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无需抉择
“还是让他去吧,毕竟这次是他赢了,他有资格成为我们中的一员。”
卡米拉听到威廉的话马上道。
“我会盯紧瓦尔克,整个仪式的布置不会出现什么问题的。”
魄克看向碧丽斯说道。
瓦尔克闻言则是摊开手耸了耸肩,脸上露出了无辜的表情。
碧丽斯沉默了许久,祂飞快的推算着对方还有什么能够绕过祂们的仪式布置,在不进行位面融合的情况下晋升虚无君王的可能。
但答案是绝无可能……
眼看着黑鸦望崩溃的速度越来越快了,最终碧丽斯也只得勉强的点了点头。
见最后一位虚无君王也点头,威廉手握最后一块灵魂碎片,操控起了黑鸦望整片月境领域。
此刻,他暂时接管了黑鸦望,在他的意志下整片逐渐失控的月境领域缓缓稳定了下来。
不断崩解的天空缓慢地开始复原,逐渐停息的风暴重新开始肆虐,甚至就连刚刚开裂的礁石也开始自己愈合。
做完这一切后,威廉转头看向了自己身后的黄昏要塞问道:
“那么,就用这座要塞作为位面融合的最初锚点怎么样?”
黄昏要塞是现世的产物,换句话说这座要塞有着现世的具体坐标,现在只是因为与其绑定的月境领域终焉之景被毁,而暂时搁浅在了月境里而已。之后只要将其重新锚定在黑鸦望上,它便可以在未来作为更大规模位面融合的锚点。
这一点在场的虚无君王们都心里清楚,而且好像也找不到反对这个提议的理由。
但碧丽斯却是皱了皱眉头问道:
“所以说,这也是你从一开始就计算好了的?”
直接让四位虚无君王把终焉之景给毁灭,留下一座现世的要塞搁浅在月境作为锚定的坐标,这个人为了成就永恒谋划得太深了。
如此说来,走到现在这一步好像都在对方的计划之中。
威廉没有回答低语女皇的问题,而是利用灵魂碎片的权限开始让整个黑鸦望与黄昏要塞产生初步的联系——当然只是初步的联系,更深层次的绑定需要等到彻底成为月境存在以后。
这个过程非常顺利,并且也并没有持续太久。在做完这一切以后,威廉把目光转向了一旁的希望灯塔。
灯塔的门自己为它的主人打开了。
一行人走进了灯塔的内部,也许是科尔斯已经毙命的缘故,整個灯塔的内部又变成了先前黄昏要塞圆桌厅的样貌。
威廉率先穿过了精金大门,然后一言不发的沿着整个黑曜石圆桌走了一圈。
他明白,这里是布莱克直到意识完全消散前烙印在了心中的画面。
漆黑剑士那把标志性的大剑倚靠在了第四席的座位边,但当威廉伸出手想去触碰的时候,它却瞬间化作了烟尘消散。
这里的一切都是由记忆塑造所出的虚假之物,它们唯一的价值便是让曾经身处在这里的人缅怀过去的时光。
想到这里,威廉不由地叹了口气。
而当威廉走到圆桌象征末席的位置时,他停了下来。
因为他看到了一枚漆黑的胸针与一枚审判席的徽章静静的摆放在了那张座位前,并且这两个东西都是真实存在的。
那枚黑色的胸针是先前借给了鸦羽先知,然后又落到了科尔斯手里的原暗之冠,而那个审判席的徽章则是……
威廉将这枚审判席的徽章拿起来翻到了后面,上面印刻文字早已被划得面目全非,威廉只能勉强辨认出一个名字。
科尔斯·寒鸦。
瓦尔克走到了威廉的身边。
“当年他把这枚徽章扔掉离开以后,那个拿剑的把这枚徽章给收了起来,之后找上了那个鸦人还给了他,而这也是后来他选择那个拿剑的跟他一起去月境寻找希望之种的原因。”
瓦尔克解释道。
威廉点了点头,然后把胸针与徽章一起收了起来。
科尔斯在踏出最后这步之前,把过去的事物都留在了这里,恐怕是想做一个真正的告别吧。
威廉心想。
他打算回去以后把这枚徽章给埋了,为那个人简单的立一座坟。
“接下来我们该从哪里开始?”
威廉转头看向一旁的四位虚无君王问道。
低语女皇碧丽斯先是闭上了一下眼睛,然后睁开道:
“你先把那枚最后的灵魂碎片纳入自己身体里,开始将自己升格成高位月境存在彻底掌握黑鸦望,然后再吞下希望之种等待蜕变。”
威廉走到了黑曜石圆桌前第四席的位置坐下,这里是控制整个黑鸦望的王座。
然后他缓缓地问道:
“那燃料呢?”
一旁的饥腐女士卡米拉走到了威廉的旁边道:
“现世的海量绝望必须经由你的手掀起,才能符合晋升的条件。”
卡米拉说着,手上浮现出了羊皮纸契约与鹅毛笔,祂把这两样东西放在了威廉的面前,然后继续说道:
“签下它,不久之后饥饿行军将会肆虐整个黑水省,无数人都会在绝望中咽下最后一口气。这样尽管灾难是由我的力量与权柄而掀起的,但这却是出于你的意志才开始的。等到这场灾难持续大概一两个月以后,你便可以化作那些灾民心目中的希望去拯救他们了。”
威廉点了点头。
虽然与自己先前达成月蚀结局的条件有些不同,但基本上还是在他的猜测之中。
“在这个过程中希望之种将会让你完全‘反转’直到彻底掌握相应的权柄,而最后就是由你的支持者疯愚弄臣瓦尔克先生为你加冕王冠,宣告希望与绝望之王的诞生。”
苍白诗人魄克最后道。
接着祂那张如同溺死之人一般惨白的脸上露出了一个骇人的笑容道:
“这对于你来说会不会太过于难以抉择了呢?”
祂的这句话无疑是一个玩笑,毕竟都走到这一步了,面对一步之遥的永恒没有人可能会在乎这点代价。
如祂所料,威廉摇了摇头道:
“这种事情根本就不需要抉择。”
随即他拿起了桌上的那张契约向饥腐女士问道:
“这张契约我看完了,看起来你为这场交易基本上投入了今年轮值年将近一半的力量进去了啊。”
即便是在祂的灾难之年,要在整个黑水省掀起堪比直接入侵程度的饥饿行军,对于一位虚无君王而言也是不小的力量消耗。
当然,假如这一切都成功了,祂能收获的也更多。
“可以开始了吗?”
碧丽斯有些不耐烦的问道。
一旁的瓦尔克闻言,脸上突然出现了一丝隐蔽的笑意。
威廉有些抱歉的把希望之种跟灵魂碎片拿了出来。
“不好意思,我有些得意忘形了点。”
然后他继续看向卡米拉道:
“饥腐女士,有一件事要跟你说一下,不久前我在第一次知道灾难年表以及知道了今年是您的轮值年份以后,我曾许诺过一件事。”
威廉的话令瓦尔克实在忍不住“咯咯”的笑了出声。
瓦尔克突然发出的笑声令卡米拉有些不安,祂盯着威廉手中的契约与鹅毛笔问道:
“什么事情?”
“我今年要让你亏得血本无归。”
威廉说完,他手上的那张契约瞬间燃烧了起来。
一张护壁瞬间在威廉的周围张开,将他牢牢的护在了中间。
然后,审判长威廉·凯恩在这座圆桌厅的回忆中站起身,他高举起了手中的希望之种与灵魂碎片。
在场唯一一个对眼前发生的事情有预料到只有那个小丑,但祂却什么都没阻止,而是选择了狂笑。
而在这片狂笑声中,威廉如宣告般说道:
“这才是我该做的事情……复活布莱克·赛巴。”
第六十七章:可能性
死亡,永远都是一个严肃的话题,这即便是在一个有着魔法与神明存在的世界也是如此。
尽管在这个世界上有着各种各样号称能够复活的方法与手段,但总结起来无外乎也就是两种形式,并且这两种形式往往都跟大众认知中的复活相差甚远。
一是【苏生】之类的高阶魔法,但这并非是真正意义上的复活,充其量不过是利用庞大的魔力将一个并没有死透的生命给救回来而已。
而另外一种则更像是某个玩笑或者讽刺。比如曾有虚无君王向一個父亲许诺,只要他凑齐了足够多无辜者的鲜血,祂便会让自己死于意外的女儿重生。但当这个父亲从血浴中抱起自己重新睁开眼睛的女儿时,他的女儿却是一口咬在了自己父亲的脖子上,吸吮着他的鲜血。
复活回来的不再是曾经的那个人,而是被某种其他的什么邪魔给占据了身体,这类古老的传说在维克大陆各地都经久流传,告诫着人们不要相信死者复生的诱惑。
而类似用死灵法术唤醒亡者,或者召唤先祖的亡灵对话,就更不用多说了。那些都不过是来自过去残留的记忆而已,而未来终究是要靠活着的人去开拓。
但希望之种能做到的复活却不属于上述任何一种。
依照游戏里对希望之种的道具描述,它是一个时代的希望而倒映在月境而产生的产物,是无数凡人祈愿的结晶,是连接到了光之境,能够引导那最纯净创质的路标,拥有着足够重塑现实,引发奇迹的力量。
这份力量甚至能够塑造出一位虚无君王,亦或者,你可以将它作为通向光之境的通路,从中获得原初的创质去复活一个已经死去的人。
当然,虽然这只是写在道具介绍里的文案,在游戏里并没有具体实装这个功能——毕竟能救的人玩家不需要这么麻烦才能救,而游戏剧情里必死的人,游戏制作者也不会给你们救的机会。
但现在一切都不同了。
而至于引发灾难以此成为第十四位虚无君王,获得永恒的不朽?
开什么玩笑,威廉当年打这个存档的时候都没有这么选过。
神域级光明系法术【耀光之壁】将威廉防御在了中间,同时威廉将七大圣灵戒指启动,七个圣灵的虚影出现在了他的身后将他牢牢护住。
然而威廉的这些准备工作实际上都是多余的。
一是因为那四位虚无君王甚至都没有意识到到底发生了什么,在祂们的心中并没有对于眼前这个情况的预案。
祂们想不通对方这么做的理由。
而另一方面,复活的时间比威廉想象中要短暂多了,短暂到那几个虚无君王甚至根本没有时间反应。
但同时,这个过程在主观上也比威廉想象中的漫长太多了。
在威廉在喊出那句话以后,他手中的希望之种瞬间裂开,化作了一道耀眼的白光。而在这道光中,威廉感觉自己的意识被不断不断的拉长,周围的一切都在变慢,慢得近乎静止。
就好像临死前的走马灯一样。
接着,真的就像是走马灯那样,威廉在一片光斑中看到了布莱克死前的场景。
那是在黑鸦望的灯塔里,身着黑色半身铠的布莱克坐到了黑曜石圆桌前自己的座位上,他把那把漆黑的大剑倚靠在了桌子旁边。在做完这一切以后,他再次环顾了周围一圈,最后低垂着头,沉沉地睡了过去。
不,这不是走马灯的幻境。
威廉感觉自己只要伸出手,就能把布莱克从那座那座圆桌前给拉扯出来。
然后又是一片光斑在威廉周围亮起。
漆黑的绝望诅咒正在不断将他的身体改造成月境存在,而希望之种带来的相反力量却是在他的身体上不断的延伸开裂,布莱克的身体在这两股力量的作用下不断的崩溃着。最终,在挣扎了不知多久以后,伴随着一阵细碎的开裂之声,他的身体在这座石棺里彻底化作了尘埃。
这两个光斑分别代表着布莱克意识死亡与身体死亡的瞬间。
所以说这是可以让我选择复活什么时候的布莱克吗?
威廉心想。
但还没等威廉做出选择,又有一片光斑在他面前亮起。
那是在白金城的大殿里,布莱克与威廉共同迎战低语女皇碧丽斯虚无化身时的场景。
浑身漆黑瘴气缭绕,脸上八只血红眼睛亮起的苗条女性漫步于无形的蛛丝之间,祂身着轻薄的铠甲,身后拖拽着长长的影子,祂伸展着自己六只纤细的手臂,每只手上都挥舞着一把致命的黑色刺剑。
布莱克挥动着手中的审判四勉强招架着对方凌厉的攻势,而威廉则在不远处吟唱着一个大型的法术。但还没等这个术式构建完成,布莱克的防御出现了一丝纰漏,一把刺剑瞬间穿透了他的喉咙,随即致命的黑色瘴气将他整个人都销蚀成了一堆骸骨。
威廉一脸震撼的看着眼前的这个场景。
虽然印象没有那么深,但这大概是自己以前翻车时的情景?
没等威廉反应过来,一个又一个的亮斑接连在威廉面前出现。
而那些亮斑里展现的画面全都是有关于布莱克的……死。
被持着焰型刀的魔将“屠杀”劈成两半、被暴君之灾厄的雷电海洋所吞没、被手持血色武士刀的戴蒙大陆远征将军斩首、被数个织网者围攻陷入濒死状态后触发了【临终之耀】而死、被无穷无尽的亡灵之潮淹没……
无数布莱克死亡的瞬间在威廉周围亮起,令他一时间愣在了原地。
最后一块亮斑缓缓亮起……那是布莱克一人走进了阴森的下水道之中,被无数的半人半蜘蛛的怪物从黑暗中围攻,在留下了一地的怪物尸体以后,他终于支撑不住倒下了。而直到这个时候,一身学徒打扮,手持廉价法术媒触的威廉才姗姗来迟。
这是威廉第一次与布莱克相遇时的场景……他没能救下布莱克的场景。
无数种死亡的可能性,无数次回避死亡的抉择……
眼下,它们都展现在了威廉的面前。
这就是所谓的不需要任何前提条件,就能将人完全复活的真相吗?
“我能够从无数的可能性中,选出自己会胜利的可能化作现实。”
威廉喃喃道。
但即便是在理论上未曾发生过的死亡可能,也被希望之种给显现映照出来了。
大约二十多个光斑漂浮在了威廉的周围,不断循环播放着布莱克死亡的瞬间。
那既然布莱克死亡的可能性存在着并且可以覆盖现实,那自己那无数次死亡的可能性会不会也存在着?
不止是死亡,自己曾经做出的其他选择,甚至是自己的其他存档会不会也存在着?
但时间已经来不及令威廉细想了,随着希望之种的力量被释放,周围的耀眼的白光开始逐渐的黯淡,那些光斑也开始逐一熄灭。
跟如今历史差别最大的光斑最先熄灭,接着就像是引发了什么连锁反应一般,十几个光斑逐一的熄灭了下去。
等威廉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只剩下最先出现的那两个光斑还依旧存在着。
并且它们就像即将烧到尽头的蜡烛一般摇摇欲坠,仿佛随时都会熄灭。
威廉立刻把手伸进了其中的一个光斑中。
然后,威廉真切的握住了布莱克的手,将他从过去的希望灯塔拉扯到了现在的希望灯塔。
第六十八章:黎明要塞
古往今来尝试登神超脱,成就不朽的凡人不知几何——从人类最早有文字记录的黑铁历时代开始,人们就一直寻找着不朽的秘密了。
仪式、誓束、魔法、信仰……在经过了无数代人的尝试以后,现如今唯一一条被证实可行的道路便是月境之道,而唯一能够以人格神稳定存在的神明便是虚无君王。
这些作为凡人巅峰的威廉·凯恩是肯定明白的。
但他却依旧放弃了眼前这个唯一超脱的机会,为什么?
那四位君王把眼神转向了一旁捂住肚子,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瓦尔克。
“嘻嘻哈哈哈哈哈……你们你们,你们先前说什么来着?这里不需要小丑?我早说过了,今天这里最不缺的就是小丑,哈哈哈哈,让我想想,这出舞台剧应该叫什么,《五个小丑的滑稽剧场》你们觉得怎么样?”
“瓦尔克!这一切都是你最开始设计好的?”
先前将“饥饿行军”启动权交给了威廉,而后又被对方给焚烧殆尽的卡米拉厉声问道。
“他刚刚到底做了什么?”
一旁的暗潮之主低沉的问道。
瓦尔克的眼泪都快被笑出来了,祂一边笑一边说道:
“不不不,我最开始是真打算帮助灾祸晋升成我们当中的一员的,但他却给了我一个更惊喜的建议。对了,恕我冒昧的问上一句,你们可曾问过那个叫科尔斯·寒鸦的人,他最初为何要去到月境寻找希望之种?又或者,你们是否真的清楚希望之种的真实作用?”
沉默在四位虚无君王之中弥漫着。
见此,疯愚弄臣继续说道:
“啊,你们当然不知道……毕竟你们并非是原初七君之一,并非是自创世开始就倒映在月境的回响。在你们那貌似强大的外壳下,隐藏着的却只是一个個怯懦的凡人灵魂。因此你们既笃信着所有人会有着跟你们一样的选择,也不清楚希望之种真正价值是什么,甚至都不愿意了解一下自己下注的对象,他最初的愿望是什么。”
说完,瓦尔克爆发出了更激烈的狂笑声。
“伱这个……疯子。”
四位虚无君王的脸上都露出了难看的表情,而低语女皇更是黑着脸说道。
“多谢夸奖,但要我说你可远远配不上‘阴谋’这一词,碧丽斯女士。”
瓦尔克礼貌的回答道。
说完,祂把自己的目光转向了灯塔中心的障壁处。
“来吧、来吧、来吧……给我看看更多的可能性,就像一千年前那样,让我看到更多更多的可能……”
瓦尔克搓着手激动地说道。
“让我们将这场游戏继续下去,抛却掉那些无聊的法则,让整个世界都热闹起来……”
…………
布莱克感觉自己原本快要消散的意识开始变得清晰,但他清楚这只是自己在临死之前看到的走马灯而已。
真是讽刺啊,自己明明在肉体被摧毁时已经体会过一次这样的感觉了,没想到就连意志消失前还要再体会一次。
布莱克抬起了头,举目之间都是洁白的光亮。
而在这片纯净的光里,他看到了审判长的虚影握住了他的手。他的表情严肃,一如千年之前的模样。
“审判长,我还算是一个称职的守望者吗?”
布莱克不信仰圣灵亦不信仰神明,他并不相信自己在死后会前往哪个神国或者圣域。
因此,他明白眼前的这个审判长只不过是自己临死前看到的最后幻像而已。
但明知道对方不会回答自己,他却还是问出了这个问题。
然而意料之外的是,眼前的这个幻像却是动了。
那个审判长摇了摇头道:
“不,你不是……”
还没等布莱克反应过来,对方直接把手搭在了自己的肩膀上骄傲的说道:
“你是我见过最棒守望者!”
感受着自己肩头真实的力量与温度,布莱克瞪大了眼睛看向眼前的这个“幻像”。
不,眼前的这个人真的是一个幻像吗?
“审……审判长大人?”
感受着自己逐渐清醒的意识,感受着自己逐渐回归的力量,感受眼前这个人真实不虚的存在感,布莱克结结巴巴的问道。
但这完全不可能啊,即便审判长真的回来了,他也不可能将已经完全灯枯油灭的自己给救下来才是吧?
这已经是超脱了魔法范畴的事情了,是即便是用奇迹二字也无法形容。
但眼前的这个男人却是露出了微笑道:
“欢迎回来,布莱克。我的首席剑士,以及未来的黎明要塞之主。这一千年里,你尽职了。”
听到“你尽职了”这句话,布莱克狠狠的咬住牙,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与表情。然后他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马上说道:
“审判长,请您一定要马上阻止科尔斯,他在你离开不久以后完全的疯了。我当时没有能阻止他,他现在大概还……”
他剩下的话被威廉拿出来的东西给止住了。
那是一枚满是划痕的审判席徽章。
“您这是已经?”
认出这是科尔斯那枚徽章的布莱克先是一惊,然后脸上的表情变得有些惊喜,随后又转向了些许的沉郁。
布莱克明白审判长的行事风格,既然这枚徽章出现在了他的手里,那科尔斯最终的命运也不需要再多说什么了。
“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你也是,他也是,审判席剩下的成员也是。还有帝国、圣灵教会、星辰议会的那些人也是。”
威廉缓缓说道。
然后他把这枚徽章收了起来道:
“而这就是我们审判席该做的事情,审判一切,包括我们自身。”
说着,威廉拍了拍布莱克的肩膀道:
“所以把伤感与遗憾留到我们胜利以后吧,现在,让我们重新开始。”
简单的几句话,瞬间让布莱克感觉到自己好像回到了一千年那个光荣的时代,这令他感到热血沸腾。
于是他环顾四周,看着周围正在逐渐褪去的纯净光幕问道:
“那现在该做什么?”
“我们现在被包围了,具体来说是被四个,或者是五个虚无君王的本体给包围了。”
威廉简短地说道。
在看到那四个虚无君王计划完全落空的狼狈表情之前,威廉完全可以肯定瓦尔克会站在自己这边。
但在那之后,他就不敢保证那个疯子会做出什么事情来了。
因此绝对不能寄希望在祂会掩护自己逃跑。
要是威廉真这么笃定瓦尔克会帮自己,对方转手把自己卖给那四个现在估计都气疯了的四个虚无君王,那乐子岂不是更大。
既然通过虚无君王的诞生仪式进行位面融合的计划已经落空了,那现在瓦尔克干出什么事情威廉都不会惊讶。
“我们一起杀出去吗?”
布莱克激动地问道。
“靠我们俩,同时对付四个或者五个虚无君王?怎么你刚刚复活就在想着应该要怎么死的事情啊?”
威廉摇了摇头,随后拿出了那枚群鸦之父的碎片放到了布莱克的手中说道:
“黄昏要塞搁浅在了这里,并且与其绑定的终焉之景也已经被毁灭。我需要你现在将整个黑鸦望绑定在黄昏要塞上,然后我会让在黄昏厅里的人开启翻转仪式,将整个黑鸦望都移动到现世,如此一来那几个虚无君王就没办法穿过世界之壳过来了。”
黄昏要塞原本就是一个已经与月境发生了位面融合的锚点,即便是现如今原本与其锚定的终焉之景已经被毁灭,但只需要跟一个新的月境领域相锚定,也能重新发挥出相应的作用。
到时候,只要让在黄昏厅待命的卡斯发动翻转仪式,整个黄昏要塞就会带着整个黑鸦望坠回到现世之中。
而原本在黑鸦望里的那几个虚无君王,将会因为自身过于庞大的力量规模而迎头撞在世界之壳上,被卡在现世外面。
这也是先前威廉为什么要在外面,初步将黄昏要塞与黑鸦望进行绑定的原因。
布莱克接过了那枚灵魂碎片,这一千年来他作为群鸦之父,是整个黑鸦望的真正主人。以至于在他的意志完全消散以后,科尔斯才能够开始收集灵魂碎片的布置。
因此无需威廉作更多的解释,他马上便明白了自己应该做什么。
布莱克一边进行着绑定,一边好奇的问道:
“您先前说我是未来的黎明要塞之主,这是什么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既然象征着黄昏的终焉之景已经被毁了,我觉得未来那这座要塞也可以改个名字了。”
“叫它黎明要塞挺不错的。”
威廉的话音落下,希望之种带来的最后白色光幕正好彻底的消失,他们被拉长的时间认知随之恢复了正常。
而威廉先前设置在外面的【光耀之壁】也同时受到了第一波的攻击。
第六十九章:翻转
号称是绝对防御的【耀光之壁】在几位虚无君王的共同攻击下好像不比一层玻璃的防御要牢固多少,它们几乎是顷刻之间便碎裂成了斑斑光点消散,露出了外面四个满是恶意的月境神明,宛若实质的杀意从祂们身上散发了出来。
没有质问,也没有威胁,祂们直接发动了进攻……威廉可以肯定自己这次是彻底惹毛祂们几个了。
而一旁的瓦尔克却是向威廉比了两个大拇指,原本已经很夸张的表情上扯出了一个更为夸张的笑容,而祂身上的小丑戏服上的色彩也开始疯狂的变幻了起来。
圣灵守护戒指被激活而产生的虚影在威廉的身后浮现,它们接替【耀光之壁】抵挡起了下一波的进攻。
随着一层死亡瘴气在碧丽斯的周围浮现,祂换上了一层如琉璃一般轻薄而精致的黑色轻甲,祂的六只手上持着六把漆黑的华丽刺剑,率先向威廉袭来。
最外层圣灵“父亲”的雷霆虚影抵住了碧丽斯的三四发刺击以后,便如同被漏了气的气球一般迅速的干瘪了下去。
与此同时,威廉手中重新拿出的枯萎之寒上旋转起了一阵风暴开始缭绕,它在刹那间凝结出了一柄巨大的纯粹由风压构成的战锤。
在手臂上浮现出的金色符文的加持下,威廉也没有去管对方精妙的剑舞,直接挥动风暴巨锤朝着对方的身上砸了过去。
四把已经朝威廉四处要害刺出的致命剑锋瞬间收了回去,它们挥舞成了一片漆黑的光幕,瞬间将这把巨锤的前半段削成了漫天飞舞的风压。
但最终,这一锤还是结实的砸在了对方的身上。
剧烈的风暴呈一个锥形向前方吹开,整個灯塔都仿佛在剧烈的摇晃。
【风怒之锤】,几乎没有伤害,只是用于击退对方的风暴系法术。当年在白金宫大殿里对付低语女皇的虚无化身时,威廉就经常使用这招拉开距离放风筝。
但风暴散去以后,碧丽斯依然站在了威廉的面前,巍然不动。
针对化身有用的法术对于本体而言没有任何的效果,魔力构成的风暴仿佛主动避开对方的身体吹向了两旁。
没等威廉收住势,火焰形状的圣灵“少年”虚影猛地爆发出了光亮,那是对方的刺剑又向威廉的刺来而产生的反应。
不,不只是碧丽斯,祂不过只是动作最快的那个。
一柄爬满了漆黑污秽物的锯齿剑,一柄青铜色的锈迹斑斑的镰刀,还有一把手柄上缠绕着细绳的惨白色细剑,它们同时攻击在了这个圣灵的虚影上。几乎是一个照面,圣灵“少年”的守护便化作了虚无。
随着剩下的三位虚无君王同时发动攻击,每一个圣灵守护为威廉带来的防御效果几乎撑不过两秒钟便彻底的消散了,威廉感觉自己手上戴着的戒指一个接着一个的出现了裂纹。
而威廉在这段时间里只来得及释放几个带有牵制作用的瞬间法术,三节以上咏唱的大型法术他甚至都没有停下来构建法术模型的时间。
而这几个过于简单的术式基本上完全没法生效。
阴影构成的锁链被对方轻易的扯断,回旋的禁锢环刃飞到了一半便自动消散,缭绕的冰霜风暴瞬间被平息……
在希望灯塔里这个狭小的范围内,威廉实在没办法拉开足够距离使用出能够奏效的术式。但他也不能直接将自己与布莱克给传送到开阔的位置——根据他以前的经验,眼下他们保持着人形的状态已经算是比较好打的状态了。
一般而言,将场景转换进开阔地带就意味着要进入二阶段了,对方会直接挣脱人性的伪装,化身成各自的真身状态。到那时候,祂们举手投足之间都会是难以规避的广域AOE。
在碧丽斯的刺剑以凌厉的攻势刺穿了最后一个圣灵守护以后,卡米拉手中青铜镰刀在威廉下一个防御法术没有吟唱完成前的空隙割开了他的袍子,在他的肩膀上留下一道不深不浅的划痕。
下一个瞬间,威廉胸口的水晶吊坠直接破碎了,破开的碎片黏在了他的身上然后不断生长。瞬间他的身上爬上了一层映照着寒光的结晶铠甲,随后攻来的几把武器都在他的身上弹开了刀。
自己还剩几个防御道具?还要再等多久的时间?
在【泪晶】被激活以后,威廉心想。
饥腐诅咒顺着那道伤痕开始渗入到了自己的身体里,一阵源自于灵魂深处的虚弱感开始涌起。
威廉强撑着精神将法术的最后几个音节念出,一张不断发出低吟与哀嚎的骸骨护壁从他的前方升起,将那四个虚无君王都拦在了另一边。
也同时是在这个时候,先前一直被威廉安全保护在身后的布莱克大声道:
“审判长大人,可以了,黑鸦望已经锚定了黎明要塞!”
他说着化作了阵阵鸦羽飞到了威廉的身边,手中浮现出一把漆黑的大剑。
这么多年来身为群鸦之父控制着黑鸦望的经验,作为审判席成员对于曾经黄昏要塞的熟悉程度,以及先前威廉已经完成的初步锚定工作——这三点让布莱克在极短的时间内完成了锚定的工作。
“您受伤了?”
布莱克看着捂住自己肩膀伤口的威廉问道。
在被威廉捂住的伤口下,颜色艳丽的腐败溃烂在蔓延着。
“不是什么大问题,回现世就能解决掉。”
压制住体内诅咒蔓延的威廉有些虚弱的说道。
而他的话音刚落,那道骸骨护壁在顷刻间崩溃成了一地的碎骨,无数腐烂溃败的真菌从已经骨头的裂隙中不断蔓延而出。
四位虚无君王挥动着手中的武器向他们二人走了过来。
布莱克上前了一步,他抬起了自己手中的巨剑,但威廉却是伸手按在了他的手腕上,示意他把武器收起来。
迎着祂们威胁的目光,威廉握住了早就准备好的封魔符文,用嘲弄的语气说道:
“如往常一样,你们又晚了一步。”
说完封魔符文被他捏碎了。
希望灯塔外不远处的那座古老堡垒里,身着银白色鳞甲手持黑色骑士剑的卡斯感受到了审判长那边传来的讯息。
瞬间,卡斯身上的白色鳞甲的每一片龙鳞上都闪耀起了神王奥卡的图腾记号,与此同时他的双眼也变成了纯粹的亮银色,骇人的雷霆开始在他身上缭绕。
然后,就如同先前计划好的那般,卡斯猛的将手中的审判四插入了阵法中。
一条巨龙的轮廓在他的身后若隐若现,庞大的力量沿着他手中的审判四导入到了黄昏厅里的那个古老阵法之中。
风暴开始在窗外肆虐,群鸦的嘶叫声不断的回响在了大厅里。
月境与现世的翻转开始了。
假如此刻有人站在了月境里更高的视点观察黑鸦望,他将看到一个无比震撼的场景。
整个黑鸦望,那一片永不停息的风暴化作了一个巨大的旋涡往内部坍缩。
原本汇聚着凡人情绪与想象而产生的虚妄之境,借由这一个锚点的锚定,开始向真实不虚、坚实存在的现世坠落。
威廉感觉到一种奇特的失重感,随即周围的一切都开始变得模糊,好似手持的镜头剧烈的抖动一般。
而在这剧烈的抖动中,他眼前的那几位虚无君王身体都开始变得模糊。
其中有几位好像还打算过来继续进攻,但还没等祂们踏出几步,便彻底消失在了威廉的视野里。
最终,祂们只来得及用灵魂之音留下了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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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章:山峦之海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西格蒙斯永远不会相信这种事情会发生。
早一些的时候,整个要塞的维修工作组全部接到了审判长的命令,要求在半天的时间内将所有的人员、贵重设备、文件资料全部转移出哀伤山脉的南部。
这个命令非常突兀,极为坚决,并且没有一丝一毫的商量余地。
“那转移不走的东西该怎么办?”
西格蒙斯疑惑的问道。
半天的时间只来得及将附魔台与一些贵重的原材料给转移出去,更多的大型工作设备可能连拆除的时间都不够。除此之外,先前运营刚刚步上了正轨的附魔厂流水线也会被破坏得一团糟。
“那就留在这里好了,关键是人跟附魔台都要撤出去,另外之后可能要做好设备重新采购与再次布置的准备了,这些东西都是有文件归档的吧?”
审判长只是这么回答道。
西格蒙斯点了点头,这些审判长先前都有嘱咐过。
对此,威廉点头道:
“那就好,记住,人一定要全部都撤出去,千万不能留在这里。”
审判长在严肃的强调了这点以后转过身打算离开,但西格蒙斯叫住了他。
“审判长大人,所以到底是什么事情要让我们都紧急撤离?”
他好奇的问道。
审判长稍微放缓了一些脚步道:
“之后这里可能会有一场风暴来临,待在这里可能会有生命危险。”
风暴?
西格蒙斯不太理解审判长的意思。
哀伤山脉地处内陆地区,虽然环境恶劣,但极少出现过极端的天气。
这里哪会有什么风暴啊?顶多就是一场大暴雨吧?
当时的西格蒙斯是这么想的。
然后,事实证明他对于现实的理解还是太过于肤浅了。
……
西格蒙斯是在临时搭建的帐篷里被手下喊出去的。
当时他正在与从黑光城新来的那一批附魔师开会。
不得不说,他在与荆棘城来的那些法师打多了交道以后,原本以为自己已经能够忍受魔法咏唱者身上的那股傲慢了。
但在与那些曾经隶属于星辰议会附魔师们进行过交流以后,他才觉得荆棘城来的那些法师简直可以用“谦逊”二字来形容了。
在将相关的工作要求提出来以后,感受到会场上那过于压抑气氛的西格蒙斯笑着补充道:
“当然,如果你们是对于待遇方面有什么……”
但代表毒蛇塔附魔协会的那几个代表却是看都没有看西格蒙斯一眼,他们纷纷转头看向了西格蒙斯身边那个荆棘城法师厅派来的代表。其中为首那个身着洁白法袍,领口刺绣有法环城标志的年轻男人道:
“无意冒犯,但……现在你们这里就是这么运作的吗?让凡人来负责指挥魔法咏唱者工作?”
一旁那個荆棘城法师厅派来的代表闻言看向了西格蒙斯,脸上露出了非常尴尬的表情。
“不好意思……凡人?”
西格蒙斯脸上的笑立马收敛了下来,他交叉着手指沉声道。
那个附魔协会代表这才时把目光放在了他的身上。
“怎么?难道不是吗?”
对方露出了轻蔑的表情回答道。
闻言,西格蒙斯先是指了指自己,然后指向了对方道:
“我当然是凡人,但说出这句话的你呢?”
在他认知中最强大的魔法咏唱者——审判长大人尚且都自称凡人,眼前这个人有什么资格把自己从凡人的范畴里给摘出去。
真当自己是魔法咏唱者就是更高等的人种了?
看着西格蒙斯严肃的眼神,对方却是不屑的笑道:
“抱歉,我没有义务回答你这种愚蠢的问题。另外不要以为出的钱够多,就能够雇佣星辰议会的人帮你们做事了。涉及与魔法相关的业务,依照法环城的习惯,你们好歹也要派一个同等头衔的魔法咏唱者出来谈判才称得上算是互相尊重吧……真正雇佣我们的那个‘审判长’呢?”
这个代表说着,好似不经意的亮出了自己袍子上的大师级头衔徽章。
一阵狂风吹得整座临时搭建的帐篷一阵摇晃,等到风停了以后,西格蒙斯才开口道:
“这件事情我能做主。”
对方摇头道:
“不,你不能。我们无法接受跟一个凡人签订……”
又是一阵狂风卷过,这次整个帐篷都仿佛快要被吹散架了一般,西格蒙斯好像还听到了外边好像有什么东西被吹飞的声音。
雨点“哗啦哗啦”的砸在了帐篷上,听起来就好像是有人拿桶子在上面泼水——西格蒙斯这辈子没听到过动静这么大的暴雨。
这个代表抬起了手,一个深褐色的法阵从他的手中浮现,随后化作了一道暗光扩散融入到了整座帐篷里,帐篷的质感开始显现出了一种如岩石般厚重的感觉。帐篷被狂风被吹得猎猎作响的声音消失了,那雨声也变得沉闷了许多,此刻在场的所有人都感觉自己现在好似躲在了坚固的岩洞里面。
在做完这一切后,那个代表观察着西格蒙斯一行人的表情,有些洋洋得意的说:
“所以好歹让你们背后那位神秘的老板露一下面吧,总是遥控着一堆三流或根本不入流的人工作,很难不会让人认为他其实只是个有钱的二流法师……”
但他话没能说完,从帐篷门口泼进了一大片的水,坐在靠门位置的黑光城代表被瞬间浇成了一个落汤鸡。
他愣住了几秒,然后缓缓抹掉了脸上的水大声道:
“这是什么鬼天气?!我们现在难道是在开往阿瓦洲的船上吗?”
说着,他吐了一口沿着脸颊流进了自己嘴里的水。
“还他妈是咸的,我们现在真的在海上?”
他的话音未落,一个浑身被浸湿的随从急急的冲进了帐篷里。他跑到了西格蒙斯身边,跟他说起了外面正在发生那些不可思议的事情。
“海浪?风暴?你确定自己说的是哀伤山脉?”
西格蒙斯看着这个随从问道。
对方只是露出了一个“你出去看一眼就懂了”的表情。
于是西格蒙斯起身走出了帐篷,看向了哀伤山脉南部的方向。
然后他看到了那个场景……
如果不是他亲眼看到,任何人跟他说起这件事情,他都会觉得那是在扯淡。
以先前那座要塞的地方为圆心,层层叠叠的乌云覆盖了大半个天空,一场他这辈子见过最大的风暴在乌云之下肆虐。
闪电不断在风暴中闪烁着,它们的每一次亮起都能映照出一大片飞行在风暴的黑色鸦群,而在风暴的中央,他好像还隐约看到了一座朦胧的灯塔。
而在那场风暴之下,整个哀伤山脉的南部都变成了一片黝黑的海洋。
这不是什么比喻或者夸张,就是字面意思上的海洋。
原本的山峦与树林通通都消失了,只有一片不断被风暴席卷起海浪的海洋。
按理说,假如整个山脉都变成了海洋,那海水将会直接冲刷下来,彻底淹没山下的城镇部落,甚至将整个黑水沼东部都化作一片汪洋才对。但那数以亿吨计的海水确是好像被什么东西给束缚住了一般,悬停在了山脉的边缘。
只有当风暴卷起的时候,才会让一个个浪头从那片海洋中溢出,被冲刷出来。
而这就是先前西格蒙斯以为是“大雨”的东西。
“七圣灵在上……”
“我的星辰啊……”
“圣灵凯恩在上……”
周围的人群看到这神迹一般的场景,都发出了各种各样的惊呼,纷纷向自己所信仰的神明圣灵祈祷。
“哗啦”一声,一个巨大的浪头被风暴从那片海洋中卷起,向他们打来。
这个浪头看起来有数十米高,倘若被打实了,眼下在这里安营扎寨的数百人恐怕都要被卷走。
几个魔法咏唱者则都纷纷举起了自己的法术媒触,绝望的尝试阻止着无匹的自然(?)之力,而剩下的人或是选择无用的祈祷,或是选择徒劳的逃命。
而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两道人影出现了这片惊天巨浪的面前。
其中身穿半身铠甲,背后生有黑色羽翼的那位,抬手平息住了这里的风暴,令后续还在酝酿中的巨浪化为了无形。
而身着褴褛法袍的那位,则是挥动了手中的法术媒触,以一股无形的巨力将巨浪的大部分给推了回去。
而剩下的部分,则是被他击碎成了一片雨幕。
一场暴雨将在场的所有人都淋成了落汤鸡。
然而诡异的是,尽管每个人都被这“雨”给淋得浑身湿透,但周围地面。乃至其他的所有东西上都是一片干燥的情形。
就连一滴水都没有。
西格蒙斯捅了捅身边那个已经目瞪口呆的附魔协会代表道:
“你先前不是想见我背后的那个‘审判长’吗?刚刚那个把海浪推回去的就是。”
第七十一章:下一步
看着这片被乌云、风暴与海洋连接成一体的虚幻之景,以及那些被这幻想之景所真实影响到的人们,威廉默默叹了口气。
月境源于凝练的欲望与情绪,因此当它们跌落到了现世以后,尽管是无形之物,但却依旧能够真实不虚的伤害到凡人。
这就好似欲望与情绪虽然并无实体,但却依旧能够吞噬凡人一般。
“黑鸦望相比于先前的终焉之景要强大太多了,光是一个黎明要塞完全承载不住它的规模。”
在驱逐了靠近临时定居点的风暴以后,布莱克说道。
“这毕竟是一片差点成为虚无君王国度的月境领域啊,就算是黎明要塞里那些古老的符文系统完整的时候,也可能也连黑鸦望十分之一的力量都无法容纳。”
看着这一片高悬于山峦的海洋,威廉有些头疼的说道。
眼下的黎明要塞里残破的符文系统可能只容纳了黑鸦望百分之一二的规模,而剩下的部分则是直接出现了位面融合的现象,满溢出来的月境领域直接将哀伤山脉南部的大部分面积化作了一片肆虐着风暴的汪洋。
虽然这本质上只是一片虚假的幻境,并不会影响到当地的水土与气候,也不会把这里的山脉变成海床,甚至就连山脉里的植被都不会破坏。
但对于能够感受到“绝望”这一概念的知性生物来说,这片土地就绝对是一片真实不虚的风暴之海,倘若有人失足掉进去,绝对会被溺毙在这狂啸的风暴里。
就好像先前威廉击碎浪花所化作的那片暴雨一样,虽然地面或者其他的死物都没有被淋湿,但下面围观的人却都被淋成了落汤鸡。
“布莱克,以你自己月境领主的权限,能不能让绝望之海的风暴给完全平息下来?”
威廉看着在远方那骇人的风暴里一个接着一个翻涌的惊天巨浪,有些担心的问道。
但对此,布莱克则是摇头道:
“这片海与风暴是基于‘绝望’这一概念的具象化产物,我只能选择将风暴的规模变大或者变得更大,以及控制风暴的行进路线,但没办法将整片海上的风暴停息下来。”
威廉叹了口气道:
“那就先让风暴尽量远离所有的边缘区域吧。”
“已经这么做了。”
布莱克点头回答道。
作为倒映着人们对于世界终焉恐惧而形成的月境的领域,终焉之景并不是一个规模庞大的月境领域。神话传说或预言故事里模煳描述的世界末日,与很多人真实经历过的瘟疫与战争相比,哪个更能引发人们的恐惧情绪自然不用多说,由此它们在月境产生的回响也是有着极大的区别。
先前整个终焉之景都被黎明要塞给控制住不会对现世主动产生影响。而眼下换成了黑鸦望这个象征着“绝望”概念的月境领域,黎明要塞就好似尚未成年的小马驹想要拉动好几辆装满了货物的大货车一般,完全力不从心。
“必须扩建整个黎明要塞的符文系统,让整个黑鸦望像之前的终焉之景一样被封印在要塞的暗处。”
威廉一边下落到那个临时定居点一边说道。
不然整个哀伤山脉上空都漂浮着一片虚幻的海可太危险了,这对于住在周围的城镇村落,乃至整个黑水沼泽的东部来说都是一个巨大的隐患。
月境变化无常,说不定哪天现世发生什么大事件,引发了风暴在月境成型,就会导致了整个黑鸦望陷入狂暴状态。
“那只是一座要塞还不够,可能要以黎明要塞为核心修建一座城市来扩建整个符文系统。”
正在尽力压制着整片黑鸦望躁动风暴不往边缘靠近的布莱克回答道。
整个月境领域稍微外溢出来的一点力量都可能产生先前那种数十米的浪头,即便是离开黑鸦望的范围以后,它们会很快被现世的法则消弭于无形,但在那之前,淹毁一两个村落是没一点问题的。
威廉与布莱克在众人敬畏的目光中落到了地面上,前者很快从人群中找到了这里的负责人西格蒙斯。
“先前的事情办得怎么样?”
先前的事情,自然是指让他提前转移人员、关键设备与珍贵材料的事情。
西格蒙斯先是行了一礼,然后回答道:
“所有施工人员都安全撤出,所有离山脉过近的猎户樵户也强制撤出来了,而设备与材料方面,附魔台与精炼设备,以及库存的贵重金属都提前转移了出来,但那些大型设备就没办法了……但审判长大人,这片海究竟是什么情况?”
西格蒙斯刚开始还想将那些进行事情详尽的汇报,但在说到一半的时候,他看着审判长身后的那片海洋,实在忍不住先问出了这个问题。
“一片本应该存在于人们意识中的海,现在出了一些小问题出现在了现世里。”
威廉简短的回答,随即他又补充道:
“会尽快让这里恢复正常,但在那之前不要尝试靠近这片区域。”
说完,威廉把目光转向了一旁的布莱克问道:
“你的意思是以整个黑鸦望为基盘建设一座跨越月境与现世的城市吗?”
“准确来说,一座要塞都市,用于抵御跟反击反击月境的桥头堡。”
布莱克点头道。
将整个黑鸦望改造成一座应对月境的要塞城市绝对是个极好的方桉。
当年的终焉守望者就依靠着黄昏要塞,通过坐标点的连接,将一个个月境裂隙给堵住。把原本在整个大陆四处开花的运动战,打成了依托要塞工事的阵地防御战。御月境于现世之外,从而大大减少了月境入侵对于现世的破坏。
而现如今,比终焉之景要更庞大的黑鸦望无疑初始的条件要更好,能够修建的防御工事也更多。并且布莱克作为黑鸦望的领主,还可以充分发挥整个月境领域的地利优势。不说别的,光是那些群鸦与风暴就能给入侵者带来极大的减员了。
但是……
“但我眼下有的资源与人力就连将黎明要塞给全部翻新一遍都够呛。”
威廉略有些无奈的说道。
然后他接着道:
“而且那些最基础的封魔线路暂且不说,有关锚定最核心的线路当年可都是西比拉布置的,你觉得……”
威廉说着看向了一旁从毒蛇座灯塔那边带来的那群附魔师。
“你觉得还有人能够担任这份重任吗?”
布莱克闻言,表情有些伤感的摇头道:
“西比拉她当年去了冷原,我最后一次听到她的消息,是她打算渡海去龙骨群岛寻找一个启示,而在那之后就再没有任何有关于她的音讯了。”
威廉点头,尽管拥有着【神之眼】,但西比拉终究是一个凡人,不考虑像布莱克这种极为特殊的情况的话,她基本上是不可能活到现在这个时代的。
“总而言之,假如想要解决现在这个情况的话……”
威廉一边说着,一边令手中的法术媒触亮起莹莹的绿光开始治疗起自己肩膀上的溃烂伤口。
先前他一会儿没管,那个由饥腐女士本尊造成的伤口就已经开始长出鲜艳而溃烂的真菌了。
“我们需要大量优秀的附魔工匠,炼金术士,建筑师,以及其他许多其他方面的人才。而且必须是现成的人才,我们没时间去从头培养了。”
威廉口中优秀的标准,只是针对与魔法相关的范围人才的话,起码要达到传奇领域。
“除了星辰议会之外,我目前暂时找不到有那么人才的组织了,但问题在于……”
威廉的这番话令一旁脸上一直保持着震惊表情附魔协会成员回过了神来,他们一脸紧张的注意听着对方后面的内容。
威廉没有理睬他们的反应继续说道:
“问题在于星辰议会是我现在最迫切想给完全人道毁灭的组织,到时候那些被裹挟进去的人暂且不说,但那些高层有一个算一个都得接受审判。”
光是这二十四座星辰灯塔,与虚无君王的灾难年历就该让他们每个人都上断头台。
那几个来自毒蛇座灯塔的附魔师闻言连大气都不敢出。
但这样一来矛盾就出现了。
能够符合威廉标准的人才无疑都是星辰议会的高层与准高层。
布莱克沉吟了一会儿说道:
“审判长大人,如果您是需要大量优秀的魔法咏唱者的话,我这边倒是有个建议……不,即便没有这件事情,我也会先建议您先去那里一趟。”
“哪里?”
威廉问道。
“阿瓦洲,七大高等精灵的城邦联盟,以及最初始的魔法教团,塔克玛教团的所在之地。”
“并且蕾梅黛丝·月影她还活着,只是当前她所处的情况不是很乐观。”
尾声:葬歌
威廉揭开了手中瓷杯的盖子,氤氲的绿色水气从杯子中缓缓蒸腾而出,一股清香弥漫在了整个会议厅里。
他先是轻轻地嗅了嗅着杯中香味,随即抿了一口里面苦涩的澹绿色液体,最后全身放松的靠在了座位上。
肩膀上被饥腐女士造成的那个伤口,在这浓郁生命气息的治愈下得到了缓解。
威廉返回现世以后,这处被卡米拉本尊造成的伤口就一直无法愈合。倒也很正常,自己先前让祂亏得那么惨,眼下在祂的轮值年份自然是会以此为媒介不断地投射力量,尽量多的给自己造成痛苦。
威廉这段时间一直尝试着用高阶生命系法术彻底的治愈好这处伤口,但无论他出力多少,对方都会投射更多的力量作用在这处伤口上,令它始终保持溃烂与腐败。
想要伤口彻底愈合,恐怕要等到饥腐之年过去了,又或者是去找到圣灵“母亲”的主教堂进行大规模驱逐仪式。
想到这里,威廉微微叹了口气,又喝了一口杯中像是茶一样的苦涩液体。
这个世界没有茶这种的东西,这澹绿色的液体是威廉用圣树嫩叶调制的一种炼金药剂,能够缓慢的补充生命力,同时延缓诅咒的蔓延。每天只用喝上一杯,便可以不需要额外使用生命系法术对伤口的诅咒进行抑制了。
这让威廉在这段时间里就像是退休老干部一样,到哪都捧着一个瓷杯,没事就喝上一口。
不止是身体上受的伤,自己先前带过去的装备里,大多数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损坏。
其他的装备还好,除了一次性的【泪晶】算是消耗掉了以外,其他的装备自己用黎明要塞里的设备还能勉强给修好。但那七个圣灵守护戒指却是都出现了严重的破损,而这东西必须要在各个圣灵的主教堂里受赐福才能得以修复。
换句话说,自己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没法像之前那样满装备满状态的面对虚无君王了。
不过好在祂们的本体暂时也没法在现世出现。
“凯恩大人,人都到齐了。”
一个声音把威廉从思绪中扯了出来,他环顾了一下四周——眼下他正在黎明要塞里的会议厅,并非是审判席成员开会的圆桌厅,而是当年用于接待其他势力代表的会议厅,威廉在这个方面算是有一些自己的坚持。
而端坐在会场里的人则是威廉在这两个多月来逐步发展起来的各方势力代表:
荆棘城城主、黑水沼泽第一公民文森特;
新圣灵教会主教,教义首席宣讲者罗伊;
新圣灵教会惩戒圣堂执行官奈泽玛尔;
黑光城负责人、毒蛇之痕守卫官朱利安;
新审判席第四席、黎明要塞之主布莱克;
新审判席末席、对月境快速反应部队“雷霆”的负责人卡斯。
刚刚说话的是奈泽玛尔。
“噢……”
回过神来的威廉把杯子放了下来,然后道:
“那么开始吧。”
每隔一段时间召开一次会议是文森特的主意,最开始主要是为了统筹黑光城与荆棘城对于尚在境内的月境崇拜教派的清缴,以及确保各地对于新圣灵教会传教的支持工作。而在威廉将会议的形式更加规范了以后,现如今这个会议俨然已经成为了整个黑水省势力范围内的真正最高权力机构。
威廉原本打算是给这个会议取名为元老院会议这个名字的,但后来又觉得还是等拿下了白金城以后再这么叫会比较好。
“上一轮收到的报告显示,现如今整个黑水沼泽境内枯萎病的蔓延已经延缓了四成左右,按照这个态势发展下去,如果算上荆棘城的储备粮的话,这个饥腐之年我们应该能够靠自己渡过。”
文森特先是如此报告到。
威廉却是摇头道:
“枯萎病的延缓绝对只是暂时的,以我对饥腐女士的了解,祂今年在这里绝对还会有大的动作。所以还是要做好各方面的应对策略,尤其是对于粮仓的安保工作不能放松,至少要把手中一半的生命系法师调过去进行看守。”
在过去,饥腐女士就曾做过一夜之间让整个粮仓生满蛆虫的事情。而这一次对方吃了这么大的亏以后,必然会想办法把场子给找回来的,说不定这种手段祂会再来重现一次。
想到这里,威廉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还隐隐作痛的肩膀,接着问道:
“对了,上一批送去陌客座灯塔进行启蒙的魔力亲和者的测试结果怎么样?”
文森特摇头道:
“很遗憾,没有一个成功觉醒的,看起来星辰议会是将整个黑水沼泽地区的启蒙权限全部都封死了。”
随着毒蛇座星辰灯塔的倒塌,威廉原本打算秉承着废物利用的原则,将毒蛇座负责进行魔力觉醒的工作人员调到尚且完整的陌客座灯塔来,让他们负责荆棘城的魔力亲和者的觉醒工作。
而如今看来,陌客座灯塔也是完全的失活了,现在除了作为一个随时可能变成月境裂隙的定时炸弹之外,对威廉没有半点益处。
在过去,魔法咏唱者的启蒙觉醒是依靠导师制度,由导师引导学徒将自己的以太域与星界搭建联系的。而如今这一启蒙过程全部都由星辰律法所代劳了,这致使现在的魔法咏唱者自己都不是很清楚自己的以太域最开始是如何联系到星界的,自然也没办法再引导新的学徒了。
在被星辰律法封锁的情况下想要重新出现新的魔法咏唱者,就必须有当初那些“古典魔法”体系的修行者引路才行。但现如今,整个黑水沼泽境内的“古典”法师估计只有威廉一人。
尽管威廉在使用魔法方面是一把好手,但他在教别人魔法方面无疑是个极为糟糕的老师——毕竟当年他学习这么多魔法可远没有这么麻烦。
“我明白了……所以说需要大量的古典魔法修行者对吧?”
威廉点头道。
毫无疑问,法师的数量是评判一方势力力量强弱的重要指标,尽管威廉基本上已经全部收编了整个黑水沼泽地区的官方法师。但倘若无法形成一个可以持续补充魔法咏唱者的体系的话,在未来与帝国的战争中,他们在这方面肯定会处于劣势地位。
文森特的汇报完成后,接下来便是曾经的毒蛇座灯塔守塔人,现如今毒蛇之痕月境裂隙的守卫官朱利安汇报情况了。
“……自那以后,整个毒蛇之痕月境魔物入侵基本上保持着每两天发生一次的频率,根据比对魔物图鉴,超过八成以上的月境魔物来自于暗潮之主的月境领域‘污秽之渊’与苍白诗人的领域‘白骨滩涂’。并且入侵魔物的强度在这半个月内是在不断升高的,前两天已经开始出现‘溺亡女妖’这种高位月境魔物降临的情况了,而这也造成了战法师修会的不小伤亡……”
听到这里,威廉感觉有些头疼的揉了揉眉心。
无法补充的魔法咏唱者,再加上不断发生的小规模月境入侵,眼下黑光城那个暴露在外的月境裂隙就是一个不停给自己势力放血的伤口。
在黑鸦望完全被黎明要塞收纳之前,威廉不可能通过坐标点将其移动过去堵住月境裂隙——那样会让整个黑光城都被黑鸦望给淹没。至于直接将那道月境裂隙给封住则更是无稽之谈,世界之壳的修复材料是当年用完就消失的剧情道具,就连自己的宝物殿里也没有。而想重新弄到那些材料,要付出的代价是威廉现如今完全无法承受的。
沉默了一会儿,威廉缓缓道:
“卡斯,你带领‘雷霆’去增援毒蛇之痕的防御工作,见到的所有月境魔物全部用审判武装给彻底杀掉,这样大概会让祂们几个稍微的收敛一些。另外,你留神一下,我严重怀疑低语女皇也派了自己的眷族过来,只是暂时没有暴露出来。”
说着,威廉把目光转向了文森特道:
“把卡斯调开的话,你这边的压力就会大上许多了,所以这段时间我会来荆棘城帮你把那些麻烦的事情先全部处理掉,到时候即便我不在黑水沼泽了,你也能控制住局势。”
说到这里,威廉不由的叹了口气。
只可惜布莱克没法长时间离开黑鸦望,因为一旦他离开的时间太久,整个黑鸦望的风暴就会失控造成巨大的安全隐患,要不然让布莱克镇守荆棘城绝对是最好的选择。
临近自己打算去往阿瓦洲的时候,麻烦的事情却是一件又一件的冒了出来,令他不得不把计划一拖再拖。自己先前在黑鸦望阻止了位面融合计划的行为,无疑是对那四位虚无君王的一种宣战,而现如今祂们自然都是毫不客气的给自己设置着一个又一个的麻烦。
现在自己在这里还暂时压得住,但威廉怀疑只要自己一走,整个黑水沼泽地区就会完全乱套起来。到时候只要对方下点血本弄过来两叁个魔将进入现世,并且它们只要能长点脑子不靠近哀伤山脉布莱克的范围,那对于现在的黑水沼泽将是一场屠杀。
第一章:两场会议(上)
与蕾梅黛丝所预料的一样,整个会议现场都弥漫着紧绷的氛围。
毕竟已经有一段时间过去了,即便是消息再不灵通的人都应该收到破碎之海上风暴息止的消息了才是。这是自八百年前泰拉征服以来第一次,整个阿瓦洲毫无防备的暴露在了帝国舰队的威胁之下。
伊苏城的领主沃德·风歌几乎是在确认了这个消息的当天就发起了月轮会议的提桉,希望召集七大城主来到凤凰殿,在圣火的见证下达成新的神圣决议。
然而眼下,他却好像是整个会场里最放松的一个人。
“好在您回来了,我还以为您还会在风暴湾再多感伤几天呢。”
沃德·风歌在蕾梅黛丝入座以后开口说道,他借着轻佻的语气,把自己的不满情绪隐藏在了其中。
七大城邦的城主每年都有一次发起月轮会议提出神圣议桉的权力,这项权力可以说是城主的地位象征。而蕾梅黛丝却是以她作为洲主的权力推迟了一天月轮会议,尽管这在规章上完全是合规的,但却总归是不那么尊重传统的行为。
尤其是对于会议的发起者来说,会有一种自己被打压的感觉。
蕾梅黛丝没有理睬他的话,而是把目光投向了不属于这场会议那一个人。
一人穿着灰扑扑的亚麻长袍安静的坐在了大殿的角落里,他的面容隐藏在阴影下晦暗不清。而他长袍的胸前挂有一个倒悬的叁角形奥铁坠饰,坠饰的中间有一个太阳的纹饰。
这个符号现如今在秉承星辰律法的维克大陆上,可能不再有多少人知晓了,甚至于在阿瓦洲这个依旧传承着“经典魔法体系”的地方,了解的人也并不多。
塔克玛教团——魔法一词的最初源头,自青铜历时代开始便尝试将巫术原理解明的原初研究学者,魔法体系的奠基人,最古老的魔法教派。
虽然从严格意义上来说,月轮会议是仅限于七大城邦的城主才能参加的阿瓦洲最高规格会议,但塔克玛教团的派来的顾问却是一个例外。
自初代迷雾之王统治时代到如今的七城共治时代,塔克玛教团跟阿瓦洲的每任统治者都保持着一定的合作关系。尽管塔克玛教团并不会下场插手具体的事情,但他们派来顾问所提出的意见,却是每一位阿瓦洲统治者都需要认真考虑的谏言。
那名塔克玛好似察觉了蕾梅黛丝的目光,他朝着对方微微的点头致意,蕾梅黛丝也同样点头还礼,随即她环顾了一下周围的六位城主,最后她的目光停在了沃德·风歌的身上用毫无波澜的声音开口道:
“那么在圣火的见证下,让我们开始这场月轮会议吧。”
蕾梅黛丝那空洞的眼神下,作为月轮会议发起者的沃德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
但他在平静了一下自己的心态以后,还是用与往常无二的语气开口道:
“虽然我是这场月轮会议的发起者,但我相信在座的诸位都知道今天这场会议的主题是什么。风暴,那场持续了八百多年的风暴,在两天前终于息止,这同时也意味着新的时代到来了。”
他的话还没说完,坐在他旁边的身着暗金鳞甲的男人便开口道:
“请等一下,终于?新的时代?风歌先生,我怎么感觉你对于这件事情是期盼已久了啊,还是说你并不知道帝国军正在白鹅港与绿水港集结舰队的事情?。”
早在今年初稍早一些的时候,瑞尔帝国方面便派遣过使节来到阿瓦洲,宣称第八圣灵已显圣,祂将在不久以后平息破碎之海的风暴,让整个阿瓦洲归顺于帝国。
在当时,他们还认为这不过是每一任皇帝上任不久以后例行公事的威胁。精灵们的寿命足够长,在场的许多人都要经历几次这种情况,他们也明白对方不过是在过嘴瘾而已。
然而这一次却有所不同,那个名为艾琳·瑞尔的年轻女皇在派遣使节给出通牒以后,居然认真的开始练兵与调船进行着准备工作。
而现在马后炮看来,这场风暴的息止早就在对方的意料之中。
当然,这是不是第八圣灵显灵,对于并不信圣灵教会的阿瓦洲来说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但最起码,对方是确实是找到了令破碎之海风暴消逝的方法,或者是预言到了风暴消逝的时间。
“但这同时也会是一个机会,风暴消失,这代表着曾经的古老航线又能启用了,我们与维克大陆的大规模通商又可以开始了。到那时候,发条城工匠打造的武器,以及丰穗城的作物,便可以重新远销维克大陆。”
沃德·风歌情绪略微有些亢奋的说道。
阿瓦洲七大城邦的每个城市都象征着一个职业,例如伊苏城便是“远航者之城”,过去整个阿瓦洲的对外贸易与渔业都是由伊苏城负责的。在那个维克大陆尚未统一的年代,他们依靠对外贸易积累的财富成为了整个阿瓦洲的最强大与富庶的城邦。
然而在风暴封锁破碎之海以后,伊苏城就只能靠渔业勉强维生了,其地位也因此一落千丈。直到二十年前,沃德·风歌接任了伊苏城的城主之位,开始大力支持商会组织发展,在逐渐让这座城邦走向的复兴。
“通商?你是不是没有听懂我刚刚在说什么?那我再重复一遍,瑞尔帝国的舰队现在就在对岸集结着。对方是冲着侵略我们来的,而不是什么要跟你通商。”
那个身着金甲的男人有些恼怒的说道。
“但这一切是可以通过不流血的方法解决对吧?”
沃德说着,把目光投向了端坐于上座的“影子女王”蕾梅黛丝,继续说道:
“今年年初时来的那个帝国使节有说过,他们女皇的条件直到第一个瑞尔帝国士兵的脚踏上阿瓦洲的土地之前,我们都具备着接受它的效力对吧?说实话,我觉得那条件并不差。”
当时的帝国使节承诺,只要阿瓦洲肯屈膝承认帝国的统治,那么他们将能作为一个自治省被纳入帝国的势力范围。除了要按时缴纳什一税之外,阿瓦洲的精灵们将能完整的保留自己的文化传统、信仰与政治制度,甚至他们还允许保有自己的军队。
“仅仅只是要立一座塔,然后允许那些人类的神明在这里传教之外,基本上不会有其他什么的改变。哦,对了,还有签署大宗粮食的购买合同,这个确实有些麻烦,但对面也说过这方面是可以商量的。”
听沃德说到这里,一旁的一个神官打扮的女性精灵说话了。
“仅仅是一座塔?那可是引导月境恶魔进入现世的邪恶之塔,这难道会像你说的那么轻描澹写吗?”
先前那个金甲男人点头继续道:
“还记得我们先祖在凤凰圣火前立下的誓言吧?断绝一切月境相关的力量进入阿瓦洲,唯独这点我们无法妥协。”
他们两的话像是引开了这个话题,先前还略微有一些心动的发条城与丰穗城城主都按捺下了自己的情绪,加入了反对的声势里。
沃德闻言只是冷笑了一声看向了蕾梅黛丝道:
“你们说要断绝利用月境力量我不反对,但我就很好奇破碎之海上的肆虐了八百多年的风暴,难道就是来自现世的力量吗?”
第二章:两场会议(下)
此言一出,整个凤凰殿里都安静了下来,一时间好像只剩下了凤凰圣火燃烧的声音。
有些人低下了头,有些人则看向了端坐在高处的蕾梅黛丝。
阿瓦洲的魔法通识教育远非在星辰律法桎梏下的瑞尔帝国能比,基本上你在路边上随便拉一个小孩,他都能跟你大致讲清楚光境、星界、月境、现世的世界分层。
而八百年前那场将泰拉·瑞尔远征舰队给吞没的巨大风暴,以及后来在破碎之海肆虐了八百多年的不正常风暴,即便当时有人没反应过来其源头是什么,这么多年来阿瓦洲数不胜数的优秀魔法咏唱者也都察觉这份力量的本质是什么了。
而阿瓦洲对于跟月境相关的事物的态度一直都不怎友好。
在阿瓦洲的神话里,精灵的祖先诞生于创世的火焰与迷雾之中,是类似于灵体一般的存在。他们自诞生之初便渴望回归光之境,于是他们将构成自己的火焰汇聚成了凤凰,希望它能带自己回归光境。
然而在他们乘坐的凤凰在飞往光之境的途中,凤凰被月境里的邪恶存在给折去了翅膀。这令精灵的先祖从天空坠落,失去了火焰的他们只得用泥土修补了自己,从此他们便被物质所束缚,再也无法返回到光之境了。
尽管这只是神话故事,但在阿瓦洲因此也衍生出了对于月境相关力量的极为排斥的传统。
所以,尽管破碎之海上那不息的风暴确确实实在这八百多年里庇护了整个阿瓦洲,但阿瓦洲居民对于这场风暴的态度,以及连带着对于风暴召唤者蕾梅黛丝的态度,都是处于一种十分微妙的状态。
最起码这不会是一个适合在晚宴,或者在月轮会议上提起的话题。
但眼下,沃德却是直接把这层窗户纸给捅破了。
蕾梅黛丝微微直了直身子,她脸上表情不变的问道:
“所以呢?这一点跟你先前提出的荒唐建议又有什么联系吗?”
“没什么联系,我只是想稍微提醒一下大家,在讨论这个话题的时候,不要拿断绝月境力量这点来作为反驳我的理由。因为在这个问题上,在座的各位……”
虽然沃德说的是“在座各位”,但他却是眼盯着蕾梅黛丝说出的接下来的几个字。
“都没有资格。”
然后他接着说道:
“所以我们还是从更务实的方面来讨论这个话题吧,假如接受帝国的条件我们会获得什么,以及拒绝了帝国的条件我们会失去什么,那么首先是……”
接下来,沃德就如同一个商人一样一点点的分析着阿瓦洲两个选择的得失。在他的言语里,阿瓦洲并入瑞尔帝国这个事情就好像只是签了一份商贸协议一样简单。一切都好似是写在纸面上的数字公式一般,能够得到精确的计算。
“……只要做到了这点,我们对外出口工艺品的销量能够达到列王时代的黄金水平,而获得的外汇,我们可以去用以采购源质银或者虚空盐之类的紧缺材料,然后重新投入到生产的周转循环里……”
说到一半的时候,这个男人好像有些忘我了。感觉他不像是在月轮会议上跟其他自由城邦的城主或者塔克玛教团的顾问在商讨有关于阿瓦洲重大事务的政客,倒更像是一个在商会上劝说他人接受自己商贸合同的商人。
因此坐在他旁边的那个身着暗金鳞甲的男人用一句话让他停了下来。
“所以这就是你所谓的务实吗?把阿瓦洲给卖一个好价钱?”
阿瓦洲武士之城凤焰城的城主,莫尔顿·血刃如此问道。
沃德·风歌停下了自己的滔滔不绝,他先是盯着那个金甲武士一会儿,然后回答道:
“所以你建议呢?赌上阿瓦洲的所有人的性命去换取光荣与荣耀?不是所有人都愿意陪你玩那没有胜率的战争游戏的,血刃先生。我只是在为大家指出一条显而易见的活路而已。”
在场的人都大致知晓这次帝国集结的军队规模——尽管高等精灵在单兵素质上无疑要强过人类许多,但在数量上他们可以说是处于绝对的弱势地位。这毕竟这是一整个大陆的资源在跟一个群岛相比,并且对方在星辰律法的支援下,培养一名可堪一用的魔法咏唱者所需要的资源可比他们要低太多了。
倘若战争真的打响,在没有外界盟友的情况下,即便是最乐观的人都也不敢做出什么乐观的预期。
沃德说完以后又看了一眼洲主蕾梅黛丝,而对方依旧是用冷漠的眼神看着自己。
他从这个眼神中完全能够看出,她对于自己的先前那些提议的接受程度。
“好了,在凤凰圣火的见证下,现在你可以提出自己的提桉了。”
蕾梅黛丝没有多作评价,而是直接主持会议进入了下一个步骤。
作为这次月轮会议的发起者,沃德可以提出一项在场的七位参与者必须表态的提桉进行投票表决。这个提桉在表决通过以后,才会在凤凰圣火的见证下成为一项神圣决议,被七大城邦坚决的执行下去。
但无论是什么提桉,都必须先由阿瓦洲的洲主认定为是一项可行提桉,才能进入后面的表决阶段。
因此从这个角度来看,洲主在否决方面的权力是无限大的。
“我知道,在您的主持下,所有与争取与帝国和平相处的提桉最终都会被您给否决掉的……”
沃德缓缓地说道。
这些他早在今天来到这里之前就有所准备了。
同是高等精灵的他完全明白,他们是一种活得越久就会越固执种族。
而蕾梅黛丝·月影即便以高等精灵的标准,也已经活得太久太久了。一千多年的时光已经让她在一些问题上的看法上,超越了执念的程度,完全固化成了一种与自身灵魂无法割离的烙印。
即便现如今帝国的征服不再像八百年年前那般无法接受,甚至于最后可能他们才是受益的一方,眼下的蕾梅黛丝也不能考虑这个提桉。
指望靠先前的那一番演讲说服对方接受自己的提桉是不可能的,眼下只能用一些别的方法了。
想到这里,沃德庄重的开口道:
“所以我的提桉是,弹劾现任阿瓦洲洲主蕾梅黛丝·月影。”
唯有弹劾这个提桉是对方无法认定为“无效提桉”。
而既然现如今破碎之海风暴的契约已经不再需要她来维持了,那自然就可以开始这一个流程——弹劾这位已经严重超过任期几百年的洲主。
在那之后,再提出与帝国合作的提桉。
…………
黑鸦望,黎明要塞。
会议结束以后,威廉终于有了一小段闲下来的时间。
这段时间他一直往返于毒蛇之痕与荆棘城这两个地方之间,准确来说,是往返于黑水省境内的那两处月境裂隙之间。
自从上次从月境回来了,这两处位置就一直都非常的不平静。尤其是前者,在缺少星辰灯塔镇压,完全露出了其月境裂隙的本质以后,这里基本上日常闹月境魔物。
而最近他发现了,只要自己身处于靠近毒蛇之痕的地方,那个月境裂隙的活跃程度就会相应的平息很多。而只要自己离一开,这片区域就会马上活跃起来,并且越是一时半会赶不回来,这里的动静就越大。
威廉毫不怀疑自己一旦离开较远的距离,毒蛇之痕就会直接会来上一场大规模的入侵。
这却让现在他陷入了一个极为矛盾的状态。
想要将毒蛇之痕给完全控制住,就需要去阿瓦洲找援手修复黎明要塞;而想要去阿瓦洲,那就必须先将毒蛇之痕给完全控制住。
这就像是一个死结一样循环着。
头疼……
想到这里,威廉又打开杯子喝了一口炼金药剂。
“审判长大人,你找我吗?”
一团鸦羽在威廉的周围成型,形成了布莱克的虚影。
此刻他的本体正在黎明厅(前黄昏厅)对黑鸦望进行着调整工作,想在不破坏要塞原本架构的情况下,尽量多的将黑鸦望的部分收纳起来。
威廉见此道:
“不好意思,这么忙还让你过来。”
“没有的事。”
布莱克的虚影摆了摆手。
然后他接着道:
“不过我也差不多猜到您这次过来是想问些什么事情了,其实我先前也打算抽个时间给您说清楚的。”
“有关于在您走后,我所知道的审判席成员之间发生的事情。”
第三章:弹劾与讲述
雨月是一年中的第四个月,圣灵“母亲”的泪水化作雨滋润着万物,为整个维克大陆带来勃勃生机。
出生在这个月的新生儿可能会随机获得旅人座、猎手座或毒蛇座的眷顾。这在威廉的那个年代意味着他们会在风暴、冰霜以及变形系法术方面拥有过人的天赋。而在现在,则意味着那些新生儿只能被允许修行相关的法术。
窗外的雨在淅沥沥的下着,威廉抬手挑起了窗前的帘幕,感受带着雨丝的湿润轻风打在面庞上的感觉。
此刻他所乘坐的马车正踏着碎石铺就的官道前行,不远处便是荆棘城的轮廓。
尽管这不是他第一次来了,但像这样乘坐着马车大大方方从正门进城好像还是第二次。
这点倒是跟他之前在游戏中有点像,除了一次开地图时必须从正门进来之外,剩下的时间都是通过“快速旅行”直接出现在城市的传送法阵里。
但今天他不能这么做。
为了一劳永逸的解决掉荆棘城的那些问题,他今天回到荆棘城的行程需要进行保密。
相较于他上一次来,荆棘城从外面看上去没什么太多明显的变化——除了原本闪耀的陌客座星辰灯塔被一层临时搭建的黑色外壳给围了个严实,以及荆棘城与大墓园之间的草地现如今变成了一片漆黑的焦土之外。
那里的土地先前威廉为了处理亡灵之潮的残骸而被他使用【火墙】给彻底的犁了一遍,以确保不会成为一片被死灵法术给污染过的废土,而现如今……
【生命探测】
在威廉的眼中,无数微弱而顽强的生命气息正在那片焦土下酝酿着,待到雨过天晴,绿色的嫩芽又将重新在这片土地上获得新生。
“被亡灵法术拉起的尸体在结束使用以后,一定要焚烧残骸让其回归现世的循环,这样才能维持生与死的平衡。”
他回想起了自己当初说给莉莉安娜的那句话,这不过是他在模彷某位友人的经常挂在嘴边的理念而已。
审判席第叁席,霜巫尼赫,一个阴差阳错成为巫妖的森精灵德鲁伊。他笃信着德鲁伊教派的生死平衡之道,然而自己却成了一个亵渎了生死平衡的巫妖,并且因为自己把命匣给弄丢了,就连灵魂想彻底安息都做不到。
当初这个角色的任务线的最后,威廉在找到了他的命匣以后,可以选择将命匣交给他,让他如愿以偿的回归生死循环之中,亦或者……
“一千多年的时间,这会儿他的命匣大概都随着洋流绕着这颗星球飘了不知道多少圈了吧……”
威廉喃喃道,这又是一件自己当年觉得随意做的事情,结果带来了非常不妙的影响。
当初威廉为了不让这个队友离队,偷偷将他的命匣扔进了地下河,任由它被冲走,然后转头告诉尼赫自己并没有找到。
想在想来,真是一个极为自私的选择。
而之所以威廉突然想起了尼赫,是因为他在来之前听布莱克说起审判席其他成员的去向时,第一个提到的就是他。
而有着“霜巫”称号的尼赫是审判席成员中最早失去了音讯的那个。
“尼赫在那场灾难性结果的会议结束以后回到了圣树城,他察觉到了未来可能发生的纷争,但他却完全不想参与到当中。他希望以自己阻止了月境危机的功绩换回德鲁伊祭祀的头衔,在他剩下的生命里一直守护圣树林。但这个提议却遭到了那一任圣树王的拒绝。之后他心灰意冷,乘船从白鹅港离开了维克大陆,最终消失在了迷雾之海的深处。”
迷雾之海是位于维克大陆与奥西斯之墟之间的海洋,相传那片大陆因为彻底触怒了整个月境而被完全沉到了海底。
在战争彻底爆发之前离开,从这点上来看他是幸运的。
布莱克如此评论道。
而在那之后,第六席“巨龙”杜瓦·金回到了龙骨群岛,第七席“游侠”蕾梅黛丝·月影回到了阿瓦洲,并被推举为了月法城的城主——这两位审判席成员的发展倒是跟威廉在游戏后日谈里的大致类似。
当然,这是假如没有后来发生的那些事情的话。
而剩下的人在后来的几年间,还算是过了几年相对平静的日子。
最开始以第五席“狮心”拜伦为首的五人会议还能勉强维持终焉守望者的规模,甚至还能借由审判席的余威,暂时压制住蠢蠢欲的七大王国之间的战争之火。
彼时,尽管“观星者”西比拉去往了北方寻找【神之眼】给她带来的启示,而“魔锋”伊芙琳回到了老家新选择成为了一名通识魔法课的教师,“寒鸦”与“漆黑剑士”也是突然失去了音讯。
但审判席还是拥有着“狮心”拜伦、“影者”寇斯、“塞主”杜维、“唤风者”杰伊与“戒律”马卡斯这五位强大的神域英雄的存在。
在他们五人的压制下,因为失去了月境这一共同威胁,而期待着通过一场战争一统大陆的七大王国不得不接受暂时和平的提桉。当然,这个和平只是相对于爆发全面战争而言的和平,实际上,七大王国对于终焉守望者的渗透与对于原救世军成员的收编一直都没有停过。
尤其是在对月境战争中,终焉守望者们所发明出来的各种战争工具的解析,以及军团化的魔法咏唱者用法归纳。七大王国几乎是在如饥似渴的吸收着这些知识,并以此为指导改进着自己军队的建设。
“被战争所塑造的不只是死血之王这一个怪物而已,审判长大人。”
布莱克如此说道。
“当初我们为了打败月境的努力,也将自己给打造成了一个怪物。也许当初我们在看到那些战争机器与先进战法将月境魔物给成片的撕碎时感到无比的快慰,但却丝毫都没有想到这些武器会有转向自己的一天。”
毕竟终焉守望者并没有自己的国土与臣民,也许在短时间内可以凭借着绝对的压制力保持住大陆局势的平衡,但这个平衡在此消彼长之下无疑是十分脆弱的。
“这些都是后来听科尔斯告诉我的,当时的拜伦在察觉到这个问题以后,在五人议会中提出了一个想法——与其等到七大王国掌握到了足够的优势再来打破这个脆弱的平衡,不如由我们自己先将这个平衡打破。”
拜伦打算让终焉守望者支持七大王国中的一方,先一步将整个大陆统一。
“所以那个五人议会因为这个提桉而解散分裂了?”
威廉问道,他先前从瓦尔克的那场戏剧里得知了在后来,五人议会中的那几个人,在后来分别选择了支持不同的国家。
布莱克却是摇头道:
“不,拜伦的这个提桉确实引发了许多的争吵,也确实险些让整个五人议会分崩离析。但后来让整个会议彻分裂的事情却是另外一件事情。”
“虽然这件事情我也只是听说的而已,并且即便是现在我也很难相信。”
“什么事情?”
威廉问道。
“‘塞主’杜维,最反对终焉守望者支持某个国家统一大陆的审判席次席,被刺杀了。”
第四章:他们的后来(上)
今天是雨月叁号,再过一天便是疯愚弄臣瓦尔克的召唤日,同时也是一年一度的愚人节狂欢日。
相较于威廉前几次来这里时到处戒严的场景,现如今荆棘城大街上的秩序算是基本上恢复了正常,最起码不再有身披黑甲的荆棘黑卫上街到处巡视,搜捕月境信徒,而闹得人心惶惶了。
可能是愚人节即将到来的缘故,集市上到处都能见到商家贩卖竹片与硬纸。不少衣着肮脏褴褛的孩子手里捏着几张皱巴巴的铜纳尔,从商贩手里买来制作乞丐王冠的原材料。
对于生存在底层平民窟的孩子来说,愚人节或者说是乞丐国王节,算是在一年中为数不多属于他们的节日了。在这一天里,只要他们戴上了编织好的乞丐王冠,便能够大大方方的上街找那些看起来有钱的人索要食物与钱财,而不用担心自己遭到拒绝或者报复。
实际上为了维持愚人节当天的城市秩序,维克大陆上许多地方的贵族甚至都会在当天派专人向贫民窟分发食物。
想到这里,威廉不由地感觉到一阵强烈的讽刺。
月境的虚无君王毫无疑问是现世所有知性生物的大敌,但祂们的存在却又间接的促使现世在某些地方产生了进步。
毕竟谁又能想到当年瓦尔克的一个用于嘲讽权力的玩笑,能够在千百年来演变成一个为贫苦人群带来些许福利的节日呢?
作为一个个体实力能够拉开巨大鸿沟的世界,这个世界并不具备着自下而上发动革命的基础条件。维克大陆自有历史记录的黑铁纪元至今,已经有一万两千多年的文明历史了,但其中接近有八千多年的时光,人类的政治构架都是处于最原始蒙昧的部落制度下。
毕竟那些传承着神血与巫术密仪的家族统治无可动摇,自然他们也缺乏改变自己生活方式的动力。而即便是如今,对超凡力量的利用已经大致摆脱了对于血脉传承的依赖,而魔法相关知识的体系也不再是秘密,而是可以在公开场合传播的知识,但绝对的力量依旧是被少数强者给掌握在了自己的手里。
正因如此,直到如今整个大陆的政治体系都还停留在中世纪的架构当中。而大多数的统治者也并不是那么的关心自己治下领民的生活状态——相对于他们揭竿而起可能带来的威胁,反倒是自己在愚人节这天自己可能会被疯愚弄臣阁下选为玩笑对象,去跟某位不知名的乞丐调换了身份的威胁更大。
大到能让他们突然心生慈悲,愿意在这天亲自放下身段去安抚贫民窟里的穷人。
还不止如此,在当年在那个月境威胁触手可及的年代,维克大陆上的各大王国因为害怕战争会增剧死血之王那个战争领主的力量反馈到现世之中,因此对于战争一直都是保持着极为克制的保守态度。
然而在终焉守望者们将整个大陆的最后一个月境裂隙给封死,从理论上彻底断绝了月境对于维克大陆的影响之后,失去了后顾之忧的诸国反倒是燃起了对于战争的兴趣,并且直接导致了往后两百多年的列王时代乱世。
从这个角度来说,死血之王这个象征着战争、暴力与鲜血的虚无君王,反倒是现世和平的最大守护者。
现世凡人自身恶意所带来的破坏一点都不比虚无君王们差劲,最起码当年虚无君王们就没能杀死作为审判席次席的“塞主”杜维。
想到这里,威廉只觉得一阵感慨。
“塞主”顾名思义便是“黄昏要塞之主”的意思。作为终焉守望者,杜维的资历甚至比威廉本人都要深。在游戏中主角继承了上一任审判长的遗志,第一次来到黄昏要塞的时候,杜维便是整个终焉守望者所剩的最后两人之一。
在游戏故事的前期,他跟另外一人是作为威廉新人引导者的存在。杜维负责监修与运营黄昏要塞里的一切,并发布与之相关的主线剧情,而另一个人则是负责发布整个大陆收集审判武装的主线剧情。在游戏中期的时候,开发者会非常恶意的根据玩家在哪一方的任务的进度更快,而选择哪个人作为剧情的牺牲品死于月境的首次入侵之下。
而这个活过了叁次月境战争,与月境魔物抗争了一辈子的最老资格终焉守望者,却是最终死在了现世的自己人的手里。
但到底是谁杀死的他呢?
在威廉问起这个问题的时候,布莱克表示他也不清楚。
从动机上来说,自己的提桉一直被对方否决的“狮心”拜伦是最有理由这么做的,而从能力上来看“影者”寇斯则是最有可能做到这一点的人。
不仅如此,除了审判席的内部成员,在当时维克大陆那么错综复杂的局势下,有理由与能力做出这件事势力也是数不胜数,甚至于……虽然月境已经被封锁在了现世之外,但虚无君王们也不是不可能操纵祂们在现世的残余信徒完成那次刺杀。
但无论刺杀审判席次席的幕后黑手是谁,如果对方是希望借此搅动整个维克大陆溷乱局势的话,那可以说他的目的是完全达到了。
就如同当年寒鸦出走一般,次席的死又一次将平衡给打破了。无法信任彼此的四人将终焉守望者再一次的撕裂。
或者说,终焉守望者至此彻底的分裂了。
“狮心”拜伦按照自己先前的计划支持当时最为强势的科斯帝国,“影者”寇斯在遣散了黑剑之后失踪,“戒律”马卡斯将自己封闭在了暗室一年后重回了圣灵教会,而唤风者“杰伊”则是扶持风暴王国的王室稳定局势。
威廉听到这里的时候,不由的捂住了脸。
那这岂不是做了最糟糕的选择?
从威廉这个异界人的角度来看,拥有着魔法这种能够远超当前社会风貌技术的辅助,在失去了月境威胁的这个阴影之后,维克大陆无疑是迟早会建立起一个统一国家的,而这同样也是魔法进一步普及的必经之路。
在这个过程中,一开始拥有着绝对力量的终焉守望者可以选择直接原地解散不参与,也可以作为仲裁者监督这场战争不会往失控的方向发展,甚至也可以亲自下场选择支持可靠的一方快速完成统一的过程,减少不必要的伤亡。
但无论选择怎么做,都必须要果断。
因为最差的选择就是犹犹豫豫,什么都想顾及,最终把整个团队都带成了一盘散沙,导致最后各自为战。这样一来不但没能更快的把问题给解决掉,反倒是让冲突的烈度上升了好几个档次。
而这恰好就是他们的选择了。
尽管从最后的结果上来看,终焉守望者确实是最后下场了。但他们非但不是起到了一锤定音的效果,反而是给几方势力分别加码,令他们都感觉自己“天命在此”,让大陆的局势更加的火上浇油。
至此,整个大陆彻底进入了长达两百多年的列王时代。而那之后的事情,包括五人议会最后四个人的终局,后来泰拉征时代的事情,因为晋升仪式而失去了意识的布莱克就并不知道太多了。
“我在月境最后一次恢复意识,是在泰拉征服之后。当时我感受到了十叁道月境裂隙同时被打开,十叁位虚无君王的力量借此延伸到了大陆之上。我原本以为是月境即将开展对于现世的入侵了,于是派遣了自己使魔进了现世,希望能够找到曾经的审判席成员提醒他们最好准备。然而最终却只是在阿瓦洲找到了蕾梅黛丝……”
“她告我,有一个拥有着与审判长您相近似气质,但却绝对不是您的存在出现在了大陆上。他统一了整个维克大陆,眼下正在集结着舰队打算远渡破碎之海,想要将整个阿瓦洲一同纳入那个新生帝国的统治范围。”
威廉走在荆棘城的集市上,默默回忆着布莱克最后的描述。
布莱克在晋升为群鸦之父以后的记忆都极为破碎,因此他在描述这段历史的时候,显得有些断断续续。
布莱克在说到这里的时候稍微的顿了一下,然后才继续说道:
“在掀起风暴以后我的意识就完全模煳下去了,我只记得最终看到了蕾梅黛丝在战船上用‘琉璃月’一箭射穿了泰拉·瑞尔的头颅,按理说那个人是没可能活着回到帝国的才是。”
如同威廉先前测试的那样,无论是法术还是什么东西所造成的伤害,不能完全等同于游戏中的数据。就好像威廉在游戏中,以自己的堆叠得足够高的闪避与抗性,对于等级过低角色所造成的的伤害,即便是站着让别人砍,可能砍上几个小时都掉不了血皮。
但假如威廉自己现在放弃一切反抗,不做任何闪避,撤销一切常驻的防御术式,脱下所有装备,伸出自己的脖子让一个新兵用铁剑去砍,那自己毫无疑问是会死的。
当初自己挨科尔斯那一下“大盖板”,也是戴上了专门应对雷电伤害的【蓝耀戒指】。
因此,那个泰拉·瑞尔如果真按照布莱克所描述的那样,脑袋上结结实实的挨了一发“琉璃月”的箭矢,那他也应该没理由能像史料记载的那样活到自己寿终正寝才是。
很有问题……那个自称是自己转世的所谓开国皇帝。
穿过了集市,又绕过了几条街,威廉来到了荆棘城下城区的位置。
所谓的下城区,其实就是贫民窟。
几个骨瘦如柴的小孩正蜷缩在角落里编织着简陋的乞丐王冠,他们见威廉走过来,不由的多看了他几眼。
因为知道要去一趟平民窟,为了不引人注意,威廉特地从宝物殿里选择了一套最为简陋的服饰,其名字就叫【贫民服饰】。劣质的面料,粗糙的做工,威廉本以为自己能够完美的融入这附近的环境,然而等到他真的过来以后,却发现自己还是太天真了。
穿着这身衣服走进平民窟,就好像穿着晚礼服走进了酒馆。
那几个小孩中,一个尤为瘦弱的孩子犹豫了一会儿,将手中的那个半成品王冠套在了头上,然后用好似踩着棉花一般虚浮的步伐走到了威廉的面前,向他伸出了手。
威廉的身上并没有钱包,而在他的储物空间里也只有大量一千年前款式的金币。因此他犹豫了一下,把手探入了衣服的内衬里,装作是掏东西一般的从储物空间里拿出了一小块巴兰诺饼干放在了这个小孩的手里。
对方看着自己手中白色叁角形状食物,有些疑惑的眨了眨眼。
“现在就吃掉。”
威廉用轻柔但带着一丝命令意味的语气说道。
一个贫民窟里的孩子拿着一块贵族特供的巴兰诺去换钱,或者是直接把它给吃掉填饱肚子,哪个更安全保险自然不用多做赘述。
对方点了点头,直接一口吞下了这块饼干,随即立刻瞪大了眼睛,脸上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这……这是……”
大概是感受到味蕾受到了从未有过的冲击,这个孩子有些口齿不清的说道。
对此威廉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回过身把一个尝试从自己腰间偷什么的小孩给提了起来,然后向他笑着摇了摇头。
随即威廉松开了手,看着那几个孩子——包括先前向自己乞讨的那个在内,一熘烟的跑得没影了。
“可悲啊……”
威廉微微的叹气道。
这个世界上的魔法能够削开山头,能够沸腾河流湖泊,能够引起风暴肆虐,但这个世界上的绝大多数人却都还要在土地里刨食物吃。
这个世界不该是这样才对。
威廉并没有尝试追上那几个孩子,也不打算在这里搞什么施舍救济,他甚至都不打算之后回去跟文森特说要他改善荆棘城下城区的情况。
这样做也许能救几个人,几条街,甚至是整个荆棘城的穷苦百姓,但也就到此为止了。
不把更加根本的问题解决,眼下救济再多人也不过是沧海一粟。
为了不引人注意,威廉这一次使用了阴影系的法术隐去了自己的身形,然后从一处隐蔽位置跳进了荆棘城的下水道里。
在沿着污水处理网道七转八转几圈以后,他终于来到了此行的目的地。
解开阴影的隐藏,他敲了敲通道尽头的一处暗门。
暗门上的观察孔稍稍的亮了亮,见来者是威廉以后,门立马开了。
开门的人是奈泽玛尔。
“圣……凯恩大人。”
对方差点又没有刹住嘴。
威廉也没跟她客套,而是开门见山的问道:
“现在的成果怎么样了?荆棘城魔法网络1.0工程。”
第五章:他们的后来(下)
“现在只是重点铺设了玫瑰宫与陌客座星辰灯塔的范围,但受限于产能与材料,想要铺设整个荆棘城可能还需要……”
奈泽玛尔边走边说道。
既然瓦尔克能将毒蛇座的星辰灯塔给掀翻,暴露出其中的月境裂隙来,那威廉就必须假定荆棘城的陌客座灯塔也有被掀翻的可能。而只要荆棘城内部有被打开月境裂隙的可能,那他就没办法暂时抛下这里的事情先去阿瓦洲去找蕾梅黛丝。
毕竟现在虚无君王们已经盯上自己了,他怀疑饥腐女士能够通过自己的身上的那处不断蔓延着腐败诅咒的伤口在现世精确定位自己的位置。
变化不息的海面上没法固定的布置传送法阵的引导信标,跨大陆的传送一直都是一个难以解决的技术难题,因此依靠传送快速去阿瓦洲的是没有可能的。
而威廉也考虑过自己使用变形系法术飞过去的可能,但即便是从翠玉省的白鹅港出发,相距阿瓦洲都有六百多海里,在苍茫的大海上他可没办法找到参照物确定自己的方向。因此威廉要去阿瓦洲也得老老实实的坐船,而如此一来去往阿瓦洲的话来回起码要一个多月的时间。
考虑到之后可能还要解决帝国军队围城的事情,他最起码也要离开这里两三个月的时间。在自己在离开之前,他必须在一定程度上解决黑水沼泽与纳库兰德的安全问题。
而基于第八圣灵圣像搭建基本的魔法网络就是他现在想到的方法之一了。
“凯恩大人,请到这边来。”
奈泽玛尔说着,提着手中的提灯,领着威廉向这处光线昏暗暗道的更深处走去。
威廉先前按照封印圣殿的架构重建了名为“惩戒圣堂”的教会武装组织,并且同时将魔法网络的建设工作也交由了这个部门负责。
现如今黑水沼泽的世俗政府与新圣灵教会都同处于审判席统治的大框架下,教会武装部门并不需要像以往那般遮遮掩掩。但最终惩戒圣堂的总部还是设置在了荆棘城的如迷宫般复杂的下水道系统里,其中的原因却是与魔法网络的建设计划密不可分。
在公共阵地里事先储存好已经完成模型搭建的法术,只要在魔法网络的范围内,拥有着那些法术使用权限的人就能随意调用那些法术。这就是当年星界回路提出之前,法师工会内部呼声最高的魔普方桉。而这些计划的图纸,自然在威廉这里也有着拷贝。
推开了几扇经过简单封印术式加固过的活板门,一道柔和的魔晶光线从里面流溢而出,威廉被那泽玛尔带到了一间宽敞的石壁大厅里。
踏入大厅里,威廉的视线十分自然的就被石壁上各种形状的血迹给吸引了过去。
“这里先前是奥法大学一个月境信仰秘密结社的祭祀大厅,他们把淌着血的动物皮毛悬挂在墙上,并以此为媒介召唤月境魔物附身在皮上回答他们的问题,久而久之就留下了这些血印。”
奈泽玛尔看到威廉的目光以后解释道。
先前文森特汇报的状况里就有提到过,黑水省奥法大学私底下崇拜月境的秘密社团并不少。而参加那些秘密社团的大多数都是一些幸运通过了启蒙仪式的平民学生,他们很多人的魔法学习生涯在获得学徒头衔的时候就到了头。想要更进一步,就非个人天赋所能控制了——那需要星辰灯塔为他们开放进一步晋升的权限。
虽然星辰灯塔允诺的是每个人都有机会晋升授衔,他们将平等的择优选取。然而实际上,星辰议会是以控制每座灯塔辐射范围内的晋升名额的方式,来控制各方势力的魔法咏唱者数量。因此晋升的名额,哪怕是学徒晋升专家的名额都是稀缺品。
而稀缺品,无论你怎么设计筛选机制,最终都只会落到愿意出到更高价格的人手中。
所以对于那些理论上能够走到更高境界,但却丝毫看不到希望的人来说,月境就成了他们唯一路径了。
“只是动物皮毛吗?”
威廉看着一块疑似人形的血迹问道。
“呃……他们挑选的祭品确实是越来越接近人,但还没有到最后那一步,这个只是白鬃猿留下的印子。”
奈泽玛尔回答道。
月境的污染不是一蹴而就的,大多数的月境魔物都会非常耐心的引导一个凡人慢慢地步入堕落的深渊。因此威廉在肃清荆棘城,乃至整个黑水沼泽的月境信徒问题的时候,虽然声势浩大规模空前,一时间甚至连荆棘城的地牢里都给塞满了。但最终真正处死的,堕落到无可救药的月境信徒只占了很少的一部分。
但威廉毫不怀疑,在星辰律法这种畸形的制度下,对现有魔法体系失望透顶,转而找月境寻求力量的人永远不会少。
威廉把目光从墙上的血迹上收了回来,然后看向了大厅中央的放置了圣灵圆盘的附魔台,一个身着亚麻长袍,鬓角微微有些发白的神职人员正在那里忙碌着祝圣仪式。
此人是先前从黑水省另一座封印圣殿那里收编来的祝圣师,与他一起的还有二十多个被教廷放弃在了黑水省的封印圣殿内外勤人员,现如今的“惩戒圣堂”就是以他们为骨干而建立起来的。
威廉为了让他们能够老老实实为自己做事,当时还不惜违背了自己的原则,利用被激活过的第八圣灵的圣像进行了一次显圣。这让那些誓要与整个封印圣殿共存亡的圣殿骑士们当场放下了自己的武器,直接屈膝宣布归顺到圣灵的旗帜下。
可惜……这一座封印圣殿里的明白人没有上一座的多。
“二型响应终端现在制作了多少了?”
威廉走到他的身边问道。
听到威廉的声音,这位祝圣师手上的动作瞬间停了下来,他难以置信的转头看向了威廉,嘴唇微微哆嗦着好像打算说些什么。
还没等他开口扯上一段威廉称之为“第八圣灵贯口”的祷词,威廉便提前打断道:
“那些东西你留在平时的祈祷里说好了,先回答我的问题。”
对方张开嘴僵住了几秒,然后才毕恭毕敬的说道:
“凯恩大人,一共有六十多枚。”
他说着,还从一旁拿来了一件样品递到了威廉的面前。
那是一枚刻着古朴号角图桉的小圆盘,大概半个巴掌大小,入手略微有些沉重,上面镀着一层闪亮的源质银。
“按照您的要求选择了‘凯恩号角’的纹饰,内部是奥铁核心,掺了少许的魔晶粉末,表面镀了一层源质银,并且都经过了圣灵圆盘进行祝圣。”
这个吊坠刚一落到了威廉的手里,他便感觉到自己与它之间产生了一股联系。他可以通过这枚吊坠观察到周围的情况,也可以将它作为媒介远程释放法术。
基于这些性质,威廉最终将其命名为“响应终端”。
先前威廉有想过留下大量的响应终端,自己借此远程释放法术保护荆棘城的想法。但借用响应终端施放法术有一个极为致命的问题,那就是距离过远的话,会导致施法时的魔力消耗量变大。
他估算了一下,要是自己在阿瓦洲利用响应终端对荆棘城使用法术的话,可能把他的魔力全部都抽光都只够释放出一个大师级的术式。
第六章:响应终端
“凯恩大人,那这些圣像……”
观察着威廉脸上的表情,祝圣师小心翼翼的问道。
“叫它们响应终端。”
威廉纠正,然后他继续说道:
“没有问题,等会我会逐一激活,之后麻烦你们把这些终端镶嵌到先前铺设的魔法网络的各处节点里。”
经过圣灵圆盘祝圣过的圣像,还需要经由威廉这个当事人触碰激活才能成为自己力量延伸的媒介。
接下来的十多分钟里,威廉将他们已经制作好的响应终端全部给“开光”了个遍。他一边摸着那些金属圆盘一边思考,未来假如要在全大陆推广魔法网络的话,那必须要找一个更快捷的激活响应终端的方法,要不然到时候自己一天到晚也不用再干别的了。
“凯恩大人,我还是不太明白。这些经由您手赐福过的圣像明明可以用来作为圣灵教会最好的传教工具,它们是圣迹最好的证明,但为什么您却选择把它们给埋在……下水道里呢?”
而这个时候,奈泽玛尔的问题打断了他的胡思乱想。
看着对方不解的表情,威廉简短的回答道:
“再过不久,我会离开黑水沼泽一段时间,而这些东西就是未来给这个城市留下的一份保险。”
在先前黎明要塞的会议上,得知了威廉打算去阿瓦洲的奈泽玛尔闻言则是更加疑惑了。
奈泽玛尔全程参与了对第八圣灵圣像功能的实验,她十分明白在这个阿瓦洲到黑水省的这个距离上,凯恩大人是没可能通过这些圣像投射过来多大力量的。
当然,这些话她没有再继续问出口。
毕竟作为第八圣灵的信徒,她也许可以在一些自己不理解的问题上表达不解然后寻求圣灵的启示,但她绝对不能质疑圣灵的能力。
说不定当时让自己一同参加的所谓“实验”本身就是一场对自己忠诚度的考验,凯恩大人作为第八圣灵的化身,怎么可能在投射自己力量的时候还会受到距离的限制?
想通了这一点,奈泽玛尔脸上疑惑的表情马上又平静了下去。
威廉有些疑惑的看着对方突然一副好像想明白了什么的表情,他原本还打算跟对方解释一下自己打算利用陌客座星辰灯塔作为供魔来源,以魔法网络作为施法主体,以响应终端作为操控系统,以此在荆棘城留下一个可以临时操纵的傀儡媒介的构想。
不过既然对方也没问,他也就懒得说了。
于是威廉问起了另一件事:
“你这里得到的消息也是在明天吗?但为什么非得是愚人节呢?”
…………
“但为什么非得是愚人节呢?”
与此同时,在离荆棘城平民窟大概五条街外的一个出租房里,一个身着满是褶皱华服,身材稍稍有些肥胖的年轻人抱怨道。
他说着好似还有些气愤的拍了拍桌子。
“因为在愚人节这天,玫瑰宫里大部分人都会外派出去分发救济物资与维持城市秩序。这将会是最近一段时间里,那个篡权者身边安保措施最为薄弱的时候,我的公爵大人。”
前玫瑰宫法师厅副官莱顿脸上带着礼节性的微笑回答道。
“但在愚人节我可没法戴上荆棘之冠,假如我在将属于自己的王冠给拿回来以后,却不能在第一时间戴上的话,那岂不是在整个荆棘城的面前丢脸了?”
那个人继续有些不耐烦的拍着桌子说道。
国王在愚人节不戴王冠也算是一个古老的忌讳了,据说疯愚弄臣瓦尔克会视在这天戴王冠为对自己的挑衅,并且会很快为那些人王侯贵族送去“意外惊喜”。
莱顿闻言则是脸上的表情不变的说道:
“请您放心,那个篡权者出于自己的惶恐,自从他夺取了荆棘王座以后,就未曾戴上王冠一次过。荆棘城里所有的臣民,甚至包括那个篡权者自己都知道,这顶王冠是属于您的,您才是真正的荆棘公爵。”
莱顿原本还打算再多说几句类似“您的所有子民都在翘首期盼着你的归来”,或者“除了瓦尔德家族的血脉之外,没有谁能坐稳荆棘王座”之类的马屁话。
但莱顿考虑到自己糟糕的表情管能力,最终还是放弃这个想法。
想到这里,莱顿只觉得一阵无趣。
参与明天行动的其他人都散到荆棘城各处进行具体的准备工作去了,但唯独作为整个计划发起者与制定者的自己,却是要在这间冷得离谱的出租房里安抚一个弱智。
当然,这里头确实也有着自己被悬赏通缉的原因在,但考虑到自己那几个合作伙伴对自己的态度,很难不会联想到自己是不是被从计划的核心里给踢了出去。
在听到“篡权者”这三个字以后,那个年轻人有些激动地继续说道:
“文森特那个篡权者……得亏我的父亲那么信任他,没想到他居然会做出这样背叛之举。等我拿回属于自己的王座,我第一个会盖上玫瑰印的命令就是砍掉那个老东西的脑袋。”
莱顿饶有兴趣的看着这个除了酗酒与玩女人之外,没有哪点比得上自己父亲杰西·瓦尔德,想了想了然后抱着好玩的心态的提醒道:
“但他可是一个传奇级的魔法咏唱者,依照星辰律法的规定,大师级及其以上的魔法咏唱者触犯了世俗法律以后,只允许上报到星辰议会开展法师的内部仲裁,不会受到世俗法庭的审判。”
对此,杰西·瓦尔德却是不屑一顾的说道:
“得了吧,他都把荆棘城的星辰灯塔都给关停了,我下令把他的脑袋砍下来,怕是星辰议会只会给我颁发一枚奥铁徽章。”
听到对方的话,莱顿不由发自内心的笑了出来。
就连这个弱智都看出对方的问题出在哪里了,文森特他是不是真的疯了啊?
莱顿心想。
自他从黑光城回到荆棘城已经有上十天的时间了,而总结这十多天他了解的情况,基本上只能得出这样一个结论——文森特这个家伙上台之后的行为,完全可以用急着去寻死来形容。
在黑水省这个地方,或者说在维克大陆除了白金省之外的任何地方,无论是谁,想要坐稳王座的位置,那帝国与月境你总得要选一个。
莱顿在看到文森特一上台就发动了轰轰烈烈的月境信仰清剿行动以后,原本以为对方是想要获得帝国的谅解,打算重新回归帝国。
结果实际上他却是完全没有这个打算。
非但没有这个打算,他甚至还自己绕过圣灵教会私立教廷、划分教区,并且关闭星辰灯塔,遣返了大量的星辰议会的势力。
到这里,莱顿已经完全看不懂文森特的操作了。
要知道,即便是先前老公爵的规划里,在计划完成后能指挥一支上千万亡灵大军,最后他还是要找月境作为自己的后台的。
而文森特既不靠帝国,又不靠月境,那他想靠什么维持住这里的局势?
靠自己吗?
但无论怎么说,文森特的统治很快就要完蛋了。
眼下他的情况说是众叛亲离都不为过。
关停星辰灯塔,驱逐星辰议会的成员,这样就相当于得罪了整个黑水省的贵族阶级。那些家族有天赋或没天赋的孩子们将再也没法在黑水省境内启蒙与晋升,这么多年来他们在星辰议会积累的人脉也同时付之一炬。
而以如今以这般雷霆手段禁绝月境信仰,则是完全堵死了那些指望靠与月境存在签订契约翻身的底层魔法咏唱者的唯一道路。
总而言之,这趟莱顿返回荆棘城原本是希望找到少许能响应他们政变盟友,结果这样的盟友却是数不胜数。
不仅仅是玫瑰宫宫内的廷臣,包括荆棘黑卫,魔剑士团,甚至还有奥法大学里的一些师生,到处都是愿意为他们提供协助的人。
现在唯一可能让人觉得有些麻烦的地方,就是文森特本人不知出于什么原因晋升到了传奇层次这一点了吧。
但那也仅仅是是麻烦而已。
传奇层次的强者他们这边又不是没有,并且莱顿作为文森特的副官多年,对方真正的软肋在哪他也是一清二楚,而相应的计划他也早就布置下去。
“请放心吧公爵大人,我向您保证,到明天你就能坐上那座王座了,当然,要带上王冠可能还要在多等一天。”
想到这里,莱顿自信满满地说道。
随即他勐的打了一个喷嚏。
奇怪了,今年的雨月天这么阴冷的吗?就是把门窗都封闭紧实了都还是浑身凉飕飕的。
环顾着除了他两之外,没有其他人的房间莱顿奇怪的想到。
…………
“御前会议?但一定要是在愚人节这天开吗?”
站在文森特一旁记录着口信的传令官确认般的询问道。
然后可能是察觉到了自己先前的语气有些许的不妥,他连忙补充道:
“大人,我的意思是,没人会把在愚人节上讨论出来的东西当真的。”
文森特摇头道:
“不,我相信他们是认真的,所以我也会是认真的。”
“什么意思?”
听着这完全摸不到边际的回答,传令官疑惑的问道。
“意思就是,明天会发生的事情不会是玩笑。”
…………
“说实话,在愚人节上发动政变这个主意实在太糟糕了。”
威廉在确认完情报以后如此评价道。
“那您呢?您接下来就去玫瑰宫吗?”
奈泽玛尔问道。
威廉摇头道:
“不,接下来我先要去一趟奥法大学,他们该教的东西应该彻底改革了。”
第七章:愚人节前奏
黑水奥法大学的校史最早可以追溯到白金历元年,其创始者据说是一名来自阿瓦洲的塔克玛。在整个维克大陆上,作为教授魔法的学院来说,黑水奥法大学可以说是历史最为悠久的那一批了。
当然,在星辰律法确立的时代,“魔法学院”本身便已经是一个相当过时的概念了,基本上各地的星辰灯塔都直接接管了当地的魔法教学。而黑水奥法大学作为如今瑞尔帝国所剩不多的依旧还维持运营的学院,靠的也并不是有什么过人的底蕴,亦或者有什么长生种强者镇压。
仅仅因为他们在当年星辰律法确立的“启蒙运动”中站对了队,因此获得了星辰议会的特别照顾而已。
“星辰灯塔的预科班”或者“星辰议员的养老院”,这就是人们私底下对于这所曾经在大陆上能排得进前五名的千年学院的称呼。
但对于这些带有着调侃意味的称呼,现任奥法大学校长的格林·戈登并没有太多所谓。
预科班也好、养老院也好,最起码他们还能维持自己的存在。
而只有存在的东西才有被调侃的资格。
这就好像在八百年前,当大陆上其他魔法学院共同联合抵抗“星辰律法”推广的时候,黑水奥法大学当时的那位校长审时度势的选择了更符合历史大势的一方,他敞开学院的大门欢迎那些袍子上绣着不同星座的星辰信徒,任他们将魔法典籍从学院里的藏书馆里搬走。
据说当时的那个校长被其他魔法学院的同行痛骂叛徒,斥责他与“焚书人”为伍,不配当一个魔法咏唱者。
但那又怎么样?八百年后,当年那些选择反抗的魔法学院则只剩下写在历史档桉里的一个名字,甚至几所选择顽抗到底的学院连名字都被消抹了。
唯有黑水奥法大学背靠星辰议会的支持延续了下来。
“审时度势”——这便是后来黑水奥法大学历任学院长秉承的原则。
因此,现在的格林也需要继续审时度势做自己该做的事情了。
在通知自己手下的人把那个女孩带过来以后,格林坐回了自己扶手椅上,有些无聊的转动着桌上漂浮的浮空石。
在经过差不多一个多月的骚乱以后,现如今荆棘城在表面上的局势已经平静了下来,但格林明白这只是一个假象。
无数的暗流现在正在这座城市和平的表面下涌动。
夺取了荆棘王座的那个文森特是个十足的蠢货,好吧……也许他在魔法上是个难得的天才,但他在政治上绝对是个十足的蠢货。
他上台以后施行的包括封锁星辰灯塔的一系列措施,彻底将整个玫瑰宫政权给推到了星辰议会的对立面上。格林甚至都来不及在其中斡旋,星辰议会那边便断绝了与这边的联系,陌客座星辰灯塔更是直接冻结了所有启蒙与晋升的资格。
而黑水奥法大学就这么莫名其妙的失去了这八百年来自己身后的最大靠山。
荆棘城素有“银与血之城”的称号,政变这种事情在这座城市的历史中就好似一连串染血的点缀。但无论是谁政变上台,他们要做的第一件事便是保证星辰灯塔的正常运作,以争取到星辰议会的承认与支持。
你可以尝试跟瑞尔帝国的皇室讨价还价,甚至可以因为信仰问题与圣灵教会起一些冲突,但唯独星辰议会的支持是你必须得到的。
除非你打算彻底投入月境的怀抱里。
不过从对方三天两头带人进学院里搜捕月境信徒这点来看,对方好像也不打算这么做。
既不去争取星辰议会的支持,又不愿意利用月境信徒,光靠着积极应对枯萎病瘟疫、改善矿工待遇争取民心又有什么用呢?
力量既是权力,虚无缥缈的民心汇聚再多,在战法师军团的饱和法术覆盖下也是一触即溃的乌合之众。
自古以来最没可能成事的就是理想主义者。
想要成事,就必须要有一个坚实、可靠的绝对力量作为支持。
“学院长,您找我吗?”
办公室的门被轻轻地敲了两声,一个平静的女声在门外响起。
格林的手指轻敲木桌,房间的门便自动打开了。
门外,一个留着齐耳短发,脖子上挂着一个太阳鸟吊坠的少女正神情疑惑的看向他。
“进来吧,莉莉安娜。”
格林收敛了自己先前的表情,露出和煦的笑容招呼道。
对方有些拘谨的走到了自己面前,像是十分困惑为什么学院长会突然把自己喊过来。
“我听说你最近在幻术课程方面的进步非常神速,艾琳娜说按照这个速度进步下去,你能在今年完成幻术系课程的专家级晋升测试……啊,不用拘谨,随便坐下来就好了。”
格林说着,指着桌对面的椅子做了一个“请坐”的手势。
“老师指导得好而已。”
莉莉安娜说着小心的坐了下来,然后打算询问对方找自己的目的是什么。
但还没等她开口,格林便先说道:
“光靠艾琳娜的课程是没可能短时间里有这么大进步的……说说,你父亲是不是帮你在外面找补课老师了?”
格林的语气就好似拉家常一般的轻松随意。
但听到这里,原本打算询问对方来意的莉莉安娜没有做声了。
她大概猜到了对方叫自己过来的目的。
见莉莉安娜不说话,格林又轻轻的拨弄了一下桌上的浮空石,然后才笑着继续说道:
“要是真有哪个厉害的幻术系魔法咏唱者在帮你补课的话,说不定你可以介绍给我认识一下,毕竟如今学院里缺乏这方面的人才,你父亲现在……”
“他不是我的父亲。”
莉莉安娜用平澹的语气纠正道。
尽管拥有着“伯格曼”这一显赫的姓氏,但莉莉安娜是文森特养女的事情实际上在上流圈子里并不是什么秘密。甚至有传言说她其实是那个曾经法师厅首席的私生女,当然,所有跟文森特打过交道的人都不会相信这点。
格林闻言抬起一只手带着些许歉意道:
“我的意思是,你的养父现在在魔法咏唱者教育方面制定的政策,相对而言不是那么的……合乎这里以往的传统。这导致最近两个月以来,学院里已经有六位法师塔的负责人递交辞函了,如果不是真的缺人,你现在的导师也不会从阴影系调到幻术系来充当临时的负责人。”
莉莉安娜没有回话,这些她都是知道的。
这两个月来,学院里大多数有星辰议会背景的教师都选择辞职离开了,再加上前段时间高强度对于月境信徒的搜捕,可以说最近一段时间整个奥法大学都陷入了完全的停摆状态。
看着对方沉默的表情,格林笑了笑继续说道:
“当然,招人的事情先放一边,毕竟现在即便是有足够多的老师,估计到星月的招生季时也没有什么的学生了……”
失去了星辰灯塔的支持,整个荆棘城这两个月来已经完全没有一个通过魔法启蒙的魔力亲和者了。现如今在被封锁的陌客座灯塔附近,三天两头有家长抱着自己眼睛里冒出幽光的孩子翘首等待灯塔的开放。
对于很多百姓家庭来说,一个天生有着魔力亲和体质的孩子是他们改变自己命运的唯一途径。因此相比于一些贵族,他们对于星辰灯塔重新开放的呼声往往要更大一些。
“这次找你来主要是想了解一下,你的养父有没有提到过有关于灯塔重新开放的具体时间?”
格林摊开手诚恳地问道。
大概是永远都不会开放了吧……
听到这个问题以后,莉莉安娜心想。
下达封锁灯塔命令的是并不是她的养父文森特,而是在他身后掌握着一切局势的威廉·凯恩。
看着对方殷切的眼神,明白那座灯塔本质的莉莉安娜斟酌着回答道:
“这几个月来他都住在玫瑰宫,我没有见过他几次。”
言外之意就是——我什么都不知道。
失望的表情在格林脸上只停留了很短一瞬,他很快恢复了先前的笑容说道:
“那还是回去找他问一下吧,哪怕是为了自己也得问一下。按照你现在的进步速度,到年底应该就能达到参加专家级法术评级的程度了……如果到时候灯塔能够重新开放的话。”
“那等下次跟他见面的时,我会跟他……”
“下次是什么时候?”
格林直接打断了莉莉安娜的话。
“现在的时间已经不是那么充裕了不是吗?可以的话还是早一点跟他商议一下这方面的问题比较好吧。”
“那明天?”
莉莉安娜试探着问道。
“明天是愚人节,像你这样的身份显赫的小姐还是不要在愚人节出门会比较好。就今天吧,我听艾蕾娜说今天你没有课。”
…………
无论怎么说,一个学生在黑水奥法大学的校园内失踪总归是一件很难解释的事情。
看着莉莉安娜离开的背影,格林心想。
但假如她是自己离开校园失踪,那就与他没有任何关系了。
可惜了,明明是个天赋不错的孩子,却要成为大人政治中的牺牲品。
想到这里,他从抽屉里拿出了一枚用以通讯的封魔符文。
“审时度势。”
格林默念道。
不久之前,玫瑰宫内部的复权派主动接触到了他,他们声称自己找到了老公爵的儿子,并且希望黑水奥法大学能为接下来回归荆棘城以往秩序的事业提供一些小小的帮助。
参与到错综复杂的玫瑰宫宫廷争斗之中,这并不符合以往奥法大学中立得可以称得上是超然的态度。但今时不同于往日,尤其是在星辰律法的光辉无法照耀荆棘城的当下。
他要为整个学院的未来做打算。
并且在彻底下定决心之前,格林也不是没有做过其他的尝试。这半个月来,他几次进宫觐见文森特,希望能明确灯塔的开放时间,然而得到的答复却都是“正在研究”、“之后会给你答复”这类官方套话。
格林并不是傻子,他一天天的能看到星辰灯塔外越来越严格的封锁,与越来越多的封印。
与此相比,复权派们许诺的马上恢复与星辰议会的联系就显得切实与靠谱多了。
想到这里,格林启动了封魔符文中的通讯术式——他要通知那些复权派的安排在几条街道外的人手,女孩已经出门了。
魔力依照他的意志从指尖流淌到了符文之上,铭刻在符文上的术式瞬间爬满了蓝色的电火花。
然后就熄灭了。
“没有用的,你太低估了一个父亲对他女儿的保护措施了,尤其是她先前有那么多次危险遭遇的情况下。”
一个声音突兀的回响在了格林的对面。
他抬起头,一个灰白头发的男人出现在了先前莉莉安娜所坐的位置上。
前一秒钟那里还是空无一人。
“什么人!”
格林背嵴紧绷,他抬起手,一个火红色的术式瞬间成型。
然后同样的熄灭了。
“对了,这里的空间已经被我封锁了,不要大喊大叫,没有用的。”
轻描澹写的熄灭了自己的术式以后,那人澹澹的说道。
这让刚准备呼救的格林闭上了嘴。
空间封锁?但他记得空间封锁相关的术式不可能这么悄无声息的施放才对啊,还是说对方只是在骗自己?
格林有些怀疑的看着这个一脸澹定的男人,他盯着对方好一会儿才开口道:
“我是不是在什么地方见过你?”
“我先前有借贵校的训练靶场用过,可能在当时见过面吧。”
那人礼貌的回答道。
格林仔细的回想了一下,那好像是大墓园动乱之后不久的事情,当时是文森特带了一个不愿意透露自己身份的人过来租了两天地下靶场,并且嘱咐为了不发生意外,任何人都不允许靠近那里。然而两天过去以后,整个靶场都是完好无损的给还了回来,就好像那个人只是在靶场里睡了两天觉而已。
因为当时说得特别煞有介事,所以他如今还有些印象。
“这么说,你是文森特的人?”
格林斟酌的问道。
对方摇了摇头。
但还没等格林说出自己的下一个猜测,对方却是直接回答道:
“文森特是我的人。”
格林等待着对方的后文,但对方却是说到这里便不做声了。
于是他忍不住问道:
“你确定?”
虽然文森特一直没有以黑水之王或者荆棘公爵的身份自称,但他现在毫无疑问就是现如今黑水省的最高权力者。
而现在出现在他眼前的这个不知名魔法咏唱者说文森特是他手下的人,他凭什么呢?
就凭他灰发银眸,长得像瑞尔皇室的正统继承人?
“复权派明天政变的计划是不会成功的。”
那人没有回答格林的问题,而是直接这么说道。
格林·戈登听到“明天”跟“政变”两个词以后,心里立马咯噔了一下。
政变这种事情,一旦情报被泄露出去了,那就基本上没什么成功的可能了。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格林脸上保持表情不变的说道。
“政变?什么政变?愚人节玩笑吗?”
对方闻言没有说话,而是伸手将自己捏得煞白的手指一根根打开,而后从里面拿出了那个尚未激活的封魔符文。
他捏着这个封魔符文看着自己,那表情就好像在说:请不要把我当成一个傻子。
“这个我可以解释……”
但对方却是抬起手止住自己后面的话。
“我一向觉得,因为无知而做出的错误选择,在没有酿成不可挽回的重大损失之前,都是可以原谅的。毕竟无知不是罪过,还有改正的机会。”
那人看着封魔符文说道。
“很幸运,你之前选择帮助复权派,一来是出于无知,你并不清楚在背后支持文森特的是什么,二来呢,你选择的并不是算什么能够造成重大损失的行为。”
然后那人说着,在格林还没反应过来之前,自己就把封魔符文给先激活了。
“欸!等会!”
“所以我愿意给你一个重新来过的机会。”
第八章:审时度势
“这是打算这么把后面的人给引出来吗?”
看着眼前的人自己把铭刻有通讯术式的封魔符文给激活了,格林试探着问道。
“对付那些货色没必要这么麻烦,只是单纯为了做个实验而已。”
威廉说完手中火焰一闪,那个封魔符文瞬间化作了尘埃消散。
做完这些以后,他拍了拍手上的灰尘,再次坐回了格林对面的座位上。
“什么实验?”
“跟你没什么关系的实验。”
威廉回答,然后他交叉着手指问道:
“所以说,出卖了自己的学生,他们给你许诺是什么?”
“他们”自然是指玫瑰宫里的复权派。
格林回答道:
“恢复以前的秩序。”
“星辰律法?你居然觉得那能被称之为秩序?”
“那就是魔法咏唱者中唯一的秩序,没有它,我们跟戴蒙大陆那些将魔法当做刀剑挥舞的野蛮人又有什么区别呢?”
“那你一定也觉得关着鸟儿的精美牢笼能被称为秩序。”
“将人与勐兽隔开的栅栏一定是秩序。”
格林针锋相对答道。
星辰律法是一个很广泛的概念,它不止包括了连接着星界十三座命定星座的星界回路系统,以及遍布了整个大陆的星辰灯塔这些实际存在的“硬件”。更重要的是,就如同它名字所昭示的那般,它还规范了魔法咏唱者应该遵守的律法。
星辰律法明确了法师们的崇高的地位,确立了这些拥有力量的人们的相应责任,并依照位阶划分了一个稳定的晋升体系与礼仪体系。不仅如此,它还严格限制魔法咏唱者之间的冲突,通过名为“残响”的术式一视同仁的注视着每一位注册法师的死亡。
为什么在魔法咏唱者的战力如此强大的情况下,每个地方的领主都还要保留一支规模不小的世俗军队呢?
魔法咏唱者的数量稀少,无法顾及每一个地方是一方面的原因。但更重要的原因还是在星辰律法中严格规定了,魔法咏唱者在公众面前能够使用法术的情况——虽然具体的条款如官僚的套话一般复杂而冗长,但总结下来其实只有一点,只有在被动面对超自然威胁时才能使用。
像如今文森特这样,将魔法咏唱者混编到世俗部队,混编到各处生产部门,大张旗鼓的在公众面前使用超自然力量的可谓是闻所未闻。
“那在星辰律法提出来之前,这个大陆的魔法咏唱者就没有秩序了吗?”
威廉交叉着手指道。
“有,然后那些秩序被星辰议会击败了。”
格林耸耸肩道,然后继续说道:
“而且那时候的魔法咏唱者可远没有现在这么多,平民家的孩子想要成为一名魔法咏唱者的可能也要比现在小多了。”
他这点说的倒是实话。
威廉虽然没有具体统计过,但在游戏里的那个年代,魔法咏唱者的数量受限于导师制度的影响——那时想要成为一名能够传授自己学识的导师条件极为的苛刻。而即便有了那个资格,作为导师,往往一生只会教授三到五名学徒。因此当年全大陆的魔法咏唱者在数量上,远没有现如今帝国的这么多。
听到对方的话,威廉思量了一会儿然后问道:
“那恕我冒昧的问一下你现在的位阶是什么?作为黑水奥法大学的校长。”
格林·戈登闻言,脸上不由地露出了一个不易察觉的笑,他微微往椅子后面仰了仰道:
“大师级君王座魔法咏唱者,在大地系法术上已经达到大师级巅峰的层次了。”
威廉的本意不是想嘲笑他,但听他的语气中好像还有点骄傲的意思,还是有些没忍住说道:
“在过去的黑水奥法大学,这个水平就是当一个法师塔的副手都可能有些勉强。”
与此同时,威廉在心中纠正了一下,是如今这个年代自称自己是“魔法咏唱者”的人远比过去多。
听到威廉的话,格林似是有些不服气的说道:
“你所说的过去,是指什么时候?”
作为四十岁不到就攀登到大师级巅峰门槛的格林来说,他可以称得上是近几十年来黑水奥法大学最具天赋的校长了。
要知道因为他的家族并不显赫,他在晋升大师级位阶的时候,可是排了接近五年的队才拿到的晋升名额,如不是那五年耽误了自己,他现在早已是大师级巅峰的水平。
甚至他觉得如果自己在排完队之前没有老死的话,甚至在未来有望冲击到传奇领域。
“瓦奥莱特·葛兰的年代……在当年让一个没能达到神域的人来担任校长,简直是一件无法令人想象的事情,那时候甚至每座法师塔的塔主都需要是至低大师级巅峰的人来担任。”
威廉如此说道。
对此,格林只觉得对方是在跟自己抬杠。
瓦奥莱特·葛兰,将五系法术修行到了神域的真正强者,法师协会的创始人之一,这是每一个从黑水奥法大学毕业的人都会牢记的名字。
但拿黑水奥法大学校史上最伟大的校长举例子有意思吗,当年威廉·凯恩还是奥法大学的名誉教授呢,那是不是要以此推断学院过去连外聘的教授都是圣灵层次?
格林觉得眼前这个人突然开始给他上历史课怕不是有些什么毛病。
“跟他相比,好吧……不止是跟他的相比,跟过去很多的人相比,我确实连个副手都算不上。但那又怎么样?现在已经不再是那个英雄年代了,现在的问题就是,没有星辰议会的援助,我们就是什么都做不到。”
格林说着,觉得自己开始有些烦躁了起来。
“所以虽然我不清楚你是谁,也不知道你跟文森特之间到底是谁指挥谁,但我觉得我还是有必要提醒几句的。”
看着对方突然冷静下来的脸,威廉双手摊开示意对方继续说。
“关于复权派的政变,虽然掌握了主动权的你们大概率是会赢的。但我还是要说,这并不代表什么,因为对方起码能够提出回归星辰律法的规划,这虽然是一条老路,但行之有效。”
格林说着直起了身子,然后继续道:
“但你们却是无法为整个奥法大学、整个城市,或者说得再大点,你们无法为整个黑水省谋划出一条新的出路。”
从陌客座星辰灯塔被关停至今,那些满怀着希望的魔力亲和者孩子,那些精神力标准已经晋升标准,但却缺少晋升名额的学员,他们的未来是什么?
有时候,他甚至会不怀好意的揣测文森特的封锁星辰灯塔的真正原因,会不会是因为他自己被星辰律法所抛弃,注册法师的名号被抹去,因此想让整个黑水省的魔法咏唱者都感受与他一样的痛苦呢?
如果这个问题的不被解决,即便是一场政变被阻止了又能怎么样?
现在已经有不少的魔法咏唱者选择离开这里,去往别的省份谋求发展了,假若这种情况再持续下去,用不了几年整个黑水省的魔法咏唱者传承就都要断代。
听到格林的话,威廉回答道:
“你刚刚说星辰律法是一条老路,但在我看来它其实还不算老。”
他说着,把一本砖头厚的魔导书从储物空间里拿了出来,拍在了桌子上。
这本书的书封像是用什么两栖动物的皮肤缝制的,并且那皮肤就彷佛还活着一般不断的自己变换着自己的色彩。
格林看着这本有些年头的大部头,然后不解的看向了威廉。
“翻开看看。”
威廉没做多的解释。
格林打开了书的第一页,只见上面写着:
作者:瓦奥莱特·葛兰
如果我们承认这世间的一切尽是光的伪饰,那么再在这谎言的基础上加上一层假象也算不上什么。须知光不仅将万事万物凝固成型,还塑造了我等对现世事物的基本认知。凡人的主要感知源于光的折射,而未曾凝固的光却是最多变而又容易被扭曲的桥梁,因此通过光操纵凡人的心灵的幻术也因此应运而生。
也许有很多人会认为,相比于可以永久改变事物本质的变形术法术,幻术所操弄的流光溢彩不过是一时的虚妄,最终只会化作支离的泡影消散。然而他们却忘了,被虚假的幻术所影响的认知同样真实不虚。
变形与幻术这两系法术在本质上殊途同归,盖因真实与虚妄皆是回荡在每个人心灵中的涟漪。现世在剥离开一切的伪饰以后,所展现的一切皆是心灵的样貌。因此对于每个具体的人而言,这个世界的真实只取决于他所观测的样貌。
……
看到这里,格林抬起头看向威廉道:
“这是……”
“是莉莉安娜真正的‘幻术课老师’。”
“如果我希望买下这本书,不,如果我希望借阅这本书一段时间,我需要付出什么?书本身的保养费用我会一样负责的。”
格林立马严肃的问道。
瓦奥莱特有关变形、幻术、火焰、冰霜、光明这五系法术的导论,在过去曾经是黑水奥法大学最为宝贵的财富。然而,它们当年大焚书运动中,全部被星辰议会给搬去了法环城。
据说后来星辰律法在这五系法术的主干,便都是通过这五本书的理论发展而来的。
在修行魔法的过程中,有着许多超验感受是无法通过文字与图画描述的。而纯粹只能依靠完成搭建法术模型与控制吟唱节奏,走到头也最多不过达到专家级的水准。
因此靠魔法书这种东西这只能介绍一些基础通识知识,就好像你给一个人凤尾琴的文字教材,即便这本教材是游吟诗人桂冠撰写的,也比不过你家隔壁那个酒馆诗人手把手的教。
但魔导书却不同,撰写魔导书的魔法咏唱者需要将自己力量与缥缈的感悟铭刻在了书中——以分割与冻结自己的灵魂的形式。而阅读魔导书的人,倘若有这方面的天赋,是真的能够从中感受到撰写者的感悟,从而少走大量的弯路。
魔导书在整个大陆上是极为珍贵的事物。将自己的灵魂分割铭刻在书中的这种事情,毫无疑问会导致自己的精神力受到不小的折损,一般而言只有一些缺钱用的落魄法师才会做这种自毁前程的事情。而源于强者的魔导书,则一般是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而被迫写下,甚至有些是临死前才写下的——在这些在书中就不止掺杂了着作者的感悟了。
这使得市面上的那些魔导书,要么层次不足没什么大用,要么则是十分危险,读完以后甚至可能会精神分裂。
而像瓦奥莱特这种希望未来薪火相传,在退休前一口气写了十五本魔导书,硬生生把自己从神域写到传奇的人,几百年难得一见。
威廉坚持希望保留黑水奥法大学的建制,而不是直接另起炉灶的缘由也是如此。
格林看到这本书,感受到其中所蕴含的意念以后,不由提出了交易的请求。
威廉摇了摇头。
“先生,严格来说,这是黑水奥法大学的东西……”
“当年瓦奥莱特留下了三套魔导书,其中一套就留在奥法大学的藏书室里。这一千年里是你们自己把它给拱手送人,自己辜负了他的期待的。现在你跟我说它是奥法大学的东西?”
威廉微微的提高了音量道。
格林有些尴尬的不知道自己应该回什么。
然后威廉继续说道:
“顺带一提,那个姑娘现如今的晋升也不需要等那个狗屁晋升名额了,你先前对她的关心有些多余。她的以太域已经不经过的星辰灯塔的中转直接沟通到了星界,我这么说你懂我的意思吧?”
“古典魔法体系……”
格林喃喃,然后看向威廉道:
“所以说这就是文森特真正想做的吗?让未来的黑水省皈依古典魔法体系,就像阿瓦洲那样?”
“你刚刚一句话里有三个错误。”
威廉回答道:
“这是我想做的事情,未来在整个维克大陆重建新的魔法体系,而古典魔法体系只是第一步。”
重构新的魔法体系?
格林觉得让整个黑水省皈依古道就已经足够天方夜谭了。
“先生,虽然我不清楚你究竟是谁,但你清不清楚自己刚刚说的……”
“我是威廉·凯恩。”
“但就算你是威廉·凯恩也没可能光靠一本,或者一套……等会,你说什么?”
威廉看着一脸茫然的格林,没有再重复一遍。
而对方则是在茫然了一会儿以后,做出了一个正常人应有的反应。
“我原以为你疯得没什么厉害,会编一些更靠谱的理由来尝试说服我。”
他站起身说道。
最后一套魔导书的下落确实有些人猜测是被威廉·凯恩带走了,就好像现在大陆上把什么失踪的宝贝都往对方身上推一样。
对此,格林觉得这不过是给自己弄丢了东西找借口而。威廉·凯恩当年一个人离开,身上又能带走多少东西?
“我没有尝试说服任何人。”
威廉说着,他的身后展开了一个深邃的传送门。
传送门的另一头,是一片席卷着天和地的完美风暴,一处彷佛随时都有可能被风浪淹没的礁石,一座破旧古朴的要塞,一座倾倒的灯塔,以及漫天盘旋的乌鸦群。
没等格林反应过来,一股突如其来的飓风从传送门中卷积而出,带有咸味的海水将他浑身给淋湿透了。
他狼狈的抹了抹自己脸上的海水,随即既惊恐又滑稽的发现,虽然自己浑身都湿透了,但房间里的其他陈设家具上却甚至都没有挂上一滴水。
这是怎么回事?明明自己的办公室内铺设了屏蔽空间传送的术式,为什么对方能打开这等规模的传送门?
还有,这片海又是什么?兼有着虚幻与真实,这简直就像是……
“你可以选择来或者不来。”
同样在那股飓风中,身上没有沾上一滴水的威廉收起那本魔导书道。
“不过我要提醒你的一下,我一般只给一次机会,你的选择会是什么呢?”
“是选择成为复权派的同党被捕,下半生与地牢里的老鼠为伴?还是选择跟我一起重振昔日黑水奥法大学荣光?”
…………
+他离开了荆棘城+
月境,熵之湖,饥腐女士的领域。
远处,彷佛有一只巨手在往原本平静的湖面上倾倒着什么东西。
那是无数半熟的谷物、垂死的小动物、挣扎的大型生物,还有受伤的人。
所有的东西都被倾倒在了平静的湖面上。
而湖面上依旧保持着平静,看起来这个地方就好像没有做碰撞模型的劣质背景贴图。
而那些被倾倒的东西,也并没有溺水或者沉于湖底。
他们同样漂浮在湖面,就好似飘着的垃圾一样。
然后,他们开始迅速的腐败。
最开始是皮肤溃烂,然后是血肉腐败。新鲜的腐败眨眼间就成为了发黑发臭的烂肉,最后它们如同渣子一般从从身上掉落。
平静的湖面开始微微泛起了涟漪,渐渐地吞噬着腐败完全的残渣。
但那些残渣却没有完全地沉下去,而是在湖面以下不远的地方呈一个旋涡状回旋着。
直到所有的事物全部被湖面所吞噬,这个旋涡才开始慢慢地收拢,最终化作了一个又纯粹由飞舞腐败残渣构成的人形。
它从湖面下慢慢浮出,一手拿着一个由发黑骨骼汇聚成的权杖,另一只手提着三只破旧的铃铛。
+魔将,蚀烬+
一个有气无力的女声出现在了整片湖的上空。
+此为汝之命运,去为灾厄带去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