官老爷说,北面还有受灾更加严重的百姓,让我们不许拦截这些赈灾粮,并且,他把县衙府库里面的粮食也调集出来,送到北面去了。所以,县衙才拿不出这么多粮食来。就这点粥,还是我们县太爷给邱老爷赊账才弄来的一些。你看看这粥,挺稀的……”
说完,这个郑屠夫还舀起了一碗粥,武定国看了看,里面只是漂了些米粒而已,与其说是粥,不如说是米汤罢了。而且,里面加了不少野菜,只能用作暂时果腹而已。就这样的水平,每个灾民也就能够分到一碗罢了。
“唉,要是朝廷的赈灾粮再不来,怕是这点粥都吃不到了……”
郑屠夫也是伤感的说,他的这种悲伤仿佛感染到了周边的其他人,他们也开始你一言我一语的讲起了原因。
“灾民太多了,这次泛滥,直接冲毁了好几个县城,最关键的,把咱们皖省的大粮仓都给冲垮了。”
“唉,本来去年就收成不好,没怎么下雨,地里面比以往要减产五成。勉强吃到今年,却没想到,遇上了这么大的水灾。唉……”
“咱们这还算是好的了,再往北面走一点,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到处是水泡子,烂泥巴,别说粮食了,老鼠都被人吃光了。”
从这些人的嘴里面,武定国可以想象到,这次两淮一带的水灾,是有多么的严重。想必,此刻的朝廷已经为了这件事感到焦头烂额了吧。仅仅是边境上面的一个小县城,就已经出现了粮草不济的危机,可想而知,越往里面走,怕是粮食更加不够吃。
武定国从岳州出发之前,曾经见到了不少运粮的船从他家门口出发,朝着北方驶去,两淮一带的水灾,潇湘省出力不少。然而,今年不止是水灾,在山东地界上还有虫灾,秦川一带,也出现了旱灾。即便是潇湘省丰收了,也支撑不了这么多地方的粮食供应。更何况,东南一带最近倭寇闹得挺凶的,他们的粮食产量被严重的拖延了。安南也是刚刚恢复,粮食储备也不是很多,估计还得等上一段时间,才能够有余粮送到大康来。
所以说,粮食危机,在大康天灾的爆发之后,跟着也爆发了。
武定国也算是明白,为什么皇帝说自己的小金库流失严重了,光从筹集粮草方面,就应该会要耗费一大笔钱吧。更何况还有边关的战事,这么多的麻烦事情放在一起,即便是武定国也会觉得棘手。
“陛下啊陛下,你都到了这个地步了,还在倔强吗?把我调回京城,我能帮你的,唉……”
武定国也知道陛下难,但是这个倔强的长辈,似乎铁了心要做出一番成绩来给武定国看看,他没了张屠户,一样也能吃得了带毛猪!
第六十二章 实干的县太爷
告别了城门口的一众施粥人,武定国一行人来到了县城里面。找了家客栈,租了个园子住下来。这个时候的客栈倒是便宜,没要多少钱,只不过客栈掌柜的抱歉的说,店里面不能给客人提供吃食了,得客人自己到外面馆子里去吃。
而自家大哥去外面的饭馆一问,好家伙,一个馒头居然要一百文!并且限量供应,每个人每天最多买三个。饭馆的老板苦着脸说,这也是因为粮食不够,县太爷下的命令,防止有人囤积居奇。不过这一百文一个馒头也真是够吓人的,饭馆老板还是给了个建议,让武定国他们多派几个人去官仓那边买粮食。县太爷规定了,每个人可以每天买一斤粮食,只要一百文,多了就不许了。
武定国一听,这县太爷还有点本事啊,居然玩起了限购。不得不说,这倒是一个不错的好办法。这可以有效的控制粮价飞涨,又可以保证老百姓都能吃得起饭,不至于饿死。
武定国突然对这个县太爷来了兴趣,这么有风险控制意识的县太爷,在大康的官场里面可不多见。科举考试出来的官员们,很少有这种应对突发事件的能力,也就是人称的书呆子。然而,这位县太爷可不仅仅如此,还知道把县衙仓库的粮食大部分拿出来,送到北面更需要的地方去。这样的胸怀,武定国打心底觉得佩服。
武定国一边安排人先去官仓买粮食,一边带着几个随从,通过问路,找到了县衙所在。这个时候的县衙,大门紧闭,只有一个衙役,和一个师爷模样的人,守在了县衙门口。见到武定国来了,有气无力的说:
“告状的话,过来把状纸交了,没状纸的,过来登记一下事由,每月十号,二十号,三十号过来,县太爷当堂审案。”
“那个,我不是来告状的……我是来拜访县太爷的。”
“拜访大老爷,您还是请回吧,他老人家不在,您若是找他比较着急,您可以去城外的堤坝那边转转,大老爷大多数时间都在那里呢,组织青壮在抢修堤坝。这几天都忙得脚不沾地了。”
武定国吃了个闭门羹,然而,他并不觉得生气,反倒是有点高兴。这样干实事的县太爷可真是不多见,武定国最欣赏的就是这种脚踏实地的官员了。如果县老爷在县衙接见武定国,或许武定国还会质问他,为什么不去灾民中间看一看?
“老爷?我们回去吗?”
“不!去堤坝上看看……”
武定国来了兴致,今天一定要见见这位实干派的县太爷才行,这样的好官,他还是第一次见到。
来到堤坝这边,呈现的是一副热火朝天的工作现场,这里大多数人光着膀子,肩扛手提。朝着一处明显修补过了的堤坝上运送砂石泥土。而另外的一些人,则是在不远的一处小山包挖着泥土。
“大家伙注意啦!县太爷说了!堤坝再加高三尺!这次洪水能不能挺过去,就看咱们的啦!大家加油干啊!”
一声吆喝响起,整个工地上面的民夫,纷纷答应。从他们的回答中可以看出来,虽然他们很累,但是他们完全是心甘情愿的干活。从这里面看来,这位县太爷很得民心。
武定国拉住刚才那个吆喝的人,他一身的泥巴,仔细看才能看出来,这是一身衙役的衣裳。他卷着裤腿,赤脚踩在泥巴里面,活像是一个刚刚下地回来的老农。
“这位老哥请了……请问商城县太爷在什么地方啊?”
“这位老爷?请问您是?找我们家大老爷什么事?”
“哦,我是来自潇湘省的一名读书人,见到县太爷的种种治灾方略,有了点想法,想跟他谈谈。”
或许是读书人在这些百姓们心里地位不错,武定国很快就得到了指引,县太爷在那边的小山包挖土呢。
武定国带着人朝着那边的小山包走去,一路上有些泥泞,让他的随从们有点不由自主的骂骂咧咧。武定国干脆,自己把鞋袜给脱了,赤脚踩在泥巴地里面,给大家带个头。
“哎嘿,果然,这样走起路来才舒服点。你们也别闲着,都跟我学学,赤脚走路。”
果然,有了武定国的亲自示范,大家也没了脾气。武定国带着他们来到了正在挖土的工地前,通过一番询问,才找到了正在挖土的县太爷。
这位县太爷,明显是个年纪不大的年轻人,身上就穿着一件粗布衣服,也没穿官袍。卷着裤腿,挽着袖子,挥着锄头,在地里面哼哧哼哧的刨着土。这模样,别说是县太爷了,说他是个泥腿子都不为过。
“敢问是商城县县官,吴维训大人吗?”
“嗯?谁啊?”
这位吴县令停下了锄头,转过身,看看到底是谁在叫他。武定国这才看清楚这位县令的长相,最大的特点,就是黑。那是真的黑,而且不是晒黑的那种,好像是天然的脸黑,颇有种非洲那边的基因一样。
“是你叫我啊?”
“正是在下……”
“有莫子事?港吧……”
这位县太爷,居然操着一口地方口音,武定国居然听起来还挺熟悉滴,下意识的就回了句:
“内锅,常碟滴米粉,漆两碗!漆圆滴还是漆瘪滴?(那个,常德的米粉,吃两碗,吃圆的还是吃瘪的。常德话十级。)”
“哎呀!搞得半天,是老乡啊!你,哪莫碟到这个地方来了嘞?”
这位吴县令立刻就激动了,急忙忙的走了过来。有道是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这个关头听到家乡人的声音,还是倍感亲切的。武定国有点哭笑不得,他这下意识的回一句,还是因为他家门口有家德县米粉铺子,每天早上都会去吃两口,跟着老板也就学会了这一句。
“吴县令,额,我也就会这么一句,还是刚才你那句话给带跑偏了。不过我的确是潇湘人不假,我来自岳州。”
“哦!岳州滴哦,那也是老乡啦!来来来,嚯口水!哎呀,不宜跌(容易)嘞……来滴楼(路)上,很辛苦吧,到处都是灾民,没遇上啥子事撒?”
“没有没有,倒是见识到了吴县令的治理有方,你这个地界上倒是安全得很,百姓们很听话,也很和气。”
两个人话匣子就这么聊开了,一层老乡的关系,这出门在外的,天然的就有种亲近关系。武定国和吴维训两个人聊着天,只是说一些家乡的事情。这位吴县令仿佛一个话痨一样,总有说不完的话。
“你也姓吴哦!那我们五百年前是一家啦。”
“额……我的确是姓武(吴)啦……”
武定国真想纠正一下自己的名字,然而既然是个误会,那么索性误会下去,要是把自己身份给摆出来,怕是就不能这么愉快的交谈了。
第六十三章 基层干部的选择题
难得一次见到老乡,这位吴县令非常亲切的拉着武定国的手唠起了家常里短。他问了一些潇湘省的事情,武定国事无巨细的回答着。后来他居然问起了岳州书院的事情,搞了半天,他还是武定国的学长呢!
“搞哒半天,你是我滴同门师弟哦!那就是亲上加亲了啦!碗滴老系(我滴老师)还好撒?严夫子还是那么胖不?”
“哈哈哈,师兄,你这话要是被严老夫子知道了,绝对会再打你的手板心的。”
“要是那锅样子,碗(我)倒开心哒……哈哈哈,好想投虚(读书)滴那段日子哦……”
说着说着,两个人就开始聊起了岳州书院的变化,武定国这才知道,原来这位师兄比自己要早毕业三年。那时候他刚刚来到岳州书院的时候,这位吴县令已经是中了进士,被吏部安排到地方上为官了。
“哎呀,师兄啊,照这么算,你岂不是在这里当了快十年的县令了!”
“不止嘞……差不多快十二年咯。”
“嘶……十二年啊!这可不该吧?难道师兄这么些年都没获得考评上升的机会吗?”
武定国这个疑问不无道理。按照大康朝廷的规矩,地方官员,每三年一次小考评,每五年一次大考评。考评优等者,应该予以提拔。那么眼前这位吴县令,已经在位十二年了,他几乎是经历了四次小考评,两次大考评了。那么这就问题来了,难道他是次次考评都为优等以下吗?不然连一次升迁的机会都没有?按道理说不应该,从他现在治理商城县的表现来看,就足以称得上一个好县令了。
“唉,我滴个小老弟啊,这里面的故事你不懂嘞……”
吴县令听到武定国这么问之后,反倒是露出了十分无奈和伤感的神态。他这样子似乎是不太想说,看他欲言又止的样子,武定国觉得,这里面应该是有什么猫腻在里面。如果是真的被冤枉,或者被刻意打压,武定国可定会要为这个师兄出个头才行。
武定国可不是出于私心,而是觉得这位师兄是真的非常有能力的人,如果上到更高的位置上,绝对能造福一方的百姓的!
“师兄,你就给我说说看吧,我以后也要科举,也会像你一样为官一方,你就当是提前给师弟我提个醒。”
“唉,那好吧,既然你想听,那我就给你说说吧,也好让你学着点,别跟我一样。”
“我倒是觉得要学师兄一样做个好官。”
“哈哈哈,好官这个我厚着脸皮就承认了,但是千万别学我,不然你一辈子就这样了。”
话题就这么聊开了,武定国也逐渐从自己的师兄口里面,了解到了一个非常让人尴尬的现状。什么是有作为,什么是无作为?
举一个非常简单的例子。
A县和B县,同时来了两个特别能干的县令。这两个县令在执政的时候,风格有点不同。
A县令很喜欢按照计划来,未雨绸缪的那种。他会把县里面的治安安排的井井有条,给百姓们定下规矩,时不时亲自去百姓中间讲解,什么事能做,什么事不能做。而且他非常善于利用百姓们之间的关系,做到邻里之间互相监督,互相帮助。
这样一来,这位县令的治下,案件发生率很少,百姓们都规规矩矩的过着生活,秋毫无犯。
而且啊,A县位于一条河的旁边,这位A县令,会提前在枯水季节,组织百姓们一点点的修补堤坝,防止大水冲毁。
总之他很多事情都做在了前面,考虑得很周到。只不过,这些事零零散散的,不怎么起眼。
然而,B县令的风格就迥然不同。县里面的治安算不上好,但是B县令喜欢来个集中破案,比如一个季度积累下来的案子,他带着人,一周之内全给解决了。尤其是他喜欢破大案,要案,偏偏这位县令是个破案的能手,在他的手上,的确破了不少大案。让百姓出了口气,拍手称快。
同样的,这个B县也是位于小河旁,这位县令并不着急修补堤坝,而是在大水来临的时候,他亲自组织百姓,组成抢险突击队。自己连续几天几夜奋战在大堤上,轻伤不下火线。得到了百姓的一致赞扬和肯定。
那么问题来了,这两个县令,谁会更快获得升迁呢?
很明显,第一个县令管得严,并不被百姓称赞,而且也没什么突出的成绩。平平淡淡的,毫不起眼。
第二个县令,百姓们称赞他为青天大老爷,而且有抢险救灾的模范事迹在。这么突出的一个“好官”,自然就会进入上面考评官员的眼中了。
而武定国的这位师兄,明显就是个A县令一样的人。这么多次的考评,他都是拿了个“中等”,自然也就是升迁无望。
说起这里,武定国还反问他为什么不学学B县令呢?按道理说,你这么做很容易啊。然而吴县令却摇了摇头说
“首先,从我的本心上,我不愿意做这样的人,第二嘛,我的办事风格就是喜欢提前做好准备,你要是让我学习那种临时抱佛脚的人,我反倒会画虎不成反类犬。搞不跌(得)滴!”
武定国想了想,好像也是这么一个原因。这与每个人的性格有关系,有道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武定国不也是喜欢临机应变嘛,你看看武定国筹划的那些个事情,哪个不是问题来了才想办法解决的。当然咯,有些时候,武定国也会想得远,提前做好了准备。
“你看看吧,这次大水来的这么快,这么大,我上游的两个县淹了,下游的三个县也淹了,就只有我这个县还算是顶住了。不过,这大坝还是不够结实,我才带着人,赶紧修补一下,我估摸着还会有一波下雨,到时候的洪水还会更大!”
吴县令一说到这抗洪的事情,他就变得十分有气势,仿佛这方圆百里之内,都在他的掌控之下。他深刻知道,哪里的位置可以泄洪,哪里的位置容易决口,这一点点的东西,他都了然于胸,这都是他这些年来,带着百姓们一点点修补堤坝,总结出来的经验。
“哎!对咯,师弟啊,你有没有见过咱们那个最出名的师弟哦!”
“哪个?”
“武定国撒,还有哪锅哦!”
“哦!哦!哦!哦!你说他啊,我见过见过……呵呵,当然见过,我俩挺熟的。”
“哎呀,真滴啊!那你快给我索索(说说),咱们那锅,武侯爷师弟,到底是哪墨碟(什么)样子?我跟你港(说)哦,我老崇拜他咯,他的那本治理岳州水灾的自传,我可是拜读了好几次,每次都有收获。我还有好多问题,没搞得坨清(没搞清楚),真想亲自问问他哟。”
一说起武定国,眼前这个吴县令的眼里顿时冒起了精光,武定国仿佛看到了一个追星族的狂热眼神。他觉得好奇怪哦,这种粉丝就在眼前,自己却不敢承认的样子,贼别扭!
第六十四章 吴县令请客
当天,武定国和吴县令进行了友好亲切的交谈,于是晚上,吴县令特意邀请他到自己的县衙里面吃顿饭。
坐在餐桌上,武定国看着眼前摆着的一道道菜,眼中有点湿润。是一些什么菜呢?
“水芹菜,蒸鸡蛋,酸萝卜,唯一的一个肉菜,还是炒腊猪头肉。米饭没有,煮了一盆子红薯算是主食。”
这算是武定国见过的最简单的一顿饭食了。堂堂一个县令,不说顿顿吃肉,也不至于连白米饭都吃不上吧。红薯这东西武定国又不是不知道,不顶饱,吃多了还有点涨肚。武定国甚至还能看见吴县令的老婆孩子在后堂里面偷偷看。他依稀听到了孩子的声音,说,“娘,碗(我)想漆(吃)肉肉。”
而吴县令特意把那盘子腊猪头肉摆在了武定国面前,呵呵,里面不过是七八片薄薄的肉片子罢了,大部分还是大蒜,芹菜等等辅料。就这样子,武定国是真的没什么食欲,他带的那些肉干都比这好吃。
“来吃哈,师弟,不要客气咯,师兄这次招待寒酸了点,等你下次来的时候,师兄请你吃竹鼠,今天你就将就一下算了。大灾之年还是谅解一下哈。来来,吃吃吃。可惜没得酒。招待不周哈……”
武定国听了心里是有点心酸的。自己这位师兄,还真是做到了和百姓同甘共苦了,你看看这吃肉,薄薄几片,还得让客人先吃,老婆孩子都没得吃。恐怕嫂子和小孩子已经是几个月没吃过肉了。
“师兄啊,我刚好出门在外,带了点肉干,这样吧,算是我给小师侄的一点见面礼。”
说完,武定国拿出了一包风干肉,递给了吴县令,这包风干肉,实际上是武定国打算路上拿来当零食的。可是没想到,眼前这位师兄,恐怕已经是三月不知肉味了。
“哎哟,这怎么好意思啊,师弟啊,你这东西还是留着路上吃吧,这往后面走,怕是连一口粮食都难得吃上了。拿走拿走,我们这里没啥大问题,不过是几个月不吃肉而已,比起那些遭了灾的地区,要好多了。”
“师兄,你还是收下吧,这点肉干对于我来说,可有可无,倒是带在身上,怕引起别人的觊觎。索性做个人情给你,再说了,孩子正在长身体的时候,千万别亏了他的吃的。为人父母的,总得为孩子考虑考虑。”
武定国拿孩子说事,明显说动了吴维训。他即便是个好官,但也是个父亲,孩子跟着他没享福不说,还得忍饥挨饿,这让当父母的,心里怎么受得了。武定国见到自己说话见效,但是吴县令迟迟不拿过去这包肉干,于是,他朝着后堂的帘子后面招招手,说:
“来,叔叔这包肉干给你哦,过来吧,这是叔叔送给你的礼物,不给你爸爸。”
果然,小孩子经不住诱惑,迈着小步子,悄悄地跑了出来。一边伸手接过肉干,一边还打量自己父亲,看看他的脸色是不是有变化。发现自己父亲默许之后,他开心的笑了,偷偷的捻出一根肉干含在嘴里,露出了幸福满足的表情。
这个孩子还挺有孝心,含了一下之后,就跑到了帘子后面,把肉干给母亲尝。
“娘,你尝尝,叔叔送的肉干,好好吃哦!比老鼠肉好吃!”
“嗯,好吃,给你爹也送点去尝尝,乖哦。”
嫂子的话,明显带着点哽咽,自己的亲生骨肉,居然因为吃到,比老鼠肉好吃的风干肉,而觉得开心,这话听起来特别的刺耳。
小侄子开心的跑到吴维训身边,递了一根肉干给吴维训,放在嘴里。他还奶声奶气的说:
“爹,漆(吃)肉肉,好好漆哦……”
吴维训抱起自己的儿子,含着肉,眼里还含着眼泪,一时间有点控制不住自己。仿佛这段日子的委屈,都涌上了心头。
常言道,为官一任,造福一方。他自认为做官还是做到了造福一方,然而这种人力不能抗拒的天灾,他即便是做的再好,也只是蚍蜉撼树,他感觉到自己好无力。恨自己当初为什么不学那些B县令一点,早点上到更大的位置,就能有更大权利,至少能照顾到更多的百姓。
一顿简单的晚饭过后,武定国提出了一个想法,他想了解一下当前的水患。作为亲身经历过这次水患的吴维训,应该很有发言权。
“师弟,你问的这个也好,我也正想给你说说这些事情。你不是要去鲁省吗?所以你一定会经过这次的泛滥区域的,我给你讲讲哪些地方还算是安生一点,你走这条路线,应该就可以平安走出皖省了。”
说话间,吴维训就带着武定国来到了一个房间,把灯点燃之后,武定国就看见墙壁上挂着一幅巨大的地图。这地图上面一圈圈的线条,显得有点杂乱无章,好在是用炭笔画的,旁边还准备了一些刷子和馒头屑,准备用来更改。
“师兄,你这是在画等高线地图吗?”
“哎呀,是滴啊!这个你都懂?那太好哒,快过来帮帮我,我还有点搞坨不清,咱们武侯爷讲的太不详细了,我怎么也画不出来。”
武定国也是挺佩服这位师兄的,凭着一本自传里面的只言片语,居然能把等高线弄出个八九不离十,其实这副等高线地图已经很有模样了,只是一些细节处理上,有不妥的地方。
“呵呵,师兄,这个交给我,分分钟给你弄好。稍等哈。”
武定国拿起炭笔就开始工作,对于这种地图,他已经是很熟练了。没过几分钟,图就被重新画好了。
“哎呀,到底是专业滴,这画出来的就是和我滴不一样。哈哈哈,看来师弟在书院里学了不少好本事哦,我都想回去从新回炉一下了。”
“呵呵,师兄啊,我看你是想回去重新挨严老夫子的戒尺了,你这存粹是皮痒……”
“哈哈哈哈哈,说的有道理,我皮特痒,哈哈。”
有了完善的等高线地图,吴维训明显心中放下了个大石头,说真的,他还真有想请这位师弟留下来帮他一段时间的想法。但是这位师弟说要把爷爷的尸骨送回鲁省,这孝道为大,他也不好开口了。
“师弟啊,你来咯,我来给你说说,目前这片地区,洪水的情况。”
吴维训拉着武定国到了另一幅地图前面,这是一幅淮河水系的全貌图,上面详细的记在了不少泛滥的地区。让人可以一目了然的看到这次洪水的情况。
“师弟,你要是北上,你就要往上游的一些地方走,这片地方遭灾比较轻,下游的地方,受灾就比较严重了,而且大部分道路,桥梁都被冲毁了,你也过不去。听说有些地方还起了民乱,各地正在组织镇压。”
吴维训给武定国指了一条路,基本上是上游的路线。武定国这一看,哟呵,这不就是沿着大别山走,一会儿绕道豫省境内,一会儿又回到了皖省。
“师兄啊,这么多山路,会不会路上不安全啊。”
“是有可能遇到山匪,所以你要小心点,这个年头说不准的就有人顶风作案。不过,你也不用太过于担心,你跟着商队走,这些山大王最近也买不到粮食,他们不敢过分对商队下手,不然他们更加没有粮食来源了。所以啊,这大灾之年,这群盗匪们反倒是安分。”
吴维训说出了这么一个理由,武定国想了想,居然真有点道理。人家土匪也是人,如今有钱都买不到粮食,抢钱何用,没了商人,谁来贩卖粮食呢?这样一来,以往不安全的商路,反倒是变得安全了。
第六十五章 夺淮入海
吴维训随手就给武定国规划出了一条安全的路线,而且把沿途的民生,地理,以及风俗习惯等等,给如数家珍的报了出来。这样的知识储备,让武定国非常的惊讶,要不是吴维训仍旧讲着一口标准的德县话,武定国甚至认为,他就是一个土生土长的皖省人。
“了不起啊,师兄,你这把情况摸得这么透彻,你到底是怎么办到的啊?”
武定国又是惊讶又是赞叹的夸了吴维训一句,让这位黑脸的师兄,顿时脸色红的发紫。他不好意思的扣扣脑袋,回答说:
“嗨,这不是光景好的时候,我喜欢带着你嫂子出门走走,这几年也就走遍了不少地方。说起这事情,我还闹了一个笑话呢。”
“哎哟,怎么说?”
“有一次啊,我和你嫂子走到一个两条小河交界的地方的时候,我就停下来,开口说
嗯,这是个好地方。’,
结果你嫂子一听,顿时有同感,而且还准备开口夸我,突然开窍了,知道欣赏美景了。呵呵,结果倒好,我接下来随口说了一句。
嗯,在这里建一座大坝,能至少减轻下游四成的压力。’
你嫂子当场没忍住,笑弯了腰。”
吴维训十分坦然的讲出了这个笑话,武定国听了之后也是笑弯了腰。这个师兄也真是太逗了,出门旅游居然还把工作挂在心上,这怕是养成了习惯了。一眼看出某个地方适合治水,这难道就是职业病?
吴师兄是个妙人,说起工作来,时不时插两句笑话,让人不觉得乏味和烦闷。而他讲起关键地方的时候,往往语言精辟,富有真知灼见。武定国也是越谈越觉得这位师兄的才华惊人。
给武定国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呢?武定国虽然算是治水的一个行家了,但是遇上了吴师兄之后,武定国才发现,自己是行家,人家是专家!差距就是这么的明显,虽然武定国能够靠着后世的一点成熟的经验,领先一丢丢距离。然而,武定国的方法给吴维训说了之后,往往能被吴维训举一反三,应用到其他的情况中去。就拿简单的泄洪来说,武定国单纯的只是认为,泄洪区域只能是人烟稀少,地势低洼的地方。然而,吴维训却提出,可以放在地势低洼的农田区域,大面积的农田,反而人口分布不那么密集,作为泄洪区,水退了之后,又可以得到一块肥沃的水田了。
瞧瞧,人家就比武定国看得远,连洪水都给利用上了,所以武定国深感佩服。
“哎呀,我觉的你不该佩服我啊,你得佩服咱们的那个同门师兄弟,武定国啊,是他首先提出了泄洪区的概念,并且运用到岳州治水里面。我还是得到了他的启发,才知道的。”
“哎呀,师兄啊,我看你已经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了,若是武定国在这里,怕是也得对你拱手一礼了。”
“哼哼呵呵呵……他敢不对我行礼!我可是他师兄,受他一个礼我还是担得起的,呵呵呵!”
这个吴师兄,说他胖,他就喘上了。让一个堂堂县侯,曾经总督西南军政的封疆大吏,给他一个小县令行礼,真亏他敢想。然而他的理由却挑不出毛病,尤其是配上他刚才那种臭屁的表情,喜剧感十足。估计他也就是仗着武定国听不见,才敢这么嚣张一下。然而他要是知道他面前的这位就是真~武定国的时候,那就更加搞笑了。所以武定国差点笑岔气了。
“唉,对了啊,师兄,你倒是说说看,这淮河水患,治理的源头应该放在哪里呢?”
“师弟,你这个问得好。我告诉你,淮河泛滥的源头,其实在这里!”
吴维训手指着地图上的一处地点,武定国看了直皱眉头,怎么会在这个地方呢?感觉有点风马牛不相及啊!
顺着吴维训手指头看过去,地图上的这个地点,叫做开封,然而,吴维训指着的不是开封,而是黄河!
“师兄,你难道是说,淮河泛滥的原因是因为黄河?”
武定国很难接受这个理由,在他的记忆中,黄河,淮河,这两条河完全是不搭界,甚至不能互相流通的。一个进入渤海,一个进入黄海,他们两条河流中间夹着一个山东大地。所以说,淮河泛滥怎么可能是黄河的锅?黄河表示,这个锅我可不背!
然而,吴维训却给武定国说了一个令人惊讶的事实。
夺淮入海!
事情,还要从一百多年前说起。那时候,黄河还是从山东北边流入渤海的,也造就了广袤的黄河三角洲平原,也就是如今的华北平原。那时候,得益于南有淮河,北有黄河,冀,皖,苏这三个省,不愁水源,尤其是两条河之间的两淮流域,更加是物产富饶的宝地。
然而,就在某一天,黄河决口,而且是改道性质的大决口。原本从开封一带应该北去的黄河,冲开了大堤。奔涌的黄河水,冲过商丘,冲进了颍水,涡水,淝水等支流,然后就流进了淮河!从此,黄河注入淮河,夺淮入海发生了。
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情况呢,原本两条分叉的河流,突然间合二为一了。本来淮河就有充沛的水量,再加上来自黄河的水,乖乖,这淮河下游得承受多大的压力!
因此,原本富饶的两淮流域,顿时变成了一片泽国。有时候,甚至充沛的水量,会倒灌下游的几条支流。这些奔腾的河水,一路狂奔,冲到了如今江苏省,滨海县以北的某个位置,进入了黄海。
这种情况,其实在武定国的记忆里,也有过历史事件。比如那次著名的全国抗战,当时的花生米同志,就炸开了花园口大堤,把两淮弄成了一片泽国,为的就是用大水迟滞日军机械化部队的进攻速度。他做到了,也害得不少百姓跟着遭殃了。
然而,这话又说回来,黄河自从一百多年前夺淮入海之后,就导致了前朝统治不稳,烽烟四起。两淮一带是最先响应起兵的地区,这里百姓太苦了。然后,因为华北平原,失去了黄河的灌溉,就变得非常容易干旱,经常遭遇旱灾,导致颗粒无收。首当其冲的就是鲁省地区,他们那里的平原地区,大部分在黄河沿线,而山区,并不是主要产粮区。而,鲁国公也就是当时当了兵,为了吃一口饱饭。
可想而知,夺淮入海对于华北平原的影响有多么的巨大了吧,直接把一个风调雨顺的两淮流域,变成了南边水灾,北边旱灾的境地。
这也是之前,朝廷为什么要四处筹集银两,修建黄河大堤的原因。陛下想让黄河重新往北流,让两淮流域的盛况再现!而给决口一百多年的黄河,人为的改道,可想而知要花多少钱。
这也就是为什么,吴维训会说,淮河流域水灾的源头,其实是黄河的原因了。黄河,这锅你背定了。
第六十六章 天下并非武定国一人有才
武定国和吴维训两个人聊天到了深夜,一个仔细询问淮河水患,一个倾囊相授自己的研究成果。两个人是酒逢知己千杯少,如果不是灯油烧完了,他俩估计能聊到天亮去。第二天,武定国睡了一个大懒觉,这几天昼伏夜出的,他的生物钟也逐渐习惯了。
然而,吴维训顶着个熊猫眼,在县衙办公。他今天没法子去堤坝上干活了,昨晚睡得太晚了,干活没法集中注意力。所以他,干脆就在县衙批阅一些积压下来的公文,累了之后就补个觉。
当天黄昏的时候,武定国也准备跟师兄告别了。吴维训把他们这一队人马,送到了城门之外。吴维训这次动用了一点小特权,给他这位师弟准备了一些干炒面。这还是当初武定国发明的一种军粮,这东西没别的,就是顶饱,而且容易携带。
“师弟,这一路北上,道路有点难走,你们这昼伏夜出的,路上一定要小心点。这里有我写的一份书信,你路过接下来几个县城的时候,给他们县令看,他们是我的老朋友了,看在我的面子上,会对你们照拂一二的。”
“多谢师兄。师兄,这点心意还请收下,等大水退了,给嫂子和大侄子制一身新衣裳吧,你们家也该吃吃肉了。”
武定国接过吴维训递过来的信,反手就是一个厚厚的信封返回去。武定国在信封里面塞了几张百两银子的银票,苗疆发展钱庄的全国通票。这次武定国身上带了不少,然而,看到吴维训一家子,过得有点太寒酸,于是就拿出一部分,给自己这位师兄改善一下生活。
然而,吴维训非常难得的一脸严肃,十分义正言辞的拒绝了武定国:
“哎!师弟!你这是做什么!你这是在打我的脸,本来我这个当师兄的就该给你点仪程路费,这下子反而倒过来了。我不能收你的,要不然我第一个,拿了心不安,第二也不好解释这么多钱怎么来的。会让我的子民们失去对我的信任的,你还是拿回去,不要这么做了。”
“唉,那好吧,师兄高尚,小弟佩服。这样吧,师兄,我这块配饰,也不是什么金贵的玩意儿,是我没事的时候,用沙子自己烧的琉璃。你手下这个吧,当做我们好不容易相识一场的纪念。你可不要再推辞了啊。”
武定国从腰间解下来一块晶莹剔透的玻璃环扣。这种漂亮的玻璃配饰,武定国在试制玻璃的时候弄出来的工艺品。造价最多不过一两银子,但是这东西若是放到市面上,应该能卖个几十上百两银子。武定国并没有大规模的铺开这种玻璃制品的销售,而是细水长流。他腰间的这个物件,就是一个他亲手制作的成品,仔细看的话,上面还能看到两个字“定国”。
然而,接过这个玻璃扣的吴维训也没有来得及仔细看。刚才拒绝了自己师弟的银票,这次又送过来了一个珍贵的玻璃扣。这个师弟真是财大气粗的富家子弟啊,吴维训突然有了那么一点点的嫉妒感。
“哈哈,那就不好意思了,我就当你这个财主来给我送救济了啊,行吧,我收下了。谢谢你,师弟。”
吴维训发出了爽朗的笑声,用开玩笑的方式,收下了这块珍贵的玻璃扣。这也符合他的一贯风格。武定国这个送礼的人,也觉得挺舒服的。他甚至在心中觉得,自己这个师兄真不该这么被埋没,若是每天早朝上有这么一个会说笑话的家伙,估计也能多不少欢乐吧。
“那么,吴师兄,我们就此别过,有机会,我会再来看你。”
“行啦,去吧去吧,我还要回去睡觉类,昨晚被你搞的我老婆都骂我了。哈哈哈哈,行啦,你出发吧,我没准还会带着老婆孩子回岳州看看嘞。你到时候要记得招待我啦,可不许只给我吃几片猪头肉啦!哈哈哈”
“哈哈哈,师兄你可真是……哈哈哈,我明明没吃你那几片猪头肉好吧……”
“那我不管嘞……我藏了好久的,总之是因为你而消灭的。我告诉你,你要是不请我吃顿好的咯……”
“行行行!到时候,请你吃烤全猪好了,不只是猪头肉,只要是猪身上的肉,随你吃好吧!”
两人一阵子打趣,倒是冲散了离别的伤感。挥挥手,转身之后,也不知道何时才能够再见,武定国欠下的这一顿烤全猪。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这位师兄能不能尝到,说实话,武定国是真的准备亲自下厨招待这位有趣的师兄的。
两个老爷们,转过头,洒脱的走了,伤感的泪水,悄悄的,趁着没人注意的时候,流淌下来。男人的友情有时候就这么突然和简单,脾气相投,一次交谈,一个照面,就明白了。
武定国按照吴维训规划的路线,走过了两个县的路程。果然,吴维训考虑得十分的周全,武定国遇上了一些劫道的土匪。然而,武定国他们吃着很普通的炒面粉,又看到武定国他们一行人背着棺材赶夜路,大规模的土匪觉得武定国他们没啥油水,小规模的土匪,又觉得武定国惹不起。这样一来,反倒是让武定国他们有惊无险的度过了几次危机。
武定国真的非常佩服自己这个师兄的真知灼见了,还好听了他的,没带肉干在身上,不然这群土匪可真是会扑上来抢的。要知道,这个时节,粮食都吃不饱了,更不用说吃肉了,这群土匪或许不太稀罕普通馒头,但是对于酒肉,那是绝对不会放过的。
武定国就听说过同行的商人说,之前有个卖酒的商人,他从潇湘省运了一车酒,结果走这条路的时候,被各种打劫,土匪也不要钱,就要他的酒。等到他到达目的地的时候,一车子酒全没了,亏到裤子都没了。
当武定国一行人一路辗转,终于走出了大别山,来到古城许昌的时候,一个锦衣卫也找上了他。
“武侯爷,太子殿下的信,小的可是找的您好苦啊。”
“哦?太子大哥找我做什么?”
“这个小的也不知道,您看了信也许就知道了。不过,目前太子殿下倒是离您不是很远。殿下就在亳州。”
武定国其实大概也猜到太子殿下找他干嘛了,无非就是治水。在太子心中,武定国可是当年和他一起战斗过岳州水灾的战友。这次两淮流域大水,自然会想到找武定国帮忙。
果然,信里面就是这么一个意思,但是武定国却突然嘴角微微一笑。
“你去告诉太子大哥吧,这天下并非只有武定国一人有才,殿下需要学会选拔更多的贤才,来治理江山。这次,我就不去了。我需要将鲁国公的尸身,送还老家。还请太子大哥见谅。”
“这……”
没想到武定国会拒绝,这下子,这个锦衣卫有点为难了,他连车马都准备好了,只需要武定国点头答应,立马赶往亳州与太子汇合。
“呵呵,你别担心,我会亲自写一封信给太子说明的,这样,你先去一个叫做商城的县城,找到一位叫做吴维训的县令。他是个大才,治水的本事还在我之上,你去请他,我推荐他来辅佐太子治水。”
武定国一锤定音,锦衣卫也只好认了,毕竟武定国不想去,他也不好强求。好在武定国推荐了一个人,虽然不知道这个叫做吴维训的县令到底有没有本事,可是既然武侯爷推荐的,那应该是有点本事的人。
第六十七章 锦衣卫登门没好事
武定国走了之后,吴维训又恢复到了日常的工作当中。堤坝的修建工作逐渐进入了尾声,他们的堤坝只能够算是土法修筑,若是用上了水泥,恐怕不需要这么久的时间。其实吴维训也很想用上水泥这种好东西,然而价格却让他望而却步。
这会儿,吴维训还在工地上哼哧哼哧的挖着土方,就有手下过来报告。
“大老爷!您赶紧回县衙一趟吧!锦衣卫来了!”
手下神色慌张的样子,满头大汗,仿佛有什么不好的事情一样。吴维训听了这个消息之后,心里也明显咯噔了一下。他纳闷着呢:
“锦衣卫这群害人精来找干嘛?我难道最近犯了事情了?不该吧?我在这里修筑堤坝,惹着谁了?”
想了想,仍旧是没有想通,于是吴维训干脆心一横。回去会会这群家伙,他倒要看看,自己身正不怕影子斜,这群害人精会给他整出一个什么幺蛾子来。
吴维训官服都没穿,带着一身的泥巴就回到了县衙。看见了坐在了大堂之上的一群人。
嗯,飞鱼服,绣春刀,这威风凛凛的模样,一定是锦衣卫无疑了。只不过,这群锦衣卫的品级看起来,还比较高,跟以前自己在州府大人那边见到的锦衣卫千户,好像是一个级别的衣服。
我滴个乖乖,居然出动了千户级别的锦衣卫,我这是犯了惊天大案了吗?
“你就是商县县令吴维训?”
“正是下官,敢问大人有何赐教?”
“既然是你,那就行了,跟我们走一趟吧……”
这群锦衣卫也不多啰嗦,想要就这么直接带走吴维训。这倒是符合锦衣卫一贯的办事风格,一言不合就请你去喝茶。可是这下子,吴维训可就不干了,凭什么啊!你要抓人,总得给我个理由吧,要死也让我死个明白才行啊!
“慢着!我乃是堂堂的朝廷命官,七品县令,你若是要拿我,也得出具文书或者刑部的公文。就这么不明不白的带我走,请恕在下不敢从命!”
吴维训十分的硬气,敢这么对锦衣卫说话的人,整个大康也是寥寥无几了。他这种态度,倒是把领头的锦衣卫给逗笑了。哟呵,没想到这里还见到了一个硬骨头,有点意思啊,果然是武侯爷推荐的人,就冲这一份胆量和风骨,就值得推荐给太子殿下。不过,这位锦衣卫千户,突然起了玩心,要不要戏耍他一下,杀杀这个县太爷的威风?
“哈哈哈,我锦衣卫办案,何时需要给犯人出具公文?到了我们锦衣卫天牢里面,你自然就知道了。来人啊,带走!”
“喏!”
身后的锦衣卫手下们,凭着多年的默契,知道自己的长官想要玩玩,那就赶紧做好演戏的准备吧。瞧瞧,手一抖,铁索,镣铐,哗啦啦的全给拿了出来,这装备都是他们缉拿重犯的标配。这个时候居然给吴维训给用上了,一般人看到了估计都能直接吓出屎来。
“相公!”
“爹爹!你们为什么要抓我爹?”
嫂子和孩子再也忍不住了,从后堂里面冲了出来。他们虽然不知道吴维训犯了什么事,但是被锦衣卫带走了,这辈子怕是难以再见了。也许这一面,就成了永别。他们看着吴维训被戴上了铁索镣铐,却丝毫不敢反抗锦衣卫办案。
大康有着这么一个规矩,对抗锦衣卫办案,锦衣卫是有权利当场格杀阻挠之人的。他们一个妇女儿童,自然不敢触这个霉头。
“雪颍,你带着康儿先回你爸妈家里去,你别怕,这次相公不会有事的,这天下还是讲一个理的。我就不信他们锦衣卫能够颠倒黑白。再说了,我一个小小的七品芝麻官,能够犯得了什么事情?放心吧,我去去就回了。”
这边吴维训在上演妻离子散的戏码,那边看戏的锦衣卫努力憋着笑,尽量配合把这出戏给演完。那些个当手下的人,其实心里挺替自己长官担心的。要知道这可是武侯爷推荐的人,还是武侯爷的亲师兄,这下子可就把人给得罪狠了,若是以后,眼前这位吴维训大人,像武侯爷一样的被太子给重用,自己岂不是要遭报复?啧啧啧,老大啊,你这玩的有点过了吧。
然而不知道是心大,还是沉浸在自己导演戏码的快感之中,这位领头的锦衣卫千户大人,似乎没有喊“卡”的意思。
“走吧,吴县令……”
阴阳怪气的声音从牙缝中飘了出来,这副恶人的模样算是实锤了。
吴维训被带到县衙外之后,却发现县衙外乌泱泱的围着一大群老百姓,他们有的是面露菜色的饥民,有的是浑身泥巴的民工,还有拄着拐杖的老人家,和抱着孩子的妇人。这群人把县衙给堵了。
然而,他们看到吴维训被浑身枷锁的带出来之后,立刻变得激动了起来。圈子急速缩小,把锦衣卫一行人堵在台阶上,不准他们离开。
锦衣卫看到这个架势,也是吓了一跳。这位吴维训,居然在百信中间的威望这么高?让百姓自发的来阻挠锦衣卫办案?难道这群人都不怕死吗?
“大胆!阻挠锦衣卫办案,格杀勿论!”
一个手下色厉内荏的吼出了这句耳熟能详的话。想要吓退这群不明情况的老百姓,然而,他的怒斥,只是让百姓们的脚步停下了,并没有散开。
只见一个拄着拐杖的老人从人群中走了出来,从百姓们看他的眼神来看,这似乎是百姓们推选出来的话事人。
“这位锦衣卫大人,老朽邱江心,乃是这商县的耋老,敢问吴大人犯了何事?”
“锦衣卫办案,你们也要打听吗?哼!本官何须向尔等平民解释,到了衙门,自然有定论。”
演,继续演,这位锦衣卫千户戏精附体。看来当反派当习惯了,这一下子入戏了,还没出来,搞得真的在弄冤假错案一样。
“吴大人是好官啊,你们为什么要抓他。”
“对呀!没有吴大人,我们早就被洪水吞没了吧……”
“就是就是……如果没有吴大人出面跟粮商们谈判,我们怕是连粮食都买不到了。”
百姓们你一言我一语的,声音越来越大,情绪也更加的激动,后来也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句:
“不能让他们带走吴大人!”
第六十八章 大有来头的师弟
百姓们就开始齐声怒视锦衣卫,似乎打算强行把吴维训给留下了。这模样,他们也是豁出去了,他们就不信了,这几个锦衣卫能抵挡得了这么多百姓的意志,即便是一人一拳,都能把这群锦衣卫打成肉泥。
“老大,您看,咱们差不多的了吧,这样子下去,怕是要坏事了……太子还等着咱们呢……”
一个手下凑到了锦衣卫千户的耳边,嘀咕了这么一句,他也是怕了。虽然说他们并不是怕了百姓围堵,但是这么闹下去,就弄巧成拙了。
也不知道这位锦衣卫千户有没有听进去,他皮笑肉不笑的对着吴维训说:
“吴大人倒是深得民心啊,咱们大康有你这样的好官,真是百姓们的福气。”
然而,吴维训瞥了他一眼,懒得搭理他。心里在吐槽,既然知道我是个好官,那你们是来干嘛的?陷害忠良吗?
见吴维训不搭理他,这下子只能自己来圆这个场了。这位锦衣卫大人苦笑了一下。便安排手下取下了吴维训身上的镣铐。
“百姓们,请听我一言,刚才,我们是在试探一下,吴维训大人到底是不是百姓心中的好官。故而有了刚才那一出戏。从大家的表现看来,我们已经知道了,吴维训是一个百姓的好官。大家看,我们已经取下了吴大人身上的枷锁了。”
这个锦衣卫千户举起手中的办案工具,展示给老百姓们看,证明他已经是放了吴维训了。这下子,百姓们才放下了心。原来是试探啊,那就放心了,不是陷害忠良就好了。
然而,吴维训却是一头雾水,感情你们跑到我这县衙来,就是来试探一下我是不是一个好官的?这叫啥?闲着没事干,过来玩角色扮演啊!
“吴大人,本官这么做,也是有原因的,本官这次前来,身负重托,需要请你到亳州一趟。”
“去那里干嘛?亳州?那里不是水灾的中心位置吗?你们请我去,又是何事呢?”
“有人推荐你去治水,哦,对了,太子殿下也在亳州。这可是天大的好事情。所以,为了保险起见,我们才会对你进行试探,还请吴大人不要见怪。”
这下子一说,吴维训就明白了,感情是有人在太子面前推荐了他,才有了锦衣卫上门的事情发生。锦衣卫做事也是谨慎,先要试探一下自己是不是一个好官。这样一说,那就可以解释刚才那一出了。
真是吓死宝宝了!还好不是来抓我的。
不过问题又来了,到底是谁推荐的我呢?我一个默默无闻的七品县令,居然还被人推荐了?我似乎也没见过什么人,我的上级若是赏识我,早就提拔我了,更不用说推荐到太子面前了。这简直是一步登天好吧。
锦衣卫千户貌似看出了吴维训的疑惑,他从怀里拿出了一封信,这是武定国交给他的。武定国说过,只要吴维训看了这封信之后,就会明白了。
吴维训接过他递过来的信,封面上只是写了“师兄吴维训亲启”几个大字。吴维训看了十分的疑惑,师兄?难道是我师弟写给我的?我师弟!难道是他!
吴维训仿佛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赶紧拆开信一看,顿时恍然大悟。然后就是露出了无可奈何的苦笑。
这个师弟,真是骗得我好苦啊!自己真是糊涂蛋,错把李逵当成了李鬼。自己口口声声说崇拜自己的同门师弟武定国,还时不时拿着武定国开刷,谁料想,武定国当时就在自己的跟前。怪不得自己的师弟有些时候,表情颇为奇怪,想笑又憋住的样子。
原来是自己一直在关公面前耍大刀了,嗨!丢人丢到了爪哇国去了。
“你爷爷的,臭师弟,居然这么耍我,等到我见到你的时候,看我不给你点教训,耍师兄,真是胆肥了啊!哎哟妈呀,居然遇上武定国了,咋就没多留他一会儿,弄个签名啥的呢!对了!琉璃扣!”
吴维训赶紧掏出武定国送给他的琉璃扣。这个晶莹剔透的物件,当初拿到了之后还没仔细看看。这下子拿出来之后,他就发现了这个琉璃扣上面还刻着两个透明的字呢——定国!
这下真是实锤了,自己真是个睁眼瞎,明明人家在临走之前已经暗示了身份,只是自己脑子抽了,没注意罢了。这下子,吴维训黑黑的脸,更加变得紫黑了,臊得慌啊!
“吴大人,你还是赶紧准备准备吧,我们马上就得出发,救灾如救火,别让太子殿下等太久了。”
经过锦衣卫千户的提醒,吴维训才从羞臊难当中反应过来。
正事要紧,既然师弟亲自推荐,那么自己就要对得起师弟的信任。没准这也是自己唯一能够出人头地的机会,可要好好把握住了!
“这位大人稍等,我先给百姓们解释解释。”
“请便……”
吴维训朝着百姓们示意了一下,便大声对他们解释道:
“各位父老乡亲,这次让大家受惊了,这位锦衣卫大人,不是来抓我的,他们刚才闹得那一出也是为了试探我,到底是不是一个为国为民的好官。从结果看来,我好像在大家心目中还不错。哈哈哈。”
“那是,吴大人就是咱们的青天大老爷,如果没有你,我们早就跟那些灾民一样流离失所了!”
“对!吴大人是好官,是我们的好官!”
百姓们都挺高兴的,看来自己的努力,保住了这位青天大老爷。突然有种大功加身的感觉,让这群百姓觉得自己做了一件了不起的事情一样。
“谢谢大家伙的夸奖,吴维训当不起啊!”
一旁的锦衣卫看着这个吴维训和百姓们的互相吹捧,有点等得不耐烦了。这个吴县令怎么就这么没点眼力劲呢?把我当成背景,给自己刷了一波声望,不行!我也得抢抢戏才行!
“各位百姓们,请听我说,这次本官前来商县,是奉了太子之命,来请吴县令去亳州协助治理水灾的。各位乡亲,还请看在灾情紧急的份上,赶紧让吴大人出发吧,我们得连夜赶路,去和太子汇合!”
这个抢戏的一出来,更是让现场到达了高潮环节了。
原来是太子派人来请咱们的吴大人去亳州治水的啊!
哎哟,这不是代表着,吴大人要升官了吗?
太子啊!这可是一步登天,进入了未来皇帝的眼中了!吴大人这下子可是走了天大的狗屎运了吧,祖坟不仅仅是冒青烟,怕是都炸开了!
百姓们更加高兴了,似乎要去跟太子干活的人是他们一样。吴维训老脸红着,但是不做解释,他就想听着这种侧面的夸赞,心里爽一把。哈哈,多少年了?我终于熬出头了!
不过,如果没有遇到路过的武定国,怕是……
嘿嘿,真是得好好感谢自己那个大有来头的师弟咯……
第六十九章 玉米现世
武定国一行人走出了许昌之后,就再也走不动了。为什么呢?咱们武侯爷病了。所以整个队伍就没有办法的停了下来。
其实武定国得的也不是什么大病,水土不服而已。虽然武定国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出,甚至让自己的二哥备足了药品。然而,这水土不服的毛病还是爆发了。之前队伍里偶尔有些人会跑肚拉稀,武定国就下了命令,水一定要烧开了喝,不许不洗手就吃饭。
可以说,他们已经算是保持了良好的卫生习惯了。然而,武定国还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出现了严重的拉肚子。根据二哥的分析判断,估计是水的原因,尤其是武定国这种养尊处优的贵人,肠胃尤其娇嫩。
这到了外地之后,水质发生了变化。而古代,或者说到了现代的某些地方,水质变化,能够导致人生病的现象不在少数。古人之所以害怕出远门,因为客死异乡的人真的很多,绝大多数都是病死的。
当然,武定国目前没有这么严重,只是有点脱水而已,有他的二哥在,武定国倒是没有性命危险。
不过另外一个问题,倒是严重的威胁到了他们的队伍生存——没有粮食了!
当初从师兄吴维训那里出来的时候,师兄告诉他,从出发到许昌的这段路上,他们的粮食应该是足够了。到了许昌之后,他们就可以就近,从官仓里面补充他们需要的粮食。然而,人算不如天算,武定国来到这里之后,官仓的官员们告诉武定国他们,粮食被运走了。
弄了半天,太子给弄走了。为了平息两淮一带的水灾,太子调走了周边几个大粮仓里面的粮食。现在许昌这片地方,都是吃着自己家的存粮,虽然说朝廷转运过来的粮食已经在路上了,可是要等到他们到达,估计最快也要一个月了。
武定国这一队人马,没有法子,只好听从了官员们的建议,到附近的村镇里面去收购一点粮食。
北方连续三年的旱灾,还有一次大型的虫灾,导致华北平原地区存粮大幅度的减少。很多村子都是靠着野菜和米粥度日,又哪里有多余的粮食卖给武定国他们呢?即便是武定国能出很多钱,换来的粮食也不够他们这一队人马消耗的。
面对人困马乏的局面,武定国又病了,这下子队伍里面陷入了群龙无首的状态。大哥武定邦建议,改道京城,先把病给治好了,然后补充了粮食,再上路去鲁省。不过,这样一来,鲁国公的尸身就必须火化了才行。不然这么长时间,估计都能腐烂发臭了。
“不行,我们还是继续出发吧,这水土不服的毛病,适应几天就好了。反正也没什么胃口,倒是省了点粮食了。”
武定国还是执意要走,他感觉好了一点之后,觉得自己身体也在逐步适应,估计在路上就能完全好了。大家拗不过武定国的意思,只好继续上路,现在的粮食,稍微省着点吃,也能坚持到徐州。到了徐州之后,就能买到粮食了,毕竟是咽喉要道,从东南转运来的粮食,都会到徐州中转,就连大旱期间,徐州也没有缺过粮食。
又是过了十几日,他们这一行人总算是赶到了徐州。转运鲁国公的特制马车,也变得“味道加重”了。这是尸体开始腐烂的味道,武定国他们的速度还是慢了,比原计划要多了很多时间。不用武定国主动去说,大家都知道,接下来的日子恐怕是要赶路了,得在至少五天之内赶到鲁国公的老家,吕梁山区去。
好消息是武定国的水土不服已经消失了,接下来的日子,能够日夜不停的赶路了。现在的问题就是粮食了。这不,武定国就带着人到粮仓这边来买粮食了。
“你们凭什么不收俺们的粮食!俺们也是能吃的粮食!咋就不能收啦!”
“对!就是啊!凭啥!俺们村全靠着‘苞谷棒子’,才能挨过去年的大饥荒的!这东西就是粮食,能顶饱滴!”
“对,就是!你们口口声声说没有粮食,高价收购,我们才带着粮食来滴,这会儿说我们带来的不是粮食啦,凭啥!”
粮仓的大门口围着一群头戴着方巾的农民,他们操着浓厚的地方口音,在那里大声嚷嚷着。武定国一开始没听懂他们讲的是什么意思,后来找了个小官吏,才了解事情的来龙去脉。
原来,徐州的官仓因为存粮不足,就发布了一道命令,让百姓们把家里多余的一点余粮拿出来,他们高价收购,送到南方赈灾去。齐鲁大地的老百姓们,大多比较讲义气,听到南方的同胞们需要粮食,他们就响应号召,拿出了一点存粮来,卖给官府。
然而,这些粮食五花八门的,有高粱,有麦子,有小米,甚至还有山药干,豆子之类的。这么多种类的粮食,可把官员们给忙了个够呛。光是分类,归仓都忙得脚不沾地了。然而,今天来了一个偏远乡镇的卖粮队伍。带来了一种从没有见过的粮食,像一颗颗“大黄牙”一样,有的干脆没剥下来,直接就是一根圆滚滚的小棒子,上面密密麻麻的排列着像牙齿一样的颗粒果实。
官员们也不知道这是种什么东西,到底能不能吃。这些激动的农民,就当场抓起一把吃给他们看,表示能吃。然而,官员们本着谨慎的态度,还是不敢收。这下子可就惹毛了这群山东汉子了。一个个扯着大嗓门说,我们千里迢迢来这里,就是为了响应号召,救济灾民。你这把我们拒之门外,这不是玩人吗?
这也才有了刚才的那一幕。说到这里,被拉过来介绍的小官员十分无奈的叹息了一口气。
然而,武定国听了之后,却眼睛里面爆射出精光。
“像大黄牙一样的?还是棒子形状的,一颗颗排列整齐……难道是!”
武定国像是屁股着了火一样,飞奔着朝着那群农民跑过去。他十分的激动,如果他的猜测是正确的话,那么这场粮食造成的饥荒,还真有可能有救了!
“哎哎哎!大兄弟,你挤啥?”
“我……嘿咻……我想看……看你们带来的粮食……”
“???”
这群汉子被武定国这么一闹,也纷纷转过头看着他。难道这位公子哥认识他们带来的“苞谷棒子”?
“你们让一让!这位是当朝侯爷,武定国,武大人!”
身后的随从跟了上来,当即亮明了身份。这群随从最喜欢的就是这种装逼的时刻了,感觉自己浑身冒着金光一样。
估计是被武定国随从们的气势给吓住了,这群农民哪里知道武定国是什么人,但是听到这是一个大康的侯爷,那可就是了不起的大官了啊。哗啦啦的,跪下来一大片,磕头拜着,嘴里惶恐的喊道:
“小人见过侯爷大老爷!”
武定国也不顾上让他们起来了,赶紧拉起来一个农民大哥,抓着他的双臂问道:
“快,给我看看你们带来的粮食!”
那个被抓住的汉子,吓得脸都白了,不知道这位大官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难道是来打假的?其实他们心里也虚着呢,这种苞谷棒子他们当初也是和这里的官员一样怀疑,只不过没办法,才靠着它吃饭,挨过了一个饥荒。
那个汉子哆哆嗦嗦的从身后的车里面,掀开盖着的布,掏出来一个黄色的,干巴巴的“苞谷棒子”。武定国立刻抢了过去,拿在手里。武定国眼睛瞪得老大了,突然他咧开嘴,放声大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我终于见到玉米啦!”
第七十章 产量有点不对劲
武定国的癫狂笑声,把周边围着的官员们,随从们,还有那些送粮食来的老乡,给吓得够呛。该不会这位大老爷因为看到“苞谷棒子”,就突然疯了吧,千万别粮食没卖成,还惹上了官司可就糟糕了。
不过武定国也就是激动了一阵子,没要多久他顺利的恢复了平静,只不过他脸上带着的笑容,掩饰不住他心中的喜悦。说实在的,武定国当初得到玉米种子的时候,不是没想过要把它给种出来。然而,不知道是水土不服还是咋地,武定国就是种不出来玉米。同样的,还有土豆,武定国一样的也没种出来。
当初到他手里的那些个番邦种子,成功的只有辣椒、红薯、西红柿这三种。而武定国最看重的土豆、玉米,连发芽都没能做到。花生倒是种出来了一些,那还是小心呵护,才弄出来一点点产量,算不得成功种植,无法在田间地头推广开。
武定国在家的这三年,深刻总结了种田的经验,得出了这么一条结论。
番邦种子到东方土地上生长,也要经过一个适应的过程。也就是在东方土地上,适应环境,产生基因突变,变得适合生长,然后才会大规模普及种植。然而,这个基因突变的过程非常难说,有时候你等一年就可以了,有的时候,你等到老死你都不一定能等来它们的适应完成。
想想武定国自己脑海中熟知的那一段历史,明朝时期,名臣徐光启大力推行玉米,土豆种植。然而花了将近一百多年,土豆玉米才在东方的土地上大规模的铺开。东方的人口数量,也从七千万多一点,增长到四万万同胞。这就是粮食的作用。
武定国出远门之前,家里的玉米种子已经全部失败了,他自己都对种出玉米不太抱有希望。然而,柳暗花明又一村,居然在这里见到了成熟的、晒干的玉米棒子。这可就让人惊喜万分了,要知道,这群农民绝对不可能是从番邦人手里买来的这么多玉米吧,那就代表着,他们能够成功种植玉米了!而且还能有富余,拿出来买卖。这代表着他们的种植技术已经成熟,可以大规模生产了。
这如何能不让武定国高兴呢?祥瑞啊!这可是天大的祥瑞!要知道当初一个小小的红薯,直接让苗疆挺过了饥荒,并且走上了富足的生活。这里来了个更加厉害的玉米,而且还是在旱灾,虫灾之中诞生的玉米,岂不是代表着随便就能摆脱饥荒了吗?
武定国回过神来,亲切地拉着老乡们的手,问起了农事:
“老哥啊,你们那边种这种包……苞谷棒子的人多吗?”
“哎哟啊,那可多了,自从前年粮食不够吃之后,俺们那一块的土地里,就开始种这种苞谷棒子了,现在整个县里面差不多全都是种这些的了,那叫一个漫山遍野啊。”
武定国听了这个之后,喜上眉梢,他稍微压抑了心中的那一份喜悦,继续问:
“那么老乡啊,你们是从哪里得到的种子呢?”
“哦,这个啊,我们当初是从另一个村子的刘老汉那边要来的一些种子。当初我们也没想着这个能够种活,也就随手把种子扔进了田埂的边边上。哎嘿,你猜怎么着,那年地里的麦子全都捏了吧唧的,就这么几颗苞谷树张得老高了,结出来一个个苞谷棒子。我们家的亏有了这些苞谷棒子,才没有饿死人。”
“对呀,我们家当初也是呢!我们都没怎么去侍弄它,它自己就这么一个劲的疯长。后来我们就干脆不种麦子了,全村都改种这玩意儿,嘿嘿,没想到还真赌对了,去年就丰收了,今年更是每亩地产了五百多斤呢!这可比种小麦要划得来哦,年景好的时候,麦子的产量也不过是四五百斤罢了。平均也就是个三百来斤的样子。”
一说起苞谷棒子,这些老乡们就十分的来劲,颇有种炫耀的心思在里面。不过,想想他们能在大旱灾,虫灾中,还能取得不错的收成,单凭这一点就能都足以炫耀了。武定国也从他们的面色上,也能看出来,他们好像不是在吹牛。毕竟如果是饿着肚子,也不会有这么好的脸色。那就证明他们是真的靠着玉米丰收了。
不过,武定国还是有点儿奇怪,玉米的产量,在他看来,应该不止这么一点点。要知道,玉米被誉为全世界四大高产农作物,那产量可是非常惊人的。虽然不至于像是米国农场那样亩产五千斤那么夸张,但是国内亩产千斤以上比比皆是。然而,这个老乡的口中,玉米貌似才亩产五百斤?是不是产量缩水了一半?
“对了,老哥啊,你们玉米只是产了五百斤一亩?我怎么从番邦人的口中,得知,他们的产量都一千斤往上走了。你们这是为啥,比别人少了一半呢?”
“哎哟喂,这位贵人啊,您原来是个懂行的人呀!这一句话就说到了关键点子上了!其实不瞒您说,我们算是打得少的了,刘老汉他们的村子才厉害呢!亩产一千三百斤,吓死人了都!他们村子去年卖了不少粮食出去,个个都发了财。”
说着说着,这位老乡是露出了一脸羡慕的表情,那样子仿佛在憧憬着,自己什么时候也能像刘老汉一样,弄个亩产一千三百斤出来。一千三百斤啊,这辈子都没听说过,哪怕是他的爷爷,爷爷的爷爷都不一定听说过,更不敢想!我滴天,什么概念都,直接一年产粮食能顶的上四年的小麦。乖乖,四年累死累活还不一定能打得出这么多粮食呢!
老乡们说的是唾沫横飞,满脸惊奇。而旁边的人憋得很难受,如果不是武定国在这里,他们早就一个大嘴巴子招呼上来了。奶奶的,咱们鲁省人个个实实在在,没见过你们这么吹牛的。而且,这吹牛也太没水平了,居然敢说亩产一千三百斤,你咋不上天啊!你咋不说你家肥猪赛大象!
“哈哈哈,了不起啊,你们说的一千三百斤,我信!这么什么了不起的,区区一千三百斤而已,你们努力点,老天爷再配合点,你们也能做到!加油,老乡们,也许你们成功了,咱们这片大地上,就不会有这么多人饿死了!”
武定国给了他们极大的肯定,并且勉励他们也能种出一千三百斤的亩产来。这可让这些老乡们高兴了,能有啥比得了被别人认同的喜悦吗?更何况还是个侯爷认同咱们呢!官方认可,回去可有的吹了!
“那个啥……这位大老爷,那咱们的粮食您还收不收呢?”
“收!当然收!他们不收,我一个人就全给你收了。这些苞谷棒子可是宝贝啊!”
武定国满口答应了这位老乡的请求,这可谓是皆大欢喜。
第七十一章 将军之乡
玉米的问世,或许对于当下的人们并不知道它的重要性,但是对于武定国来说,无异于一颗仙丹妙药。试问,饱受饥荒困扰的华北大地,还有什么比得上一颗良种来的有作用呢?北方年年都要饿死人,有了玉米,虽然说不至于没有人饿死,但是也能少饿死不少人了。
得益于玉米的高产,一家五口人,假设种一亩地,全部种小麦的话,一年一收,总共得粮食也不过是三百斤。其中除去交税一斗,大约三十斤左右,余下的粮食也就270斤。我们再来算算,一年五口人要吃多少粮食呢?假设五口人有老有小,平均每人每餐吃半斤,一天两餐,所以一天就要五斤麦子。再乘以一个三百六十五天,我的天,五口人一年得吃1825斤麦子,一亩地只能够三分之一。这算起来,至少五口之家得种六亩地才能够吃。
然而北方人多地少,人口较为密集,有些人家恐怕连土地都没有,是租别人的田来种。可想而知这粮食的压力有多么大了。如果是种了玉米,那就不同了,产量至少翻倍,而且劳动量减少一半。也就代表说,家里面的人手还可以节约出来,开垦更多田,或者去做工挣钱。
这样一来,粮食的压力就会减少很多,平常的农家,一年到头也能吃饱饭了。而,相比之下,南方的老百姓要好过一点,首先水稻的亩产比小麦高,然后,水稻一年可以两熟。因此,南方百姓比北方百姓要富裕一些。
武定国大方的收购了一些玉米,而大部分,武定国用自己的权势,要求徐州粮站的官员们,收购了给他存着,他有大用。
“武大人,冒昧的问一句,您要这些……额,苞米,是打算来做啥?”
“这个怎么说呢……额,你知道我在苗疆弄的红薯吗?这个苞米就是和红薯一样能大量填饱肚子的玩意儿,懂了吗?”
“啊!是这样啊!那我赶紧收购!我的天,是和红薯一样的祥瑞啊!”
经过武定国这么一点醒,收购粮食的官员立刻有点坐不住了。赶紧收购了这些玉米,武定国估摸着他要不了多久就会去给徐州的知府汇报这件事。武定国说出来的话还是有点含金量的,想到这里,武定国还是打算提醒一下这个官员,让他们别着急种。这种玉米有专门的培育方法的,不能盲目的去种。武定国甚至还拿了自己的实验举例子,他种了三年玉米,都没能种出来。
收购粮食官员听了之后,后怕的点了点头,感觉捧在手里的玉米都变得有点沉甸甸的了。哎哟喂,这个不起眼的苞米疙瘩,居然这么难伺候,武侯爷都没种出来?那我可得小心点,保存好了,等武侯爷弄到了方法,我就赶紧推广开来。
武定国的随从换取了一些粮食之后,也来提醒武定国该出发了。武定国这刚要走,那些运粮食的老乡们就问了一句:
“武侯爷这是要北上吗?去哪?我们送您一程。”
“我去临沂。”
“哎嘿,感情好,我们就是住临沂那一片的,同路同路。”
武定国本来还想问他们住在哪里的,这样一来,他结束了鲁国公的下葬之后,就可以去找玉米的改良者了。这下倒好,原来是顺路的人,一举两得。
有了这些山东汉子们的加入,武定国他们的行程明显快了不少。这些汉子们一听说武定国运送的是鲁国公的遗骸,他们个个肃然起敬。按照他们的话说,鲁国公就是他们那边走出去的好汉!家乡人提起他,没有不竖起大拇指的。这几十年的岁月里,他们那边就是因为出了鲁国公,很多人都跟着鲁国公南征北战,因此朝廷里面,或者说凯旋军里面,有不少人是他们那边的呢!
得,感情武定国遇上了将军之乡的亲人们,这下子关系更加亲近了。而且这些山东汉子们很明显是有把子力气的,他们抢过了抬棺的任务,走起路来,健步如飞,比武定国这群南方人要快很多。
得益于有熟悉的人,武定国一行人走了近道,五天的时间,就到达了临沂城。这下子,轮到武定国他的随从开始展现舞台的时候了。一个个从自己的包袱里面拿出了准备好的旗帜,国公遗骸归乡,自然是要风风光光的。
武定国也穿上了侯爷服侍,骑上了马。面对前来迎接的大小官员们,武定国十分熟练的走了过场。
总算是到了目的地了。武定国松了一口气,这一路辗转几千里,真不是一个好差事。不过,行百里者半九十,完成最后一步下葬才是最关键的。
好在,武定国之前已经派人提前很久过来寻找风水宝穴了,倒是不需要额外的费心寻找。
火化,下葬,锣鼓喧天。
因为鲁国公的身份,他的一部分骨灰是要送回京城的皇陵进行安葬的,所以武定国到了这里才敢火化鲁国公。唉,这操蛋的古代习俗,到头来还是要火化,白走这么远,脱裤子放屁嘛!
武定国也就只敢在心里这么骂骂咧咧的,毕竟这是古代,武定国还不敢这么公然的冒天下之大不韪。
等火烧完了,收集好骨灰,武定国分出一部分交给了等候多时的皇宫太监,然后把剩下的骨灰,安放到了准备好的墓碑里面。这里是一个青山绿水的好地方,相信爷爷长眠于此,也会觉得安宁。他老人家一辈子征战,到老了,终于是有了一个可以安心睡觉的地方了。
下葬的这一天,来了很多吊唁的人,武定国一个都不认识。仔细一问,才知道这些人其实大部分都是军属。当年鲁国公带领这家乡的子弟兵出征,不少人家里都有亲人在鲁国公的麾下服役。有的更是成为了凯旋军中的将军。
这些家乡人,也都没有见过武定国,但是他们听说过武定国的大名。这位武侯爷也是一个开疆拓土的大老爷。就像他爷爷当年一样,在西南那边打了不少的胜仗,据说还打败了东瀛人和西洋人,为大康开辟了千里的疆土。
于是乎,当天就有老人家,牵着自己子孙的手,找到了武定国,表示愿意让他的孙子跟着武定国去打仗。这可让武定国听了哭笑不得,难道说他要跟老乡们说,自己已经被皇帝一撸到底,不打算启用了?
“老人家,这如今天下快要太平了,为什么不让你的孙子好好在您身边尽孝呢?打仗可不是好东西,要死人的呀。”
“嗨!武侯爷啊,我们这片地方,种田一年到头也就混个饱肚而已,天天在地里刨食能有啥出息呢?一年到头累死累活,连个媳妇都娶不上,还不如让他跟着你,去外面建功立业,能闯出来,那是他的本事,死了,那也只怪他自己福薄。您就收下他吧,跟着您,至少也能吃饱饭,给家里省点口粮。”
唉,听了这个理由,武定国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也许这就是为什么有些人打起仗来,不怕死的缘故吧。在家会饿死,会憋屈死,出门闯荡,没准有机会发财,或者一举成名。这也是一种无奈的人生赌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