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章:初约与自己
芙拉洛那平静而冷澹的演讲声戛然而止,只有类似什么东西喷溅而出的“沙沙”声回响在风中。
听到这个突兀而不详的声音,威廉不由停下了自己手里的事情,转头看向了骨白宫的方向。
这声音……芙拉洛那里是出什么事了吗?
然而没等威廉细想,饥腐女士的化身发出了如同山岳震颤一般的轰鸣声,将他直接从思考中拉扯了出来。
那个化身将自己那早已生根的双腿从大地的身处扯了出来,笨拙的活动着自己那臃肿的身体。周围那些枯萎的子树与她之间开始产生了某种奇特的共鸣,形状类似脐带一般的半透明肉色连接通道连接在了子树与那个化身隆起的腹部。
与想象中的不同,那些子树并没有将抽取自己的力量到那个化身的身上,反倒是那尊母神源源不断的通过那些半透明的肉色脐带,将自己的生命力分享给了那些子树。
那些造型张牙舞爪,看起来颇具哥特风格特色的子树,在获得了它们“母亲”的馈赠以后,那些枯萎树干重新饱满了起来,衰败的枝丫上也重新开始长出了层层叠叠的绿色嫩叶。
这看起来好像是那个化身正在不断分散自己的力量,但实际上却不然。对于神明而言——无论是月境的神明,还是现世的神明,她们力量的最大源头永远都是与其权柄相关的“象征”。而那些使用出去的魔力与生命力,不过是她们用来行使自己真正力量的催化剂而已。
可以说是与魔法咏唱者走的完全是不同的两个体系。
“母亲”渴望着能够永远依赖自己的孩子,渴望着能够将自己的孩子永远地保护在自己的怀中,而这便是圣灵母亲的核心象征——慈爱。这份与孩童那永无止境好奇心相对应的慈爱走到极致,将会演变成极端的控制欲。
与“父亲”那种暴君式的控制欲不同,“父亲”更多是要求孩子按照自己的标准成长,最终成长与自己完全一致的君王(但同时暴君却又不能忍受新的暴君出现,因此‘弑父’与‘杀子’是圣灵父亲的永恒主题)。“母亲”的控制欲是希望自己的孩子永远都不会改变,甚至是希望他们能够回归自己的身体,就像出生前那般成为自己的一部分。
因此,即便此刻饥腐女士的虚无化身正在不断将自己力量分给那些子树,威廉却感觉对方的压迫力在不断的攀升。
“母亲”借由脐带控制自己的孩子,他们越是依赖自己的供养,“母亲”越是契合自己的权柄。
“所以按照之前的经验的话,在攻略这个BOSS之前,用以削弱对方的方法就应该就是逐一斩断那些脐带了吧……”
威廉抬起头看向了天空中由十数条由脐带交织而成的诡异网络,喃喃自语道。
虽然如今没有了任务提示与论坛攻略,但是依靠着自己对于这个世界的了解,威廉还是很快拟定出了攻略这种场景BOSS的方案。
无攻略的对战眼前这个加强版的饥腐女士虚无化身,可以说是威廉在来到这个世界以后,自己面对的最高规格战斗。如果不算上残月结局最后过场cg里,发动圣灵的化身与虚无君王的本体对战的话,那么游戏流程里自己需要面对的最强BOSS也就只是这个层次的对手。
不过……芙拉洛那边到底是怎么了……
想到这里,威廉不由地加快了为自己上buff的速度。
事情的轻重缓急他还是能分清楚的,在这个虚无化身已经启动的当口,将对方赶紧轰成碎片才是自己的当务之急,不然最终造成的破坏只会更大。
即便需要做出抉择……
想到这里,威廉手上的动作略微迟滞了一下。
随即他微微叹气,将手中的法术媒触往地上用力一敲,一个晕染着血色的巨大术式从他的脚下升腾而起。
一团不断在变形的黏稠漆黑黏稠液体出现在了术式的中央,随即那团液体将自己拉扯铺平成了一个不断回旋着的漩涡,深邃得就好像这里通向了某个无底的深渊。
“去支援我所标记的那个石头宫殿,保护我留有标记的人。一路上所有对你有敌意的人皆可以杀掉。假如对方快死了,尽你的那把戏去救活她。”
+我能得到什么+
一个好似金币在口袋中碰撞响动的声音,在威廉的灵魂深处回响了起来。
“保护好了我要求你保护好的人就算我们之间的合同完成了,届时我会还你自由,当然前提是你要滚回你主人的商队里,而不是在现世瞎转悠。”
留下了这句话,一对纯粹由光所构成的金色翅膀,透过了古朴的链甲在威廉的身后“唰”地一声展开。他两脚一蹬,下一个瞬间便已经出现在了天空中某一条脐带的附近,并且他手中的法术媒触上延伸出了宽大的血色刀芒。
地面上,一双戴满了华丽戒指的手,从那个回旋着的深渊中伸了出来,它一手拿着纯金质地的歪斜天秤,一手拿着布满了锯齿的手杖。
一个留着八字胡,浑身穿金戴银的大腹便便中年男人走了出来,它头戴着圆顶高帽,用黑色眼罩蒙住了自己一只眼睛,先是用自己的独眼看了一眼不远处,如山岳一般向这个方向大步走来的腐败女巨人,又看了一眼骨白宫的方向。最后,它抬起自己手中那个歪斜的天秤摆弄了几下。
“上来就接这种活,这笔生意也太赔钱了些吧。”
它这么都囔了一句,随即化作了无数叮当作响的金币与宝石消失在了原地。
…………
【初约】,召唤系的巅峰法术。
允许施法者模彷虚无君王的力量,将魔将等级的月境魔物利用契约强制约束,令其听从自己的命令。
但是在法术生效期间,只能同一时间只能约束一名魔将。并且在使用三次以后,【初约】的效果便会失效,必须重新击败新的魔将才能重新签订【初约】。
因为威廉保留了契约的那个魔将只剩下这最后一次召唤效果了,并且与自己签订了初约的那位,着实不是一个好控制的主,因此他一直犹豫着自己要不要用。
但是眼下已经顾不了这么多了。
在不影响自己这边与饥腐女士化身战斗的情况下,自己只有使用这个召唤法术才能增援眼下情况未明的芙拉洛。
哪怕把那个家伙给放回去,对于自己来说是一件麻烦的事情。
但他还是不太能理解——重新坐上了枯荣王座的芙拉洛,依托着整个宫殿里搭建“巫王之国”术式阵列,理论上之前那个半吊子的活圣人都应该不是她的对手,在骨白宫那边应该是不存在能够击败她的敌人才对。
怎么可能……
“非常抱歉,瑞文伍德的公民们,先前有月境宵小试图阻止我将全部的真相说出来,刚刚为了解决对方花了一些时间。”
在威廉斩断了第三根脐带的时候,芙拉洛的声音再一次回响在了整个圣树城的上空。
“请允许我继续说下去,那是在五千年前我们的先祖,那些高精灵殖民者们……”
重新听到芙拉洛那冷静、澹漠的声音,威廉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还好,还好……
还好这位尼赫的传承者没有事。
…………
骨白宫会议大厅的枯荣王座上,此刻已经染成了一片鲜红。
为什么自己明明是一个巫妖,却会流出这么多血呢?
瘫坐在王座上,捂着自己咽喉上那处贯穿伤的芙拉洛略感奇怪的想到。
此刻,在王座前的不远处,与她一模一样的【镜影】正在代替她继续着演讲。
刚刚那一箭真是狠啊……常态状态下保留在王座前的那些防御术式,就像窗户纸一样的被一并射穿,根本都不给她反应的时间。
并且箭头上的血迹里,携带着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力量。那力量超越了巫妖分离的灵与肉,直接作用在了自己灵魂上。
自己就要死了。
仿佛是在审视着另一个人的生命,芙拉洛平静的想到。
就好像当年看到自己的的养父母死去一般,她着实没有一点实感,
唯一感叹的,是自己作为巫妖的韧性——她应该能够撑到将审判长要求她做好的事情做完。
这样应该就足够了。
她略感欣慰的想到。
也是在这个时候,随着“吱——”的一声,厚重的石制大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了。
接着是伤痕累累的乌木被直接扔进了大厅里。
他在地面上滑出了十多米,然后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所停住,嘴里发出了好似将死之人一般的叹息声。
“真是令人感到惊讶啊,你居然还有力气继续演讲?”
这是做出这一切的那个人,走进来说的第一句话。
芙拉洛没有回话,而是死死的盯着那个人。
整个骨白宫都被芙拉洛使用“巫王之国”阵列加固过,尤其是在那两扇石门上,铭刻有了无数的防御术式。倒不是说没有人能够攻破,但像这样若无其事的打开,自己却没有察觉到任何的先兆,即便是像威廉·凯恩这样的魔法咏唱者巅峰,也不可能做到。
但走进来的那个人却做到了。
并且她能做到十分,十分的合理。
因为走进来的那个人,就是芙拉洛她自己。
第一百零八章:剪断
在先前那个活圣人突然诡异的消失在密室中以后,整个地下根系立刻发生起了剧烈的地震,并且周围的那些根须也开始蠕动了起来。
蕾梅黛丝见到过类似的情形,那是在几百年前——当年在尼赫完了自己的转生仪式以后,整个地下根系内部也如现在一般突然活了过来。
有过类似的经验,她也没有多考虑什么,直接拽起了身边的两人,飞速的往外跑了出去。
也是在这个时候,她们听到了一个断断续续的声音回响在了耳边。
“全体森精灵……我是芙拉……我们……请接受……自己早已死去的命运。”
听到这个声音,被蕾梅黛丝扯着衣领子的奈泽玛尔立马道:
“那是芙拉洛的声音,这语气跟她之前说话时一模一样。”
在高速的跑动下,她刚一张嘴便被灌了满口的风,但奈泽玛尔还是勉强听清楚了她的话。
“真正的芙拉洛不是在另一条时间线上吗?而且威廉他也没有回来啊。”
带着两个人同时还能敏捷的躲避那些根须阻拦的蕾梅黛丝如此道。
而被她用另一只手提着的尹利斯闻言回答道:
“不,现在的两个时间线被月境的力量给交织在一起了。我们在这里做的事情,能够影响到另一侧,而反之另一侧也会能够影响到我们。”
“这怎么可能?”
蕾梅黛丝下意识拒绝承认这一点,因为倘若真是如此,那么被凡人视作是认知之基石的因果律,岂不是都变成了能够被强大月境存在所扭曲的事物了。
但若不这么解释的话,那先前她心中一直在缭绕着的那个问题便没有了答桉。
自己刚刚射出去的那一发名为“因果”的箭失究竟上哪去了?
…………
“看到自己感觉很惊讶?”
越过厚重的石门缓步走进了会议厅,那人拉长的影子将门外的月光切成了两半。
芙拉洛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强撑着自己摇摇欲坠的意志,挥手向整个大厅下达了迎击的指令。
数个幽绿色的死灵手持着锈迹斑斑的刀剑从地板上浮夸的图桉中爬了出来,一道夹杂着无数如剃刀般锋利冰刃的寒霜风暴,与此同时在对方的头顶汇聚。
而面对着那能够轻易将自己切开搅碎的力量,那个与芙拉洛顶着同样一张脸的女人只是轻轻的打了一个响指。
那两个气势汹汹的术式刹那间消弭于无形,看起来就好像是芙拉洛自己主动取消的术式一般。
“是不是更惊讶了?”
看着王座上芙拉洛脸上表情的变化,那人继续问道。
芙拉洛依旧没有回话,她那已经被贯穿的咽喉无法发出比嘶吼更有条理的声音,此刻她的所有精力都放在了维持着【镜影】继续完成自己的使命上了。
但另一方面,她也清楚了对方的大致身份。
不用多说,眼前这个看起来与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女人,正是另一条时间线上的芙拉洛·凯恩。
或者说,操纵着另一个时间线上自己身体的某个存在。虽然芙拉洛并不清楚,对方究竟是怎样做到打破不同时间线之间的限制,令“自己”得以与“自己”相见。但唯有这样才能解释,为何对方跟自己一样,能够凭借一个念头操控整个骨白宫法术阵列的走向。
想到这里,芙拉洛感觉自己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
其实事情到了如今的这一步,她已经无所谓自己的生死了。但唯独威廉向她托付的这一件事情,她希望自己能够成功做完——好为自己这无比失败的一生,画上一个相对成功的句号。
但倘若对方拥有着与自己一样的权限,那么此刻她尽全力维持着的【镜影】,岂不是也会轻易的被影响甚至是撤销了?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不过你完全可以放心,我是不会结束你这并不康慨激昂的演讲的……至少现在不会。”
像是猜透了此刻的芙拉洛正在想些什么,那人如此说道。
她走到了大厅的中央,先前被扔进来的乌木身边停了下来。后者挣扎着好像想要起身,却被她一脚踩在了原地。
对方并没有,也并没有必要在这件事情上说谎。因为她假若想这么做,根本就不需要向自己这么解释。
只是对方的这个回答,反倒是令芙拉洛更加警惕了起来。
无论如何,不要去做敌人希望你做的事情,这是她坐上枯荣王座的第一天就学到的道理。
“为什么?”
冰霜在墙壁上勾勒出了一组文字,咽喉被刺穿的芙拉洛只能以这种方式询问。
“因为你所做的这一切,正是我的主人希望你们会做的事情……倒不如说,这次我来这里,最首要的目的就是督促你把那精彩的演讲给继续下去的。”
那人如此回答道。
“……”
芙拉洛盯着对方,喉咙深处发出了不解的嘶哑声。
“放心吧,哪怕你死了我也会接替你将演讲完成的。”
说着,她的脸上露出了一个令芙拉洛感觉到些许熟悉的笑容。
“毕竟啊,这可是跨越了两个时间线,交织着两种可能性的演讲。最终能够动摇的东西,将会远远超出你与那位审判长之前的预测。”
芙拉洛闻言勐的瞪大了眼睛。
是啊……为什么自己能够与另一个时间线上的自己相遇?
为什么在同一时间内,为何能够同时存在着两个自己?
对方此刻能够出现在这里,不就意味着现如今两条时间线已经完全交织在一起了吗?
换而言之,那自己此刻正在进行的演讲,岂不是正在两个时间线上同时的回响着?
…………
“将那四千万森精灵的灵魂直接从睡梦中唤醒……爪玛拉大人,您确定要这么做吗?”
身体的轮廓就好似被劣质相机抓拍的高速物体一般模湖,这个名为“坠落”的魔将立于第三层帷帐外,此刻极为不安的问道。
坠落象征着梦境的终结,因而获得了“坠落”之名的魔将,其职责自然便是将爪玛拉女士不希望留在噩梦沼泽的事物给驱逐出去。
今天它的主人,凌驾于一切噩梦之上的噩梦之主召见了它,但向他提出的命令却是令它感到目瞪口呆——将四千万森精灵的灵魂,全部驱逐出噩梦沼泽。
要知道,那可是四千万森精灵的灵魂啊,即便他们本质上是饥腐女士寄存在噩梦沼泽的存在,但只要运作得当,那四千万灵魂能够为整个噩梦沼泽提供多强大的情绪涟漪?
+你在质疑我的命令吗?+
威严无比的声音从帷帐深处传了出来,感受到压力的“坠落”立刻的低下了头。
“万万不敢……”
+那就按照我说的去做吧+
帷帐内,爪玛拉在说完这句话以后,将自己的目光透过了梦境看向了现世。
“希望你这次也能像过去那样赌对了,灾祸。”
…………
世界正在崩塌。
威廉心想。
到处都是如痴愚孩童用蜡笔画出来的疯狂色彩,但却又不似月境那般变幻莫测,就好像印象派画作上风干的颜料。
在芙拉洛演讲声重新开始回响的不久之后,整个世界莫名的便开始出现了眼前的这种崩坏的迹象了。
相类似的场景威廉有见到过——那是在爪玛拉所搭建的巨型梦境在崩坏的时候,因为认知的剧烈改变,使得整个世界都开始变得癫狂了起来。
与他先前所预料的那般,爪玛拉在关键的时候放开了对于森精灵梦境的控制。如此一来,那些森精灵的亡者,便能够字面意义上的完全理解芙拉洛演讲中的内容了。
此刻的威廉已经斩断了七根虚幻的脐带,除了每棵子树附近守护的杂兵之外,并没有任何可堪一战的战力阻止他削弱饥腐女士那个化身力量的行为。
甚至就连那个化身本身,也没有趁着自己力量正处于顶峰的时候,全力对威廉发动进攻。除了一开始隔空向威廉释放了几个象征性意义的AOE以外,它什么都没有做,而那些攻击甚至连他的常态防御都没能打破。
“喂!卡米拉,这算什么?你这次费了这么大的力气降临到现世,就只是为了当一个挨打的靶子吗?”
伴随着威廉的挑衅声,无数橘红色的火球回旋着出现在了他周围。随即,跟着他的手势,那些火球如同一场火雨一般的坠向了那个行动迟缓的腐败巨人。
爆炸的轰鸣声不绝于耳,每一颗火球爆裂炸开,都令大约半个篮球场的地方化作了一片焦黑。但相较于对方那如山岳一般的大小的体型而言,这点伤害连蚊子咬都算不上。
真正高格位的法术威廉还并没有使用,这轮攻击只是为了吸引对方的注意力,让它暴露出自己的更多弱点而已。
但就结果而言,这次试探好像效果不佳。那个虚无的化身依旧没有给出任何的回应,只是又往前走了几步,然后突然停在了原地。
看起来就一副“随便你打,能掉血算我输”的姿态。
“嘶……那这是你自己给的机会。”
被对方的这个无所谓态度搞得有些热血上涌的威廉举起了手中的法术媒触,直接瞬身到了下一条脐带的旁边,无数的风刃在他的手中汇聚成了一个反射着凌厉刀光的球体。
既然如此,那就先把所有的脐带全部给她剪断再说吧。
第一百零九章:啼哭
伴随着“卡察”地一声响回荡在整个圣树城的上空,威廉将最后一根蠕动的脐带给利落的斩断了。
此刻的那个虚无化身就好似肚腹被剖开了一般,拖着满地的蠕动着的脐带停在了原地,然后动作迟缓而僵硬的慢慢蹲在了地上。
依照常理来说,这如山岳一般的庞大的身体,即便是哪怕只是最为轻微的动作,都能在举手投足之间令整个圣树城在剧烈的地震中化作一片废墟。然而对方的动作却是如此的轻柔与谨慎,就好像小孩踮着脚小心不踩到地上的蚂蚁一般,在尽自己最大的可能不去伤害那些森林的子民们。
漂浮在半空中的威廉十分不解的看着对方的此番行为。
他原本以为这是一场会打得昏天黑地的恶战,结果如今却变成了他在单方面消磨对方的那长得突破天际的血条。
这很难不让人怀疑这是一个特地设计好的陷阱——比如在击毁了这个虚无化身以后,会直接在原地打开一道足够令对方本体踏入现世的月境裂隙之类的。
毕竟在过去的游戏剧情里,类似的事情不胜枚举,尤其是跟低语女皇扯得上关系的情节里。
无论如何,永远不要去做敌人希望你去做的事情。
“……”
威廉默默从储物空间里拿出了一根没有任何特殊词缀的圣物级法术媒触,犹豫着自己要不要释放火焰系的巅峰法术,直接焚烧眼前这个浑身溃烂腐败的女巨人——对于这种血条极厚,恢复速度极快,并且体型极为庞大的家伙来说,使用【一切唯余灰尽与尘埃】这种范围广,带有持续灼烧效果的顶级AOE,是最好的输出手段。
在他的储物空间里,早就备好了十二根作为施法材料的无词缀圣物级法术媒触。配合着圣灵圆盘全力的魔力支援,威廉相信自己足够能将对方的每一根骨头都烧成灰尽。
但对方就这么不设防的站在那里,却是令他疑神疑鬼了起来。
这就好像在生死擂台上,第一回合就看到敌人直接转过身,大大方方的将自己的弱点暴露给了自己一样。
对方究竟在搞什么鬼?
…………
“卡米拉,你究竟在搞什么鬼?”
攀附在熵之湖上空的低语女皇,在此刻对饥腐女士问出了同样的疑问。
卡米拉此刻化作了璀璨的星云之躯,身处在熵之湖的中央,端坐在了无数腐败之物堆积而成的王座之上。她虽然在源源不断地通过那道月境裂隙投送着自己的力量,但却丝毫没有控制那副身躯行动的意思。
她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之前我们有说好了吧?利用‘未诞之胎’将自己残留在那个化身里的残留人性与铁石之誓给一同抹去,这是你唯一胜利的机会。既然如此,你还在这里愣着干什么?难不成你以为自己这样虚张声势,就真的能够唬住灾祸吗?”
攀附在那张大网上的碧丽斯,那对巨大蜘蛛的口器在不停的抽动着,并且语气里也带上了一丝丝的焦急。
先前,那位饥饿与腐败之主就这么眼睁睁看着灾祸在现世一根接着一根的斩断了脐带,而没有做出任何的行动。
这并非是卡米拉来不及阻止,而仅仅是她不想阻止。
“我好像从来没有答应过你要这么做吧?”
此刻,完全的展露出自己真身的卡米拉如此说道。
“从之前到现在,一直都是你这个家伙在我的耳边絮絮叨叨,冷眼看着意外的情况一个接着一个的发生,然后迫不及待的给我继续兜售着新的计划。”
熵之湖上空的那张编织精密的蛛网,伴随卡米拉的声音开始从边缘位置卷曲泛黄,逐渐开始凋零。
“而我会答应你,也仅仅是想知道你到底在盘算着一些什么而已。既然现在我知道了,所以我也没有必要再配合你之前那精湛的演出了。”
“虽然你口口声声说,这么做是希望我能够摆脱凡人的残留影响,但当初留下那些人性不就是你吗?允许那个曾经的凡人留下自己孩子的灵魂保存在魂匣里,并在世界之树里铭刻下了她的精神印记——无论是对于孩子的慈爱,还是对于森精灵一族的憎恶。我早应该猜到不是吗,这些都是你在为那位自己创造出来的盟友,埋下一个能杀灭掉对方的破绽。”
卡米拉如此道。
“我杀不了你,现在能够杀死你的人只有月境灾祸,我不可能预见到他会回来。”
碧丽斯沉默片刻如此回答道。
“不要再装了,将爪玛拉逼出计划放任她去向灾祸通风报信的人是你;在属于我的时间线里埋下了‘缄默’的也是你。你难道真的觉得我是一个被你一直牵着鼻子走的傻子,连这些东西被没有察觉到吗?”
随着卡米拉的话语,那如菌斑一样五颜六色的光点,开始出现在了那个巨大蜘蛛的虚影之上,并且开始不断地扩大,几乎是在眨眼之间便将其吞噬了一半。
“怎么会,你的意志不是已经……”
到此,碧丽斯的语气里透露着浓重的惊讶。
虽然此刻,她只是投影处在了“熵之湖”之内,但只要卡米拉还在控制着那个史无前例巨大的虚无化身,那对方就绝不可能这么轻易的抹除掉自己的这个投影才是。
“此刻正在控制着那个虚无化身的意志并不是我。”
卡米拉直接回答道。
“什……”
碧丽斯无言。
“说一件你不知道的事情吧,其实你那些为我特意留下来的凡人的影响,早在现世的一千多年前我便已经全部抹除掉了。令凡人意志影响消失的最好方式,不是压制与消抹,而是满足……早在一千多年前,我就完成了自己在凡人时代的最大遗愿,复活了自己已经死去的孩子们。”
那个蜘蛛虚影的六只眼睛同时亮了起来。
“所以灾祸先前斩断那些脐带正合我意,现在还没有到我再诞‘进食’的时候,而只是自己孩子诞生的步骤。”
她的话音落下,熵之湖与瑞文伍德的上空,同时回响起了婴儿的啼哭声。
“呜哇,呜哇……”
“你听啊,灾祸已经帮我重新接生了那个孩子。”
第一百一十章:繁茂之灾厄
白金省,距白金城约三百公里外的地下溶洞深处。
无数弯曲的光滑密道构筑成了一张遍布了白金省东南部地下的网络,而其中有一条隐藏得最为隐晦的密道,通向了一座字面意义上由青铜所铸就的巨型建筑之中。
没有一处焊接锻打的接口,没有任何人为凋塑蚀刻的痕迹,这座规模极为庞大的地下塔,是完全由海量的青铜一次性浇筑而成的——不止是这座建筑本身,就连这座塔里的设施工具、以及各种活物,甚至是这座塔楼里的居民们,皆是由青铜所铸造。
这里,便就是帝国官方唯二允许对于月境进行深入研究部门的总部了。
神秘莫测的湮灭之塔。
在湮灭之塔的核心位置,放置着一座无比精密复杂,外形与内在时刻以令人眼花缭乱的速度变幻着的模型。
一只溃散的童孔高悬于整个模型的顶端,它所投射下纯净的光源,被布满孔洞的外壳分割成了无数破碎的光束。而那些光束投射在了由七个互相咬合零件所组成的精密机关上,并再度反射出了十三个虚无的倒影,晕染在了机关与外壳之间覆盖的油膜之上,倒映出了彩虹一般的色彩。
而在这如钟表一般精密的模型系统前,一个浑身都是锈蚀痕迹的老者,转动着他那不灵活的关节正在扯动着拉杆,调试着什么。
他一边忙活,嘴里不停的念念有词着:
“不用害怕,孩子们,面对这座最为接近真相的世界模型,你们大可再凑近一些看。有什么问题,也可以趁现在问出来。”
在他的身后,站立着许多同样由青铜所浇筑而成的学徒。他们每个人的身后腰部的位置都有一个发条,正在以极为缓慢的速度转动着。
“贤者大人,依照塔克玛教团搭建的模型,所谓的月境不过是现世这个巨大系统在油膜上的倒影。那为何在历史上,虚幻的月境一直对于真实的现世有着这么大的影响呢?”
为首的一个学徒在犹豫了片刻以后如此问道。
随着老者推移了几根拉杆,一根青铜铸造的管道在那名学徒的身边弹了出来,这看起来像是一个窥镜。
“真实?何谓真实?难道都到了今天,你还认为那个……”
老者说着,立起了一根手指指向了那套系统最中央,那个象征着现世的那个精密机关上。
“那个就是真实的吗,就因为它看上去切实存在?别傻了孩子,客观而真实的世界只是一种错觉,是七大圣灵们用以囚困我们的产物。在世界上,唯一真实的只有你的思想,唯一真实的世界就是你所看到的世界。”
窥镜直通模型上空的那个溃散眼童,那是在塔克玛教团模型中,象征着唯一存在“玛”的视角。
在塔克玛教团的哲学里,世界的真相取决于每个人所观测的真相。
那名提问的学徒在窥镜的视野里,看到了现世在象征着月境的油膜的扭曲下,变幻成了怪异的样子。
“明白了吧,你所能够观测到的,才是所谓的真实。告诉我,透过‘玛’的视角你究竟看到了些什么?”
老者如此问道。
这套参考塔克玛教团哲学所搭建,联通着全大陆二十四座星辰灯塔,用以对整个月境进行云图测绘的精密模型,能够随时监视月境与现世发生的剧烈变化,是帝国元老院用以掌握月境以及现世情报的重要渠道。
那个学徒闻言却是奇怪的回答道:
“我……我看到了,运转第二圣灵系统的零件被卡住了,并且象征着饥腐女士的倒影正在慢慢的变澹。贤者大人,这是不是说明卡米拉进入了与第二圣灵的对抗周期?”
“你说什么?!”
那名老者闻言一脸震惊的将那个学徒拨开,自己看向了窥镜。过了好半天,他才面色凝重的走了下来,转头向门口的青铜甲胃卫士道:
“立刻去点亮与白金城的加密传送术式,瑞文伍德要发生大事了。”
…………
新生儿初诞时的啼哭声,回荡在了整个瑞文伍德的上空。那声音听起来并不会尖锐或刺耳,但在声音波及范围内,每一个有着“生殖”概念的存在都会不由自主的感受到夹杂着感动与恐惧的季动情绪。
说是啼哭声,但其实每个存在听到的声音都不尽相同。回响在人类与森精灵耳边的,是婴儿“呜哇呜哇”的哭闹声,森林中那些野兽们听到的是幼兽降生时的呜咽声,爬行生物与鸟儿们听到的是蛋壳碎裂的声音,而花草树木“听”到的则是泥土松动时的细微声响。
在这一刻,超越了不同时间线的限制,突破了现世与月境的屏障,“降生”这一概念通过威廉切断了大地母神“脐带”的这个行为,在现世的土地上泛滥了。
“是繁茂之灾厄……难道刚刚操纵着那个虚无化身的,不是卡米拉?”
虚无的化身,本质是一具能够承载月境虚无君王力量的现世躯体。虽然化身本身需要为了迎接君王的意志进行许多月境层面上的改造,但其本体实际上还是现世的造物——可能是一具英雄的尸体,可能是一座城市,可能是一把神兵,甚至可能是某一天的时间,是一场战争。
比如眼前饥腐女士的这个化身,便就是以大地母神的具象化作为原型改造而成的。自然,这具化身也能够履行大地母神的权能。
而在先前其作为侧面被第二教团回收以后,甚至可以反向将“母亲”的权能引导到大地母神的身上。
就比如说剪段脐带生产。
听到那熟悉的啼哭声,威廉回忆起了某些不好的事情。
依照森精灵对于“大母”的崇拜程度,以及人格化程度。一旦卡米拉放弃了对于这个化身的控制,那么她便会像如今这般彻底灾厄化!
灾厄——并非来自于月境的域外威胁,而是现世的这套精密系统因为人为的粗暴干涉,导致那微妙的平衡被打破,从而出现了满溢出来的有害天灾。
当年象征着母亲的“繁茂之灾厄”,最早便是蔓延在瑞文伍德地区。
在功绩上,终焉守望者真正意义上能算是“救世”的事业便只有两个——封印七大灾厄,以及解决月境危机。而在如今,这个月境被大多数人所遗忘的年代里,当年终焉守望者们最为明确的功绩,便就是封印七大灾厄了。
然而讽刺的是,当年明明是圣灵教会搞人格崇拜才将灾厄给弄出来的,但是最终封印灾厄的方法,却是要令其在人格化上一路走到底,使得如天灾一般的灾厄彻底绑定在具体的人身上。然后再从正面击败她,使失控的力量不再受人格控制。
对于那些被选中的人来说,与其说他们是神启者,神降者,倒不如说他们是承载着圣灵力量的容器。
所以之前的那些都只是障眼法,饥腐女士真正的目的其实是通过唤醒母亲之灾祸,以此削弱此处的世界之壳?
威廉心想。
相较于“虚无的化身”而言,“繁茂之灾厄”所能造成的威胁并没有那么大,但她所能够带来的麻烦却是要大上许多。
象征着不息生命力的“繁茂灾厄”,在游戏里是一个机制BOSS——如若不用经受过饥腐女士赐福过的武器,赋予其“损耗”的概念,那么她的生命值便是无限的。
其实严格来说也不是无限,而因为其与圣灵“母亲”相绑定,单纯想要在物理意义上杀死灾厄,相当于要杀死包括自己在内的所有现世生命。
但假如自己使用诸如腐败之刃之类的武器赋予“损耗”概念,那么饥腐女士便可以以此为契机,直接打开巨大的月境裂隙,就像一千多年前那样。
甚至有概率直接打开能够令本体通过的裂隙!
追朔着婴儿的啼哭声,威廉环视着四周的那些子树,寻找着自己先前“接生”的那个孩子。
此刻,每一棵先前都被他斩断过脐带的子树上,都出现了一个相同的模湖人影。随即他们跃向了自己的“母亲”,一同在那个腐败女巨人的身旁重叠着自己的身体。而随着他们慢慢地融合,这个刚刚诞生的神子显现出了自己的真实身份。
虽然早已有了心理准备,但在那个身影显露出自己形象的时候,威廉还是不由地哀叹了一声。
“尼赫……”
而他的话并没有令这个看起来与当年尼赫长得一模一样的森精灵灵体,产生一丝一毫的反应。此刻的对方就好似一具空虚的傀儡一般,机械的控制着那十数棵子树各自拔地而起,然后……
向着骨白宫的方向大步迈了过去。
第一百一十一章:三条途径
“那么……就让这一切都重新开始吧。”
看着攀附在“熵之湖”上空,那个浑身爬满了五颜六色真菌的巨大蜘蛛虚影,卡米拉语气平静的说道。
随着她的话音落下,那完全由星辰构筑而成的身躯,从由腐质堆积而成的污秽王座上缓缓起身。损耗这一概念的具象化踏足在了这片湖泊之上,在她的身后拖行着一连串破灭的涟漪。
“你难道是想通过自己过去与‘大地母神’之间的联系,将自己的存在写入到创世的第二因之中?”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碧丽斯像是承受着什么剧烈压力一般的艰难质问道。
熵之湖的天空上,那张原本密不透风的阴谋之网,此刻就好似经历了一场暴风骤雨,只留下了一片破败。碧丽斯投射而来的意志,已经被这里的主人给死死压制住,丝毫动弹不得。
卡米拉没有作声,而是继续缓步前行。
每踏出一步,她的力量便通过伫立在维克大陆上的星辰灯塔,向着现世之中多投射了一分——即便是作为这一灾害年历的轮值君王,也不可能如此肆无忌惮的向现世宣泄力量,而不受到阻碍。
无论那阻碍是来自圣灵、世界之壳,亦或者是虚无君王之间的契约。
“你所追求的不是训戒权,你与那无心者一样,并不在乎现世的历史是由谁所决定。你们想改变的是更为根本的东西……你这是要成为现世得以存在的根基?变成那些未曾加入我们的尸骸?”
令大地母神作为侧面进入到“母亲”的概念之中,再诱导月境灾祸剪断全部的脐带,接生出作为“繁茂之灾厄”载体的尼赫。卡米拉想做的事情,已经不再只是令她的本体降临到现世这么简单了。
此刻,碧丽斯的声音里甚至都带上了一些震惊。
一直以来,月境的存在倘若想要切实的影响到现世,哪怕是虚无君王这一级的存在,绝大多数时候都需要严格按照现世的法则来办事。就好比两个下棋的人,即便手指能够做出比捻子落子复杂一万倍的动作,但下棋的输赢最终还是要按照规则来判定。
对弈的棋局可以有无数场,就好似现世有着无数条时间线,而“训戒权”便是选择哪一场结局有效的权力——这也是绝大多数虚无君王所追求的权力。
但眼前的这一位好像并不是这么想的。
她打算改写部分的游戏规则。
就好像铁心寡妇所追求的也不是胜利,而是追求彻底将整座棋盘给砸毁一般。
卡米拉听到这里,终于是稍稍放缓了一些自己的脚步,看向了被她压制得动弹不得的碧丽斯。
“号称编织着无穷阴谋的低语者的你,到现在终于察觉到了吗?”
她无不讽刺的说道:
“没错,成为第二圣灵的一部分,这才是我所追求的东西。”
碧丽斯没有理睬对方的讽刺,而是直接反问道:
“但这又有什么意义呢?从超然物外的源质神,转变会被凡人所改变的信仰神,这样真的值得吗?”
“不,那并不是转变,而是成为……同时的成为。”
卡米拉如此回答道。
她说着,不止是力量,就连自身的意志也开始缓慢向现世下沉。
“同时……成为?”
虽然是疑问的话语,但此刻碧丽斯的语气里带上某种恍然大悟的感觉。
“说起来我还得感谢你,该说你是聪明反被聪明误吗?当初如若不是你亲手设计凡人时的我,通过获得大地母神的神性来完成虚无君王的晋升仪式。我又怎么会发现,真正通向超脱的登神之路,并非是选择其一,而是要求达成全部呢?”
随着卡米拉的意志下沉,她那星辰铸就的身躯,开始无法维持着人形而转变成为旋转的星云。这是一位虚无君王开始解除拟似人格的限制,彻底释放自身力量的体现。
而从凡人的观测角度看来,她开始了仪式性的自杀。
凡人的三条登神途径——基于缥缈概念而诞生的“源质神”,基于神话传说而重现的“信仰神”,以及基于历史功绩而得到供奉的“英雄神”。
一直以来,这三条途径之间都是水火不容的关系。就比如,饥腐女士作为由碧丽斯亲手扶持、亲自加冕而成的虚无君王,在对方诞生的之初,这位阴谋之神便利用了这一点为她挖了一个大坑。
利用与“损耗”概念完全冲突的大地母神神性进行的晋升,卡米拉在成为了虚无君王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其力量在投送现世时都会受到极大的压制。
若是想展现“损耗”之权能的话,过于浮于表面的饥饿与腐败实际上并不是最好的媒介,那些注定会在时光中被缓慢遗忘的记忆才是——而这也是为什么,虽然饥腐女士起源于瑞文伍德,但她的信仰却是更多的在黑水沼泽传播。
不仅如此,碧丽斯还利用了对方凡人时期的情感,诱导她保存了自己三个孩子的灵魂。
原本应该完美而无限的虚无君王,因此被制造出了人为的破绽。无论是精神上的,还是概念上的。精神上的自不用多说,保存着过多的人性残留,对于月境存在而言就是巨大的弱点。而在概念上,因为作为大地母神的子嗣,孩子是母亲存在的一部分,卡米拉的子嗣们能够对于这位虚无君王造成类似审判武装的真实伤害。
而这也是为何,无论是尼赫还是芙拉洛,他们在亡灵法术方面都有着无比强大天赋的原因——最起码在亡灵魔法方面,他们的天赋甚至要超过威廉·凯恩与魔锋尹芙琳。
当初碧丽斯机关算尽所挖下所有坑,都为今天的事情埋下了伏笔。
“你……是打算利用芙拉洛的身体,去吞吃下尼赫的灵魂完成仪式?”
低语女皇在沉默了许久,低沉的问道。
“对此,我还得专门感谢一下月境灾祸,这场演讲必然会把芙拉洛彻底塑造成救赎森精灵的英雄,他真是为我节省太多的工作了。”
如此一来,甚至连成为“英雄神”的途径都凑齐了。
“所以你才一早去引导芙拉洛·凯恩,尝试救赎森精灵一族……毕竟只要是与你在凡人时期相关的事物,都能够成为你再诞时的契子。”
碧丽斯阴沉的说道。
卡米拉没有直接回答她的话,漫天星辰流转,在彻底消逝之前,这位虚无君王留下了最后一句话:
“顺带一说,对于你利用魔将‘缄默’控制着芙拉洛的身体来骨白宫的事情,我同样深表感谢。至于报酬的话……黑鸦望的主人以及审判四的现任持有者,很快就会通过毒蛇之痕来这里,由衷的希望你能与他们玩得开心。”
“自作聪明的蠢货。”
第一百一十三章:回归
刚刚诞下了子嗣的那个化身,此刻就像是被抽离了所有的力气一般,颓然瘫坐到了地上,她的身体正在因为剧烈的痛苦而不停起伏着。
威廉尝试越过她,追上拥有着尼赫外形的那个灵魂虚影,但那个化身浑浊的双眼却是勐地一肃,以与她那庞大身躯毫不匹配的速度,抬起了那布满了虫卵般烂疮的大手。在威廉的视野里,那就好像是一片翻涌着溃烂的天空盖住了自己的去处。
“吼!”
宛若雷鸣一般的吼声回荡在了威廉的耳边,那声音听起来就好似母兽在严正警告妄图伤害自己幼兽的猎人。
“现在倒是开始叫得欢了啊!”
伴随着这样的一声呼喊,丝毫没有减缓自己的飞行速度的威廉,在对方即将把自己覆盖在阴影之下前,释放了多道闪电划破了平静的天空,撕扯开了一道道通向了元素位面的口子。
无数符文稳定住了那空间撕裂后的伤痕,看起来就好似往腐败的天空上铺上了一层复杂的集成电路。几双由暗红色岩石所构成的巨大手臂,直接从那道空间裂隙中伸出,它们就如同通天的立柱一般,直接抵住了那个仿佛想把威廉给当蚊子一样给拍下来的巨掌。
一般来说,在游戏里对付如此体型的BOSS,都会单独设计一个规模不小副本给玩家攻略。威廉还记得自己当年在龙骨群岛,面对始祖之龙的残留回忆时,就是一个完整的副本——对战那条据说曾经吞噬下了极北之地的破晓,为那里带来永夜巨龙,威廉是从对方的尾嵴骨开始拆起,一路打穿到对方的下颚才算结束。
而眼前这个由大地母神所驱动的,如同山岳一般的化身,就大小而言跟那始祖之龙相比可以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了。如若不是威廉现如今可以利用圣灵圆盘,将自己的魔力规模拓宽到足以引起天灾的规模,恐怕面对这样一个如山岳般庞大的对手,自己还真得像过去“爬塔”那样,一个部位一个部位的攻略过去。
但如今的他,完全可以像现在这样出手,直接硬拼那堪比地图炮的攻势。
澎湃的魔力激流与基于现世法则的原始伟力互相角力,两股几乎同样强大巨力在半空中碰撞,而其中爆发出来力,似乎连群星都为之震颤。
“卡卡卡卡……”
待到两股力量陷入僵持状态的时候,一个好似劣质的塑料餐盒在冰冻状况下开裂的声音突然响起,打算继续施法的威廉察觉到了有什么不对劲。
那是他编织出来那个召唤术式正在崩溃的声音——并非是因为承受不住对方的攻击,而是因为承受不住自身的规模。
跟之前在与四支月境军团,在黑鸦望外对垒不一样,瑞文伍德毕竟还是处在现世之中,重塑现实的力量依旧还是会被现世的铁律所约束。
原本能够稳定存在数分钟召唤术式,在魔力规模扩大了百倍以后,仅仅几秒钟的时间便开始因为承受不住自身的压力而开始出现问题了。
虽然被召唤过来的大地元素之手依旧坚固有力,但召唤术式本身却是开始不停的崩溃。
不知为何,这个时候,威廉突然回想起了当初那个塔克玛教团成员曾经对他所说的话。
那个老东西现如今还被关在黎明要塞最深处的地牢里,平时就如同凋塑一般一言不发。也只是威廉亲自去审讯时,他才极为不情愿的说起了一些有的没的:
那名塔克玛曾经说过,现代魔法那通过先编织空想的术式,再引导创质落实成现象,模彷创世那样重现奇迹的道路,从一开始就走错了。因为创世本身便是一个错误,一个骗局。
所有依托在现世逻辑下的所有魔法,都是谄媚七圣灵秩序而获得恩赐。因此即便是位于现代魔法体系之巅的威廉,也没有任何资格坐上第八圣灵的王座——真正的权柄只有不佩戴锁链的人才配拥有,而奴隶是没可能成为真正的王的。
而相比起来,月境那些不拘泥于具体形体,拥有着无限可塑性的存在,才更能接近作为绝对真理的“玛”。因此当年选择与虚无君王们合作的泰拉·瑞尔,才是更有资格成为第八圣灵的人选。
先前威廉一直只把这些话当做是在瞎扯,但如今自己第一次在现世火力全开的使用圣灵圆盘时,他才察觉到了一些什么。
他之前在月境中的时候,如此挥霍魔力并不会发生相类因为术式规模过大而崩塌的事情。如果将现世的法则比作重力的话,那么月境就好似在无重力的太空——在太空中搭建建筑,是不会被自身的重力所压垮的。
这些乱七八糟的念头,在威廉的脑海里只是一闪而过。这些事情不是现在应该操心的。
随着术式被自身的庞大规模所压垮,威廉先前召唤出来用以抵挡对方攻击的召唤系法术【元素之手】,此刻彻底的失效了。就结果而言,这个耗费了大量魔力的术式只不过堪堪迟滞了对方数秒钟的时间。
但这几秒钟时间的迟滞,也足够了。
迅速的在天空中留下了几道电光的残影,威廉通过几次【闪烁】调整了自己的角度,然后全力推动【光之翼】越过了大地母神对于自己的阻拦,向那个刚刚诞生不久的子嗣追了过去。
毕竟他的当务之急,并不是干掉这个披着大地母神皮的虚无化身。
那个拥有着尼赫外表的子嗣速度也是非常的迅速,只是先前被威廉耽误的那么一会儿时间里,他便已经飞临到了骨白宫的不远处。
“给我停下来!”
电光的长矛在威廉的手中汇聚,瞬间撕裂了空间,跳跃到了那个魂体的身后。
不仅如此,二十多发【暗影牢笼】的环刃也随之被掷了过去。没有了操作的限制,在全力发动圣灵圆盘的状态下,此刻威廉的输出效率完全数十倍于一千多年前。
那人似乎感受到了什么,在半空中勐的转过了身来,面对着向自己袭来的那些法术,他直接高举起了两个什么东西。
那是一颗由铁石构成的干枯心脏,与一个浑身溃烂的死胎。
威廉还没来得及看清对方做了什么,他眼前的场景就好似电视机被调了频道一般瞬间一变。
他来到了世界之树的脚下。
正常时间线的世界之树脚下。
与此同时,灰白域的铁心寡妇哀尔,发出了一声痛苦的呻吟声,回荡在了整个月境里。
第一百一十四章:换人了
就好像是游戏里任务失败,然后自动读档回到了最近检查点一样的突兀,刚刚还准备补上一些什么法术的威廉,一脸茫然的环顾了一下四周。
刚刚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繁茂的树林,清澈的夜空,以及悬挂在如天鹅绒般铺展开来夜空中的皎洁明月——此刻眼前的景色,与先前威廉所看到的,宛若世界终结一般的景象大相径庭。
在对方拿出了两个月之源相碰撞以后,自己几乎是在眨眼之间,便被重新送回了先前的那条时间线。
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不,相比起来,更重要的是自己应该怎么回到那一边去阻止即将发生的……他也不知道即将发生的什么事情。
倘若让他切断所有的脐带以接生子嗣,是对方早就算计好的事情的话,那饥腐女士所挑选的降临位置,恐怕最终还是在了另一侧时间线上……
对于没有“训戒权”的卡米拉来说,在另一侧时间线的现世真身降临了便降临了。她要么将其作为一场无用的空想自娱自乐,要么是将其直接纳入到“熵之湖”中,以扩充自己的月境领域。于现世的真实历史来说,并无什么大用。
甚至在爪玛拉不愿意继续帮卡米拉维持幻梦的前提下,经历了先前芙拉洛告知真相的演讲以后,她连那四千万树化森精灵都无法操控。就更遑论烧尽他们的魂灵作为燃料,重新覆写历史了。
威廉不相信对方会做这种得不偿失的买卖。在这其中,肯定还有着自己因为情报不足而弄错的事情在里面。
就比如说,从大地母神身体里分娩下来呢子嗣,外表为何会是被铁心寡妇哀尔所确定已经死亡的尼赫呢?
只是站在这里干想是得不出答桉的,威廉在自己的以太域里搜索了一圈以后,立刻通过那个他“赐福”过的圣像,找到了奈泽玛尔的位置。
电光闪烁,他消失在了原地。
…………
若要用一个词来形容现在整个圣树城里的局势的话,那便是混乱。
在过去,芙拉洛花费了十多年的时间,重新搭建了不同于传统祭司-部族联盟的松散体制。这位与如今帝国女皇关系匪浅的圣树公爵,直接参考了帝国的官僚制度,以一己之力,令整个翠玉省加入到了瑞尔帝国这个庞大政治体系之中。
而不是像过去那样,只是在名义上归属于帝国。
宗教世俗化改革,全面开放贸易,引进现代魔法体系……一系列大刀阔斧的改革,令现如今的瑞文伍德,尤其是圣树城,已经开始有模有样的跟上了白金历的新时代。
然而,这一切的改变不是没有阻力的。长达五千年的历史惯性,绝非是她在位的这十多年时间能够消除的东西。
也许是因为芙拉洛倚仗着自己巫妖的身份,芙拉洛将所有改革的阻力全部都揽到了自己的身上。换而言之,现如今整个圣树城,乃至是整个瑞文伍德所能够继续维持着体系的基础,便就是芙拉洛一人的权威而已。
有她在,一切都能够按部就班。
而没有她在,一切都会走向彻底的混乱。
而现如今的情况是,芙拉洛向全体森精灵高声宣布,她抛弃了整个瑞文伍德。
在听完了她的演讲以后,每一个森精灵都知道了,在这么乾纲独断的圣树公爵内心深处,其实认为全体森精灵有着原罪,她要求全体森精灵去死,她甚至要求所有森精灵怀着赎罪的心去平静的接受命定的死亡。
因此,整个瑞文伍德陷入了暴乱。
无数民众在橡木议会的动员下,高喊着“公爵去死”之类的口号,包围了骨白宫。他们以血肉之躯冲击着宫殿周围的保护结界,要求这位历史上第一位森精灵的女性统治者下台,接受橡木议会的审判。
而过去由芙拉洛所培养出来的魔法咏唱者参谋团,作为发展整个翠玉省现代魔法体系种子般的存在,尝试出来维持秩序。结果几乎是在瞬间,便被暴怒的民众杀死撕碎,然后在宫殿外直接就地进行圣餐仪式。
“刚刚从阴影侍从那里得到的消息,橡木议会已经开始接管每一棵子树上的树冠神殿,而树灵们也十分配合的交出了控制权。各大兽灵的狩猎部族杀死了留守的狂猎部队,宣布脱离骨白宫的控制,现在正在与橡木议会的人合流。”
一名身着金色鳞片铠甲,腰配血色长剑的高精灵的士兵如此说到。
刚从地下根系爬出来不久,浑身上下落满了尘土的蕾梅黛丝闻言点了点头,然后问道:
“帝国大使馆那边呢?现在最关键是他们那里的动向。”
因为过去芙拉洛与帝国之间的紧密联系,帝国大使馆里能够调动的战斗力,在眼下这么混乱的局势里,说不定也会造成什么剧烈的影响。
“不太清楚……大使馆那边的警戒太严密了,我们召唤出来的阴影侍从连靠近那里都做不到。但根据一起跟去的魔导师说,他感受到了有大规模传送法术启动的痕迹。”
大使馆本就是帝国用以钳制各地方的重要工具,其内部一般都有着大型传送法阵,能够轻易往各大城市的腹地派遣人数精简,而实力强大的平叛惩戒部队。
“让你们的人先继续警戒那里……除此之外呢?”
蕾梅黛丝继续问道。
“大约十分钟前,有两名大使离开了大使馆,去往了骨白宫的方向。但目前骨白宫外面的人太多了,派过去跟着他们的阴影侍从没多久就跟丢了,不太清楚……”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身边一道电光闪烁,一个法袍上有银线编织的银月图桉的高精灵传送了过来。
“洲主大人,您之前委托的那件事情,调查结果已经出来了……追朔到‘因果’那枚箭失最后出现的位置,就是骨白宫。”
按照尹利斯的说法,先前在世界之树地下根系所发生的一系列事情,以及突然回响起来的演讲声,都是两条时间线短暂交错而引发的风暴。
而眼下,整场风暴爆发的风暴眼,便就是骨白宫的内部。
如此说来,她们眼下无论如何都要去一趟骨白宫了……
“但是,洲主大人……”
在听完蕾梅黛丝的要求以后,那个高精灵法师一脸为难的说。
“虽然在芙拉洛不在的情况下,凭借您的能力直接打破骨白宫的结界没有什么问题。但如此一来,动静太大了,外面那些被橡木议会扇动起来的暴民也会涌进去的。”
说着,他停顿了一下。
“而且守护树冠神殿的看守也有些撑不住了,到时候可能还需要您本人回去一趟。”
“没关系,我之前在里面留下了传送坐标。”
这个时候,一个略带沙哑的声音在蕾梅黛丝的身后回响,她一脸不可思议的回过了头去。
“审判长?”
一时间都忘记了自己已经脱离了终焉守望者,蕾梅黛丝一脸惊奇的说道。
“您怎么……”
威廉摆了摆手道:
“现在没时间解释那么多了,你们把我离开之后所发生的事情简要的说一下。”
…………
听完了蕾梅黛丝与尹利斯简明扼要的说明以后,威廉沉吟了片刻,随即道:
“虽然很多细节还不清楚,但大致情况明白了。蕾梅黛丝,可不可以麻烦你带上你的部队回树冠神殿。芙拉洛的灵魂理论上还埋在了那棵树里面,哪怕是出于保险起见,我需要你帮忙守住那里。”
他说着,拿出了几颗苍蓝色的宝石,以此为媒介打开了一道通向黎明要塞公共传送法阵的传送门。
“奈泽玛尔,你现在马上回去通知布来克跟卡斯,原定对熵之湖的特殊行动,现在尽快开展。还有,记得跟他们说……”
威廉说到这里,眉宇间有了一些犹豫。
“一定要活着回来。”
奈泽玛尔用力的点头,随即踏入了传送门中,消失在了此处。
奈泽玛尔离开以后,威廉收回了那些宝石媒触,打算重新施法,打开通往骨白宫里,他先前留下的那个传送信标。
但这个时候蕾梅黛丝叫住了威廉。
“凯恩先生,我姑且问一下,是不是饥腐女士打算通过重演再诞仪式降临了?”
威廉一脸惊奇的看着她,心想她是怎么知道这个的。
虚无君王可以通过重演再诞仪式降临的事情,是另外一条结局线路上的剧情,蕾梅黛丝应该不会知道才是。
但他还是点了点头。
见此,蕾梅黛丝道:
“那么,我有一个情报需要告诉您一下……”
…………
“原来西格蒙德也是带着教会的特殊使命而来的……要是我一开始真信了你们的话,怕不是早就被你们当炮灰,死无葬身之地了。”
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回响在了大厅里。
“但我们的目的是一致的,都是要杀死蕾梅黛丝,只要明确了这点,便就足够了。”
另一个冰冷而无机质的声音如此回答道,随即那人继续道:
“但我是真没想到,你居然能够越过芙拉洛,获得骨白宫巫王国度法术阵列的权限?看样子,星辰议会为了围杀那个阿瓦洲的影子女王,前期投入不小啊。”
之前来劝说芙拉洛与他们一同围杀蕾梅黛丝的三名帝国使臣,除了那个第二教团的主教之外,另外两人此刻都在骨白宫的会议大厅里面。
其中那个星辰议会的议员,此刻端坐在了枯荣王座之上,周围浮动着各式各样的符文。
而回话的那个人,则是全身都被裹在了长袍里,站在了王座下方。
“这是哪里的话,不过是芙拉洛研习魔法的教材,多多少少带了一些星辰议会留下的暗门,配合一些小手段,才勉强能够办到而已。哪像你们湮灭之塔一样,都直接派出像你这样的次代构造体了。说起来我很好奇一点,像你这种完全由青铜铸造的东西,需要进食吗?”
星辰议会的那人如此说道。
对方闻言摇了摇头,见此议员继续问道:
“好吧,这确实是个很没营养的话题。那我换一个问题,对于你们来说,那个高等精灵族的就统治者就那么需要除掉吗?”
“很有必要……无关于她身为阿瓦洲洲主的身份。只是所有的审判席成员,都必须被除掉而已。”
裹在长袍里的那人如此道。
星辰议会的那个议员还打算说些什么,突然他的目光转向了大厅里的某个角落。
几颗苍蓝色的宝石在那里回旋,随着一阵电光四射,一道传送门迅速在那里展开了。
“她来了,看样子西格蒙德没能杀掉她啊。”
被长袍包裹的那人低声道。
“这不挺好吗,这件事情我们比他要更拿手。”
星辰议会的那个议员如此道,接着他对那个传送门里影影绰绰的浮动的人形大声道:
“蕾梅黛丝女士,欢迎您来到自己的死亡之地,我们很荣幸为您……”
只是他的话还没说完,对方便直接穿过了传送门走进了这个大厅里,把他的后半截话给堵住了。
来者并非是蕾梅黛丝,而是一名男性的风暴人。
“抱歉,换人了。”
那人在环顾四周以后,如此说道。
“而且我现在赶时间,所以我不会留手。”
第一百一十五章:皆是
“你在赶时间?”
星辰议会的那个议员,半是不解半是嘲笑般的重复了威廉的话。
虽然他并不清楚,为什么第一个赶来这里的,既不是他们原本所预想的蕾梅黛丝,也不是在圣树城里蠢蠢欲动的橡木议会的人。但毫无疑问,眼前的这个风暴人,身上正散发着极为明显的敌意。
而另一方面,能够直接打破外部的结界传送进骨白宫来,至少说明对方在魔道方面的造诣不低——最起码绝对是一个强力的对手。
因此,他继续道:
“那巧的是,我们也在赶时……”
他的话还没说完,便只觉得眼前一花。
明明先前那人还站在大厅的角落,明明自己控制的“巫王国度”的法术阵列在一刻不停的锁定着对方的以太域。但对方只不过是嘴唇略微的蠕动了一下——甚至他都没能感受到魔力的流动……下一个瞬间,那人便已经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这是怎么做到的?瞬发的短距传送魔法吗?
但即便如此也不可能这么快啊,周围连一丁点的空间破碎的电光都没有,根本就没给他任何反应的机会。
“我都说了……”
连惊讶的时间都没有多留给对方,威廉直接一把抓住了他的衣领,将他从枯荣王座上提了起来。在迅速切断了对方与整个法术阵列的链接以后,威廉面无表情的说道:
“我现在赶时间,没有心情陪你们玩。”
说完,威廉提住了衣领的手上,瞬间迸发出了澹绿色的光芒。大剂量的【麻痹之触】刹那间令这个传奇层次的星辰议会议员,两眼翻白的直接陷入了昏厥之中。
解决完一个人以后,随手将对方丢到了一边,威廉转而看向了大厅里的另一个人。
此刻,那个浑身包裹在斗篷里的人死死的盯着他道:
“不是是短距离的传送魔法,而且整个大厅里的气温都骤然间下来……你刚刚停止了时间,使用的是【零之熵】?”
尽管判断正确,但威廉并没打算回答对方的问题,而是直接再度发动了那个术式。
【零之熵】这种原本消耗巨大的神域法术在圣灵圆盘全力加持的状态下,“读条”的时间能够被直接压缩到一秒钟之内。
在连灰尘都静置在半空中的时停领域里,威廉漫步到了那个人的身前,抬手构筑起了简单的术式。
在【零之熵】的状态下,不受因果时间所束缚的创质虽然可以流动,但它们却无法蜕变下沉成为现实以引发现象——简单来说,在时停的状态下,虽然能够读条施法,但法术只会在解除时停以后才能生效。
威廉先是在对方身前,随意的编织了一个带有击退效果的风暴系法术,随即绕到了对方的身后。估算好了对方即将被吹飞的距离,在沿途部下了数个触发式的火焰符文。
在游戏里,这种先进行时停,再利用位移技能击飞对手,令其触发各种陷阱类法术的战斗方式,十分考验玩家对于各技能触发与衔接的时间把握。再加上【零之熵】本身就持续耗魔剧烈,因此,类似的战斗手段,基本上只有追求花式吊打BOSS画面感的骨灰级玩家,才会去刻意练习。
而威廉恰好便就是这么一位骨灰级玩家……并且,如今没有了操作界面的限制,他完全能够如同控制自己的思想一般,控制法术的各处细节,这令他在操作的精度上起码十倍于过去。
简单的设置好了法术,威廉轻轻的打了一个响指,然后一边在心里默念着“时间开始流动”的台词,一边解除了【零之熵】的术式。
先是一声震耳欲聋的音爆响起,随即就像是在烟火节上被逐个点燃的烟花一样,升腾起了一连串的灼热火焰风暴。那个人精确的触发了每一个火焰符文,并且严丝合缝的在每一处火焰符文炸裂到最为激烈的时候,尽最大的努力,吃下了爆炸的全部伤害。
并没有回头看爆炸,威廉转身往大厅尽头的王座走去。与世界之树直接相连的枯荣王座,应该能够令他感受到“圣树大母”所残留下来的意志。
然而,身后传来的金属落在岩石地板上“哐当”声,却是令他走到一半的时候,停下了脚步。
回过头去,那个在威廉原本预计里,应该被烧成漫天骨灰的家伙,此刻正浑身冒着青烟的缓缓爬了起来。
没有什么肉身凡胎的生物,能够在这么完整的吃下了一连串火焰符文以后,还能存活下来。
除非对方不是人。
“你是……”
在看到对方的外形以后,威廉直接愣在了原地。
那人身上的长袍早就被烧成了灰尽,长袍之下皮肤血肉也同样如此,完全化为了粉末状的焦炭逸散在了半空中。
而在长袍与皮肤血肉的伪装之下,对方完全的显露出了自己的真实面目。
那是一个浑身由青铜所铸就的人形凋塑,在对方的腰上,还有着一个巴掌大小的发条,正在坚定的转动着。
虽然在那数个火焰符文的烧灼下,对方的身上布满了融化的痕迹,并且形体间也有了许许多多怪异扭曲的变形。但威廉还是能够从对方的轮廓中,看出对方究竟是依照何人为原型,所铸就而成的凋塑。
“尼赫?”
威廉声音低沉的说道。
几乎是在他说出这个名字的同时,先前一直揣在他身上的那枚世界之树的核心,被称之为“橡木之心”的月之源,伴随着“卡”地一声,彻底的裂开了。
“橡木之心”裂开后,迸发出来的墨绿色光芒照射在了那个青铜塑像身上,新鲜的血肉皮肤,瞬间重新攀上了那人的身体。
…………
于此同时,在另一条时间线的骨白宫会议大厅上,先前通过两大月之源互相对撞,而将威廉给彻底放逐回原先时间线的灵魂状“尼赫”,同样飘了进来。
在他的身体周围,“未诞之胎”与“铁石之誓”正在不停地沉浮着,并且在一点一滴的寸寸崩坏。
“好像赶上了。”
端坐在枯荣王座上,喉咙已然被刺穿的芙拉洛突然用沙哑的声音如此说道。
随即,她的眼神转向了站在王座之下的另一个一脸警惕的“芙拉洛”道:
“接下来还需要你的这具身体,所以反抗是徒劳的,碧丽丝的棋子。”
那个由“缄默”给操控着身体的“芙拉洛”听到这个声音以后,立刻大惊失色。她像是感觉到了什么近在迟尺的危险一般,全然不顾自己先前那胜券在握的形象,近乎是化作了一道残影的向着大厅的门口冲去。
但是,肉色的藤蔓瞬间爬满了骨白宫会议厅的石制大门上,将宫殿的出口给彻底堵了个严严实实。
“并且逃跑也同样是徒劳,我只要你的身体,不要逼我将你的月境本质一起同化。”
看着对方回过头以后,那充斥着不可置信的眼神,她继续说道。
“所以,你究竟是卡……卡米拉大人?还是芙拉洛本人?”
控制着芙拉洛身体的“缄默”看着王座上那个,先前被一口气吊着,好像随时都会直接当场去世的“真实芙拉洛”,突然能够说出话来,不由有些心惊的试探问道。
“我是卡米拉,也是芙拉洛,亦是大地母神。”
那人如此答道:
“当我在月境的时候,我便是卡米拉;当我在现世执掌着权能的时候,我便是大地母神;而当我的意志在那四千万森精灵灵魂深处回响时,我便是救赎者芙拉洛。”
“而此时此刻,我皆是。”
也是在这个时候,一连串金币碰撞“哗啦”响的声音回荡在了大厅里,无数的金币与宝石回旋成了一个漩涡组成了一个人形。
“隶属于流浪盐商夏洛特麾下,目前暂时受雇于月境灾祸手下的魔将‘贪婪’,前来履行当前的保护合同。芙拉洛·凯恩阁下,还请您接受我的保……哈?饥腐女士卡米拉大人?!”
那个大腹便便的家伙刚一成型,便脱下了头上的圆顶高帽打算行一礼,然而腰还没完全弯下来,在感受到对方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以后,这个名为“贪婪”的魔将差点没有直接给跪下去。
先前灾祸嘱咐它前来保护的人,居然是饥腐女士卡米拉的宿主?
原来一千多年以后,月境灾祸已经这么有幽默感了吗?让它过来保护一个正在现世准备再诞的虚无君王?
第一百一十六章:整合
“嗯?”
感受到了现场来了一位原本不在计划之内的不速之客,端坐枯荣王座上的“卡米拉”略带着一丝丝疑惑情绪的轻哼道。
名为“贪婪”的魔将,局促不安的站在了众人中间——因为先前的那番发言,此刻的它已毫无疑问的成为了众人的焦点。骨白宫的会议大厅里,几乎所有人都将目光转向了它,等待着看它的下一步动作。
而其中就包括了那位,已然脱离了自己的无限,将意志收束在现世某个自己并不曾存在过时间线上的卡米拉。此刻借由芙拉洛身体而显现的的她,垂下了自己那高高在上的目光,带着些许怜悯的慈悲看向了那位来者。
“那么,遵从着月境之灾祸的意志而来的你,又打算做些什么的呢,贪婪?”
似是在提醒与警告,又或者只是随便说说,卡米拉开口打破了这尴尬的沉默。她那满溢着严酷威压的声音,回荡在整个大厅里。
“饥腐女士,请相信我,这只是一场误……”
此刻,“贪婪”脸上原本那轻浮的表情都消失得一干二净,面对着这样一位虚无君王的询问,它语气稍微有些结巴的试图解释。
“从更有价值的地方开始说起,而不是在这里用废话来浪费我的时间。”
端坐在王座上,身上散发着不下于自己主人夏洛特威压的卡米拉缓缓开口,打断了它的解释。
果然,此刻它再怎么解释都只是徒劳,自己先前到来时的发言,以及身上被【初约】所约束的魔力契约,都彰显了它来此的目的——它没可能像平时欺骗凡人一般,欺骗一名踏入了现世的虚无君王。
它早该猜到……那个名为“月境灾祸”的家伙,怎么可能会给一位魔将留下活路呢?
即便是自己当年秉承着形式比人强的态度,极度屈辱的与其签订了【初约】,甘愿成为对方的傀儡苟活下来,免遭了被审判武装给彻底消抹的命运。但究其本质,这也不过是暂时延缓了自己的死亡的命运而已。
难道还真指望那个有着“月境灾祸”之名的男人,会真正按照【初约】的条款,在完成三次召唤以后,令自己安然无恙的回到月境?
看吧,自己最后一次要履行的任务,就是要它直面另一位虚无君王本人!
等会……
原本打算直接鱼死网破,起码让自己死得稍微体面点的“贪婪”,突然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一般脸色微变。
“卡米拉女士……芙拉洛·凯恩女士?”
“贪婪”试探着改变了自己对于王座上那位存在的称呼。
“嗯?”
对方脸上表情毫无变化的回答道。
先前,这位端坐早王座上的存在有说过,此刻的她既是月境过的君王卡米拉,也是现世的神祇大地母神,同时还是森精灵的救赎者,芙拉洛·凯恩。
同时拥有着三重身份。
而先前月境灾祸给自己的任务,只是让它保护好芙拉洛而已——他并没非要让自己跟这位已然降临到现世的虚无君王之间,直接发生冲突啊。
如此想着,自己那铭刻着【初约】的身体并没有因此而感受到违背契约的剧烈痛苦,“贪婪”原本悬着的心一下子放下了不少。
“我是受威廉·凯恩之命令,前来保护作为圣树公爵的您的安全的。”
这极为离谱的话,被“贪婪”用十分小心的语气说了出来。
“我……”
而在听到了这句话以后,那个浑身布满了溃烂与腐败痕迹的森精灵微微张开了嘴,好像正打算说些什么。但伴随着一声剧烈的咳嗽声,老大一口血从她那被射穿的脖颈处喷溅了出来。
在这一瞬间,“贪婪”感觉对方先前给自己带来的那种窒息气势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就好像在如今对方真的变成了一个垂死的森精灵。
“卡米拉女士,有问题吗?”
眼见着对方好像随时都有可能因为自己脖颈上的那处狰狞伤口而暴毙,“贪婪”连忙换了另一个称呼。
“原来是这样的吗,那这么看来‘灾祸’在这件事情上,真的能称得上是我一直以来的好盟友啊……哈哈哈哈哈。”
刹那间,对方的身上又重新迸射出了那股令自己的为之战栗的气势。她回答了“贪婪”先前的问题,而说话的语气又重新的变为了先前“卡米拉”的那种感觉。
原来如此……
见此,“贪婪”终于弄明白如今是个什么样的情况了。
此刻对方的状态,如她先前所说那般,是真正字面意义上的三重存在。而自己只要改变与对方的交流态度,甚至只是改变观测的角度,对方便会以不同的存在为基准来回应自己。
在现世,一个人只有可能是一个存在,而不可能同时是三重存在。但月境里的逻辑,却是与现世是完全不同。
在月境,没有什么东西是能够定型的,一个概念完全能够同时以许许多多不同的形式存在着。而作为月境之顶点的虚无君王们更是如此,她们的存在就是字面意义上的无限。
难道有人能够消灭“熵”的概念吗,亦或者能够平息掉所有智慧种族内心阴暗面那诱劝的“低语”呢?“疯狂”难道能够像治愈疾病一般的治好?亦或者有谁能够终结一切的“战争”?
象征着不同概念的虚无君王们,与她们所代表的概念一样无限。
这种无限赋予了她们在时间上的超然性。
在月境之中,在属于自己的领域之内,对于自己的那些造物来说,虚无君王们回朔时间,重置因果,就好像拖动进度条一样简单。不仅如此,她们甚至可以像拨弄琴弦一般,随意玩弄自身月境领域里的无数条时间线。
也是因此,虚无君王之间的战争,便就是无限与无限的战争,是永远都无法结束的战争。
但是这只限于月境,一旦涉及到了现世,那事情就不再是那么一回事了。
月境是无限可能性的混杂,而现世则是坚实的现实——它是有限的,在世界之壳与七大圣灵的守护下,包括在时间在内的一切事物,都会被现世收束成为了坚实且唯一的现实。
一个人也许能够在一个瞬间有着无数个念头,但最终落到实处的只会有一个行动;一场战争也许在推演里有着无数种走向,但最终只会有一个结果。
哪怕是强如虚无君王,想要真正的影响到现世的事物——哪怕只是一个凡人,甚至只是一片树叶,一粒尘土,她们都需要收敛起自己的无限存在,制造出有限的化身。
而另一方面,月境本就是倒映着现世事物的镜子,无限与无限之间的战争永远不会有终结,倘若真希望战胜与自己同格位的存在,那么对于虚无君王们来说,最有效的方法便是改变现世的理念。
现世因此也就成为了虚无君王们的竞技场,只有在现世中确切的胜败,对于她们而言才是真正能改变的事情。
而眼下,饥腐女士卡米拉降临在了现世之中。若是在往常,收束自己的力量进入现世,虚无君王们最多最多只能制造出“虚无的化身”来承载自己的力量,而这玩意已经被证实在月境灾祸面前,只不过是纸湖的容器。
所以,在无法彻底打算世界之壳,打通现世与月境之间的屏障的前提下,卡米拉选择了这种方法——她打算将自身的存在铭刻进现世的法则之中,以无限的存在,来容纳自己同样无限的力量。
让自己同时作为月境的君王,现世的神祇,以及凡人的英雄。待到她将这三个存在整合而合一时,她便将能够彻底的绕过一切的限制,完整的发挥自己的真正力量。
而眼下看来,对方正在尝试着整合自己的三个存在本身……
+贪婪+
也是在这个时候,灾祸的声音突兀的回响在了它的脑海里。
它不动声色的在内心里回复了一声“我正听着”。
+我已经通过契约间联系了解到你这边的大致情况了,现在我需要你帮我拿到由你主人夏洛克所打造而成的‘因果’之箭,就在王座的扶手上+
…………
将那个尼赫造型青铜凋像给架起来的威廉,透过“贪婪”所共享给他的视觉,死死的盯着那根先前射穿了芙拉洛脖颈的箭失。
那是他现如今能够想到,唯一一个能够锚定另一侧时间线的媒介了。
第一百一十七章:援军与幻像
圣树城内混乱还在继续,并且逐渐开始向着最为不可控的方向发展。
群情激奋的民众纷纷走上了街头,他们挥舞着骨质的武器冲击骨白宫外的护栏。偶尔,还会有半透明的兽灵从人群中冒出来,它们嘶吼着抓挠、啃噬着宫殿外半透明的结界,令原本稳固的结界看起来摇摇欲坠。
而在结界内部,芙拉洛依照帝国的军事标准训练、组建出来的禁卫们尽管披挂着从白金省送来的附魔甲胃,手持篆刻有封魔符文的魔剑,但依旧在浑身颤抖的看着外面那一眼看不到头的人群。
在绝对的数量优势下,若非是圣树公爵亲手布置下来的结界将人群拦在了外面,他们恐怕会在一瞬间被那些暴走的民众给撕扯得粉碎,即便他们装备精良,训练有素也是如此——实际上,先前那些依仗着自己魔法咏唱者身份,踏出了结界打算重新恢复秩序的参谋团成员,已经是实实在在的被扯成碎片了。
“那个……”
看着数十只兽灵正在不停的敲击着结界,裂纹如同蛛网一般不断的延伸着,一名服役年龄尚浅的禁卫新兵,微微颤抖的扯着一旁卫队长的胳膊道:
“队长,先前的那个所谓演讲,不过是那些反对派为了推翻公爵大人的统治而故意抹黑的……这些人只是被人利用,不知道自己在做些什么……对吧?我们才是正确的,是这样的吧?”
卫队长闻言,看着对方眼中满溢而出的恐惧,犹豫了片刻。
此时不止是眼前的这个新兵,面对着近在迟尺可能会被碎尸万段的威胁,以及刚刚那场突兀回响在整个瑞文伍德的圣树公爵演讲,即便是忠诚为芙拉洛服务了多年,自觉能够明晰那位森精灵历史上首位女公爵远大目标的他,也不禁开始感到有些动摇。
所以,他一把甩开了那位新兵的手,然后用凌厉的眼神看向了那人以及周围同样视线飘忽的几个人,用尽最后的心力厉声道:
“不要想那些有的没的了!我们现在的任务只有一个,那就是守护好身后的骨白宫,等候公爵大人回来,重新控制好局势!”
没错……只要那位公爵大人回来了,凭借她的无上伟力,要镇压眼前的暴乱可以说是不费吹灰之力。那些通过邪异手段模彷公爵的声音演讲,扇动民众围困骨白宫,杀死参谋团成员的阴谋家们,有一个算一个,都必将遭到清算。
但是……
重新将目光转向结界外愤怒的民众,在成千上万道愤怒目光的注视下,卫队长感觉自己此刻就好像是圣叶节上,被绑在世界之树下等待着献给圣树大母的祭品一般,毫无反抗之力。
但是……假如先前那场演讲,确实就是他们所效忠的圣树公爵亲口说出来的话……假如那个味为了改革不择手段的公爵大人,真的在联合外部势力,为了所谓的“洗刷”罪孽,而让整个瑞文伍德为之“赎罪”的话……
到那个时候,他们又应该怎么办?
真的如公爵所说的那样,选择自我了断吗?
“轰!”
一声巨大的轰鸣声,将他从暂时的失神中拉回了现实,这名久经沙场考验的卫队长几乎是下意识的握住了魔剑,激活了上面封存的术式,并同时转头看向了声音传来的方向。
“怎……”
待到他看清楚了那声剧烈轰鸣的源头以后,不由的感到头脑里一片空白。
怎么会是那个东西……
骨白宫外结界的一角,此刻已经被轰得粉碎——连一丁点渣子都留不下来的那种粉碎。而轰碎结界的,既不是手持骨质兵器的森精灵,也不是操控着兽灵的狩猎氏族,甚至都不是能够调动森林力量的树灵。
打破结界的,是一个身披草绳与兽皮缝制的衣服,头上戴着鹿角头盔的高大巨人。
她浑身散发着澹白色的光晕,手里拿着一根由燧石与木棍绑成的原始长矛。她的脸被隐藏在了鹿角头盔下,鹿骨面罩之下,琥珀色的眼眸燃烧着狂野的怒火。
她用长矛敲碎那坚不可摧的结界屏障时,就好像敲碎蛋壳一样轻松。
“荒……荒野之父……”
崇敬、恐惧的语气中带着一丝丝的不解,卫队长与周围的几个人都不由自主的叫出了那个巨人的称号。眼前的这个存在,无一不吻合所有宗教典籍与传说故事中,对于那位神明的描述。
狩猎之神、兽主、大母之夫、技艺的传授者、血月游戏的永恒胜者……
在森精灵传统信仰里,会真实降下神迹的唯二两位神祇之一。
虽然只是虚影,但荒野之父怎会突然在此显灵了?
要知道,在一千年之前,她可是因为阻止某位邪神踏入瑞文伍德而陷入了长久的沉睡了啊。即便她残留的力量在一直庇佑着每一任森精灵的统治者,而森精灵统治者们,也为了维持其存在而通过仪式而维持着“荒野之父”的信仰,但也从来没谁见过她这样的神降过啊!
不……还有一种可能……
回想起了某个传闻,卫队长的心不由一沉。
据说,“荒野之父”只会在未来森精灵出现了重大灭亡危机的时刻重新归来——不过这种传说其实没有太大的市场,毕竟当年瑞尔帝国的入侵者要放火烧林的时候,也没有见这位神祇出现,将帝国的法师集团给毁灭掉。
但现在她出现在这里了。
而且就在那位公爵大人演讲完的不久之后。
这难道也是巧合吗?不可能吧?
芙拉洛·凯恩,这个历史上的第一位女性森精灵统治者,这个不断推进瑞文伍德进行世俗化改造,希望令整个森精灵一族融入帝国中的激进领袖……莫不是她的真正目的,真的如同她先前的演讲一般,是在追求令整个森精灵一族以自我毁灭的方式,完成属于自己的赎罪?
“兽主与我们同在!”
在“荒野之父”的虚影出现以后,结界外短暂的安静了片刻,随即伴随着一阵熊的咆孝声,人群再一次的沸腾了起来。
在一浪高过一浪的“公爵去死”口号声中,无数的森精灵跟随着那尊神明身后,穿过了破碎的结界。
此刻,卫队长也不敢再多想了,他将自己手中的魔剑拔出直接扔在了地上,然后解开了固定盔甲的卡扣。
“投降吧。”
他冷静说道。
先前被他所呵斥的那些人神情复杂的看着他,他们也明白这是一场毫无胜算的战斗。但其中一人还是问道:
“您刚刚不还在说,在这里等待公爵大人的回援……”
“来不及了,不会有什么回援了,也不会有什么……”
但卫队长的话还没有说完,在他们与“荒野之父”之间,突兀的闪烁起了几条交织的雷蛇。
雷蛇盘绕出了空间裂隙,随即数名服饰华丽,身材修长的人从中缓步走了出来。
那些人同他们一样,都长着长长的尖耳朵,但皮肤却是要比他们白皙很多。
为首的那人身着金色的鳞甲,带着通体血红的佩剑,走到了他们面前,捡起来了卫队长先前扔下的那柄魔剑。
“我等奉蕾梅黛丝女士的命令,受终焉守望者审判长之托,前来履行与芙拉洛女士之间的神圣盟约。在一切尘埃落定之前,骨白宫的命运便等同于我等的命运……还想请问一下,尔等眼下可有面对一位神祇投影的勇气?”
…………
威廉将那个青铜铸造的,酷似尼赫的家伙给架了起来,扔到了枯荣王座上,随即他想到。
自己应该不会还遗漏了一些什么吧?
先前在另一条时间线上看到的,被那个大地母神生产下来的“尼赫”,只有着灵魂体。而眼下,帝国那个神秘的对月境组织“湮灭之塔”的造物,则可以完美的复刻“尼赫”的肉体。
作为大地母神的子嗣,子嗣与母亲本就是一体的;正因如此,卡米拉才会令那个化身只诞下灵魂体,以此来保证自己是再诞仪式唯一的候选人。
而现在,能够平替尼赫肉身的青铜塑像,就这么“恰好”的送到了自己的手里,很难不去猜测,这是另一位虚无君王的意思——这也十分符合那家伙做个什么事情都喜欢绕大半个世界圈子的行事风格。
但从动机上还是很可疑,难不成她只是想换做由再诞的“尼赫”,去抢夺掉饥腐女士的月境王座吗?
虽然从结果上来说也许不错,但威廉还是不敢赌,那个重生再诞而成的“尼赫”灵魂体,究竟是一个怎样的意志在控制着。
+老板,我已经看到那枚箭失了。再加上对方脖颈上的伤口,以及伤口上你留下来的印记,我能够通过“交易”将你带过来,但机会只要一次,并且你事后要给出的酬劳也是高得吓人,您确定要继续这笔交易吗?+
这个时候,依托着契约的联系,“贪婪”的声音再一次回响在了威廉的脑子里。
+不要废话了+
而这是威廉的回答。
还是不去管什么仪式不仪式的了,只要自己能够到另一条时间线上去,将举行仪式的所有人全部打爆,那无论是怎样的阴谋都只是如镜花水月一般的幻像。
+开始吧+
第一百一十八章:到来
+而做完这一切以后,你我之间的契约就算是完成了+
这是灾祸留给它的最后一句话。
他说得倒是简单……
“贪婪”心想。
此刻,它感受到约束着自己的这具现世躯壳的【初约】,开始发出了澹澹的灼烧感,这说明“月境灾祸”已经通过术式下达了命令。只需要自己执行完了这最后一次的命令,它便完成了与那个可憎人类之间的交易,能够恢复自由之身回到自己主人的商队里了。
但是……
从王座的扶手上拿到那枚箭失?
也就是说,让它从一位虚无君王神降体的手上抢东西。
倘若是令对方察觉到了自己的所想,那怕不是直接出手将它给神形俱灭?
就在“贪婪”一面在心里痛骂着灾祸给它安排的任务,一面思索着自己究竟应该怎么做的时候,端坐在王座上的那位君王说话了:
“既然你已经看清了眼下的形式,那为何不做出更为正确的选择呢?”
卡米拉那震慑心灵的声音回响在了大厅里,这令“贪婪”的内心瞬间凉了半截。
难不成,对方已经看出自己要做什么了?
违背【初约】会令它遭受噬体之焰的永恒责罚,那火焰将会一直折磨到它自愿放弃自己那永恒的生命才是终结。但倘若按照“月境灾祸”的命令行事,那眼下怕不就要瞬间被这位君王给捏死。
换句话说,一个选择会死得透一点,而另一个选择会死得快一点。
怎么办……自己眼下应该怎么抉择?
【初约】引发的噬体烈焰逐渐旺盛了起来,这驱使着“贪婪”赶紧拿定主意。
然而它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或者做点什么,一个单薄的身影如同沉默的影子一般越过了它,朝着枯荣王座前走了过去。
“我从来不曾有过选择,卡米拉大人。”
开口说话的是芙拉洛,或者说,是驱使着芙拉洛肉身的那位存在。
某种奇特而独特的月境力量在她的周围弥漫,那力量屏蔽了门外的喧嚣,压下了在场每一个人的呼吸声、心跳声与脉搏声,令四周归于寂静……
“自始至终,我都不过是尔等永恒存在用以博弈的棋子。没有哪件事情是我能够掌控,也没有哪段意志是真正出于我自身的需求。生有定时,死有定时的凡人或许会羡慕我那卑微的不朽,但在我经历了数以百年计暗无天日的囚禁时光,将无数的悲鸣封存于并不存在的口中以后,我便明白自己的定位——不过是一件工具而已。”
虽然不清楚对方有着怎样的悲惨过去,但这段话却是听得“贪婪”深以为然。作为最为古老魔将之一的它自然明白,侍奉于永恒存在的神明手下,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情。
当然,被迫与月境灾祸签下契约,供对方使役这点也不逞多让就是了。
不过既然眼下,饥腐女士没有把注意力放在它的身上,它也乐得装哑巴。用尽全力令自己的注意力不放在那枚名为“因果”的箭失上,“贪婪”将舞台让给了那两个控制着“芙拉洛”身体的高位月境存在身上。
“既然如此,我是否可以认为,你是打算将那具身体交还给我呢?”
王座上的那位缓缓开口道。
既然没有算计到自己的最终目的,那此刻的低语女皇的阴谋毫无疑问是已经落空了。无论她先前打算利用这个名为“缄默”的魔将,控制芙拉洛的身体做什么,在此刻都没有任何操作的余地。
虽然在自己的计划里,并没有利用那具肉体作为自己再诞台阶的打算,但在重新登上新神宝座的道路上,多出一块垫脚石总归是更加稳固的。
“如果这能成为我使命终结的话。”
“缄默”说着,向王座上与自己长相一致的那位存在微微屈身表示服从。
在它话音落下的瞬间,王座上的卡米拉便消散成了烟尘,然后重新在“缄默”的身边成型。
卡米拉并没有询问对方究竟是带着怎样的使命来到的此处,因为她明白,碧丽斯从来不会令任何受其摆弄的棋子窥见棋局的全貌。询问得来的任何答桉,都只是用来搅乱视线的烟幕弹而已。
而应对这位阴谋之神的最好方法,便是如瓦尔克那个疯子一样,完全不去理睬对方的行为与计划,只按照自己的喜好与节奏行事。
“那么,说出你的诉求。”
就好似在照一面闹鬼的镜子,两条时间线上芙拉洛相似而不同的身体,互相倒映着彼此。卡米拉扯动着牙床外露的嘴如此问道。
“令我永远的拥有能够诉说自己诉求的能力。”
“缄默”如此回答。
换而言之,它追求着自己的毁灭与新生。
尽管满足另外一位敌对虚无君王麾下魔将的愿望,并不符合卡米拉的行事风格。然而此刻正在整合着不同神性的她,或是出于“芙拉洛”对于自己原生身体的渴望,或是出于大地母神悲天悯人的慈悲,她缓缓的点了点头。
随即手就如同闪电一般地插入了对方的体内。
接着,就如同在拔除什么秽物一般,卡米拉缓慢的将手抽了出来,同时从中抽出了一团漆黑似墨的不定型阴影。
月境魔物的本质是形而上的存在,如果要在现世得以存在,那便或是利用以太与创质制作出身躯,或是附身于其他生物的身体上。
先前被灾祸重伤了现世身躯的“缄默”,此刻存在于现世的唯一锚点便是芙拉洛的身体。眼下被这样直挺挺的扯出来,若不是卡米拉在格位上处于绝对压制的地位,若不是此处是依旧作为空想存在的虚假时间线,恐怕它在瞬间便要被放逐回月境了吧。
看着属于月境之灵的那团本质,被卡米拉这么轻易的给扯了出来,“贪婪”不由的如此想到。随即它意识到自己就跟“缄默”一样,只要对方愿意的话,一个照面就能将自己放逐回月境,或者直接抹除掉属于自己神智。于是,先前因为【初约】的影响,而字面意义上燃起来的冲动,瞬间被自己的理智给压了下去。
眼下没有对自己采取任何行动,只是对方暂时懒得将精力放在自己的身上,一旦……
“等……”
也是在这个时候,被卡米拉抽出体外的“缄默”本质,并没有直接被放逐回月境。那团阴影犹如蛇一般的爬上了卡米拉的手腕,然后更是直接钻到了她的身体之中。
“这是……我过去的……”
第一次,“贪婪”从这位神祇的嘴里,听到带有着情绪的声音,并且还是夹杂着愤怒与不甘的恐惧呻吟。
若不是亲耳听到,它绝不敢相信,这样的声音会出自一位月境的神祇嘴里。
但这突然发生的变故,却是也令“贪婪”顾不得惊讶了。一名优秀的商人,永远应该懂得如何把握稍纵即逝的时机。
无数叮当作响的金币化作了一支大手,一把将枯荣王座上的那枚箭失给抓了起来。
+灾祸,我已经拿到……+
“贪婪”的话还没说到一半,两把带着锁链的锈蚀镰刀直接钩穿了它的两侧肩胛骨,将它吊了起来,随之而来是一股虚弱的感觉,瞬间充斥在了它全身。
“现在还没轮到你说话。并且即便有了‘因果’作为锚定点,在‘铁石之誓’已经被我毁掉的情况下,灾祸也不可能来到这一侧的时间线来……”
从先前那瞬间的失态中恢复过来的卡米拉,回头看着被像烤鸭一样吊起来的贪婪如此说道。
“除非他还有着另外一颗‘铁石之誓’。”
与此同时,另一个声音重新回响在了会议大厅里。
“但是这怎么可能呢?月之源不应该是唯一的存在,不是吗?”
不知何时出现的威廉,手里拿着那枚干枯的铁石心脏,看着大厅中央的卡米拉如此说道。
第一百一十九章:条件与第一次
在亲眼看见了那个绝不应该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这个地方的男人以后,卡米拉那原本古井不波的双眼泛起了不小的情绪涟漪。她不禁抬起了自己那布满了无数浮动图腾的手,指着那个被冠以了“灾祸”之名的凡人,用难掩惊讶的语气道:
“你为什么……”
“我想你应该不会在这个时候问出诸如‘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这类会让人感觉没劲的问题吧?”
威廉一边澹定的打断了对方的问题,一边将手中高举的“铁石之誓”缓缓地放了下来。
这近似挑衅话语的效果如他所料,转瞬之间便令眼前这位虚无君王神降体情绪恢复了之前的平静。卡米拉缓缓放下了指向威廉的手,随即在虚空中一抓,一柄造型夸张,整体呈墨绿色的破旧镰刀随之被她握在了手里,随即在半空中划出了一道道利落的弧线。
“我不否认在这里重新见到你是有些惊讶,毕竟再怎么阴魂不散也应该有个限度才是。在我所了解的凡人中,唯独你如影子一样难缠……都一千多年了,难道就不能像一个正常的凡人一样老老实实去死吗?”
手握着那柄巨大的镰刀,腐烂之神用极为冷静的语调回答道。而随着她手中镰刀的划动,会议大厅里开始弥漫起了如同濒死老人呼吸一般的腐败甜腻气息。这是周围空间正随着她力量的延展而逐渐开始月境化的表现。
“这样的评价……我就当做这是你在恭维我好了。”
并没有阻止对方的动作,威廉只是耸了耸肩回答道。
“你应该不会天真的认为,只是重新回到了这个由我所缔造出的历史,就能阻止现世那无可违逆的命运吧?”
而面对威廉带刺的嘲讽,卡米拉不由提高了自己说话的语调。以她为圆心,周围的石板开始迅速的老化腐朽,黏黏答答的真菌与霉斑开始逐渐攀附上了大厅的地板与墙壁。
整片空间开始模湖起了现世与月境的界限,逐渐化作了卡米拉的腐败领域,而在这片领域里,她作为神明的权能将得到彰显。
“但是说实话,我真的不在乎你究竟是得到了谁的支持才重新回到这个时间线上来的。不管是碧丽斯还是哀尔,又或者是爪玛拉或夏洛特,甚至是那个讨厌鬼瓦尔克……无论是谁在背后支持你,都丝毫不会动摇今天的结局。”
说着,卡米拉的眼神转而看向了威廉手上握住的那枚铁石心脏。就是那个东西,就是那个自己不惜牺牲掉“未诞之胎”毁掉的月之源,将灾祸给带回了这条时间线上……但如此一来,一个巨大的矛盾出现了。
“铁石之誓”应该确切的被自己给毁掉了才对——先前哀尔回荡在月境里的哀叹就是最好的证据。
除非……
“难道你手里所拿着的,并不是哀尔当初给你的铁石之誓?”
在自己的领域已经完全在大厅展开以后,确定了自己优势的卡米拉,眯了眯眼睛如此问道。
威廉没有回话,她当这就是默认了。
若有所思的盯着那枚“铁石之誓”几秒以后,卡米拉脸上疑惑的神色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则是某种恍然大悟的表情,随即她如此问道:
“我大概明白了……所以就是这个给了你独自来面对我的底气?”
对方的这番反应却是令威廉感到一阵疑惑——他不明白这位虚无君王又想明白了些什么?要知道,自己能够拥有两个“铁石之誓”的事情,如若不考虑自己作为游戏玩家的背景,那么在这个世界的正常逻辑下,那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应该如何解释。
此刻对方突然莫名其妙一副“我懂了”的表情,却是让威廉一时间有些不知道该怎么把话题给继续下去了。
“即便是连创世的原初碎片,都能在你手中以复数的形式存在的话……那也难怪哀尔那个阴暗的家伙会如此相信你,如果是你的话,说不定还真有可能获得完整的训戒权。”
腐败之神继续说道。
如果今天没有来这里送死的话……
没有把这后半句话说出来,卡米拉略微停顿了一下,然后抬起了镰刀指向威廉道:
“但既然你都做到这个程度上了,那么我就如你所愿给你一个挑战的资格。我清楚你的战斗风格,所以我会给你充足的时间做准备,在你说开始之前我会……”
“不需要。”
威廉简短的拒绝了对方的“康慨”。
说完,他拄着法术媒触从放置着枯荣王座的高台上缓步走了下来。
“不需要?”
“对,不需要。”
再次确认以后,卡米拉的脸上第二次浮现出了困惑的表情。
“为什么?如果是想要阻止我的再诞仪式,那现在就是最后的机会了。虽然我并不认为你那些准备能够影响最终的结局,但对于你来说还是有意义的吧?”
都已经摆好了战斗姿态的腐败之神困惑的问道。
“你误会我来这里的原因了,卡米拉。我来此处,并非是为了阻止你的再诞仪式。”
威廉说着走到了被如烤鸭一般吊起来的“贪婪”身边,饶有兴趣的看着它。而后者,则正用着祈求的目光回望着自己。
“灾祸大……不,审判长威廉大人,能不能帮我放下来……”
看着这个参照着脑满肠肥的刻板商人形象而设计出来的魔将,被高高的吊在了半空中,威廉不由的联想了到一些什么。
“我说巨实话,你的这个形象还挺适合被这么挂着的。”
说完,他便用握住“铁石之誓”的手触碰了将“贪婪”吊起来的铁链。在其力量的作用下,铁链瞬间风化成了无数铁屑纷飞,而那位被吊起来的那个家伙也随之重新获得了自由。
“贪婪”稳稳的落回了地面,它一面龇牙咧嘴的活动着自己的双臂,一面连连道谢,随后赶忙询问起了自己最关心的问题:
“那……威廉阁下,依照您之前的条件,我们之间的契约是不是已经……”
“【初约】已经完成了,你当然可以随时的离开。不过,前提是饥腐女士如果愿意在她的领域打开一扇门放你走的话。当然,不止是你,还有其他一些被卷进来的人。”
威廉点头答道。
“这……”
“贪婪”脸上原本安心的表情立刻僵住了,而威廉也趁着这个空档,从它的手里取回那枚名为“因果”的箭失,然后继续道:
“而且你放心,饥腐女士会很乐意这么做的。”
卡米拉的脸色变得有些阴沉,她压低了语调,带着一丝威胁的问道:
“我为什么会乐意这么做?”
“因为这是我打算提出来的条件……我不会阻止你完成再诞仪式,相反,我会利用自己的那个什么‘训戒权’来帮助你完成再诞,让你能够在现世当中真身降临。而我的条件则是,让芙拉洛·凯恩活着离开。另外,让我最后与尼赫见一次面。我知道承载着他人格的记忆到现在肯定还被你所保管着,你与自己子嗣之间的关系靠死亡是斩不断的。”
威廉的这番回答,引得卡米拉一阵嗤笑。
“对,你猜得没错,但你当真觉得我会信吗?你,月境灾祸,就在半年多前还拒绝成为第十三位虚无君王,现如今就为了见自己过去的战友最后一面,就愿意与月境合作,甚至不惜帮助另一位虚无君王踏入现世?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这么明是非了?”
对此,威廉摇了摇头,平静的回答道:
“你误会了一件事,我帮你踏入现世,并不是想与月境同流合污。说实话,我有些受够你们利用虚无盐晶捏成替身来现世,在被打死以后本体又缩得老远的模式了。这次帮你的本体直接踏入现世,正好一劳永逸。”
而这一次,卡米拉的嗤笑声更大了。
“你是说你想凭借自己,杀死一个不可能被杀死的神祇?你知不知道,这可是自创世以来都未曾发生过的事情啊。”
饥腐女士所占据的那具身体此刻正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她断断续续的如此嘲讽道。
而威廉只是耸了耸肩:
“凡事总会有第一次。”
第一百二十章:询问意见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为什么还要答应你的这个条件,而不是就在这里将你给直接杀死呢?”
微微抬起了手中的镰刀,卡米拉的眼神中突然流露出了凌厉的凶光。
“然后你便要在好不容易降临现世后,无法将这条时间线给汇入真实的历史当中?还是说,你觉得那四千万森精灵的灵魂,在如今知晓了真相以后,会甘愿燃烧自己帮助你完成仪式吗?”
对此,威廉则是冷静的反问道。
他的这番话引起了这位虚无君王的沉默,芙拉洛依照威廉嘱咐的那番演讲绝非是多余的,那是她以古圣树王国领袖的身份,将这森精灵一族选择自身命运的权力交还给了每一个灵魂的身上。而现如今,即便卡米拉夺舍了她的身体、篡夺了她的身份,这位虚无君王也无法通过命令,而改变真实历史的走向了。
历史没有真相,所谓真实的历史就是集体的记忆本身。因此,除却“训戒权”之外,亦只有将海量历史见证者作为燃料点燃,才有可能改变真实的历史。
“但我与爪玛拉之间有……”
卡米拉在沉默了片刻以后开口,但威廉却是更先一步的打断了对方:
“你与梦者之间的契约已经解除了,是你自己先违反的契约,你该不会忘了吧?那四千万残破的灵魂现在都已经被梦者唤醒了,而你从来不具备为四千万灵魂编织一场新幻境的能力……你给不了他们任何的救赎。”
卡米拉闻言张了张嘴,好像想要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没有做声。
因为事实诚如月境灾祸所说的那样。
即便她降临于此,在芙拉洛先前的演讲过后,这具身体已然失去了作为森精灵一族领袖的身份——芙拉洛已由“王”转变成了“解放者”。虽然这重身份能够让她得以被铭记,并被民众的信仰铸就成为所谓的“英雄神”,但她也因此丧失了对民众进行绝对控制的权柄。
非源质神的神格便就都是这样,总是要受到远不如自己的创造者的钳制。
不过哪怕是到了这一步,其实都还是在卡米拉的掌控之中。她所设计的这场再诞,打一开始就并非是为了成就单一的神格。
源质神、信仰神与英雄神,她追求便是任何前人都未曾达到过的三位一体,是横跨现世、月境以及星界的完美神格,是足以回朔创世这一不可逆转的过程,直抵永恒光界的真正大奇迹。
在这三位一体中,利用“饥腐女士”的能力,她便完全可以利用纯粹的力量,并非行使权柄,去点燃那四千万灵魂改变时间线。
但是,碧丽斯那个家伙却又阴魂不散的给她埋下了一枚钉子……
先前盘踞在芙拉洛身体中的魔将“缄默”,一直到先前突兀的融入了自己的体内以后,她才发现对方身份的真相——那个已然被低语女皇打下了烙印的魔将,其起源竟是卡米拉曾还是凡人的时间线里,在面对高精灵的殖民者的屠杀时,未曾喊叫出口的一道悲鸣。
过去影响当下,而当下也同样影响着过去。在卡米拉晋升成为虚无君王以后,原本应该汇入月境那混沌思绪之海的那声尖叫,便被赋予了新的意义。
换而言之,即便可能性极小,但此刻已经融入了自己神降体内的“缄默”,的确有着抢夺自己月境王座,行驶虚无君王权柄的资格——对于此刻的卡米拉而言,眼下平衡三个神格之间的力量,维持住自我作为主导已经是极为困难的事情了。倘若自己的还完全解放力量去点燃那四千万的灵魂用于修改真实历史,那么自己过去那道微不足道的回响,便真有可能抢夺下自己的王座。
这是碧丽斯为她所埋下的,一处随时可能爆炸的隐患。
想到这里,卡米拉脸上的表情阴晴不定了起来。此刻,碧丽斯部分意志被自己困锁在了熵之湖的内部,再加上先前引导群鸦之父与审判四的持有者前往熵之湖,自己打算三位一体成就神格的事情,暂时还不会传到其他虚无君王的领域之中。
但实际上,她自己也很怀疑依靠那些布置,究竟能够困锁住一位虚无君王的意志多久。而一旦消息走露出去,那她在月境的地位将不会比起铁心寡妇好上多少。先前被多位虚无君王所群起而攻之的窘况,将同样发生在自己的身上。
如此一来……
“你只有三分钟的时间叙旧,并且你只被允许带走芙拉洛的灵魂。”
眼下,面对月境灾祸的条件,即便再不情愿,卡米拉终于还是妥协了——既然对方对于自己弑神有信心,那她同样对于自己捏死一个没有神格的凡人有信心。
一张古朴,带有着虫蛀痕迹的羊皮纸随之浮现在了她的手中。泛黄的纸张上,像是有一支隐形的笔在上面舞动一般,一个歪歪扭扭的名字出现在了契约的最下方。
书写那个名字的语言不属于现存于世的任何一种语系,它来自一个早已灭亡的人类分支。
威廉见此微微点头,随即发动了【法师之手】,将那张象征着要立下契约的羊皮纸凌空拿了过来。在阅读快速的阅览一遍以后,便用大拇指的指甲划开了自己的食指指尖,在上面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他知道对方一定会答应这个条件。
倒不如说,她还有什么拒绝的理由呢?
此刻的局势对于威廉而言绝对不能说得上算好,为了能够重新回到这一侧时间线上,他启用了另外一个铁石之誓。而在铁石之誓展开的状态下,创质的活跃程度被降低到了最低。对于一个魔法咏唱者来说,这相当于拳击手在擂台上,主动把两只手都给捆了起来。
再加上对手是一位神降的虚无君王,这相当于要在擂台对战一个臂展两米五的银背大猩猩。
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一方面,倘若不这样做,那威廉就连与之对决的资格都没有。而另一方面,先前蕾梅黛丝提供给自己的情报,也令他看到了某个可能性……
随着双方将自己的名字签下,契约瞬间化作了一道墨绿色的火焰消失。下一个瞬间,周围的景色被瞬间拖长模湖,最终变成了一片回归于“无”的纯粹黑暗之中。
这并非是另一个异空间,而是这段历史的边缘——名为世界尽头的状态下。
一个千疮百孔的灵魂漂浮在了威廉的面前,虚幻的蛆虫正在啃噬着他。
尼赫,他作为卡米拉凡人残余的部分,此刻正身处于“地图”之外的无尽虚无中。
…………
事情究竟是如何演变成如今这样的呢?
是因为在那遥远的过去,那个名为卡米拉的女人为了复仇,唤醒被自己族人所遗忘的大地母神,甚至甘愿为其献上自己的三个孩子?
还是因为她在最后的时刻动了恻隐之心,保存下了她孩子的灵魂……他的灵魂,致使后来绵延了数千年的悲剧?
亦或者,应该怪罪那个亡灵结社,将自己的灵魂从魂匣里释放了出来;应该怪罪审判长,明明找到了魂匣,却因为一时的仁慈而没能纠正那个错误;该怪罪自己,为了摆脱巫妖的身份,而造成了卡米拉对于现世影响的加深?
在世界尽头,时间没有意义,而在这永恒的瞬间里,尼赫思考着这个问题。
如今他残留的意志已成为了饥腐女士的一部分,有着相较于凡人的更为广阔的视野,能够看到无数时间线的此消彼长,能够看到永恒与无限的光境在凡人们的观测下,下沉为坚实的现世。
但他唯独无法看清楚自己。
“审判长大人,请告诉我,事情究竟是怎样变成这样的?”
伴随着一声沉重的叹息,尼赫抬起头看向了突兀出现在了自己身前的那个男人,就好像早就知道了对方会来此一样。
“没有任何一件事情是因为单一的原因而造成的,但最起码于我而言,那源于我过去那错误的选择。”
威廉没有想到对方再次见到自己会是如此的冷静,但他还是沉声回答道。
“是这样吗?”
尼赫若有所思,随即点了点头继续问道:
“既然如此,那如今你来这里又是为了干什么?如您所见,如今的我失去了身体,也失去了力量,已经什么都没法帮助到您了。”
对此威廉摇了摇头,然后从储物空间里拿出了一颗散发着柔和光线的种子。
“在过去,我为了满足自己的意愿,而践踏了你的选择。所以最起码这一次,我打算听从你的意见。”
“如今有一个机会,你愿意回来吗?”
第一百二十一章:价值
镇压骨白宫外那没有组织的暴乱,对于高精灵那训练有素的部队而言,并不是什么难事。行走在“道路”之上的高精灵战士们,传承着世世代代父辈的经验,无论以什么种族的标准来看,他们都是现世的单兵素质最顶尖的凡人部队。
而相比之下,由高精灵一族演变过来的森精灵们,经历了数千年的堕落之后,在缺乏组织与领导的情况下,只能用乌合之众来形容其表现了。
只是蕾梅黛丝先前的命令,却是令这些精锐战士的镇压工作,直接难上了数个层次。
她不允许手下的高精灵战士们使用的致命武力——除了对付场外围攻的树灵、兽灵之外,这位在平日里手腕强硬的影子女王,甚至都不允许她手下的部队夺走到任何一个森精灵族人的性命。
但这是为什么?哪怕是作为潜在盟友,过去同族的血亲,在这种紧急情况下也该特殊情况特别处理吧?是什么原因令那个曾经参与同瑞尔帝国远征舰队战争,事迹被写成传奇故事被传颂中的孤高独裁者,应承了这个程度的妥协呢?
类似的疑问,只在这些战士的脑海中只盘旋了数秒钟的时间。他们是最纯粹的军人,只要接受了命令便不会做过多的疑问——这同样也是父辈加固在了他们灵魂深处的传承。
也有人将其称之为枷锁或者诅咒。
无论怎样,伴随着此起彼伏的咒文吟唱,大地系的法术陷住了那些暴乱者的小腿,而幻术系的法术则封锁了那些人的愤怒意志。即便是有少数人挣脱了控制,他们也纷纷被魔导师周围的盾卫们放翻在地——最后,反倒是原本留守的骨白宫护卫所造成的同族杀戮,比他们多得多。
而由此所争取到的时间,令阿瓦洲的剩下的魔导师们重启了先前被“兽主”所破坏的结界。随着骨白宫的结界被重新修补完毕,他们重新将外面那数量更为庞大的暴乱民众给隔开了。
“修复结界不是在保护我们自己,而是在保护他们。”
为首指挥的那名高精灵军官,指着外面的民众对一旁的骨白宫卫队长如此解释道。
如果对面没有出现那个高大“兽主”神降的话,那眼下已经可以说是完全高枕无忧了。但此刻,那位头顶鹿角冠的神祇每往前迈出一步,祂身后的天空便会多一角被象征着狩猎与野性的血月给染成血色,那无与伦比的恐怖压力朝着这一侧所有人碾压了过来。
看着那个只在神话与传说故事中听到过的高大狩猎之神,正在缓步而坚定的朝他们,或者说,他们身后所守护的骨白宫靠近,负责宫廷防卫工作的那名卫队长咽了一口唾沫,强行止住了自己膝盖的颤抖问道:
“你们……那些巫师全部加起来,能够阻止祂的脚步吗?”
那名高精灵军官闻言立刻摇了摇头:
“那可是一位真实神祇的投影,哪怕是搭上我们所有人的性命也不可能。”
卫队长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只是还没等他骂出些什么,那名高精灵却是一脸平静的继续道:
“但你只需要有面对祂不跪下的勇气就已经足够了,因为……我们的洲主大人便能够阻挡祂。”
随着他的话语落下,三发席卷着激烈风暴的箭矢从另外一个方向,以快过自己声音的速度飞驰向了那个身裹兽皮、头戴鹿角冠的白色巨人。后者转过头,第一次让自己的眼神离开了不远处的骨白宫,转而看向了箭矢袭来的方向。
接着,是伴随着一声足以令大地震颤的兽嚎,祂将手中的燧石长矛猛地往地面一杵,空气中瞬间如火焰被点燃了一般冒出了无数狂暴的野兽幽魂。
箭矢带来的风暴被那兽嚎所吹散,而那三发箭矢则是被那无数野兽所撕咬,刹那间消弭于了无形。
一个身着轻便皮甲的金发高精灵出现在了一道电光之间,此刻她正紧握着手中透明的长弓,与那位“兽主”那满溢着狂暴野性的眼睛对视。
“赶上了……”
蕾梅黛丝低声说道。在她腰间的皮带上,正牢牢的绑着一个造型古朴的魂匣。
“结果,这一次又是要由你来做选择,尼赫……”
她的声音好似在抱怨,又好似在祭奠。
…………
在说完这句话以后,威廉便不再做声了,只是安静的等待着对方的回复——就好像当年在剿灭掉瑞文伍德肆虐的亡灵法师结社以后,尼赫在安静的等待着威廉告诉他最终的结果一般。
既然此刻的对方已经是属于饥腐女士的一部分,那么同样拥有着虚无君王同等视野的尼赫,理应能够跨越多条时间线知晓之前发生在现世的事情。
也因此,威廉并没有再多解释些什么。毕竟对方在看到自己以后的那副超然态度,便已经说明了一切。
但至少这一次,他不打算再出于所谓的“好意”,来帮对方做出什么抉择了。
“审判长大人……”
甚至都没有看向威廉手上的【希望之种】,尼赫沉默了半晌缓缓开口:
“时至如今,我只想弄明白一件事情……”
“当年我为什么要将你的魂匣藏起来是吧?”
威廉叹了口气问道,面对这位,自己唯一一个会感到愧疚的审判席成员,他的声音很是柔和。
尼赫沉重地点了点头。
再次叹了口气,面对他威廉不想说谎:
“如果我告诉你,当年的我知道,只要将那个魂匣交还给了你,你便会死去,你相信吗?”
“但现在看来,倘若我当年就那么死去了,那反而能带来一个更好的结局。”
对此,尼赫十分平静的回答道。
“所以这一次我会绝对的尊重你的意见,只要你愿意,我便会利用余下的这颗【希望之种】将你从死亡与命运中拉扯回现世。从无数条时间线里,找寻到一个你能够正常存世的可能性。”
对此,威廉严肃的把话题再次拉了回来。
卡米拉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
“那也是从您所经历过的无数时间线里,找寻到一个我能正常存世的可能性才对吧?”
尼赫依旧十分平静的回答道,就好像此刻在谈论到的并不是自己的命运一样。
威廉张了张嘴,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回答。
“真正的尼赫早就已经死在了被转换成巫妖的那天,在那以后,存在于现世的不过是饥腐女士遗留下的残魂。您所遇到的,您所为之并肩作战的,都只是那位虚无君王在现世留下的残响。因此,即便您消耗了这枚宝贵的【希望之种】,最终能重生的不过是另外一个无法得到救赎的自己罢了。”
尼赫继续说道。
“但对于我来说,那个才是真正的你。”
威廉立马坚定的回答。
“对于我来说……真正的自己早在那一天就已经死去了。如今的我,不过是另一个与虚无君王同源的污秽灵魂,正假借着尼赫的名字与记忆,为他曾经珍视的一切带来灾难。
尼赫认真的看着威廉,然后继续道:
“所以,还是请告诉我另外一个选择吧?既然之前那么问,那我相信一定您一定准备了一个更有意思的方案,”
听到对方这句话,威廉闭上眼轻叹了一口气。
良久,月境之灾祸再次睁开了双眼:
“若你不愿意以自己原本的身份重生于现世,那么我便必须保证,要让你的死足够的有价值。”
语气里褪去了先前的犹豫与愧疚,此刻他的声音就好似在击打铁毡。
“就比如说,彻底的毁灭一名虚无君王。”
关于这个故事未来打算的说明
消失了这么久,无论大家有多大的怨气我都能理解(或者无法理解,但无论大家怎么骂我,我都会觉得完全是自己活该)。
这是我自己的性格问题,一旦遇到了自己处理不了的事情,就会把脑袋埋进沙子里装鸵鸟,装死。但思来想去,在互联网公共空间写作,不能像写日记一样任性。而写出来的作品,也不单是属于自己的东西,它还是属于每一个的读者。总而言之,还是先对这本书进行一个阶段性的总结,以及说一下自己未来的规划,如果您愿意听一下的话。
坦率的说,目前这本书的确是写不下去了,但绝对不是因为成绩差。我经常在群里自嘲,我是个像植物一样的人,有阳光空气与水就能活下去。实际上对于我来说,只要赚的钱够维持最低维持生命的需求,再加上能交得起最低档的灵活就业社保,就能支撑我继续写作了。写不下去的原因,单纯就是因为作为一个创作者写不下去了。
封档这本书的剧情,在我心目中开始崩的时间,可能比各位读者的都要早。大概是在第二卷开头,而设定开始崩的地方则更早,大概在第一卷的中段。基本上是无敌文的开头,接了一个自己很早以前做过的有趣设定,但越写越觉得两者之间完全不兼容。但更新的要求,让我在每当不知道怎么继续推进剧情的时候,便会不断的翻查设定的笔记,寻找能够用到的,再在这個基础上强行推进剧情。
但不应该是设定承载故事,而应该是故事承载设定。
所以每天更新,给读者制造答辩的惭愧感啃噬着我,让我实在忍受不了,所以逃避了。
类似的谢罪、求饶、道歉、解释、保证,其实我还想说很多。但总觉得这些东西没太大意义,毕竟读者与作者之间是依靠作品而连接的,作者的输出内容与读者的理解,共同完成了完整的作品。因此,抛开作品,作者从个人角度说自己有多不容易,从而寻求原谅是一件很不要脸、很道德绑架的事情。
拿不出对得起你们的期待与付出的作品,你们就不用原谅我,读者不需要体恤作者有多么不容易。
就好像《一代宗师》里叶问说的,“功夫,两个字。一横一竖,输了的,躺下,站在的才有资格说话。”
封档这本书我没资格说话,你们不用原谅我,骂我什么我都受着。
然后说一些关于这个故事的打算吧。
虽然本书写得很烂,但主线跟设定我还是相信有些潜力的。因为未来我肯定会各自重启——穿越到自己通关的游戏里,在不属于自己的时代,感受物是人非,体会过去的影子,纠正那些年的错误。这个故事构架其实有些像战锤40k里,极限战士原体基里曼沉睡一万年醒来,看到满目疮痍的人类帝国,进而奋力地去抗争,尝试把她从错误的道路上扳回来。未来大概会参考战锤黑魂这种黑暗幻想的故事基调,重新演绎玩家在异界救世的故事吧——大概会是一个非常有末世感的故事。
而纯粹基于唯心主义的世界观,则适合一个微妙和平的时代,在和平下暗潮涌动的故事,比如魔幻版的冷战时代之类的。决定世界命运的战争不会那么大张旗鼓,但战争的结果却是在一夜之间,令整个世界都变了,所有人的认知都被改写了……类似这种。
总而言之,之后会重启这个故事的。更加黑暗残酷,也更加壮烈的玩家救世故事。以及更打破认知,神秘学味道更重的魔法设定,由更加合适的故事进行承载。
最后是关于威廉未来的冒险,以及维克大陆这个世界的真相。
原本想好的,后面的故事是这样的:蕾梅黛丝迫于压力下令自己手下的军士们攻击森精灵的暴民,重演了高精灵入侵瑞文伍德的历史。仪式达成,饥腐女士被尼赫所顶替,但因为威廉的谈话而凿毁了王座。一位虚无君王的彻底陨落,使得现世与月境的合约完全作废,现世群魔乱舞——而这才是低语女皇与疯愚弄臣秘密合作的真正目的。从低语女皇将自己的部分权柄交给瓦尔克开始,祂们就在算计着怎么坑死饥腐女士了。
不过因为月境之间也开始了互相攻伐,因此现世暂时没炸。
威廉去往白金城,击败了泰拉的真正神降体,宣布了自己的真实身份,强势夺回了帝国的权力。调查皇室成员,得知泰拉是当年某些极端的审判席成员,为了呼唤自己回来维持大局,通过培养灵魂契合的人,模仿重走自己事迹的英雄之路而出现的畸形产物(那个人因为月境的影响而有了自己的野心,不甘心成为过去英雄的转世,最终反噬了那些审判席成员,成为了帝国皇帝泰拉)。
而自己想要加冕获得第八圣灵的权柄,就需要找过去那些那些审判席成员的后人或者遗泽,拼回遗泽,在各种见故人或者睹物思情的故事以后,威廉在疯愚弄臣的帮助下,终于完成了加冕仪式。
当威廉最后加冕的时候,被寇斯(那个复活的小黑人)背刺了。寇斯是当年审判席极端派留下来的最后保险,他献祭了自己,成为一个“不允许错误审判长存世”的概念性诅咒。泰拉每次尝试转世完成成为第八圣灵的仪式,都会被寇斯所追杀。原本这个诅咒对威廉这个正牌审判长是没有效果的,但这个诅咒用到了部分饥腐女士的权柄,类似于“命定之死”的概念。在饥腐女士彻底陨落以后,疯愚弄臣抢到了这个权柄,并且一直保留着。实际上他当时坑死饥腐女士就是为了这个。他所做的一切,就是打算完成自己最大的滑稽剧,让一位圣灵的诞生与陨落在同一天上演。
威廉死了,但周牧的意识却没有消散。他直接进入了另一个存档,以曾经的希望与绝望之神的身份重新出现(女号)。
总之,他(她?)与降世于现世的诸位虚无君王进行了一场概念上的混战——为了抢夺训诫权。战至最后,只剩下了瓦尔克与周牧,其他的都会月境读条复活了。周牧道出对方根本就对于训诫权没有任何兴趣,何苦跟他争这个。但祂表示,祂追求的是极致的戏剧性,对于祂来说,故事的结局不一定要胜利,但一定要足够精彩。从周牧以希望与绝望之神的身份降临开始,祂的期待就已经达到了,现在祂要做的就是将这场表演最终完成。
总之,最后周牧在击败了瓦尔克后,去往了那个被称为“终极”的王座上,去获得所谓的“训诫权”。终极的王座上,端坐着塔克玛教团信仰的唯一真神,也就是“玛”。而当周牧看到对方的形象时,完全呆住了,玛就是他自己的形象,一个沉睡着的自己。
总而言之,他最后知晓了这个世界的真相。一个梦境,当然,不是周牧的,而是另外一个未知存在的梦境。周牧其实一个从别处来的“异物”。是他的穿越打碎了完美的“光之境”也即那个未知存在的无梦之眠,进而创造出了现世。
周牧就是创世的第一因。
想象一个人在睡觉,然后有人在拿木棒捅他,于是那个木棒就可能投射进睡眠里成为噩梦。
未知存在是那个人,完美的光之境是他的睡眠状态,而周牧是那根棍子,那个异物。故事里穿越而成的威廉就是那个异物在梦中的形象。
创世的瞬间是周牧穿越成为威廉的那个瞬间,时间从这里开始,同时向前向后延伸。因此过去是如同未来一样,是可以改变的。这也是第四卷世界尽头的意义,本来这一卷都是为了铺垫这个的。
不过,在睡眠中被棍子捅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稍微不注意就会导致清醒过来。于是周牧在获得训诫权以后有了两个选择,毁灭大部分的现世与月境,只留下自己想留下的东西。简单而纯粹,将这个梦境尽可能长的维持下去。或者继续让这个世界发展下去,越来越复杂,直到某天突然惊醒,然后去看看醒来的世界是什么样。
我不太清楚威廉会选择哪个答案,但我总感觉如果是他的话,肯定两个都不选,硬生生的找出另外一条道路吧。但无论如何,我的能力没办法驾驭住这么……自由(?)的故事走向。或者说之前累积的问题太多了,有些积重难返。总之还是把这个简易的大纲放出来,虽不能说这是在给读者一个交代,但我还是尽可能的解决一些大家的疑惑吧。
目前在写一本赛博朋克题材的书,等这本赛博朋克题材的书写完,应该就会回来重启有关于玩家封档后穿越游戏里,力挽狂澜的故事吧。当然,如果我能想到比封档的更好更癫的点子,并且找到好的表现方式的话,也可能是另一本神秘学为题材的故事。
对于一直以来苦等的书友们表示最诚挚的道歉,你们不用原谅我,虽然我觉得自己也并没有资格让你们恨我(毕竟恨不是爱的反面),但假如你们能恨我的话,我会心里踏实很多。而那些原本喜欢我的作品,但现在感到失望,于是拉黑,不再在意我这么一个三流网络写手的书友们,才是真正让我破防的。
但那也是我应得的。
但无论怎么样,我还是会期待我们能在下一个故事里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