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九幽冥火
“柏渊——”
“柏渊!!!”
朱小舟再一次恢复意识的时候,就看到柏渊被铁链子锁着,禁锢在火海之中。
她来不及思考,大叫着扑向柏渊的方向。
奈何火势太大了。
熊熊烈焰,几乎将那条通向柏渊的小路吞噬。
柏渊被锁着手腕、脖颈,陷入沉眠之中,一动不动。
任凭朱小舟喊破了喉咙,都未见丝毫反应。
“柏——渊——!!!”
朱小舟大叫着。
眼见,柏渊就要被火焰吞没。
撩起的火星子,顷刻就烧烂了她的衣袖。
柏渊宛如一座雕像,穿着单薄的玄衣,坐在被火焰包围的中台之上,紧闭双目从容淡定。
她,够不到柏渊——
几次试着想要冲过去,都会被围困住柏渊的火焰击退。
那股热浪汹涌,任谁都无法穿越。
柏渊就坐在那里!
火光将他的肌肤衬得愈发苍白。
“舟舟!”
萧温玄适时赶来,寻着朱小舟的嘶喊找到了方向,以长袖遮面,抵挡袭来的热浪。
就在朱小舟想要再一次扑过去、冲向柏渊的时候。
被萧温玄拉住——
“萧温玄,柏渊,柏渊在那儿!”朱小舟大喊,她找到柏渊了。
可是——
她救不了柏渊。
抓住萧温玄,就像抓住了救星。要是他们一起,说不定......
还有机会救下柏渊。
“舟舟,你看到的不是柏渊!醒一醒啊!”萧温玄急了,抓住朱小舟的肩膀用力摇晃着,想要令朱小舟恢复理智。“柏渊没事,我们得先离开这里!”
不然,他们都会死在这里的。
“可是——”
没等朱小舟说完她的担忧,萧温玄就弄晕了她。一把扛在肩上,寻着来时的路摸索着返回。
四周尽是不时窜起的火焰,呛得厉害!
萧温玄强忍着九幽冥火的侵蚀,把朱小舟从冥火幻境里扛了出来。刚刚将朱小舟安置在一旁,他就咳个不止——
受九幽冥火的影响,神族之人自然虚弱难当。
景华夫人终究是不忍心冷眼旁观的。
现身在了萧温玄面前。
漠然看向朱小舟,眉眼之间全是厌恶——
又是她!
两世!
两世害得玄儿还不够吗?如今双眼都要毁了。
若不是为了她,玄儿又怎会去招惹那棵“老柏树精”,天上地下自是一团和气。
不等萧温玄开口——
为朱小舟向景华夫人求情。
景华夫人便将萧温玄给带走了。
只留下了昏迷不醒的朱小舟,独自一人歪倒在林子里。
正如萧温玄一开始预料的那样。
入此一境危险重重,只不过是稍有大意,他们三人这便中了幻境中的玄机,落得个——
“咳、咳咳——”
朱小舟咳得厉害。
昏迷之前吸入的浓烟,让她的嗓子被严重灼伤。轻轻一咳,就像是刀子生剌一般。
“怎么......”
朱小舟开口,却听到了自己嘶哑的声音。
她摸着喉咙,渐渐恢复意识。
开始寻找柏渊和萧温玄的下落——
他们呢?
昏迷之前,她明明记得,看到了柏渊和萧温玄,怎么一转眼就不见了。
“......柏渊!柏......渊——柏渊!”
朱小舟哑着嗓子,叫着柏渊的名字。
她记得——
自己分明看到了,柏渊被困在火海里的那一幕。
他的真身是棵柏树,怎能熬得过那不知名的烈火呢?
朱小舟撑着身子站起来。
还没走两步呢,踉踉跄跄,差点就被脚底下的东西绊一个跟头。
什么东西?她晕头转向地也没注意到。
低头细看。
居然是个人?
柏渊?还是萧温玄?
朱小舟顾不得沙哑的嗓子,俯身跪坐在地上,费尽力气将人翻了过来——
顷刻间就傻了眼。
他是——
赵政学长?!
“学......长......学长!你怎么会在这儿啊?”朱小舟想要把人叫醒,声音却哑得难听,就像是只嘎嘎叫的老乌鸦。
喊了半天,赵政学长都没有反应。
这才想到,去试一试“赵政学长”的气息,伸手一探鼻息——
心凉了半截,感觉不到。
于是凑近了一些,摸着他脖颈的一侧,隐隐约约能够感觉到——
很微弱的跳动。
不会吧?
刚遇上就死了?
那她岂不是,两世都克死了赵政学长?
朱小舟顺手取下身上的挎包,从包里翻出许多的东西,好不容易才找到一只小药瓶。
倒了五粒救心丸出来,捏着赵政学长的鼻子,往他口中硬塞了进去。
趴到胸口上想要听听看,他还有没有心跳声——
猛地!
“赵政学长”突然睁开了眼睛,翻身一跃,反擒朱小舟!
左臂横档在朱小舟胸前,死死抵住,右手里握着一把锋利短刃,直指朱小舟的喉咙!
“呸!”
他将朱小舟刚刚塞进他嘴里的小药丸,给吐了出来。
怒道,“你给我吃了什么!”
他还活着——
朱小舟望着那张和赵政学长一模一样的脸出神。
可是相比眼前人的满目戾气,赵政学长似乎更加温柔亲切。
他,不是赵政学长。
......
承华宫中。
柏渊缓缓睁开眼睛,只身坐了起来。
“帝君!”
司命闻声而来,候在一旁。
幸好是醒了,要是再不醒的话......
“朱小舟——”柏渊随口叫出朱小舟的名字。
司命一怔,未作回答。
柏渊抬眸看向殿内之景象,记忆逐渐恢复,曾经的一幕幕都在慢慢地回到他的记忆里。
如同阿臻在世一般——
“朱小舟呢?”柏渊问道。
“帝君,您沉睡多年,不过刚刚醒来。还是先休息一下,莫要操心......”
司命悄悄抹了把冷汗,没有正面回答柏渊的问题。
像是有意——
想要瞒过去似的。
“朱小舟人在哪里。”
柏渊的声音低沉得可怕。
他自然察觉到了司命的那点小心思,忧心朱小舟又出了什么事情?
他沉睡多年,消失多年。
突然回到了九重天上,在承华宫里醒来。
然而,记忆中的朱小舟,却不见了。
甚至想不起来,他是如何回到九重天上的。难道又过去了许多年,朱小舟已经——
不在世上了?
怎么可能呢。
想到朱小舟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衰老,死去。
便是一贯冷静,不问红尘俗事的柏渊帝君,也坐不住了。
“帝君大可放心!朱小舟......她还活着。”司命无奈,只得老实相告。
他可是好不容易才找到帝君的。
万没想到,帝君的神魂竟又与朱小舟搅到了一起。
眼见朱小舟与萧神君在一处,自然不会有危险。
这才将帝君带回,至于朱小舟和萧神君嘛——
“帝君。”
司命瞧见柏渊帝君一副神伤之态,坐于榻边。松垮的玄衣,难掩身上受冥火所伤的斑驳血痕,长发垂落,却不见了从前那般恣意潇洒的神态——
委实是有些心疼了。
“帝君,这又是何苦呢。娘娘——早已故去多时,朱小舟不过是她残存于世的一缕孤魂而已,若非有了您的恩德,哪怕再有个千年万年,也不见得能够转世投胎......”
知道这些话,帝君不愿意听。
可实在不忍心看他一次次的入姻缘道,将肉身封印在九幽之境,散去记忆,于凡尘俗世寻找那一缕——故人孤魂。
柏渊冷着脸看过来,才叫他闭了嘴。
想了又想,司命狠狠心,接着又说道。
“就算您把她带回来,她也不是从前那个,满心满眼都是您的人了。她早就没了娘娘的记忆,便是想起来——”
又怎会,原谅您呢。
第47章 旧怨
“母亲。”
萧温玄双眼覆着玄纱,缓缓走进殿内,循着景华夫人的气息而来。
“既然受伤了,就该好好养伤,不要乱走动。”景华夫人气质脱俗,仪态雍容。
她与萧温玄有着七八分相像,美貌更甚。
一身素纱,正立于殿中,仰望族中先烈的牌位。
玉手纤纤,捻起檀香点燃——
闻声,不为所动。
萧温玄正欲转身离开。
“那女人的事情,你不必再插手了。不是你的东西,终归不是你的。”景华夫人说道。
那女人——
是朱小舟?
萧温玄惊住,回身。
景华夫人冷哼一声,“没用的东西。便是抬举了她,也成不了气候。”
昔日,不过是看在她族人皆亡于那一战的情分上,才为她请了恩典,得封了个“若水神女”。景华夫人还亲自求了天恩,定下了她与萧温玄的亲事。
如此——
萧温玄便可落得一个迎娶父族旧部遗女的好名声。
景华夫人甚至还将年幼的谢臻,接到自己宫中亲自抚养教导,让她与萧温玄一起长大。只盼着,日后她能够成为萧温玄的助力,辅佐于他。
怎料,不过是下凡历一场劫数,就遇上了柏渊那个家伙。
到头来,反让玄儿遭人耻笑。
如此奇耻大辱,景华夫人怎能就此作罢。
天族之人,欺人太甚!
只是,她也未落得一个好下场,当真是活该了。
柏渊难道是什么好人吗?那就是一棵没有心的老柏树罢了。
“母亲,”萧温玄不忍,“她身在劫数之中,我要去救她。”
景华夫人闭目呢喃,敬了香,不急不缓地才转过身来,“你救不了她。”
萧温玄本就怀疑,他母亲定是知晓什么,所以才会一直困着他,不让他去插手臻儿的事。如今听母亲说来,就更加确定。
“母亲,您是不是知道什么?臻儿......为何又会与柏渊牵扯在一起?柏渊当真对她无情,狠心将她害死?”
萧温玄原本深信景华夫人的话。
认定是柏渊的纵容,使得侧妃将臻儿害死。
可是与柏渊、朱小舟相处之后,眼见柏渊对朱小舟的处处维护,让他有了怀疑。
柏渊对臻儿若真无意,又怎会纠缠在朱小舟身边,这里面当真没有误会吗?
景华夫人抬眸望向自己的亲生儿子——
实在想不通,她精心教导出来的独子,怎会是个把小情小爱看得重于一切的性子。
恨铁不成钢。“柏渊当然离不开她。她是若水一族最后的血脉,对于柏渊而言,谢臻存在的意义便是为他提供补养。”
只有谢臻,能够做到。
柏渊自数万年前那一战后,便身负重伤。哪怕瞒过了所有人,也瞒不住景华夫人。
景华夫人的夫君、父亲随同柏渊身赴战场,却再也没有回来。
夫君战死之前,曾捎了私密家书回来,说起战局不利,恐难周全。甚至怀疑,堂堂柏渊帝君欲以十方血阵封印幽冥一族。
最后的结果,当然是天族险胜,幽冥一族被封印,从此划分天地六道。
而景华夫人的至亲——
她忘不了,天族庆功大喜之时,她全族妇孺身披麻孝的悲惨绝然。
柏渊始终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他用了天族禁忌之术,以十方血阵在那一战中险中求胜。
族人的无辜枉死,一直都是景华夫人心中无法磨灭的伤痛。
她深知,柏渊动用禁术,自然也会遭到禁术的反噬。他对外瞒着,是不希望有人怀疑他以十方血阵如此惨无人道的招数,平定幽冥之乱。
既受了重伤,又不能对外明说——
那棵与天地同寿的老柏树精,怎会放过谢臻这若水一族最后的血脉,为他延续命数呢。
若非如此,他怎会不顾天族反对,执意立谢臻为承华宫里的天妃娘娘。
先有灭族之仇,又有夺妇之恨。
新仇旧恨加在一起,柏渊与她母子的仇怨,难以化解。
等着看吧,她必定要让柏渊付出代价。
HD。
朱小舟还没来得及跟“赵政学长”解释清楚,他们就遭到了不明人士的围攻。
好在“赵政学长”的身手着实了得,才得以脱困。
躲在附近的山洞里,松了口气。
却看到赵政学长的手臂,渗出鲜血。“你受伤了?”
“无碍。”
他经过一连串的拼死搏杀,体力过度消耗,又负了伤,脸色苍白憔悴。
朱小舟从包里翻出云南白药和纱布,递给他。“你自己包扎一下吧。”
瞧着他现在的年纪,估摸着十四、五岁?
看着反正不大——
“多谢。”他接过朱小舟的东西,像是还有怀疑,放到鼻子底下闻了闻。
总觉得和他所见过的东西不同。
“没有毒的。”朱小舟无奈解释,“放心用好了。”
突然想到,刚刚那些人的打扮和他一样,并不像是——
柏渊寻常时的装扮。
如此说来,那些人是来追杀他的?
看到他笨手笨脚地摆弄着药瓶,不知该怎样倒出。朱小舟只好又上前帮忙,演示给他看。
握紧瓶身,一按喷头。
药从瓶子里喷出。
伤口处传来的剧痛,令他皱了眉头,恰好看到朱小舟抬头看他,又故意装出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什么毛病,疼就疼了,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朱小舟觉得特别好笑,如果这就是赵政学长的前世,未免也太可爱了些。“你才多大啊,不用什么都忍着的。”
“十一。”他说。
“什么?”朱小舟愣了下,细细回忆,“你——你才十一岁?怎么可能,你都长......”
这么高了!
又那么能打,真不像是十一岁的孩子。
有了些好奇,“你叫什么?”
“那你又是何人?你可是赵国人?!”他厉声质问,颇有些气势。
“我,算是赵国人。”
朱小舟想了想,觉得自己说得也没错,只不过是三千年以后的赵国人。
可是刚说完,朱小舟就从他的眼神里看到了防备,似乎正是因为朱小舟说道自己是赵国人。
“不过呢——我现在是鬼差!”
“鬼差?”
“没错!我不是人,我是——可以在时间里任意来往的,鬼差。”朱小舟故意吓他,说得一本正经。“我可是奉命,来捉你的魂入地府的!”
这谎话信口拈来,可是她的绝活儿。
他直视着朱小舟的一双眼睛,就好像想要确认朱小舟的话,到底是不是真的。
山洞外,传来马蹄声渐近的动静。
看来是那些人追来了。
他有些紧张,一把握住了短刃,准备迎敌。
山洞顶上,一滴水珠落在了朱小舟的肩膀上,打湿了她的肩头。
朱小舟抬头望去,想起了那时候,和小夏他们被困山洞时的事——
“等一下。”
叫住正要杀出去的他。
朱小舟向着顶上流水的地方,伸出了手,深吸一口气......
水珠凝聚成形,缓缓流向朱小舟所指的方向,在山洞洞口处,结出一道屏障。
第48章 鬼差神女
外面的追兵,走到洞口前仔细观察。
他们瞧着那两个人逃到了这附近,转眼就不见了。
山洞里,朱小舟和他屏住呼吸,生怕被近在咫尺的人给发现了。
朱小舟也曾一度怀疑,自己搞出的这个靠不靠谱。
好在,那些人并未发现有何问题,匆匆撤离了。
朱小舟长长地舒了口气,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双手。她也被这能力惊呆了,看来是这段时间的修行有了效果啊!
“你——真是鬼差?”
经此一事,似乎他也信了朱小舟的话。
“那当然了。”朱小舟说,“我能做到的,还多着呢。对了,你还没告诉我,你叫什么?”
“政。”他说,“我叫政。”
政?政!
和未来的他一个名字?不对啊,如果现在的他也叫赵政的话,那他岂不是......“你是,赵政?”
他没有回答,只是打量着朱小舟,觉得奇怪。
既然她说她是鬼差的话,怎么连他是谁都不知道?
“天呐!”朱小舟要疯了。
他、他居然是——
转过头,朱小舟就开始翻她的包。
赵政皱了眉头。
心说这女子果然古怪,她的举动就不似寻常人。
“来、来、来!”朱小舟从包里掏出一本地图塞给了他。
“这是何物?”
“《世界地图》!”来之前,朱小舟就想好要这么做了。
把《世界地图》交给秦始皇,换取一片锦绣河山,如果她现在所做的一切,都能够影响到后世的话,说不定等她回去,那个世界就完完全全的被改变了。
“世界,地图?”
“我这可是冒着泄露天机的风险,才把这本世界地图拿给你的。我可以预言,将来你一定是个......一统六国的天下霸主。”
朱小舟心里乐开了花,赵政学长居然是秦王政的转世。
拿过地图,在他面前展开,一一介绍说,“你要记住啊,将来等你一统天下之时,先把这个玩意除了。这个,是小偷!这个,是强盗!这个,是流氓......还有周围这些,地下全是活宝藏,还有还有,这儿!这个地方你能要能打下来,将来的油价我们说了算!......”
历史要是能够被改变,那就太好了!
朱小舟说得兴奋,笑得猥琐,想象着因为自己而被改变的美好未来——
哇,在心里感叹。“我真了不起!”
完全没注意,赵政看她的目光逐渐浑浊......
他想,这是个疯子吧。
却又好奇,低头看了看展开于面前的那本地图。
伸手抚摸着,原来脚下的这片大地,这么大......
“......这个这个,还有这两个,这几个!天天打架!民不聊生的。你要是能把他们全打下来,也就帮他们的人民彻底解脱了。”
朱小舟说到兴头上,彻底失控了,“还有这个,著名的战争贩子,总是挑动别的国家打仗,然后趁机分别向打起来的国家售卖武器,从中牟利!所有人打仗都要掺和一脚,就没有他不凑的热闹——你说,该不该打!”
赵政摸了摸前额,被眼前这位鬼差异常亢奋的情绪所影响,“嗯——”
“对骂!该打!”朱小舟得意坏了。
她刚才干了一件极其“了不起”的事情!
“可是,你是鬼差。”赵政疑惑,“那你们那边,应该更厉害一些,为何你们不直接去打?”
“呸,一帮怂......”朱小舟正要开骂,想了想,算了。“鬼。对,一帮怂鬼!你不知道,在我们冥界啊,规矩特别多,唉——说多了都是泪!”
“如此说来,你是......主张以战止战?”
“自然!乱世出英雄,拳头硬的当老大,底下的人不受气。要不然,今天这个踩一脚,明天那个碰碰瓷,看着强大,谁都敢上来揉两把捏两把。”朱小舟摇头叹气,“你就不一样了,要是你能把大秦盛势延续下去,咱们小老百姓还有个奔头。”
他默然思索,似乎也觉得朱小舟说得有道理。
一统六国?
山河湖海尽听号令。“只是现在,我阿父归秦已许久,不知将来......”
“你信我!不久后的将来,你们母子就会被接到秦国去了,你只要做你自己,这天下早晚都是你的天下!”朱小舟说。
这可是秦始皇啊!
“不成想,你竟对我,有如此信心。”
赵政本有些气馁,他与阿母被迫留在赵地,受人欺凌。阿父杳无音讯,本以为日子就会这样一直过下去,直到——
而眼前这样一位素不相识的“鬼差”,居然对他有这般信心。
他重新鼓起了勇气,选择相信她。“他日,我若成事,定会好好报答于你。你可有什么想要的,待到那时我定为你取来!”
想要的?
哎呦,那可太多了——
朱小舟的贪心,幻想着秦王登基一统六国以后,会给自己什么样的赏赐。
数不尽的金银珠宝?想想就美啊!
可以躺在金山银山上打滚。
但是对着那张和赵政学长一样的脸,朱小舟到了嘴边的话就说不出来了。
突然想到,这家伙将来会遇见一位阿房女,然后盖一个阿房宫......“要不然,将来你也给我盖个宫殿吧。不用那么大,像个土地庙一样的,我就心满意足了。”
就叫,小舟宫?
难听死了。
那,朱小舟宫?
欸~
朱朱......朱......算了!名字不好听,怎么起都不好听。
嘁,回去改名。
“好。我记下了。”
赵政说罢,收起了地图册,揣进了怀里。想了想,又问,“除了鬼差,不知,我当如何称呼你才好?”
“我叫,朱小舟。”
虽然没有真的指望这位未来的秦王政,给她盖一个“土地庙”,但是穿越了三千年的时间,能够再见一见这张脸,看一看这个人,知道他的前生是如何......
也足够了。
这么说来的话——
那枚玲珑玉带钩,其实是秦始皇的东西?
等等。
朱小舟想起,陆教授说过的那个梦。
如果串联在一起的话......
陆教授就是那个番邦的贡女,被献给秦王,结果秦王派她心爱的蒙绰小将军,去剿灭了她的故乡?
再看向赵政的时候,朱小舟的心情就复杂了很多。
这家伙将来,到底会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啊?
不管了,解开玉带钩里的真相比较重要,历史嘛,哪有真正清白的统治者啊。
不都是......
这个样子的吗。
如果能解开真相,化解遗憾,也算是了了她与赵政学长之间的那一段孽缘了。
第49章 窘境
司命怯怯望向那个浑身散发着“怨气”地背影,偷偷呼出一口气。
生怕动静大了会招来怒骂。
青冥镜前,柏渊将镜中景象看得真切。
不过区区两日,她就——
桃花还真是多啊。“司命。”
柏渊出声叫住了正准备偷溜的司命。
司命只好蹑手蹑脚地站回到刚刚地位置,调整好心态凑上去,“在,任凭您吩咐。”
“你需不需要解释一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柏渊如极夜般的双眸深处,交错着杀意。
司命倒吸一口冷气,心想说这一次怕是过不去了——
“帝君,这......凡间之人的命运,虽说都在小仙手中掌握着。但,宿命之事并非小仙可以决断啊!朱小舟既入红尘,注定要历满十世,方才有机会回归本位......”
司命余光瞥见柏渊冷眼望来,立马住了嘴。
“她与赵政——”柏渊提了个醒。
“他们二人,确实曾有一段姻缘。朱小舟的前世,本就是......那不是让您破了吗。”
司命心里那个冤啊。“人活着的时候也没见您多在乎,这没了反倒不得了了。一次次跑下去坏人家姻缘,要不是您,人家当年历劫归来,就跟萧神君成了婚,如今也是一方——”
柏渊蹙眉怒视,司命心中咯噔一下,面上抽搐。
不会是被听见了吧。
“让你查的事情,查得怎么样了?”柏渊问。
“您是说......朱小舟的外祖母?”司命反应极快,满满求生欲。“是这样的,小仙翻遍了命薄,并未查到朱小舟的外祖母身死之说。如此,应该是还活在世上。”
说罢,又见柏渊没有反应,司命细细琢磨了一番。
“唉,司宝星君素爱游历四方,收集各种宝物。身死后,肉身不腐才化作了这栖云当,历任的栖云当主人,都要秉承他的心愿,为每一件私藏的宝贝,找到他们的主人作罢。”
司命说。“与栖云当结下羁绊之人,游离时间之外。虽如我们一般能在任意时间里出没,可是除了解开那物件上的遗憾以外,改变不了什么。超脱六道之外,自入了栖云当后,便不在小仙这命薄之上了......”
所以,朱小舟的外婆如今只能知道她还活着,但是被困在了何处,还无法确定。
司命愣了会儿神,骤然间看到柏渊转身要往外走,立刻就拦了上去。
“帝君,您真的不能再去了。”
“让开。”
“不能让——”司命为难,当真不是他心狠。只是......“帝君,您一而再的坏她姻缘,破她劫数。最后这劫数都应验在您身上了,不是个法子!”
此前九世,皆是如此。
这一次,他断不会再让帝君去了。
哪怕被扒了皮,给丢到九幽去......
从宫里出来,司命唏嘘,转过头就遇上了景华夫人。
算了下日子,正巧赶上景华夫人入天宫拜见天君天后的时间,急忙上前问候。“景华夫人。”
“司命星君。”景华夫人面带淡淡笑意,欠了欠身。
不由得,向司命身后看去。
司命察觉到这目光,侧了侧身,猜出了用意。
脸上堆满了笑意。“许久未见,景华夫人一如当年的风采,真是令人羡慕啊。”
即使他有意遮掩,还是瞒不过景华夫人。
就像是景华夫人早已知晓,柏渊帝君在此,故意前来试探的一样。
“司命星君,”景华夫人深知,司命正是柏渊座下,自然是要维护柏渊的。不过她此次前来另有一事,“老身今日前来寻你,只是有件事想要问问你。”
“景华夫人请说。”
司命躬身客气道,一双眸子分毫未动,眼底已略过万千诡谲之色。
猜测着景华夫人至此的目的。
景华夫人犹豫片刻,却道,“司命星君可知,那朱小舟的外祖母身在何处?”
这不是巧了吗?
司命稍稍愣了片刻——
这是怎么了,怎么都好奇朱小舟的外祖母来了?
景华夫人与萧温玄有过约定。
她帮萧温玄问出朱小舟外祖母的所在,萧温玄则不再插手朱小舟的事。
“本也是我儿托得老身一问,还望司命星君帮忙查一下命薄。”景华夫人再次见礼,不容推脱。
“景华夫人太客气了。”司命慌忙回礼,直接就被“架”了起来。“朱小舟的外祖母尚在人世,只是,不在命薄之上。”
景华夫人愕然。“不在命薄之上?”
活人不在命薄上的情况并不多,不是入了魔,就是被夺了舍,神魂超出命薄所辖。
不然,就是躲到了九重天阙之上——
“是。”司命也不知,景华夫人与萧神君打听朱小舟的外祖母有何用,想来也是寻常关心,“也许,是被困在了何处,不过目前并没有生命危险。”
说到底,她还是个人,如果身死定会出现在命薄之上的。
赵国,HD。
朱小舟跟着赵政进了门,就听到了哭泣声。
赵政迟疑片刻,滕然一股怒火,抄起短刃快步跑进了房里。
待他闯进屋子里——
没多会儿的功夫,就见一个虎背熊腰、油腻猥琐的男人,狼狈地逃了出来。一边跑,还一边回过头朝着屋子里怒骂。
责怪赵政坏了他的好事。
赵政提着短刃追出来,把他吓了一跳,什么也顾不上了,抱头就窜。
“政儿!政儿——不要啊!”
女人追了出来,像是生怕儿子闯下祸事,急忙拉扯。
柔弱无骨地偏着身子,死死抱住了儿子的腿。
“我非杀了他不可!”赵政怒骂,双额血管明显突出,十分激动。
这就是赵姬?
朱小舟看愣了神儿,太美了!
难怪——
会遭人觊觎。
朱小舟坐在院子里等,他们母子俩拉扯了一阵儿,赵姬担心儿子真去寻仇,落了把柄在人手里,不由分说就将儿子给拽了回去。
朱小舟四处打量了一番,不大的院子里,几乎荒废。
也不知下雨的时候,这屋子里漏不漏雨,挡不挡风。
看样子,也是多年未曾修缮了的。
渐入黄昏,赵政才像是泄了气的皮球,从房里走了出来,没了一开始的精气神儿。
他的骄傲在他们母子陷入窘境的当下,完全立不起来。
人,蔫儿了不少——
走到朱小舟身旁坐下,半天也不说一句话。
“......三千年以后,这里高楼林立到处都是人,热闹极了。”朱小舟漫不经心地和他分享着,自己三千年以后的记忆,“就这儿,会有一条特别宽的马路。没有马,都是车......可以加了油,自己跑的那种车。”
赵政没有心思接话,只是无精打采地听着。
“你知道,三千年的时间里,这一片土地上都会发生些什么吗?”朱小舟侧过头问他,“这里生长过农田,打过仗,死过人。然后埋在地下的东西一点点的枯萎,被土壤吸收。再后来,被人挖开,翻新,种下庄稼——”
“......”
“人越来越多,这里的土地又被挖开,盖上了高楼。那么高的楼,一层一层地搭起来,能搭好高好高的,住好多好多的人。”朱小舟说。
“你也住在那?”赵政好奇。
“我不住那儿,我没钱。”朱小舟尴尬地笑笑,“后来房价越来越贵,我家有一间当铺,但是不赚什么钱,都没有多少客人。一套房子要好多钱的——”
“那把当铺卖了,不就有钱了吗。”
第50章 离心
“要是能卖早就卖了。”
她也想过要卖掉当铺,远走高飞的呀,奈何......
赵政不明白,“那你不能离开当铺了吗?”
“离不开的,除非赎回我的羁绊。我自小无依,生下来就是个短命鬼,我外婆说我是借着栖云当的气运才能够长大的。如果没有赎回我们和栖云当的羁绊,就算死了,我们的魂魄也会永生永世地困在那里——”
就好像,有的人会跟某件当品有羁绊。
不解开他们和当品之间羁绊,就无法真正获得释然。有遗憾,放不下,又何谈自由?
朱小舟无奈,但早已经认命了。
只想要多挣些钱,早一点把她的羁绊赎清。
“赎回你的魂魄,需要很多钱吗?”赵政试着理解,朱小舟所说的“羁绊”。
好像是能够想象得到——
那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关系。
他想到朱小舟之前向他开出的条件,给她建一个“土地庙”。
该不会,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吧——
她没有安身之处。
就算赎回了她自己的魂魄,如果离开了她说的那个栖云当,就无处可去了。
只是这一点,倒和他很像。
“那将来,等到我实现了心愿,给你盖一间特别大的‘土地庙’!每天都让人给你供奉,保证让你的香火不断!”赵政释然。
看到他的情绪恢复正常,朱小舟也舒了口气。
赵政告诉她,他的阿父多年前被送到赵国,作为质子。
后来娶了他的阿母,生下了他。
阿父的性格怯懦,处处都听从仲父的,就连这一次,阿父返秦都是仲父安排好了一切,多次劝说,才让一向怕事的阿父答应下来。
可没想到,他的阿父一去多时,留下他们孤儿寡母地守在旧宅子里,处处受人欺凌。
赵政的生母赵姬,天姿国色——
是人间少有的绝色美人儿。
就连他的阿父在时,阿母也常常遭受一些人的垂涎和污蔑。
亏得仲父有些势力,令那些人畏惧,不敢造次。
他们一家才勉强保得周全。
但自从阿父和仲父离开HD以后,便总有些贪图其母美色的无耻小人,威逼利诱,想让他阿母从了。
幸而,仲父临行前叮嘱过他——
说,他的阿父乃是秦王之子,如若回归秦国,坐上了宝座,就是未来的秦王。他的阿母算是他阿父名正言顺的嫡妻,而他,就是正室所出的嫡子。
将会是身份无比尊贵的秦国世子。
亏得他日日护着阿母,才未让那些小人得逞。
也正是因此得罪了他们,才招来杀身之祸。
“......你是鬼差,那你可能知晓,我阿父——何时会来接我们?他可是遇到了什么意外?”
赵政担心,阿父去了多时,也不知其在秦国如何。
那所有的事情,是否能够像仲父所预料的一般顺利。
朱小舟装模作样地给他算了一把。
说话间,赵姬亲自盛了热汤,端了过来。“天凉了,喝些热汤暖暖身子吧。”
她打量着朱小舟,有些好奇——
儿子从未主动带过什么朋友回来。
而且,她也从未见过朱小舟,向赵政询问,赵政就把朱小舟先前自夸的那些话,学给了赵姬。
关于朱小舟是“鬼差”的这件事,赵姬显然是充满怀疑的。
朱小舟有点心虚,掐着手指头,学着“白娘子”算了好一会儿。
“噢,这个你们放心,你的阿父没有遇到意外,他们在秦国奔波,也是很辛苦的。”
“那他们......”赵姬问。
朱小舟在心里算了一下时间,这个时候,历史上应该是——“他此时已在吕不韦的帮助下,认了秦国的华阳夫人为母。事情进展得很顺利,只是......”
朱小舟琢磨着,该怎么告诉他们,人家在秦国已经混得风生水起。到现在还没来接他们母子,纯粹就是把他们忘了。
赵姬的脸色冷了下来,“他可是有了别的女人?”
朱小舟尴尬一笑——
还真说不好。“不过你们放心,他应该很快就会接你们回秦国了。如果,夫人您还是有何担忧,不如寻一位故人,提点一下远方的夫君。”
“故人?”赵姬这会儿已经信了朱小舟的话。
正是朱小舟的提醒,让她想到了所能托付的故人......
吕不韦。
她只有通过吕不韦的提点,才能加快让异人接他们母子入秦的计划。
眼下这样的鬼日子,她当真是过不下去了。
司命宫。
“......只是不知,那朱小舟的外婆,是何来历?”景华夫人还想问更多,她甚至怀疑朱小舟的外婆可能不是寻常角色,说不定——
“这,小仙实在不便说得太多。”
司命悄悄看向身后,吞了口水,心都悬在了嗓子眼儿。
景华夫人立刻懂了他的意思。笑里藏刀,“怎么?可是有人授意于你,命你不得说出实情?”
“景华夫人这是哪儿的话,小仙怎么可能对您有所隐瞒呢,只是小仙实在不知——”
司命偷摸擦了把汗。
早就预想到了,这景华夫人来找茬,定会觉得一切都是柏渊帝君的主意。
“早就该想到的,他多次插手谢臻的事,到底利用谢臻做了些什么,只有他自己清楚。但谢臻,毕竟也在老身身边养大的,那位——可还欠着老身一个交代吧。”
景华夫人似乎认定了,朱小舟今生的一切,都是柏渊所安排好的。
目的嘛——
自然不单纯。
“景华夫人,您这是何苦呢......”司命心虚。
这景华夫人的声音越来越大,像是故意要说给里面的人听来着。
“那就请帝君出来,给老身一个交代吧。”景华夫人道。
“这,这不是——”
“本君何须要给景华夫人交代了。”
柏渊从殿内走了出来,方才看罢那一幕,正在气头上。
偏偏景华夫人还来找麻烦。
“要本君给交代,景华夫人——配吗。”
“帝君......”司命上前相劝,这二位他都惹不起。
生怕,他们在自家门前大打出手。
“柏渊帝君,别来无恙啊。”景华夫人一见到柏渊,怒意更甚,想到今日是如何特别的一个日子,若非柏渊......“你强抢吾儿新妇,这笔账,我们还没算呢。”
“那就让你那儿子来算。”柏渊才不纵着她,“怎么?是他不敢出头,请其母代劳了吗。”
“你——”
“都消消气,都消消气——”司命讨饶,“别动怒。”
“柏渊,我们两族之间的世仇,总会算清楚的。”
景华夫人气急,拂袖而去。
第51章 娘娘回来了
朱小舟从赵政口中知晓了原委,深深感叹——
乱世之中,女人和孩子的命运真是惨。
要是摊上一个不负责任的男人,这不就毁了吗,他们连为自己争取的机会都没有。
好在,赵政的结局是好的。
但赵姬......
赵姬起身回室内缝补粗布衣衫,朱小舟和赵政坐在院子里,啃着难以下咽的饼子,聊着闲天。
天色将将暗下来,就起了风。
朱小舟啃得腮帮子酸疼,突然停了下来,仰头望向愈发昏暗的天际。
好重的一股味道。
“你有没有闻到什么味道?”朱小舟问。
赵政仔细闻了闻,觉得并无不妥。“没有,你闻到了什么味道?”
说不清楚。
但是——
绝非寻常。
朱小舟从兜里掏出黄符,点以清水,在纸上描出一印记。片刻,水凝之迹骤然散开,晕湿了整张黄符。黄符上的朱砂之印,也被晕开。
朱小舟将黄符凑到鼻子底下,细嗅。
好腥的气味啊。
就像是刚刚捞出来的海带——
那种味道。
渐渐的,那味道越来越重,好像有什么东西在靠近他们。
赵政也闻见空气里弥漫着的那股气味了,皱着眉头,“是这个味道?”
“你待着别动,我去瞧瞧。”
朱小舟觉得不对劲,一阵没来由地心慌。
她吩咐赵政在原地等着,随后将一张黄符缠在右手无名指和中指之上,藏于身后,就出了门。
“要下雨了吗?”赵姬抬头望向云端,喃喃一句。
瞥见朱小舟正往外走的背影。
这边,朱小舟刚出了门,骤起的邪风几乎将她吞没,她眯着眼睛,看到不远处一片雾蒙蒙的地方,像是走来了一个——
无法形容的家伙。
从朱小舟看过去的距离和角度计算,身高大约三米,身形消瘦。
她捏紧了手中黄符,努力镇定下来,想要再等那家伙走近一些......
好看清楚,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小心啊!”
赵政恰好赶来,隐约看到一怪异身影,正在接近朱小舟。预感来者不善,手握断刃前来相助。
“你怎么来了!”
朱小舟一惊,分明说了让他等着。
万一他有个好歹的,那自己精心设计的一切,不就全完了。
不行!
那家伙听到他们的对话,竟还在靠近!
“有我助你!莫怕!”赵政的气势很强——
年纪不大,却有着超出常人的气场,生生将那“怪物”逼退了好几步。
不过,“怪物”稍作调整,即使抵着这气场而行,也并未停下脚步。
他越是靠近,他们闻到的那股海腥味就越强烈!
海里来的?
朱小舟犹豫片刻,手中黄符甩出,形成结界。
符如薄纱,将他们......乃至整个院子包围其中,“怪物”走到结界前,还想要靠近,却被结界弹开。
忽而的一道强光,连朱小舟都错愕万分,来不及躲闪,双眼出现短暂性的浑浊。
模糊间——
她好像看到那个“怪物”,身上像是鱼鳞一样,灰黑色的鳞片交错,自肩上向背后延伸,尤其是双臂最为密集。身前袒露,头上......
他还在步步逼近。
强抵着结界,似有要冲破之意。
朱小舟已是强弩之末,黄符赫然碎裂,尚未回神愣在当场......
那——
那“怪物”怎么......
昏天黑地之间,一道清光投进万般浑浊。刹那间,破除邪气。
朱小舟在那清光照耀进来的瞬间,眯着眼抬起头来,好像看到了柏渊......
煞如白昼。
待万般退去,柏渊立于朱小舟身侧,上前一步,就挡在了朱小舟和那怪物之间。
剑眉怒目,直视于他。
“怪物”还要上前,柏渊随手一指。
朱小舟这边还没看清楚发生了什么,就听到一声巨响,“怪物”已经飞了出去。
“柏渊——你,没事吧?”朱小舟诧异地问道。
前些时候,明明看到他......
不过,也对——
柏渊说过,他是天上的神。
既然穿越了三千年之久,那这里,还不就是他说了算的那个世界吗。
他怎么可能会受伤呢。
“别怕。”
颇有安慰之意,温柔了许多。
柏渊说罢,挑起眉眼看向一旁赵政,虽有不满,并未发作。
朱小舟晃了神儿,余光瞥见怪物又爬了起来,惊得转过头看去。
柏渊随着她看了过来。
却不想,身后一道腥邪之气意欲偷袭。
朱小舟率先察觉,未来得及思考,就已经扑了上去挡在了柏渊身后。那股邪气,愕然穿透了朱小舟的身体......
她的血,滴在柏渊墨色的衣角,如浓墨两三点,稍稍晕开。
“小舟!”
柏渊怒从中来,抬起一手,向着“怪物”隔空一捏。
“怪物”的脖子发出“咔”的一声脆响,以一种极其诡异的姿势倒了下去。散如黑烟......
柏渊一把将朱小舟抱起。
“你是谁!你要把她带到哪里去!”赵政有意阻拦。
实在不能确定——
眼前这个突然出现的男人,到底是什么人。
只是隐隐有一种感觉,他和朱小舟应该是认识的。
但不管是谁,要把朱小舟带走,那......
“让开。”柏渊低吼一声,未曾多看赵政一眼,就抱着朱小舟赫然消失在了夜色之间。
留下赵政一个人,呆怔在原地。
刚刚所发生的一切,就好像是一场噩梦。
但......
他用手轻轻擦过脸颊,细看指间鲜血。
那是朱小舟的血。
她真的,受伤了。
九重天上,承华宫。
司命焦急地等在宫门前,远远地就看见柏渊抱着朱小舟疾步而来。
这......这怎么又给带上来了?
“帝君,这是——怎么了?”司命迎到近处,才看到朱小舟胸前血色斑驳。
就来不及细问帝君为何又下去了,还把人带回来了。
柏渊不曾答他,已经抱着朱小舟进了殿内。
司命还想要跟去.....
“砰”!
寝殿大门,在眼前不足一寸之距狠狠关上。
他就被关在了殿外。“帝......帝君......是,是小仙啊,帝君......”
悄声叫嚷了半天,里面的人丝毫没有要开门之意。
他只能悻悻地转过身来,向承华宫内侍候的仙婢们尴尬地笑笑,解释说,“着急嘛,着急——可以理解的!......”
说完,灰溜溜地跑了。
比起司命的窘状,承华宫内一阵沸腾,仙婢和侍卫都看到帝君抱着——
一位极像“天妃娘娘”的女子进去了。
天妃娘娘......
她不是死了吗?怎么,怎么还在......
不消半个时辰,整个九重天都传遍了。
只说那位曾在月守阁里,被逼得魂魄散尽的天妃娘娘,又被柏渊帝君给接回来了。
第52章 禁地
柏渊从容踏进天宫大殿,至于会发生什么,他早有预感。
这些老东西闲了太久,是时候该让他们再头疼一回了。
“帝君,听闻你已从凡间,接回了承华宫的天妃娘娘,不知......”天君无奈,又见殿内一众仙家你推我我推你,谁也不肯先开口去驳柏渊的面子,只好亲自过问。
“没错。”
柏渊不以为意,走到一侧自然落座,悠然自得地看着他们——
接下来要上演的好戏。
“......帝君。”尉迟仙官请言,“承华宫的天妃娘娘不是已经......魂尽于月守阁,那怎么还会——”
说的是啊。
谢臻在月守阁里散尽魂魄,九重天阙谁人不知。
不过转眼才些许年头,就好端端的......
被接回来了。
也难怪众仙家担忧,如今这位“天妃娘娘”可是——
执念所化?
又或者是什么妖邪,迷惑了帝君,那毕竟带来大患啊!
等他们闹腾了近半盏茶的功夫。
柏渊淡淡道,“都说够了吧。”
众仙家闭嘴,不敢再妄议半句。
“天君,各位仙家道友不必着急,且听小仙细细说来。”司命硬着头皮站了出来。
将朱小舟乃是谢臻第十世的事原委道出。
就在众仙家感叹不可能的时候,司命说道,“如今这位......可是入了栖云当的。本是个短命的,幸得司宝星君庇护,得以延续寿数至今。而且,她还是从三千年以后,穿越而来。”
“三千年以后?”
天君惊了,连忙看向柏渊,以求证实。
“正是。”司命答。“对于吾等而言,承华宫里的天妃娘娘不过去了六百余年,可于那位而言,吾等已是三千年前的人了。”
三千年的时间交汇,他们从前往后,朱小舟从后往前。
在所有存在的时间里,一切都是对的。
但......
偏就交汇在了一处。
在朱小舟的时间里,他们都已经陨落了,那是一个没有鬼神之说的新世界,人们不再信仰鬼神,科技的发展改变了生活的意义。
她是从那个时间里,越过了三千年之久,才站在了这里。
他们——
本应是早已神陨的。
司命语尽之处,十分自然地瞧向了柏渊帝君。
承华宫里。
朱小舟历经邪气穿胸、吐血昏厥,本以为死定了。
躺在榻上熟睡之时,却意外梦见了一人——
一个与她长得极像的女子。
“你是谢臻?”
她立刻猜出了那女子的身份。
谢臻却告诉她,她不应该回到这里。
朱小舟问谢臻,“你过世的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是谁害死了你?是——柏渊吗?”
按照萧温玄的说法,谢臻是因为柏渊纵容侧妃,才被害得魂飞魄散。
然而,她并没有等到谢臻回答,就突然醒了。
“谢臻,谢......”
朱小舟睁开眼睛,望着周遭陌生的环境,一时间还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只是,伤口——
她猛地想起,自己被那邪气所伤的时候,鲜血飞溅!
低头扯开胸前的衣裳看去。
胸口处留有一个淡淡的痕迹,一条淡粉色、极细的伤疤,像是蜘蛛丝一样,附在那里。
这就是被邪气所伤留下的?!
她试着活动了一下肩膀,完全感受不到伤患处的疼痛。
奇怪——
还有,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她记得在昏过去之前,看到了柏渊......
起身下床,惊觉身上那原本粗麻织就的衣裳,都变成了相当柔软舒服的料子。
不禁怀疑,在她昏迷的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
赤着脚踩在地上,仍然有些虚弱,她一手扶着墙壁,缓慢移动,走到了门前......
院中打扫的仙婢本就好奇,不时向里张望。
想要知道,帝君带回来的女人,究竟是不是曾经的那位“天妃娘娘”。
乍见朱小舟站在了门前,用一种诧异的目光,扫视着承华宫内的每一个角落。众仙婢急忙停下手里的事情,纷纷跪拜。
“你们......”朱小舟傻眼了。
什么情况啊?
她,做梦呢?还是——死了?!
不会吧!
外婆说过,她们如果没有赎回自己的羁绊,就先没了的话......可能永生永世都要被困在栖云当里。
难不成,这就是......
还有伺候她的?完了完了,那她肯定是死了。
活着的时候,她都不敢做这样的梦,死了,被困在了这里,倒是——
挺敢想的。
好像,也不错。
但就是觉得,哪里怪怪的。
“起,起来......要不然,你们先起来?”朱小舟贱命一条,从没享受过这样的待遇,也不知道,该怎么样让她们起来。
只能试探着商量。
不过——
显然没什么效果。
仙婢们继续跪她们的,头也不敢抬,生怕冒犯了这位天妃娘娘。
朱小舟越来越心虚,被人跪久了,她就觉得内疚——
好像自己喘着气都对不起谁似的。
四处寻摸,然后,就贴着墙根溜走了。
“奇怪。”她伸手探自己的鼻息,有气儿啊!
她没死?
还是......
死了以后,其实就这样。只是她自己感觉有气?
这边还在琢磨究竟怎么回事,接着,她就听到那个声音在叫她。
“......朱小舟......朱,朱小舟......”
是谢臻的声音?
朱小舟一路寻着声音,来到了一处无人的宫殿。
四周看了看,像是荒废了许久。
院中杂草丛生,荒乱废置。
可那声音——
就像是从前面那门窗破败的殿内传来的。
朱小舟提着碍事的长裙,一脚踏进了杂草丛里,一步步向着荒废的宫殿走去。
跨过一个又一个的障碍,深一脚浅一脚的。
也不知道,这里到底多久没来过人了。荒废成这样,实在可惜!
“哎呦!”
朱小舟差点被绊倒,好在身体虽然虚弱,但是本能反应还是比较敏捷的。身体刚稍稍倾斜,她就从完全看不到底的杂草堆里跳了出来。
把散落在身前的长发,甩到了身后。
回头看向殿内。
“吱——嘎——”
大门看着沉重,但推开也没费什么力气。只是落下的灰,呛得她咳个不停。
这里......
看着不像是有什么的地方啊。
朱小舟怀疑地打量着殿内的每一处,没人啊——
那她为什么会听到,谢臻的声音?
“砰”!
大门突然在身后关上。
朱小舟急忙跑到门前,试着想要把门再度打开......
然而!
就在她拼命拉扯大门的同时,她感觉到了,有什么东西从她身后飘过去了。
硬生生地吞了下口水,胆战心惊地转过身来。
没,没什么呀。
但多年从业的直觉告诉她,这里,绝不简单。
“怕......怕什么呀?我不也是个死鬼了?那死鬼碰上死鬼——我凭什么怕他们呀。”朱小舟安慰自己。
直到,她感觉到了一股阴风从脖颈一侧吹来。
“谢臻”就站在了她身后。
朱小舟挂在脖子上的护身符,微微亮了一霎。
正在大殿上稳坐的柏渊,忽而眉间一紧,察觉到了什么,不等他人说完,就已经消失在了大殿之上。
第53章 谢臻残魂
“朱小舟——朱、小、舟!!!”
柏渊匆匆进了承华宫,完全没有理会正在行礼的仙婢们,直接向着月守阁的方向,大步流星地寻去。
一把推开了月守阁的大门,满脸的焦急之色,“朱小舟!”
朱小舟正背对着大门的方向,幽幽地站着。
柏渊少见如此沉不住气的时候,他望着朱小舟的背影,缓缓伸出了手。
“朱小舟?”
“朱小舟”慢慢转过身来,眼神阴郁,仿佛换了一个人。
她自下而上打量着柏渊,唇边挑起戏谑地冷笑。
柏渊立刻就发现了,她不是朱小舟。“你是——阿臻?”
谢臻的残魂,将朱小舟引到此处,附了她的身。“柏渊。”
“朱小舟呢,你将她如何了!”柏渊强压盛怒地问。
“柏渊,是我啊——”“朱小舟”走到柏渊面前,深情凝望,伸手抚摸着柏渊的侧脸,“我回来了,我们......再也不要分开了。”
柏渊却将她推开,失去重心的“朱小舟”险些栽倒在地上。
她苦笑,望着四周的残破景象。“......果然,你是没有心的。”
柏渊看着她伤情的模样,心中的感觉却很微妙。
“不论是我,还是朱小舟,其实你谁都不在意......你在意的,从来就只有你自己。”
“朱小舟”失落极了,她怨恨地望着这个将她弃如敝履的人。回想着他们之间也曾有过的浓情蜜意,到底是她错信了柏渊的深情,才有了今天的下场。
“......他们都还以为,你是因为我,才对朱小舟如此特别的。可真的是这样吗?柏渊,不论是我还是朱小舟,如果我们不是若水一脉仅存的族人,对你来说,真的会有例外吗?”
她错信了这一切,也曾以为她就是柏渊的例外。
作为若水一脉最后的族人,待在柏渊身边,就可以用她那微薄的灵力滋养着柏渊疗愈。
她以为这就是爱。
哪怕她日渐衰弱,灵力越来越差。
都从未怀疑过......
作为人的时候,她爱上了一个男人,那是整个国家的皇帝。她不可置信地看着他来到面前,接她回宫,立她为后,深深地陷在了柏渊的陷阱里。
后来,凡间的皇帝驾崩,她被困在了冷宫里,等待着殉葬的命运。
柏渊却命人将她接到了这九重天上。
她依旧是柏渊的妻,哪怕平日里的柏渊总是有些冷淡,不解风情。
可是再后来,柏渊身边有了别的人,他宠爱于侧妃......
谢臻这才发现,原来,柏渊也是表达珍视之情的。
她对于柏渊而言,从头到尾就只是——
一个供养若水灵力的存在。
她死了,柏渊又找到了她的转世,朱小舟。
柏渊头疼欲裂,他努力地想要回想起那时候发生的事情,可是——
现在的他被封印了太久,完全想不起来,那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朱小舟和你不一样,你把她弄到哪里去了。”
谢臻的魂魄在这月守阁里,本应散尽。
却还保留残魂,附身朱小舟......
柏渊十分担心。
“多谢你,找回了朱小舟。我本该在这里散尽魂魄,如今,还能借着一缕残魂附身于她......这也算是,你为我做的——最用心的一件事了。我会从此借着她的身体,延续我的命运,柏渊,我们这一次真的再无关系了。”“朱小舟”狠心闭上了眼睛,与柏渊决绝。
她要——
永远占据朱小舟的身体?!
朱小舟虽然有些灵力,但后天用功不足。谢臻毕竟在九重天上住了几百年,又是朱小舟的前世,道行自然在朱小舟之上。
她占了朱小舟的身体,那朱小舟......
不就永远回不来了?
不——不可以。
柏渊出手拦住了她,她愕然望向柏渊的瞬间,眼底还是有些期许的。
或许柏渊对她......
也并不是全无感情。
“不可以。”柏渊道,“把身体还给朱小舟。”
这不是他把朱小舟带到这里来的目的。
尽管他也很想弄清楚,他和谢臻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但,绝不是以牺牲朱小舟为条件的。
朱小舟的一颦一笑,仿佛都在眼底。
哪怕是她贪财好色、尖酸刻薄的模样,也如此特别。
昔日,他也曾厌恶过,朱小舟与他记忆中的阿臻大相径庭,如此不雅的行为举止,破坏了阿臻留给他的记忆。可是现在,他怕了——
他害怕再也无法见到朱小舟。
“怎么,你还要继续朱小舟?”她大笑,果然失望了。
她就知道柏渊是这样的人......
一如当年。
“把朱小舟换回来。”柏渊不容置疑。
从他人口中,支离破碎地拼凑起他和谢臻的过往,心里有了大概印象。猜到是自己对不住她更多......
看到谢臻怨恨地望着他的样子,柏渊无力说出更加心狠的话。“欠你的,我会想办法还你......但是朱小舟——不可以。”
“不可以又怎样。”她反正只是一缕残魂了,附在了朱小舟身上。
柏渊对朱小舟就算不是心爱,可终究——
朱小舟对他还有利用价值。
他怎可能伤害朱小舟,来驱散她的残魂呢?
“谁......谁在我的身体里......”被占据了意识的朱小舟,竟然在听到了柏渊的声音后,恍惚有了意识。
谢臻和柏渊都是一惊。
谢臻惊的是,朱小舟神魂的力量,远远比她以为的还要强大。
柏渊欣喜,松了口气——
她还在。
谢臻再一次控制了朱小舟的身体,欲以水凝之力偷袭柏渊!
柏渊未曾防备,险中一招,正要出手——
那,那是朱小舟!
错愕间,停下了手。
谢臻发了狠地,突然间想要杀掉柏渊。
就在她逼近柏渊的时候......
“......我有答应,要把身体借给你了吗......”朱小舟的意识再度占据主动。
她能感觉得到,谢臻对柏渊因爱生恨,是真的想要杀了柏渊......
与谢臻的残魂相纠缠,想要夺回身体,把谢臻赶出去。
“啊——”
随着一声惨叫,朱小舟逼出谢臻残魂,谢臻凝成的冰刃瞬间化水散落地上。
朱小舟失去重心到了下去。
“朱小舟!”柏渊上前接住了她。
朱小舟恍惚间,感觉那股控制着身体的力量被抽离,浑身上下却异常疲惫,动弹不得。又听到了柏渊在叫她的名字,强忍着困倦之意,睁开了眼睛......
“她,她呢——”
朱小舟很担心,自己要是就这么失去意识,昏睡过去,会再一次被谢臻的残魂,占据身体。
而且,谢臻说过......
是柏渊把她带到这里来的,柏渊想要借她的身体,复活谢臻。
他——
真的是这样打算的吗。
第54章 当年真相
司命守在寝殿门口,看着柏渊抱着朱小舟,从月守阁的方向快步走过来。
当下,心头一紧,已经预感到——
定是发生了什么事。
跟在柏渊身后,搭了把手,将朱小舟送进寝殿内安置下来。“帝君,这......”
柏渊拂手去探朱小舟的气息。
司命候在一旁,担心结果会有什么意外。
好在——
被谢臻残魂附体,朱小舟的气息有些混乱,但并未伤及元神。
看来是谢臻本就无意伤害于她。
柏渊心里明白,谢臻恨的只是他而已。
她是个天性善良,心思单纯的女子。
即便是知道附身于朱小舟,能够令她重生,也不会因此伤及无辜的。
司命眼见帝君望向朱小舟的眼神复杂莫测,心中了然,捕捉痕迹地从寝殿内退了出来。将守在寝殿外侍候的仙婢调换了,又多吩咐了几句。
随后让她们散去。
柏渊待朱小舟气息平稳后,叫来司命,问起他所忘记的曾经。
司命犹豫了半晌,说出了真相。
当年的一场大战,帝君伤势严重,损及真元。可没人知道发生了什么,就连司命也并不清楚其中内情......
但是有一件事,是帝君特地交代给他去做的。
就是将一个女婴,送回了若水。司命倒还记得,帝君当年披着染满鲜血的战甲,将怀中安稳酣睡的女婴递给他的时候,是怎样的小心翼翼。
后来,景华夫人又将那孩子从若水接了回来,养在了身边——
她就是谢臻。
若水一族最后的血脉了。
若水一族,本就是景华夫人那位亡夫的旧部。
景华夫人将若水一族的遗女带回到身边,亲自照顾教养,也为其赢得了美名。后来,景华夫人向天君请意,谢臻承了若水一族全部的荣耀,被封——
若水神女。
景华夫人还向天君求了其子萧温玄与谢臻的婚事。
在昔日追随的旧部中,为萧温玄博了一把好感。
也为这位萧神君日后继承其父旧部,奠定了扎实的基础。
帝君受幽冥之气侵扰,难以痊愈。还是司命给他出了主意,让他去凡间历一场劫数,本想借此化去幽冥的煞气。
可谁知,就赶上了景华夫人请命,让谢臻下凡历劫。
然后——
再后来,帝君和谢臻姻缘纠缠,即使历劫归来,也始终放心不下。于是,又让司命下去把人带回来的......
谢臻被接回到承华宫里,还是正妃的身份。只因谢臻与萧神君还有婚约在身,帝君强夺他人之妻一度遭来议论,可他却不顾众仙家的反对,执意而为。
起初,大家还以为帝君当真动了凡心。
不然怎么会为了她与众仙家明着翻脸。
后来却渐渐发现,帝君与谢臻相处并无亲昵,就连承华宫里侍候的仙婢也在传——帝君与正妃娘娘貌合神离......
谢臻以承华宫正妃娘娘的身份,兢兢业业地打点着承华宫里大大小小的各种琐事。
本就没有根基的她,拿着少得可怜的灵力,就连想要买一条发带,都要攒上许久......
“听说——”司命怯怯地回道,“特别是在侧妃来了以后,帝君您宠爱侧妃,忽略于她。这九重天上也不乏趋炎附势之辈,瞧着侧妃得势,便一股脑儿的巴结。帮着侧妃去欺负她......”
司命想,这点事,帝君怎么可能不知道。
侧妃串通他人陷害正妃,致使谢臻魂尽于月守阁,何人不知。
若非帝君给了特权,侧妃怎么敢?
所以后来——
即使大家明知道,谢臻含冤枉死,是被那侧妃陷害。但考虑到侧妃身后是帝君撑腰,所以也就没人追究,不了了之了。
“怎么会?”柏渊是有些印象的。
司命所说的真相,却与他所记得的完全不同。
如此说来,九重天阙人人皆知,谢臻的死乃侧妃所为,但是却因为他的关系,没有人敢为难侧妃?
“帝君,您这是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吗?”
司命察觉到帝君脸色大变,适时地住了嘴,关心道。
柏渊扶额,强忍着不适,“说下去。”
“这——还有什么好说的呀。”司命为难,“谁人不知,您宠爱侧妃......只是没想到,正妃娘娘逝去后,您一战归来,会将侧妃送到囚邬山去。”
如此,更令人猜不透他的心思了。
司命愈发觉得帝君的反应怪异,然后逐渐醒悟,意识到当年的这件事里——
或许还有内情。
“帝君,您......您对侧妃,究竟是何心思呢?可是需要,将侧妃接回来吗?”
想到帝君问了这么多,于是猜测帝君的心意,是否想要将侧妃接回,却找不到台阶。
柏渊蹙眉道,“不必。”
司命得到了答案,立刻做出判断。如此一来便不是为了侧妃......欸?
不是为了侧妃,那么当年的事,说帝君宠爱侧妃,侧妃设计害死谢臻的事,或许不是这么简单了。
果然!
司命早就怀疑其中有问题了!“帝君,既然您并不喜爱侧妃,为何又要将她留在身边?”
这不白白给了她机会,让她陷害谢臻吗。
“她不是——谢臻带来的吗。”柏渊也诧异,为何司命所说的种种情况,都与他所记得的不一样。
宠爱侧妃?
他并不记得自己宠爱过那位侧妃。
那本是许多年前在他征战四方时,意外沾了他的血,因而化形的一株花妖。
故而,才有了凡间的一场前缘。
凡间历劫归来之时,这段前缘就该了断了的。
他真正让司命接回来的,只有谢臻一人。
而侧妃——
是谢臻接上来的。
大概是谢臻觉得,她在柏渊面前并不受宠,只是柏渊将她视作得力帮手,用惯了......才会把她接到承华宫里,让她继续打点宫中大小事务。
所以她很“贤惠”的找到了,帝君在凡间的宠妃,接回到了九重天阙——
放在柏渊身边伺候。
而柏渊只是以为,这是谢臻的安排,无所谓就接受了。
中间竟还搞出了这么大的一场乌龙。
司命终于明白了,长舒了一口气——
“既然如此,帝君,有一事小仙就不得不禀明了......”
“何事?”
“当年侧妃害死正妃的时候,小仙就曾有过疑虑,因而私下里调查了一些。这才发现......其实侧妃与景华夫人,暗地里来往密切。似是,有不同寻常的关系。”
侧妃与景华夫人?
第55章 谢臻之死
又是景华夫人——
柏渊意识到,景华夫人的手实在未免伸得太长了。
“帝君,”司命说,“正妃在世时,协理承华宫大小事务,从无疏漏。要是景华夫人私下里,想要说服她为景华夫人做事......而被拒绝的话——”
柏渊侧着身子,司命的话提醒了他。
景华夫人与他有旧怨,一直认为当年全族殒没的事,与他有关。自然不会任何能够报仇的机会。
谢臻曾是景华夫人养在身边的养女,也是当年景华夫人的夫君旧部遗女,她的父族也在那一场大战中尽数身死魂散、全族湮灭。
景华夫人私下里,难免会威逼利诱于谢臻。
让谢臻与其里应外合,设计柏渊。
至于谢臻——
自最后结果来看,应该是没有答应景华夫人的。
因而,难免会遭到景华夫人的记恨。
恐怕谢臻会将侧妃接到承华宫里,也是景华夫人从中使了招数。侧妃要是早已经与景华夫人串谋......
那后面的事,就都解释得清楚了。
“......帝君也无需自责,小仙定会继续追查,找出真相。倘若当真是她景华夫人从中作梗,便是她一族有功,告到天君那里,也得有个说法。”
司命看出帝君的心思,立刻站出来表态。
敢在承华宫里耍手段——
景华夫人真是自在够了。
“也怪本君。”柏渊黯然叹气,望向殿内,“若非当年本君执着于战事,未曾疏忽承华宫里的变化,也许阿臻便不会着了他人的道......”
是他大意,才引来误会。
“帝君——”司命悻悻地问,“其实这么多年,小仙一直有个疑问......您对正妃娘娘,为何......好似宠爱,又,若即若离的?”
任由旁的人猜测,谁都难免会怀疑——
柏渊帝君和正妃谢臻之间,出了问题。
更何况,侧妃出现之后,侧妃的待遇和谢臻明显有着区别。
谢臻在司宝星君那里看上一条发带,都需要自己一点点的攒灵力去换。而侧妃想要,缠着柏渊——
就能轻而易举地得到。
谁人不知,谢臻就是因为看到侧妃明目张胆地带着那条发带,招摇过市,才因此死心。
向帝君提出和离的。
只是一条发带而已......
谢臻居然要与帝君和离!当初也在九重天上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再说——
谢臻作为承华宫的正妃,谨小慎微,手头上并没有多少件,能够拿得出手的首饰。
侧妃整日黏在柏渊身边,装乖讨巧,但凡她缠着要的,柏渊大多会给......
加上——
底下那些个小仙的孝敬。
侧妃可从不缺首饰!
她要那条发带,不过就是为了针对谢臻罢了。
说是谢臻因着一条发带提出和离,倒不如说是,那一条发带成了后来这所有事的导火索罢了。
柏渊沉默不语,脸色阴郁。
司命的眼珠子悄悄转了一周,想到了什么。“难不成,您还是因为那件事——”
说罢,又赶紧捂住了嘴。
那是九重天上的一宗传闻......
只说是正妃有了身孕,但后来不知怎的又突然没了。
帝君却从未承认过此事。
于是便有人猜测——
帝君宠爱侧妃,冷淡正妃,正妃娘娘不甘寂寞,私下里与别的男人有了“来往”。
不凑巧地又怀上了孩子......
然后此事,又被帝君知道了。
当然,这只是大家的猜测,至于真相到底是什么,恐怕只有当事人最为清楚了。
司命心中将所有线索串联在一起,猜出了大概——
帝君从未留宿过正妃寝殿,加上那些年战事不断,帝君操劳,为精力专注自然是回避了那些事的。
而正妃有孕却是真的......
那么,这个孩子自然就不可能是......
哎呦!
司命的瞳孔猛地一颤,仿佛发现了一个惊天的大秘密。
难怪这么多年,帝君始终闭口不谈此事,竟是因为被戴了这么大一顶的“绿帽子”......
这搁在哪个男人的身上,都忍不了啊。
后来疏远正妃,恐怕也是因为此事。
偏宠侧妃来气谢臻——
这未必是帝君的目的。
唯他知道,帝君最重修身之道,早已了断红尘,不可能贪恋美色独宠侧妃。
这侧妃啊,与谢臻有着六七分相像,性格却不同。
谢臻冷淡克制,与帝君相似。
侧妃呢......
总是缠着帝君,没完没了的。所谓帝君给她的“独宠”,不过是打发,帝君顾及着侧妃是谢臻放在他身边的人,没有驳谢臻这位正妃的面子,才把人留下的。
要是没有侧妃——
说不定帝君和谢臻之间,也能举案齐眉、白头......
“......那正妃腹中的孩子?”解开了帝君和正妃之间的问题,司命又有了疑惑。
谢臻腹中的孩子,不是帝君的,还会是谁的呢?
她整日也就在承华宫里活动,总不可能是承华宫里的人吧——
忽而一想,司命记起......
帝君曾经将承华宫里的守卫换过一遍。
暗暗猜测,帝君也不知道,正妃的“野男人”到底是谁,所以才会私下严查吧。
只是——
看帝君现下的反应,司命也不能确定,帝君是否已经知道了答案。
那这个人会是谁呢?
紧接着想到,当年谢臻与帝君提出和离后,曾一度搬离承华宫,可是九重天上她并无别的去处。那时候,是萧神君——
萧神君收留了她!
还将青雾台让给谢臻短住。
算下来,那时正是小产以后的事了。
再后来是因着帝君旧伤复发,司命去请了她回来。
她放心不下帝君,因而留在承华宫里照顾帝君。紧接着,帝君伤势刚一恢复,就回到了战场......
突然有一日,侧妃声称谢臻勾引长淮神君之子涂雅,以一个侧妃的身份,将谢臻这个正妃关进了月守阁——
一关就是许多年。
直到最后帝君大胜归来,谢臻早已在月守阁里魂飞魄散......
司命心中一紧,望着帝君,帝君的脸色比他更甚。
司命猜测,如果这些事都与景华夫人有关的话,只怕——
难以善了喽。
到时候帝君要如何发落。
第56章 秦王政
柏渊不过出去了半个时辰,再回来的时候,正好遇上了承华宫里的仙婢,拼死阻拦想要离开的朱小舟。
“在做什么?”
“帝君——”众仙婢闻声都松了口气,让开了路。
“噢......我是觉得,我在这儿待得也太久了,该回去了。”朱小舟换回了自己的衣裳,扯着挎包的带子,打算和柏渊告辞。
“你要回去?回哪里?”
“......自然是,我该回去的地方啊。”朱小舟满心诧异看向柏渊,却在对上他的视线后,不自然地避开了,尴尬地笑笑为自己解围。“这也不是,我这种人该待的地方啊,我......我,该告辞了。”
关于前两天接连发生的事情,她不是一点记忆都没有。
翻来覆去地想了一晚上,才做出这个决定。
她无法忘记谢臻的残魂离开她身体的时候,留下的那句话,要她小心柏渊。
柏渊和谢臻的对话,在她的意识里逐渐清晰。
她是喜欢柏渊的......
但,恐怕只能到此为止了。
再留下去难保不会落得和谢臻一样的下场。
“我走了,你——保重。”朱小舟长长地舒了口气,低着头避过柏渊走了过去。
“舟舟!”
突然一声。
朱小舟抬起头,看到赫然出现在面前的......萧温玄。
他正好刚刚听说朱小舟被柏渊带到了承华宫,便不顾景华夫人的阻拦,匆忙赶来,喘着粗气——
幸好。
“你怎么也在......”朱小舟懵了。
她当时醒来的时候,就不见萧温玄了,怎会想到他也回到了这——
“你这是要回去了吗?正好,我和你一起去。”萧温玄特意找过来,本就是想告诉朱小舟,他愿意带朱小舟回凡间的。“走吧!”
说罢,萧温玄不由得看了眼柏渊。
再回到凡间,已经是三年之后了。
天上短短的三两日,凡间早已经历了许多,朱小舟庆幸自己回来得早,要是再晚几年,什么都完了。
HD还是那个HD,赵国也还是那个赵国。
但与三天之前不同的是,处处都透着一种危机四伏的气息。
“看来他已经回到了秦国......”再之后的事情,朱小舟很清楚会发生些什么。
秦赵的局势紧张,赵国已走上了灭国之路,开启了亡国倒计时。只是现在还不到伐赵之战,赵国就已经弥漫着一股山河破碎的衰败之相了。
原来,历史上每一个国家消失之前,都是有征兆的。
绝不是突然毁于一场战争的。
大多数时候,在一个国家彻底亡于战争、亡于敌人以前,从最底层的老百姓身上,就已经看得出来了。
他们沉浸在一股难以形容的悲痛、无奈之中,感受不到将来,没有希望,死气沉沉——
压抑而绝望。
只有身上沉重的担子压得他们早已经喘不过气来,濒临崩溃,却还在为着一家生计挣扎。
他们并不知道战争要来。
他们也没有本事通过上面得知些什么消息。
但是因为要打仗,上面就会不断对他们进行压迫,本已艰难的生活就会变得更艰难......
一切,都是有迹可循的。
“现在怎么办?”萧温玄问她。
朱小舟想了想,“去秦国。”
秦国。
见到朱小舟的时候,赵政已经不再是当时那个——浑身透着不羁的潇洒少年了。
但他还是很意外,“小舟?”
原来,他已经成了秦王。
在朱小舟离开之后,赵政的命运继续按照历史的进程发展,他和母亲被接回秦国。又经历了各种险象环生的变故,最终,在他父亲子楚过世后,他在吕不韦的帮扶下继位为王。
只可惜,如今秦国国政均被吕不韦所把持。
“那日一别,后面的事情果然如你所说,只是——”赵政有心除掉吕不韦,奈何年纪尚小,万般不由得他,稍有差池便会带来难以预料的祸患。
不大的年纪,眼眸深处已经蒙了一层隐晦深沉。
挺拔的个子,让他看起来有一种超出年龄的成熟。
“现在的你......其实有自己的主意。去做你想做的事情吧,想要除掉心里的障碍,绝非一日能成......”朱小舟猜到,赵政到底在顾虑些什么。
只是想到,不久后这个家伙会灭掉六国,就有种特别的......
“我就知道,你会明白朕的感受的。”他释然,更加确定了接下来的目标。
他要除掉吕不韦。
决不能容许任何人挡在他的前面,阻碍他想要做的事情。
他还要做更多......
这些事,他相信只有朱小舟能懂。
即使他仍然怀疑朱小舟的身份,可他亲身经历过朱小舟遇到的事情,后来的一切,也都印证了朱小舟那时所说的......
不仅是知己,朱小舟超出寻常的能力,恰恰是他最想要得到的。
如果——
有朱小舟助他,他更确定自己可以成就得更多。
他向朱小舟提出,希望朱小舟留下来帮他,与他一同见证天下归一。
朱小舟正要开口婉拒,远远地却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走了过来——
是、柏、渊?!
柏渊的身影映刻了她的眼底。
“你怎么......”
会来?!朱小舟太好奇了,柏渊怎么会来。
“说完了吗?”柏渊问她,却有意无意地看向了赵政。
朱小舟误以为他对赵政有敌意,生怕他会做出些什么事,让赵政察觉到他们的身份,急忙拉住了他的衣袖,阻止他当着赵政的面说出来。
柏渊侧着头看向她怯生生的小手,立刻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快了。”朱小舟窘迫极了,接着向赵政说起,“你放心吧,你想做的事情都能够成功的。我——我是鬼差,我没办法留在人间的,要不然,还会有像那天一样的怪物来抓我的!”
“你——”
赵政似乎还想说什么,可看向柏渊,眸色渐身。
止住了原本想说的话。“好吧,既然你不愿意,我便不强留你了。”
朱小舟跟他告别,因为担心柏渊和他会起冲突,甚至都没能问一下关于玉带钩的事情。
第57章 镜中女妖
“你说——他想杀我?”
朱小舟听了柏渊的话以后,整个人都傻了。
她怎么都没有想到,要不是柏渊突然来了,今天......她就可能被赵政杀了!
“不、不可能......”朱小舟心虚,免不了一阵后怕。“他杀我做什么,我——”
“你曾向他说过什么,自己难道忘了?”柏渊提醒她。
幸好,今日他预感不妙,才赶来得及时,要是再晚一些......
朱小舟这会儿,恐怕已经被赵政暗中埋伏的弓箭手,射成了刺猬。
她压根就没有想到,赵政可能会伤害她。
朱小舟心跳得厉害,一种劫后余生的强烈不安,让她忍不住颤抖起来。
是啊......
她对赵政,有着学长的滤镜。
就觉得亲近,想着那是赵政学长的前世,大概也会像赵政学长一般,温柔、儒雅。
她差一点忘了——
那可是赵政啊!
堂堂的秦始皇。
不是她所认识的赵政学长,而是那个在历史上都留下了“暴君”称号的秦始皇。
他能够在自己短短的一生中,就留下无数的丰功伟业,就绝不可能是个心慈手软的主儿。
朱小舟亲口开玩笑似的告诉过他,自己是个鬼差。
也许那时,他并未放在心上。
可是他亲眼见到了朱小舟、柏渊还有那个怪物,从此让他意识到,这个世界上还有着人类无法掌控的存在。接着,朱小舟所预言的每一件事,接连得到证实......
他邀请朱小舟留下,或许这其中,有着关乎于知己的情分。
更重要的,恐怕就是朱小舟身上——
令他难以捉摸,且无法掌控的那些力量。
“他想让我留下来,其实......是因为我能够预言之后的事情。”朱小舟喃喃看向柏渊。
心底里的寒意更甚。
她没有答应赵政要留下来帮他。
所以,赵政要除掉她。
不能够被他所利用的力量,他也绝不能接受,朱小舟离开秦国后,再去到任何一个地方,甚至是将来站在了他对手的那一边。
太可怕了——
朱小舟从包里掏出水壶喝水,来掩饰她的心虚。
咕咚咕咚......“咳咳,咳!”
她害怕了。
赵政一边和她聊着过往,诉说不被理解的野心,一边埋伏了弓箭手,打算在她拒绝留下的同时,杀了她。
朱小舟却并不觉得意外,或许这样,才是真正的他。
“舟舟。”
萧温玄推门进来,捧着一包被叶子裹起来的捶米,正打算邀请朱小舟尝一尝。
谁知,就看到了柏渊。
“你怎么会在这里?!”
“出去说,让她静一静。”柏渊不由分说,把萧温玄挤了出去。
留下朱小舟一个人在房里出神,最后看了一眼,才将房门关上。
朱小舟顿感无力,浑身发软。
她走到妆镜前,坐了下来。
望着铜镜里自己的模样,陷入了回忆......
曾经的赵政的学长,阳光、开朗,是那样一个能够让觉得温暖的人。
为何他的前世——
会有这么大的反差。
如果不是因为她对这个时代里的赵政,自然而然地代入了她对赵政学长的情绪,也不会没有发觉,他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即便觉得可怕,朱小舟也还是理性地接受了现实。
赵政......没有错。
他有着自己的命运,如果不作反抗,他也会如千千万万的无名国君一样,和自己的百姓一同消失里历史的硝烟里。是因为他的反抗,改变了历史,改变了很多人的命运。
“......他只是赵政学长的前世,但他不是赵政学长。”朱小舟试着说服自己。
理性地,将赵政和赵政学长分开。
前世和转世,或许并无关系,同一个人......同一个灵魂,也可能是完全不同的两种人。
从前不曾经历过,以后,看来还是不能对过去的人和事抱有太多的感情。
刚松了口气,一抬头——
她就看到铜镜里的自己,正直直地看着她!
先是吓了一跳。
反应过来面前的是一个铜镜后,才松懈下来。
顿时!
不对——
她能明显感觉到,镜中人看向她的眼神里,是带有......情绪的。
不......不是她?
镜子里的人,难道不是她?
朱小舟悄悄的活动了一下面部五官,镜中仿佛也如她一般。
但那直勾勾看着她的眼神,令她浑身发毛!就有一种特别强烈的感觉,觉得那不是她自己。
一边悄悄活动五官,一边让镜子边缘的手指......微微翘起......
然而,镜子里的人,虽然和她有着同样的表情变化,可那手指——
没有动!
朱小舟慌了一下。
果然,果然和她想得一样......
这根本就不是她!
她立刻转动脑子,想着接下来该怎么办。
包里还有黄符!
坏了,刚才拿水壶的时候,把包摘下来放在了旁边!
她如果现在转身跑过去翻包,肯定会被镜子里的人发现,她已经察觉到了什么。有可能在她毫无防备的时候,瞬间偷袭她。
她肯定要吃亏的。
那——
朱小舟打了个哈欠,镜子里的她也打了个哈欠。
她装模作样的捶了捶肩膀,看起来就像是在为自己放松......
镜子里的“她”也同样照做。
“对了......”
她装作想起来什么似的,起身朝着放包的地方走去。
对——
就这样!
只要不引起怀疑,偷偷的拉开距离,从包里找到黄符,然后......
不对劲啊!!!
朱小舟能够感觉到身后阴风阵阵的诡异。
就在她翻包想要拿出黄符的时候......
镜子里的东西,已经到了她身后!
只要她回头就可以——
放在包里的手在颤抖,这个时候她只要稍微有一丁点差池,可能就没命了。万一,被那东西先瞧见了......
完全可以想见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她在心中咒骂,怎么就这么倒霉。
黄符......
缓缓的,被她缠在手指上。
柏渊和萧温玄也不知道去哪儿了,要是有人能搭把手,引开这东西的注意力也好啊。
朱小舟叫惨,再这么多僵持一会儿,这东西定然会察觉到她已经发现了!
“姑娘,给您送热汤......”驿站小厮好巧不巧地推开了门。
提着一陶壶的热水,刚一抬头——
“啊!!!”
顿时惨叫声穿透了夜色。
他没有想到,自己推开门的时候会看到这样一幕,那个投宿的姑娘正在翻找东西,身后......
一个披头散发面目骇人的女妖紧紧贴着!!!
朱小舟趁着女妖分神之际,猛地一回首抛出黄符贴在女妖面上!
黄纸骤然变大,将女妖死死裹在其中,那黄纸上的朱砂符咒脱出,缠于女妖周身不止,越来越多!
朱小舟下了狠心咬破右手中指,才疼了一下,打算就此机会收了她。
女妖预感到了危险,拼着一死,撕裂黄纸逃了出去。
又钻回到了铜镜了!
第58章 前缘
“......不瞒您说,先前确实有过,住在这里的客人声称是见到了鬼,可......可是我们以前也没见过,就以为,他们只是信口胡诌,蒙骗房钱......”
驿站的掌柜躲在门口,远远诉说着委屈。
眼瞅着,朱小舟蹲坐在铜镜前,竟还有心思细细琢磨镜中古怪。
换做是他,早就被吓破了胆了。
此前住过这间房的客人,也常有说是见到鬼的。可等到他来查看,就什么都没有了。
所以,他就认为是那些人在诓骗他,想要回房钱。
这一次,是让小厮撞了个正着。
他听小厮描述后,吓得腿都软了,又看到刚刚差点被鬼“吃了”的女子,竟还面不改色地留在房里,检查着什么。
“你是说,这里早就闹过鬼了?”
朱小舟抓到重点。
那东西是从铜镜里面出来的,被她黄符一震,又躲回到铜镜里去了。
看样子是和铜镜有关啊。
她问掌柜,“这铜镜从何而来?”
“这......”掌柜语塞,似有隐瞒之意。
朱小舟见状,也没有继续追问下去,猜出其中另有内情。
小厮附在掌柜耳边,说出当时女鬼扑向朱小舟时,朱小舟出手将其降服一事。掌柜震惊,当即恳请朱小舟帮忙,除掉女鬼。
好让他们这驿站可以安心经营下去。
朱小舟正闲来无事,见此情景突然来了兴趣,“......这除掉女鬼嘛,本不难,不过呢——”
她搓了搓手指,讨要好处。
方才那镜中女妖虽有妖气,却并无戾气,掌柜连那是妖是鬼都分不清,却有意隐瞒。
显然知道些内情,却又不敢说明。这里面,绝对有着不能为外人道的亏心事......
说不准,是招惹了哪个女人又负了她,寻了短见才化身女妖来找他的麻烦。
掌柜恍然,“噢!对的,对的对的......您放心,好处少不了您的......”
说着,从衣袖里掏出两枚刀币,塞进了朱小舟手里。
朱小舟皱眉,嫌弃地看了一眼,虽是正儿八经的东西,但和她想的却差了太多。
她把刀币塞回给老板,叹了口气。
“唉——我原本是想着要帮你的,可是突然想起,我近来还有事要忙,若是因此耽搁了,也挺不值得的。”
就这么点钱,打发叫花子呢。
掌柜点头称是,急忙又娶了些钱来,包成一小包塞给了她。谄媚道,“怎么能让您白忙活一场呢,您放心,绝不会亏待您的。”
这分量......
朱小舟拿在手里掂量了下。
勉强凑合吧。
随后将钱收好,回到镜前伸手一抹,从包里取出一支檀香点燃,立于镜前。
袅袅而出的青烟,竟飘向了镜子里,消失了。
朱小舟拿出一个线团,四处寻摸了一遭,将线团一头系在房中立柱上,手握着线团踩到了妆台上——
“您这是?”掌柜不明所以。
“我去瞧瞧,那到底是个什么东西。”朱小舟说完,一头钻进了铜镜里。
人,不见了。
掌柜的和小厮冲过来,瞪大了眼睛瞧着,细细摸索着铜镜......
可,这不就是一面普通的铜镜吗?
她怎么进去的?!
掌柜揉了揉眼睛,不敢置信地看向小厮,只觉得脊背发凉。
“朱小舟。”柏渊赶来,却在房里看到了掌柜和小厮,四下里却唯独不见朱小舟的身影。
人呢?
小厮反应过来,直指向镜中。
柏渊疾步而来,走到铜镜前——
妖气。
“你给了她多少钱。”他问掌柜。
掌柜伸出五指,心都在淌血。
“那还真不少。”柏渊凭着对朱小舟的了解,大概能想到,朱小舟既然拿了这些钱,进了铜镜里的世界,定是看出了什么。
“不用担心,那位阿姐好生厉害的!”小厮信心满满地表示,“方才那女鬼都到了她身后,她一下子就把女鬼打跑了,定能捉拿女鬼!”
厉害?
柏渊大意了,带着朱小舟入住这里的时候,他并未细查房间里的每一处。
不成想,这房里竟还有这样一个铜镜。
朱小舟进了铜镜里的世界,先是一片黑暗,等到光线渐亮,她终于看清了周围的环境。
居然——
又回到了驿站门前?!
站在原地左右打量。
只有细微的几处,能看出与后来他们投宿的驿站,稍有不同。
可大致上,几乎一模一样。
把身侧的挎包挪到了身后,提步走进了驿站。“有人吗?”
“客官可是要住店?”柜台后,猛地站出来一个女子。
粗衣打扮,算不上特别漂亮,可是眉清目秀,也让人眼前一亮。
但——
朱小舟赫然警惕,她认出眼前女子,就是那镜中女妖!
女妖浑然无察,见她迟迟没有开口,才想到了什么,“您放心,小店安全的很,有什么事情您吩咐一声就好。”
她说自己叫玉娘,是这驿站掌柜唯一的女儿。父女俩相依为命,以这驿站为生。
唯一的女儿?
朱小舟又向她确认,才知道她当真没有兄弟。可朱小舟见过掌柜,还从掌柜手里讹了好大一笔钱,十分确定掌柜就是个男的......
莫不是,后来生意艰难,他们父女俩把这驿站卖了?
没等细想,就闻听又有人登门。
一回头就看到了——
掌柜。
不对,不是这个时候的驿站掌柜,是后来,后来请朱小舟捉鬼的那个!
这是......怎么回事?
朱小舟有点懵了。
后进来的这掌柜,逃难至此,身无分文。
他声称自己叫吕奕。
请求玉娘收留两日,给顿饱饭吃。
玉娘不忍,将他带到了后院柴房,又给他拿了些吃的。他就这么在驿站里住下了,玉娘的父亲担心,认为玉娘不该留这么一个男人在后院。
吕奕就这样在驿站住了下来。
第59章 玉娘枉死
在父亲的多次劝说下,玉娘下定决心,要让已经在客舍住了两日的吕奕离开。
可这天早上一开门却看到,吕奕早早就起来了,把后院打扫得特别干净,能干的活都干了。玉娘准备好的一套说辞,硬是被憋回了肚子里。
想要请吕奕离开的事情,一天拖一天,硬生生拖到了官差上门——
日渐加重的赋税,将这个原本就没什么生意的小店,压得喘不过气来。
正逢寒冬,玉娘的父亲因拿不出钱来缴纳赋税,被官差锁了。
玉娘投告无门,整日哭泣。
客舍的事情大都被吕奕揽起了,毫无警觉地玉娘整日沉浸在如何救助父亲的绝望里,并没有发现吕奕早已生出了歪心思。
趁着玉娘更衣,吕奕故作不察闯了进去......
而后,玉娘只得嫁给了吕奕。
父亲的客舍就落入到了吕奕手中。
吕奕答应,会替玉娘将她父亲救回,暗地里却买通了差人——
最后,玉娘的父亲病死狱中。
吕奕用花言巧语哄骗玉娘,玉娘丝毫没有防备,拿出了地契。
从那一天开始,吕奕就变了......
有个年纪尚小的差人,熬不过内心的谴责,找到玉娘说出了实情。直言她父亲的死,正是她丈夫所设下的阴谋,告诉她,要小心她的丈夫。
玉娘托人到吕奕老家打听。
才知道吕奕原本就不是什么好人,他自小父母双亡,是姨母见他可怜才将他收留的。
他住在姨母家,年长一些,就随着姨夫外出做些小生意。
不知怎的,就欠了债。
为了钱,他将同行回家的姨夫推入水中溺毙,装出一副,姨夫是失足落水的样子,回家报丧。
姨母因而一病不起,他却趁着这个时候,玷污了姨母唯一的女儿,表妹年纪小不知该怎么办,只好嫁给了他。他拿到了姨母的家产后,在姨母病榻前说出真相,将姨母活活气死。
接着,他沉迷酒色,败光了姨母家的家产,在债主登门要账时翻墙而逃。
留下怀着身孕的表妹,在推攮间重摔在地,一尸两命。
吕奕逃难至此,被玉娘救下。
玉娘当真以为,他是个可怜人呢。
怎料——
吕奕故技重施,拿到了客舍之后,原形毕露。
玉娘无所依托,找到吕奕对峙,却被吕奕按在妆台前杀害。
临死前,她望着铜镜......
铜镜吸收了她的魂魄,有了意识,化而为妖。
朱小舟在镜子里,看到了所有的事情,气愤不已。
可事情过去多年,即便她有意要为玉娘翻案,也不容易查到有力证据......
但就这么撒手不管,她又气不过。
“玉娘”站在朱小舟面前,依旧是她被吕奕害死时候的样子,满脸血污——
吕奕按着她的头,多次将她的头重重撞向妆台,血流不止。可玉娘并未就这样死去,吕奕见状,狠心下手将她活活掐死。
之后,把她的尸体抛入后院的井里,对外宣称她不知所踪。
彻底将客舍霸占。
时至今日,玉娘的尸身还被泡在后院那口封起来的井里。
“你希望他得到什么样的报应?”朱小舟问玉娘。
此时,朱小舟已经下定决心,哪怕用非同一般的手段,让吕奕不得好死,她也要让该死之人付出代价!
可玉娘却沉默了......
玉娘似乎清楚,眼前的朱小舟并不是寻常人,自然有办法让吕奕消失得神不知鬼不觉。
但这并不是她所期盼的结局。
她想要的是——
朱小舟点头,“我明白了,交给我吧。我替你办完这件事,你就去你该去的地方,不要再留下来了。”
玉娘答应。
朱小舟从铜镜里出来,一睁眼就看到了柏渊。“我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这本不该是你插手的事情。”柏渊微恼,“让司命去办吧。”
“那多没劲。”
朱小舟可没打算就这么轻易放过吕奕。
让司命去办,最后不外乎就是生一场大病,要了他的命......
这太便宜那个畜生了!
她正要同柏渊商量,她想到的法子,却乍一眼看到窗子上映着吕奕的影子。
那家伙躲在门外偷听?!
朱小舟计上心头,叫柏渊附耳过来,悄声说了几句。
随后,故意说给窗外偷听之人,“我在那镜中,当真遇到了女鬼,哎呀,你不知道!那女鬼的样子可吓人了,她跟我说,她就在院中——”
朱小舟故意诈吕奕的。
“对了,萧温玄呢?”朱小舟问。
“他有些事,要先回去求证一下。”柏渊面不改色。
他方才同萧温玄说了自己的怀疑,暗示萧温玄,当年承华宫里的事情,可能与景华夫人有关。
于是,萧温玄提出要回去确认。
“那你看着点后院,在我回来之前,别让他有机会靠近那口井!”朱小舟早就算计好了。
她让柏渊盯着后院古井,随后,去搬救兵——
能为玉娘主持公道的人。
秦宫。
赵政出神,不知想着何事。
边上侍候的人悄悄看去,不敢出声。
第60章 枯井寒玉
“朱小舟?”
赵政难以置信地看着突然出现的人,他还以为经过那件事后,朱小舟再也不会来见他了。
正苦恼着,若是因此惹怒了“鬼差”,会不会影响他接下来的全部计划。
朱小舟身边的那个人,比朱小舟拥有更可怕的力量。
早在朱小舟离开的时候,他就暗中派人跟踪,也知道他们落脚于何处——
赵政在犹豫,要不要借着这个机会加派些人,一举除之。
朱小舟只对上他的那双眼睛一瞬,就愣住了,贪生怕死的本能让她感受到了赵政的杀意。
想了想,还是僵笑着说明了来意。
第二天夜里,吕奕好容易摆脱了柏渊的注意,找到机会,偷溜到后院。
凶相毕露,发了狠地,从井底将玉娘的白骨打捞上来。
就在他将白骨放下,打算找地方埋起来的时候,突然间,四面火光冲天,冒出来二三十个差役,将他团团围住!
吕奕跌坐在地上,惊恐地望向身边白骨。
人证俱在!
赵政从人群外走了进来,待人查明白骨,怒不可遏。
这世上竟还有如此十恶不赦的罪人!
自知恶行败露,吕奕任由差役押走。
赵政看向客舍里的朱小舟,神色复杂,一句话都没说径自转身而去。
待众人熙熙攘攘散去,朱小舟回到房里,坐在铜镜前。
玉娘的样子浮现在铜镜上,欠了身道,“多谢。”
“我也不知道,这么做到底对不对。”朱小舟说。
恶人......
犯下了那么多伤天害理之事,即使受到再多的惩罚,也无法挽回被害者所受到的伤害。
玉娘,还有吕奕的姨母、表妹一家,无疑是承受了灭顶之灾。
可吕奕,享受了那么多年,践踏他人换取的好生活,最后不过一死......
就够了吗?
连朱小舟这么一个旁观者都觉得不解恨。
玉娘幽幽叹气,“又能如何呢,命运不济,偏遇恶人。奴家一女子,投告无门又能做些什么呢。”
她被困镜中,尸骨在冰冷的井水里泡了许多年。
曾多次向投宿于此的客人求助,却无一例外地都被当成是女鬼。
“......你并非女鬼,鬼有鬼气,厉鬼也有戾气,你的魂魄之所以不散,是因这铜镜——”
朱小舟说。
镜子本来就有聚魂之用,更何况是这有了年头的镜子。本身就有了妖性。
不过是在她濒死之时,吸收了她的魂魄,才这般巧合的将她的魂魄留了下来。
“你也不一样。”玉娘说。“你跟他们不一样......”
玉娘此次,之所以能够从镜中化形而出——
正是因为她从朱小舟的身上,察觉到了一样的气息。
她以为,朱小舟和她一样,都是妖。
“你以为我是妖?”朱小舟听了她的话,哭笑不得。
玉娘忙解释,“那时候,我沉睡中被一股强大的妖气唤醒,就看到你了......也许是我感觉错了。”
现在的朱小舟,身上没有那时的气息。
玉娘并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或许当真是她的错觉吧。
不过,正是因为那时候她错以为朱小舟是妖,才会化形而出,试着想要求救。
等到玉娘释然离开。
朱小舟坐在妆镜前,久久不能回神。
如果只是玉娘这一件事,告诉她,她身上有妖气。
她还不会太在意。
可是现在——
太多的线索都指向了一个不确定的结果。
她和谢臻之间,可能真的存在某些联系,如果是谢臻是妖,那她......
到底是什么?
“小舟——小舟——”
迷迷糊糊的,听到了外婆的声音。
朱小舟口中呢喃喊着外婆,追着那声音就到了后院。
隐约——
觉得那声音就像是从井里发出来的。
怎么......会?!
不可能!
朱小舟心里不信,可她控制不住双腿,还是不由得走向了井边。
“......小!舟!小......小舟——”
还是外婆在叫她。
朱小舟探头看向井里,映着月光,水面倒映着模糊的影子。她鬼使神差向井中伸出手去——
猛地!
一只形如枯树的皱巴老手,拉住了她的手。
朱小舟心里一惊!
却看不到井里那......
她的手被死死拉着,无法抽身!
想要喊柏渊救命,嗓子里发不出任何声音。她的身体,她的身体动弹不得了!
怎么办?!
朱小舟眼看着井里那东西缓缓抬起头来,像是......
要从井里出来了!
浑身的寒毛全都竖起来了!
她身体里的力量,好像都被那只手吸走了。
脖子上的东西,衬着月光,缓缓亮了起来!
那东西——
突然发出一声尖锐嘶鸣!
如水雾气般散尽!
等朱小舟回过神儿来的时候,手心里湿哒哒地淌着水,还有一块......
寒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