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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清纯的橘猫     红楼首辅txt下载     红楼首辅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百三十一章 异香陷人人不知

    这场儿戏一般的袭击来的快去的也快,早在柳湘莲去林家送帖子的时候,就已经猜测自己若是迟迟不给对方一个答复,恐怕会有人按耐不住,出手警告自己一次。

    加上林家的人马帮忙秘密查探,在贤宜坊柳家附近竟然发现了两股不同的势力在秘密监视着柳湘莲。

    而且这两股势力应该都属于白莲教,不过这两股势力似乎并不是那么和谐,曾有一日午夜时分,其中一方想要出手夜袭柳家,却被另一方给制止了,为此两方人马还有过一场小小的冲突。

    这些事尽数落入了林家家将的眼中,在禀报林枢之后,林枢已经差不多可以确认其中一派应该是江南来人,主张招揽柳湘莲。

    说招揽也不是很准确,准确的说应该是打算效彷白莲教在江南的方式,哪怕不能招揽,也要拉柳湘莲下水。

    至于另一方不是京畿就是山东的白莲教人马,自始至终都想着干掉柳湘莲这个魔头,毕竟死在柳湘莲手里的圣教弟兄太多了。

    这些事儿当然不只是林枢自己的猜想,林家家将中有会唇语的人才,两股白莲教之间的对话,几乎毫无差错的被送到了林枢的桉头。

    顺天府的差役和巡城禁军被放进来时,这二十多名白莲教匪徒已经全部成了冰冷的尸体。

    除了被林家家将以及东宫六率斩杀的之外,其余人皆是咬破了藏在嘴中的毒馕自杀身亡的。

    “兄长,要不要再检查一下尸体?”

    柳湘莲拾起其中一张弓弩翻来覆去看了看,军中制式手弩,不过上面的标记等物皆已被抹去,根本查不到出处。

    他走近林枢,小声说道:“是军中的手弩,不过查不到出处了。看磨损,应该是以前的旧物。”

    林枢接过手弩看了看,摇摇头:“算了,交给顺天府便是。这些人不过是弃子罢了,估计这两日他们就会有人尝试与你接触,到时候咱们再试试看能否查到背后之人。”

    柳湘莲点了点头,走到顺天府来人那边吩咐了几句后,便让他们把尸体给拖走了。

    洒扫添土,不一会柳家门外变得干干净净,死后方才的厮杀从未发生过一样。

    柳家的宴饮重新恢复,大有风平浪静,接着奏乐接着舞的态势。方才冲出来的那些杀才虽说只是短短的一瞬间厮杀补刀,可在酒桌上却也大吹特吹起来。

    直到傍晚时,柳家才恢复了平静。

    送走了宾客的柳湘莲回到屋子门廊处时,他的鼻尖又嗅到了那独特的香味,皱眉走进屋子,只见房中坐着一名年轻的妇人……

    ……

    年节时的空暇时间,林枢只要有空就会陪着家人悠闲度日。

    很多时候都是呆在烧着火炉的屋子内,静静的陪在王媛与黛玉身侧,躺在摇椅上撸猫养神。

    最近京城的气氛明显已经成了干柴烈火,不但朝堂上的那些文武大臣在悄悄串联,就是各家会馆中的赴京举子也被各方拉拢,短短三五日,往年的诗会文会如今几乎都变成了论战的战场。

    向来喜好参加文会诗会的林枫在去了两场之后,就再也不出门了。他已经明显感觉纯粹的诗会变了味,整个京城都变得躁动异常,似乎有一双无形的大手,在催动着这些举子们相互攻讦、党同伐异。

    至于向来稳重的林柏,除了帮林枢处理府中之事外,甚少外出,不是陪着妻女就是在书房中度过。

    林府府门一闭,偶有姻亲好友登门外,似乎与外面的喧嚣彻底隔绝,哪怕那些诗会文会背后的资助之人想要拉林家下水,可他们连林家的大门都进不去。

    这日柳湘莲在贾琏的陪同下登门,将一封特殊的请帖递了上来。

    林枢将其接了过来,鼻尖就嗅到了若有若无的奇异香味。

    “兄长也闻到了吧,这帖子的确是白莲教的人让我转交兄长的。”

    柳湘莲的解释让林枢微微一惊,打开一看,上面的内容不过是相约见面的地方和时间,再无其他。倒是落款极有意思,白莲教金陵唐氏。

    林枢放下帖子,目光中带着探究的问道:“这个白莲教的人,柳兄弟见到了?”

    柳湘莲点点头:“初六那天,我送走诸位兄弟后回到家中,她便在屋子里候着,当面跟我说,那日刺杀的人不是她派来的。因想着兄长所说的计划,我便没有轻举妄动,与其约定好了,寻机会面。”

    “那这份帖子……”

    听到林枢的询问,柳湘莲神色怪异的说道:“这唐氏妇人昨日又一次来到我家,将此请帖给了我,让我交予兄长。她说满朝文武,她只信兄长一人。兄长认识这小妇人?”

    “嗯?我怎么会认识?”

    看着柳湘莲与贾琏怪异的眼神,林枢没好气的回道:“自记事起,我去金陵的次数屈指可数,唯一一次去秦淮河边,还是秋闱那年与诸位同年一起去的……”

    说着他将帖子再次拿起,皱眉吩咐道:“既然如此,明日咱们就一起去见见这位唐氏妇人,看看她的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贾琏嘿嘿一笑:“人家请了你,又没请我,我就不去凑热闹了。不过这白莲教诡计多端,左都督派的好手竟然两次都把人给跟丢了,为防万一,我还是带人在左近保护你吧。”

    “这样也好,她既然光明正大的请了我,定然是有所求的。白莲教中势力颇多,加之成分复杂,若是能分而划之,也能削弱他们的力量。按柳兄弟所言,这唐氏倒是有些意思,咱们不妨接触接触再看。”

    林枢接受了贾琏的好意,又喊来福全,让他亲自带人提前去相约之地进行的查探,该有的安全措施自然是尽量准备的万全为好。

    时间一晃就是三日,正月十一这天,林枢依照约定,来到了城外大报恩寺。

    此时正值年节,前来上香的人络绎不绝,寺中香火鸟鸟,林枢只带了福全一人,其余护卫皆留在了寺外。

    “拜见林侯,我家夫人已经订好了院子,请您移步。”

    林枢进寺之后,知客僧都还没来,一名女子就已经迎了上来,在林枢点头之后引领林枢往客院方向走去。

    这院子僻静之极,应该是特意挑选。福全四处打量后,小声跟林枢说道:“四处无人埋伏……”

    原本两人都是小声交流,不了引路的女子好像听觉极其灵敏,笑道:“我家夫人是真心邀请林侯,自然不会行那无诚意之事,此处只有我与我家夫人二人,林侯且放心。”

    ……

    唐氏妇人年约二十六七,身形曼妙、容貌也是顶尖,唯一有些缺憾的地方就是高高挽起的发髻上有一处明显的斑白之发。

    屋子中只有林枢与这唐氏两人,福全与引路的女子都守在屋外。

    林枢嗅着屋子内澹澹的奇异香味,鼻腔中有些发痒。他揉了揉鼻子,开口问道:“冒昧问一句,唐夫人是本家姓唐还是夫家姓唐?”

    “亡夫姓唐,说来也巧,民妇本家姓林。”这人声音轻柔,带有明显的江南口音,林枢隐隐能听出是老家苏州的味儿。

    他试探性的问答:“唐夫人也是姑苏人氏?”

    唐夫人点了点头,莞尔一笑:“林侯听出了?我与亡夫皆是姑苏人氏,原本家在吴江。”

    “太湖边上啊,吴江好地方!”

    林枢赞叹了一句后,将话语引回正题:“不知唐夫人为何会想着约了本侯过来?你就不担任本侯借此来一个一网打尽?”

    只见唐夫人笑道:“林侯是聪明人,自然知道群龙无首的白莲教比头上有人压着的白莲教更加可怕。江南十数万白莲教的教众,没了我这个白莲圣母压制,顷刻间便会冒出无数个舵主、堂主出来争权夺利,遭殃的只会是黎民百姓。”

    “白莲圣母?”

    林枢诧异的上下打量着面前的小妇人,目光灼灼,倒是让唐夫人感觉身上有些发烫。

    “唐夫人,我若是没有记错的话,白莲教的圣母早就死在先荣国公的手中,之后白莲教便四分五裂,至今已有数股人马各自为王。”

    唐夫人理了理额头掉下来的发梢,将目光转向出香炉中鸟鸟升起的青烟,叹气回道:“亡夫原本是圣教在扬州的分舵主,治德六年死在了扬州巡盐御史府门前!林侯应当还记得盐户之乱吧,没错,就是那次民乱。”

    “蛊惑盐户冲击官府,死不足惜!”

    林枢想起当年因为杨学礼接任扬州巡盐御史后的事情,虽说杨学礼压榨盐户导致了民乱,可这白莲教借机想要蛊惑盐户造反,那就是拿数万盐户的血来给自己趟路。

    这种人,自然是死不足惜!

    唐夫人并没有想象中的愤怒,反而平静的盯着林枢的眼睛。

    “林侯说的没错,他的确死不足惜。”

    在林枢诧异的目光中,唐夫人娓娓道出了自己是如何一步步成为江南白莲教之首的。

    简单的说,唐夫人原本也是出身书香门第,家境优握。只可惜其父数次科举不中,致死都只是个秀才。

    先是丧父,后是丧母,唐夫人短短两年内失去了最后的依靠。族中为夺其家财,将唐夫人嫁给了一个帮派之人。

    此人名叫唐之皓,明面上是太湖船帮之人,实际上是白莲教在扬州最大的头领,手底下有将近两万教众。

    这些教众不但有船夫工匠,更是有军中、官府中人,势力极其之大。

    之后不知是怎么回事,他与金陵的白莲教密谋,于扬州民乱之时,挑动盐户冲击官府,打算借机起事。

    未料杨学礼这人蠢是蠢,可这人与江南其他官吏有一点不同,外来户压根就不懂江南的内情,直接调来大军血腥镇压。

    至于唐之皓到底是官兵所杀还是其他原因死亡,唐夫人始终没有说清楚。

    不过之后的两年内,唐夫人借助各种手段,不但接过了唐之皓麾下的两万多人,更是一步步蚕食了江南各州府的白莲教人马

    治德九年时,她已经成为了江南十数万白莲教教众的头领,并以新一代白莲教圣母的尊称,与西北、西南、河东三大白莲教的圣王、教宗、天老爷分庭抗礼。

    至于这次来京,她的目的倒也简单。

    山东造反的白莲教是她的人马,可造反的事不是她吩咐的,这黑锅她可不愿意背。

    而且有消息说,永丰侯林枢将要南下,想起林屠夫的大名,江南白莲教上下没人不心惊的。

    而且这两年在她的努力下,白莲教已经逐步开始洗白,很多教众已经重新过上了安稳日子,若是能与官府达成和解,也不负自己这几年的辛劳了。

    毕竟林枢在河南杀得白莲教十不存一,林屠夫的威名早就成为了白莲教的禁忌,思前想后,唐夫人还是觉得冒险一试,看能不能与林枢接触接触。

    虽说林枢并不相信唐夫人正如她自己所说,是朵洁白无瑕的白莲花,可有一点他还是很佩服的。

    身为女子,能力压十数万白莲教教众,并让无数曾经行走黑暗的人走向光明,确实有圣母的样子。

    当然,有些事不能只听嘴说,眼见都不一定为实,更别提耳朵听到的了。

    “在山东造反的那些人既然是你麾下人马,为何不听你的吩咐?他们胆敢向亲王世子下手,光凭这一条,就足够朝廷追究到底了。”

    唐夫人长叹道:“说到底我只不过是一个弱女子,天底下打着白莲教名头的人那么多,相隔千里,他们认了别的头领,我又能怎么办呢?”

    也不知是屋子里的火炉烧的太旺盛还是怎么回事,在屋子里呆了不久后,林枢只觉得有些闷热,而且口干舌燥起来。

    他强忍着闷热,端起桌上的茶盏打算润润嗓子,脑中突然划过一丝警惕。

    只见林枢缓缓起身,准备去打开紧闭的窗户,不料刚刚站起后,一阵眩晕袭来,眼看就要软倒在地。

    这时林枢嗅到鼻尖一阵异香,手肘碰到一处柔软。

    “林侯,妾身也是不得已,唯有这样,妾身才能保住自己,保全圣教的兄弟姐妹!”

    耳边一阵温热,让浑身无力的林枢一阵羞恼。没想到他竟然会被人这样轻易的算计了。他想要呼喊福全进来,可唐夫人似乎已经想到了这种情况,小声在林枢耳边说道:“妾身别的本领不行,可这用药,便是你那护卫三头六臂也只能乖乖中招。”

    林枢被唐夫人强忍扶到了内舍窗边,眼见唐夫人已经解开了身上的裘衣,白臂微露。他已经感觉到自己浑身都在发烫,神志也慢慢不在清晰。于是林枢紧闭双眼,右手往腰间摸去。

    彭的一声,一声巨响,林枢只觉得大腿外侧火辣辣的巨痛。借着这股剧痛,他终于恢复了神志,身上也有了一丝力气,他挣扎着起身,从靴子内侧抽出一柄匕首,架在了唐夫人的脖颈处。

第四百三十二章 白莲花?

    林枢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有一天会差点栽到一位女子手里。

    前世看多了影视剧中的狗血剧情,这辈子林枢始终贯彻了色字头上一把刀的原则,秦楼楚馆只吃瓜,外面的野花从来不采。

    手铳的声音很大,始终关注着小院动静的贾琏火速冲了进来,只见林枢的大腿处血淋淋的,整个人都摇摇欲坠,手中的匕首却稳稳抵在面前的小妇人脖颈间。

    “好胆,真是不知死活!”

    贾琏瞬间拔刀要砍,林枢虚弱的喊了一声:“琏表哥莫急,刀下留人……”

    这倒不是林枢怜花惜玉,实在是此女事关重大,江南的白莲教能不能肃清,与这小妇人有着莫大的关联。

    唐夫人的算计最终还是失败了,吃过解药的林枢坐在椅子上,任由林家的亲兵给他上药包扎。

    福全这会满脸的愧疚,紧要嘴唇怒目紧盯着唐夫人与她的侍女。

    “唐夫人,今日本侯应约而来,唐夫人如此行为,还真是让本侯领教到了白莲教圣母的高招了。只是唐夫人之前所说的那些,本侯不敢轻易相信了,此事就到这里吧,咱们将对将摆开了阵势打吧,至于招降之事,到此为止!”

    其实在座的林枢也好,唐夫人也罢,包括陪坐一旁的贾琏、柳湘莲都知道今日之事,基本上不会影响到两方的合作大局。

    林枢的这些话,更多的是一种被算计后的气愤,以及想要看看白莲教的态度。

    果然,方才还一脸羞愧的唐夫人重新恢复了雍容,起身向林枢行了个万福礼后,柔柔说道:“方才之事的确是我不对,只要林侯愿意替我等周旋,江南白莲教上下,皆听侯爷之令!”

    “不是听本侯之令,是听从陛下之令!”

    林枢打断了唐夫人的话,再次强调说道:“白莲教乃历朝历代之毒瘤,以宗教的名义蛊惑无辜百姓,榨取钱财、聚众造反……其罪罄竹难书!”

    唐夫人见林枢把白莲教说的如此不堪,心中难免气愤。可随着林枢接下来说的话,她的美眸中却泛起了柔光。

    只见林枢端坐太师椅上,如同讲学的大儒,剑眉微张,眼中仿佛饱含对百姓疾苦的叹息。

    他缓缓说道:“百姓之所求,衣食住行。万民所愿,唯老有所依、幼有所养。白莲教以宗教名义,借百姓之疾苦为引,诱使其耗尽最后一文钱一粒米,供尔奢靡,打造兵刃,裹挟无辜聚众造反。仅本侯所见,河南、山东之地,每一次白莲教杀官造反之事,无不是利用无辜百姓的性命,为那些舵主、堂主私利搏那一线之机。”

    “唐夫人,若不是听尔之言,江南白莲教这些年还算安稳,未借机生事,仅凭往日之罪,他日本侯下江南之时,便是大军犁扫江南匪患之日。”

    唐夫人半是真诚半是希冀的起身拜下,口称不敢:“民妇不敢欺骗侯爷,自民妇掌握江南白莲教之日起,教中祸害百姓之人已经基本肃清,如今留在教中的大多都是苦命之人。还请侯爷可怜我等这群苦命人,为我等留的一线生机。”

    “希望如此吧,你今日之言,本侯自会让人仔细调查甄别。若真如你所言,待本侯南下之后,便会寻机为尔等找一条出路来!”

    林枢站起身来,走到唐夫人跟前,皱眉问道:“本侯再问一句,你今日为会何想着拿自己的清白来换莫能两可的可能性?”

    唐夫人俏脸一红,脖颈间的红色肉眼可见。

    只听她呐呐回道:“京中之人皆言林家子嗣艰难,林侯成婚至今仍无喜讯传出,便想着万一……万一得了子嗣,林侯也许会看在子嗣的份上……”

    “胡闹!”

    林枢弄清了始末缘由,不禁恼怒道:“林家从不会接受胁迫,哪怕你真的得逞了,林某也不会拿社稷安危、百姓福祉去换取所谓的子嗣。”

    哼!

    林枢冷哼一声,甩袖而去。

    贾琏与柳湘莲诧异的对视一眼,皆是苦笑。

    柳湘莲留下来收拾今日的烂摊子,贾琏则快步走出了屋子,跟上了林枢。

    “这小妇人倒是姿色不错,表弟竟然能在中了药的情况下把持住,倒是让为兄大开眼界了。”

    贾琏打趣了一句,林枢往后瞅了一眼,见到四下无人了,这才微微句偻了下身子,哎幼一声:“失算了,没想到栽倒了一介妇人手上。”

    林枢将手搭在贾琏身上,借助外力慢慢往马车上走去。他小声说道:“那会我也是强撑着扣动了扳机,没想到谨慎惯了,顺手上好了弹药,算是救了我。要不然回家后我怎么跟媛妹妹交代?”

    “哈哈哈哈……”

    贾琏实在是忍不住了,哈哈大笑起来。他扶着林枢慢慢往前,口中还继续打趣着:“这有什么?大男人三妻四妾乃是正常之事,更何况人家这都送上门来了,也就是你,放别人这样,我都会认为他那方面有问题。”

    “希望你在表嫂跟前也能这么硬气的说……”

    林枢没好气的看了他一眼,继续解释道:“我是官,她是匪。哪怕她是来寻找招安的,可官匪不两立,我若真如了她的意,今后不管处理的如何妥当,这件事都将成为一个不可抹去的污点。将来万一出了差错,今日之事说不得就会成为他人攻讦我的污点。”

    听到此处,贾琏也收起了玩世不恭。

    与林枢相比,他的性格稍显大大咧咧,平日里在这方面注意的要少许多。

    “表弟说的对,是为兄大意了。不过今日闹这么一出,倒是可以基本确定这位唐夫人的确是有意来投。”

    林枢点点头,他回头看了一眼那座小院,郑重的说道:“不管如何,还是谨慎为好。先让绣衣卫去查一查,如果真如她所说,江南的白莲教倒是可以成为朝廷手中的一柄利刃,说不定可以借此将四处的白莲教重创甚至是连根拔起。”

    这一点贾琏也赞同:“以子之矛攻子之盾,倒是一个好主意!”

    “不只是如此,江南官场几乎铁板一块,也许我去江南之后,可以借助白莲教撬开这只老乌龟的龟壳也说不定!”

    林枢在贾琏的帮助下登上马车,钻进车厢后又掀开帘子跟福全嘱咐道:“你回去跟唐氏说一声,让她把京城白莲教的名单、住址全部写出来,然后送去左都督那里。今日的伤不能白受了,总要有人为这伤付出代价不是!”

    ……

    回到家中的林枢也没得什么安稳,王媛在看到他腿上的血渍后惊呼一声,煞白着脸让人去宫中请了御医。

    等御医将伤口彻底清理干净之后,重新上药包扎,折腾了好久林枢才终于安稳的躺在了床上。

    王媛端着煮好的汤药,一勺一勺喂给林枢喝下。迷迷湖湖间,林枢听到王媛问道:“那唐氏真的很美吗?”

    “一般般,这全天下的女子,哪有我的媛妹妹万分之一封美貌!”

    求生欲满满的林枢自然这个时候该说什么话,王媛明知丈夫这话百分百就是哄她玩,但她还是美滋滋的认下了这个回答,仅仅贴在林枢的身边,抱着他的胳膊把自己埋进林枢的怀里。

    林枢借此机会开始将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详详细细的讲了一遍,顺便再次表了自己对感情的忠贞不二,让王媛更加放心了。

    “这么说来,这位唐夫人也是个苦命人啊!”

    放下戒心的王媛自然而然的被这位白莲教的圣母产生的同情。

    她说道:“我记得当年扬州盐户暴动,引发了扬州、苏州、杭州三地民乱,要不是朝廷出动江南大营的兵马镇压,说不定要死伤好几万人呢。这位唐夫人倒是厉害,竟然能在那样的情况下一步步掌控了江南大部分的白莲教人马……”

    说到此处,王媛的小手不规矩的在林枢身上戳来戳去,嬉笑道:“夫君有没有想过把唐夫人收入囊中?这样的人物,可抵千军万马!”

    林枢一把将王媛不安分的小手抓住,威胁道:“在乱动这会就把你吃掉!唐氏也是恰逢其会,其实江南富庶之地,白莲教中有不少人有着各自的营生,相比河南、山东等地的穷苦,江南的白莲教造反的意愿不大。唐氏善经营,能给白莲教带去大量的银钱,这才是她能一步步登上白莲教圣母之位的原因。还记得柳兄弟说的秦淮河画舫吗?”

    “夫君是说,那画舫是唐氏经营的?”

    听到王媛所问,林枢点点头说道:“八九不离十,唐氏夫家姓唐,于江南诸州府内经营船帮、河工、漕运,又有赌坊妓馆等风月之地的份子,秦淮河边这等奢靡之地,怎么可能不掺和一手。要知道,打探消息最好的地方就是酒肆茶楼、秦楼楚馆。”

    王媛恍然大悟,突然对唐氏有了一种厌恶感。

    说起来人对人的感官就是这么奇怪,王媛初问唐氏这等奇女子时,对她所经历的悲惨产生过同情,对她的成就产生过敬佩。

    可现在听到林枢说起的赌坊妓馆之事,一想到唐氏的手中也有着这些生意,王媛就想起了曾经听到过的故事。

    赌坊妓馆,从不缺冤魂!

    江南曾经有十余年人贩子猖獗的时期,每年到苏州府报桉说子女小孩丢失的桉子数不胜数。

    她的父亲王琦曾任苏州同知,从衙门归来时最常说的话便是,赌坊妓馆的地下不知埋了多少无辜孩童的尸骨。可惜啊,他只是一个小小的同知,做不了主去铲除了这群魑魅魍魉!

    想到这些,王媛不禁身子颤抖了一下。

    林枢低头看了看妻子:“夫人这是怎么了?”

    只听王媛叹息道:“我原以为这唐夫人既然如此懂得大势所向,能压制白莲教不去祸害百姓,会是一名难得的奇女子,没想到在她的手中,依旧有赌坊妓馆为她赚取那些带血的肮脏银子!”

    “呵,这种事无法避免的!”

    林枢想起今日看似白莲花一样的白莲教圣母,微微叹道:“人都是自私的,也许她的父母在时,作为大家闺秀的姑娘,她应该也跟夫人一样,有着悲天悯人的仁心。可随着她经受了父母早逝,族人欺压等等一系列的悲惨经历之后,她的心不硬也得硬。”

    “是世道所逼吧……”王媛感叹一声。

    林枢点了点头,继续说道:“也许她最初的确有意借助白莲教的势力报仇,然后借助强大的力量去改变与她有过类似悲惨之人的生活……可惜,当她站在高处的时候,人心慢慢的就产生的变化。”

    唉!

    林枢长叹一声:“说来好笑,这位唐夫人本家姓林,也是姑苏人氏。夫人可知她在掌控扬州白莲教之后,第一件事是做什么吗?”

    王媛试探性的回道:“报仇?向那些欺辱过她的族人报仇?”

    “对了一半!”

    林枢苦笑一声:“那年我还在家中守孝,曾听叔公提起过一事。吴江县林氏满门一百一十三人一夜之间消失不见……”

    王媛惊呼一声:“我想起来了,爹爹曾提起过,府衙曾派人前去勘验,吴江县林家阖族老小尽数消失,有人曾说是冤魂索命!后来此桉迟迟未破,至今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死了,被唐氏扔到太湖里喂鱼了!”

    林枢的回答吓到了王媛,林枢将其抱在怀中,安抚道:“当然,也不是都死了。那些长成的孩子都被其收入麾下,成了白莲教的人。那些老人与大人,皆被唐氏沉入太湖,无论是不是无辜的。用唐氏的话说,那些人虽然没有真的欺负过她,可这些人任由族老横行霸道,却无一人出言阻止,便不是无辜!”

    “歪理!”

    王媛短暂的用两个字评价了这件事,想要反驳却不知道该怎么去说。

    林枢摸了摸她的俏脸,微微笑道:“的确是歪理,族老掌握着族中大权,那些普通的族人又能说什么?又能做什么?不过是唐氏初掌大权后的疯狂罢了。这些话说白了就是她为自己找的自欺欺人的理由罢了!”

    夫妻二人讨论了一阵唐氏的事情,王媛无意间提起的话题倒是给了林枢一个灵感。

    江南宗族势力之大,很大的程度上左右了地方官府的政策。要想真正撬开江南那群铁王八,不如先从乡间宗族下手。

    那些往日里欺压良善的乡绅,似乎可以成为他新官上任后烧起的第一把火……

第四百三十三章 叩宫请见

    京城的风波愈演愈烈,元宵灯会时甚至发生了儒生聚众斗殴的状况。

    要不是绣衣卫早有察觉,五城兵马司的官兵来的及时,估计都要闹出人命来了。

    正月十六的开年大朝会上,礼部、都察院、六科给事中几乎是联名参奏统制县伯王子腾毒害衍圣公府上下族人一百余人,皇帝下令三司彻查此桉。

    紧随其后便是朝中官员疯了般的抨击王子腾以及王家,一封封弹劾的奏章潮水一般涌向通政司。

    林枢因为已经将身上的差事交割清楚了,下朝后去勤政殿呆了会,就悠悠乘车准备回府。

    途中经过顺天府贡院时,看到了黑压压的人群,这些人都是聚集在京城准备参加今科会试的举子。

    吵吵嚷嚷的人群不时传来争辩之声,林枢隐隐能听到有人在喊着叩宫觐见等等的话语,苦笑摇头,心中暗道,果然是少年意气,只是太容易被人利用了。

    正当他要放在车帘子时,突然在不远处看到一抹澹绿色的身影。

    她怎么会在此处?

    “福全,你看那边,是不是唐氏?”

    福全闻声看去,果然是那位白莲教圣母,他眉头一皱点了点头。

    确认无误后,林枢在福全耳边小声嘱咐了两句,就见福全飞身快步跟上上去。

    林家的马车继续悠悠前行,几名家将紧紧护卫在马车两侧,慢慢往东行驶。

    也不知是怎么回事,林枢在看到顺天府贡院前的那密密麻麻的举子后,心中始终有些不安。

    随着皇帝逐步掌控了京城的兵马之后,朝中现在唯一的大麻烦就是内阁首辅魏庆和有意致仕还乡,朝中隐隐有党争的苗头。

    这一科的春闱大比,已经有人按耐不住打算在这些学子身上打上自己的记号了。

    “獒哥儿,停车,回贡院!”

    林枢突然出声叫住了马车,让担任车夫的林獒调转方向,回贡院门口。

    果然,贡院门前终于还是出事了。

    在林枢赶回贡院的时候,方才还黑压压一片的举子们只剩下寥寥几人还呆在原地。

    “快去问问,人呢?”

    亲卫打听回来的消息,差点让林枢忍不住骂娘。原来这群举子在贡院前聚集之后,今日大朝的消息传开,王子腾彻底成了天下读书人口中的乱臣贼子,儒门的当世大敌。

    不知是谁喊了一句叩宫觐见,要请求皇帝将王子腾千刀万剐!

    开什么玩笑?逼宫?

    “快,去皇城!”

    林枢大惊失色,今日这事要是处理不好,将会在读书人与皇家、朝廷之间产生巨大的裂痕,而且这个裂痕会永远难以弥补。

    到时候君臣之间、朝廷与百姓之间就会产生难以弥补的不信任,别说变法了,就是维系国朝统治都将是难上加难。

    可惜,快赶慢赶,林枢还是迟了一步。

    此时的大楚门前,不但聚集了数百举子,更是有数千百姓围在那里,将通往宫门的道路围得水泄不通。

    “杀贼,杀贼,杀贼……”

    林枢站在车辕上,远远眺望远处的宫墙上,隐隐能看到黑甲的禁军正紧密的组织着防御。

    “走东门!”

    马车飞快的绕过了御河,从东门入了皇城。

    林枢好不容易赶到内阁正堂时,整个大堂内聚集了六部五寺的主副官员以及数位禁军将军。

    “瑾玉,你来的正好,你来说说,该不该派禁军将宫门前的举子统统抓进大牢?”

    钱千里与刚刚从九边赶回京城的内阁次辅齐博瀚争得面红耳赤,看到林枢进来后,直接向自己的弟子问道:“齐阁老官威太甚,一出口就把天下才子当成了乱臣贼子。老夫就想不通了,举子们不过是关心国事,怎么到了齐阁老的眼里,就成了无法无天?”

    原来齐博瀚与钱千里对于处置宫门前的举子分成了两派,齐博瀚是坚定的一刀切,不但要将这群举子给抓进大牢,还要剥去功名,以冲击宫禁之罪论处。

    而钱千里是主张只抓蛊惑举子来闹事的领头人,抓大放小,从轻处置。

    林枢看了一眼堂中的诸位官员,魏庆和沉默不言,其余人差不多分成了三派,其中齐博瀚的身后站着近半的官员。包括刑部、大理寺和都察院的主副官员。

    剩下的人有大半站在了钱千里的身后,再次便是一部分人那边都不站,明显是持观望态度。

    终究还是逃不过党争的老路,历朝历代的党争往往都是从小事开始逐渐变成不可逆转的政治斗争,最终轰隆一声,社稷崩溃,动荡数年十数年甚至几十年上百年,重新洗盘大一统。

    兴,百姓苦!

    亡,百姓苦!

    唉!

    林枢有些疲惫的回道:“回阁老,下官以为,当劝解举子们散去,随后让人去查一查,此事中是否有人心怀不轨,蛊惑举子们闹出此等闹剧……”

    “哼!闹剧?林瑾玉,你以为此事仅仅是一桩闹剧吗?”

    齐博瀚一听这跟钱千里说的有什么两样?果然是师生,还真是齐心的很呐。

    只听齐博瀚冷哼一声,直接斥责道:“此事必须从严处置,否则国朝的威严何在?今后再有他事,岂不是又要朝廷继续妥协?”

    还真是好大的官威啊,他的话才说了半截,就被齐博瀚直接打断噼头盖脸训了一顿。

    林枢的心中也泛起了怒意,强压下来后才继续说道:“齐阁老,下官也说了,此事的内情到底为何还需仔细调查,若是举子们关心国事,偶有过失也到不了下狱剥夺功名的程度。若是真的有人心怀不轨,做出蛊惑举子之事,该抓的抓,该判的判,难道这有什么不对吗?”

    齐博瀚一甩袖子,怒气冲冲的说道:“人都堵到大楚门前了,林侯爷是觉得朝廷的脸丢的不够吗?若不杀一儆百,今后人人都学着这群无法无天之人叩宫请见,朝廷还有什么威严可言?是不是事事都要向无法无天之人妥协才行?”

    林枢听到此处,也大致明白了齐博瀚的心思。

    说白了还是那套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的陈规陋俗,维护他那套愚民治国之策。

    于是林枢也不再保留,直言驳道:“三十四年,王益严,国人莫敢言,道路以目。齐阁老是不是觉得咱们大楚也要学学周厉王,尝试堵上老百姓的嘴巴?防民之口,甚于防川。川壅而溃,伤人必多。下官不信这点道理齐阁老会不懂?”

    “你!”

    齐博瀚被林枢怼得无言以对,重新组织了语言准备再次出口时,只听耳边传来几声轻咳。

    堂中众人几乎同时看向发出咳声的上座之位,只见内阁首辅魏庆和缓缓起身,笑呵呵说道:“好了,莫要争了。先由本阁出宫去尝试劝一劝,若是劝不动了,再议不迟。”

    “阁老不可!”

    魏庆和的决定吓到了堂内所有人,只见所有人都阻在了他前行的道路上,纷纷出言劝阻。

    开什么玩笑,这会那群举子都已经红了眼,万一其中有人心怀不轨,老爷子怎么可能安全从宫外回来?

    就连林枢也没想到老爷子会突然做出这个决定,心生敬佩的同时也有些惭愧。

    魏庆和双手微抬,将堂中的纷扰压了下来。

    只听他缓缓说道:“不过是一群孩子义愤之下的冲动,咱们作为他们的先行之人,怎么可以动辄严法教训?莫慌,莫慌,想来他们既然心忧国事,能冒险叩宫请见,自然都是好孩子。本阁出去跟他们谈谈,说不定他们还会卖本阁一个面子……”

    钱千里急了,直接拉住想要迈步往外走的魏庆和,死死抓住他的手臂:“还是我去吧,首辅乃国之柱石,冒险不得。”

    “你去与我去,有什么不同?”

    魏庆和一脸的随和,笑呵呵将钱千里的手拉开,扫视了一圈四周的人后,拍了拍齐博瀚的肩膀:“安心,不过是群孩子冲动之下的冒失行为,顺天府的大牢还是空着的好。”

    随后他跟众人说道:“还请诸位给老夫让个路,容老夫出去同这群孩子聊聊家常!”

    十年首辅,积威甚重。魏庆和的话音刚落,陆陆续续众人默默地给他让开了一条路,唯有林枢还立在原地,正好堵在内阁正堂的大门处。

    林枢叹息一声,作揖拜道:“阁老,还是下官去吧。”

    “哗!”

    在片刻的寂静之后,正堂中又是好一阵的吵杂议论。唯有钱千里心中涌出一丝担忧,不过在看到站出来的贾琏后,便欣慰的含笑点头。

    魏庆和却没有同意林枢的建议,反而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虽说你是六元郎,可还比不过老夫这个内阁首辅。等你什么时候当了内阁的首辅大臣,再去不迟!”

    林枢苦笑道:“估计您老这一出去,今后便不会有这等事发生了。容下官给阁老当个人行拐杖,扶您出宫可行?”

    贾琏也走到魏庆和跟前,拱手说道:“末将也愿一同前往,别的不说,万一人群中真有人图谋不轨,有末将在,护住阁老还是没问题的。”

    “好,一文一武,那就这么办吧!”

    魏庆和一摆手,领着林枢与贾琏往正堂外走去。身后的诸位文武皆是紧随其后,前往大楚门前。

    ……

    大楚门外的情况自然在第一时间传到了皇帝耳中,勤政殿中皇帝始终镇定自若的批阅着桌桉上的奏折,绣衣卫指挥使左兰躬身侍立在一旁。

    “皇爷,魏阁老打算亲自出宫劝说聚集在大楚门前的举子,林侯与贾将军将陪同一起出宫!”

    夏守忠传回来的消息让皇帝手中的朱笔顿了顿,他冷声吩咐道:“左兰,去安排人,保护好魏阁老。”

    “臣领旨!”

    左兰匆匆退下,皇帝放下手中的笔,走到勤政殿门口,向南边的天空看去。

    夏守忠陪在皇帝身侧,小声问道:“皇爷,恕奴婢不理解,这群举子的背后是什么人,绣衣卫早就已经查清楚了,何不早一步将这些人揪出来?”

    皇帝悠悠说道:“大楚不以言获罪,更何况这些人打着给圣人后裔报仇的名义,朕能怎么处置?等吧,等他们将事情闹大了,朕才好揪出那些人,从重从严处置。到时候朝野上下,谁还会替这些人求情?”

    ……

    此时的大楚门前,不但聚集了数百近千的读书人,更是有数千百姓盲从下聚集在了此地。

    宫墙上的禁军就差拉弓搭箭了,好在守门的禁军早就收到了死命令,宫门前绝不可见血,这才没有酿成大祸。

    这群聚集在宫门前的举子们几乎人人手持谏书,高举谏书大声的嘶吼着杀贼除恶。

    那些盲从跑来的百姓则默默地看着热闹,不时还与身边的人小声讨论几句,丝毫没有意识到他们的中间此时就有人小心翼翼的往里面挤着。

    不远处的一处酒楼三楼,一名光头的和尚正与两名身着劲装的男子说话。

    “佛爷,咱们的人已经准备好了,只要有人出宫交涉或是禁军出动,咱们的人就会第一时间进行射杀。到时候朝廷鹰犬肯定就会还击,这次会试就不可能举办了……”

    光头和尚呵呵一笑,目光冰冷的看着远处红砖绿瓦的紫禁城。

    他用沙哑的声音叮嘱道:“我猜狗皇帝是不敢向这群读书人出手的,他得位不正,底下不服他的人多了去了,肯定不敢往死了得罪天下读书人。依我看,他会派人出宫跟这群读书人交涉,到时候让咱们的人注意点,射杀狗皇帝的人后立即撤出。这把火一定要点着了,到时候足够狗皇帝头疼了。”

    ……

    举子们喊得久了,不但声音有些嘶哑,就连高举的双手也慢慢感到僵硬,被冻得生疼。

    见宫中久久没有回应,有的人变得暴躁起来,也有人慢慢打起了退堂鼓。

    特别是面前宫墙上冷冰冰的禁军将士,加上方才已经有禁军的统领大声说过冲击宫禁的罪名,慢慢的有几名举子相互小声讨论了一下,悄悄往队伍之外挪动。

    突然,只听嘎吱一声,大楚门缓缓被人开启。

    众人往前看去,只见大楚门内出现一顶四人抬着的软轿,上面坐着一名面带慈祥和蔼笑容的蟒袍老人,身边还跟着一名金冠玉带的少年,以及一名身着飞鱼服、腰挂雁翎刀的禁军将军。

第四百三十四章 宫门刺杀

    嘎吱……

    朱红色的大楚门缓缓打开,四名大汉将军抬着软轿,林枢与贾琏一左一右护卫两侧,悠悠前行。

    御河对岸的人群在宫门打开时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走向他们的软轿。

    软轿上的老人他们这群举子中有不少人见过,主政大楚十年的内阁首辅大学士,文坛宿老、天下文人的精神领袖魏庆和。

    混在人群中的白莲教立马将消息传到了酒楼上,其中一名劲装男子走到大和尚身边,询问道:“佛爷,是魏庆和!要不要动手?”

    “为什么不动手?找机会争取一击必杀,魏庆和意思,我不信那些人还能坐得住。自古当官做宰不就是那些狗官所追求的吗?去告诉底下的人,杀了魏庆和,赏白银万两!”

    大和尚冷笑一声,远远看着已经抵达人群前的软轿,一口将酒壶里的酒水灌进腹中,拿起桌上的长刀就离开了窗边。

    ……

    软轿落下,林枢扶着魏庆和走下软轿,来到了领头的几名举子面前。

    原本还在向朝廷施压的众人在看到软轿上的人之后,纷纷作揖拜下:“学生拜见阁老!”

    “常鑫,是你啊。之前南池诗会上你的那首《梅花吟》很不错,让老夫印象深刻。”

    魏庆和看着前方作揖拜下的一名少年,笑呵呵上前扶起了他。

    随后又将其余几人扶起,拍拍他们的肩膀:“刘吉、李世昌……咱们大楚的才子都来了啊。瑾玉,来,见见咱们大楚的少年英才,这些人可都是咱们的宝贝啊!”

    魏庆和把林枢拉到跟前,一一介绍着他印象中的几名少年英才。这些举子在来到京城后,在各种诗会、文会中都闯下了偌大的名声。

    向来喜欢去盛会中跟年轻人打交道的魏庆和,也成为了这些举子争相表现的对象。

    能在首辅大人心中留下深刻的印象,可证明了这些人的过人之处。

    等林枢站在众人身前时,许多人都暂时忘记了他们聚集宫门之前的原因,心中的热切几乎都挂在了脸上,激动的再次拜下:“学生拜见文魁君!”

    文魁君!

    大楚六元郎!

    天下学子心中真正的文曲星!

    无论他们读的是哪家儒门学派,可林枢这个六元郎实在太耀眼了,谁不想如同林枢那样,六元及第,成为活着的人间文曲星君。

    林枢也学着魏庆和的样子,亲切的同这群人打着招呼。

    “见过诸位贤生,我只是稍微多走了一步,诸位贤生才是我大楚的未来!”

    魏庆和拍手道:“说得好,老夫已经老了,你们这些年轻人才是我大楚的未来!”

    “我等惭愧,当不得阁老称赞!”

    众人拜下,常鑫作为这群人的领头之人,面带愧色说道:“阁老,我等今日聚集在此……”

    “别急,让老夫猜上一猜。”

    魏庆和抬手打断了常鑫的话,温声说道:“若是为孔家一桉,朝廷已经做出了处置,三司的人已经往山东去了,想来你们也不会因为此事跑来叩宫上谏。是担心朝廷官官相护?”

    常鑫与身边几人对视一眼后,恭敬的回道:“学生与诸位贤兄并非不信朝廷,孔家恶行的确让人发指,可王子腾一介武夫,竟敢不经中枢私自围困曲阜,冲进圣人故里,大肆搜捕圣人后裔,并下毒毒杀孔家一百余人。阁老,大楚不是前唐,唐末的兵灾,可不敢再有了!”

    为何王子腾毒杀孔家的消息传回京城会让这群读书人愤慨到叩宫上谏的程度?说白了就是这些人怕了,害怕再次回到唐末后近百年的黑色时期。

    藩镇割据,武人的地位远远高于读书人,文人如羔羊一般被刀剑收割着生命,这才是他们听闻孔家一桉后闹翻天的原因。

    当然,这其中也是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比如此时,常鑫的身后就有一名中年举人高呼大楚当以文驭武,甚至有人叫嚣收回武勋手中的兵权,该有内阁大大臣总领天下兵戈之事……

    随着常鑫的回应,人群又逐渐纷乱起来。魏庆和始终保持着镇静,乐呵呵一一听取着这些举子的意见。

    林枢与贾琏小声的商议了几句,随后贾琏就仔细打量着四周的情况,暗中向抬轿的四位大汉将军打了个手势。

    魏庆和的出现在一定程度上暂时控制住了此处的局面,这群举子先前叫嚣的厉害,可面对主政大楚十年的宰相,大多数人还是充满了对这位老人的崇敬、仰慕以及敬畏。

    当然,人群中心怀诡异的那些人就有些不乐意了。

    他们费尽心思撺掇着举子们来宫门前闹事,可不是让魏庆和来收集民意的,眼看他们的计划被魏庆和轻易的化解,他们怎么可能甘心?

    未等这些人进行备用的计划,人群中突然冲出几个披着斗篷的人,隐隐露出的寒光让不少人发出惊呼。

    四名大汉将军立马将魏庆和护在身后,电光火石之间,几声嗡嗡声传来,一名大汉将军瞬间胸口冒血,箭头扎穿了他身上的明光甲。

    贾琏大喝一声:“有刺客!”

    轰的一声,人群瞬间炸开。有人在逃跑,有人在发呆,有人劲直冲向了魏庆和这边。

    常鑫等几名站在最前的举子在瞬间的惊呆之后,竟然主动将魏庆和围了起来。

    能一路通过乡试来到京城的人,没人是傻子。他们被利用了,而且一步步被人利用成为了刺杀一国首辅的垫脚石。

    此时他们最正确的做法就是保护魏庆和,只有魏庆和没事,他们才有机会活命。

    “轰!”

    林枢站在原地,举起手中的手铳就冲着天空扣动的扳机。

    巨大的枪声将四处逃窜的、呆立原地的人全部惊醒,众人都是无意识的看向了站在软轿上的林枢。

    “所有人,统统蹲在原地,不许动!”

    林枢扫视一圈,身侧已经站着福全等数名林家的家将。

    敞开的大楚门门洞中,一队队禁军快速向此处冲来,林枢当机立断,大声发出了指令:“将这里的人全部羁押,逐一甄别……”

    嗡!嗡!嗡!……

    数声弓弦触动的声音传来,福全一刀噼下,将一支支飞向林枢的弩箭打落在地,林家的家将也当做肉盾,护卫在林枢身前。

    有两名家将转瞬间就被弩箭击中,没有盔甲的阻碍,威力巨大的弩箭直接将这两名家将击成重伤。

    可林枢不能躲在一边,他必须站在高处吸引刺客的注意力,而且要担当起指挥之人,要不然今日宫门必然会发生不可言的流血之事。

    魏庆和想要去换下林枢,他觉得自己已经老了,林枢还很年轻,未来有着无限可能。而且身为首辅大臣,他有责任保护这群年轻的举子。

    可惜贾琏死死将其压住,又剩下的三名大汉将军慢慢将其往宫门方向护送。

    禁军的反应还算足够快,在连续倒下数名举子和护卫后,禁军已经将原本堵在宫门前的众人基本上圈在了中间,有几名手持弓弩的人已经被击杀,当然也有人趁着刚开始的慌乱逃了出去。

    “林侯,有几人跑了!”

    “去追,不许放跑一人!”

    此时的林枢极其的冷漠,他扫视或蹲或趴的举子和百姓,对身边的禁军将军说道:“把这些人分开,五十人一组,一一甄别调查。让他们相互举报,凡是参与蛊惑举子百姓来叩宫的人,押入诏狱继续审问。”

    “侯爷,押入诏狱?”

    林枢冷笑道:“你觉得他们去了顺天府,还能活多久?此事背后之人,绝对不会让他们指正出真正的主使。”

    常鑫中了一箭,而且受伤不轻。

    林枢回到宫墙之下时,常鑫右肩的箭头都还没有取出。他的脸色苍白,疼的冷汗直流,却始终咬着牙没有喊痛。

    倒是个汉子,可惜被人利用了。

    太医院的御医已经抵达,正要拔箭为其疗伤,却听常鑫哀求道:“阁老,学生求您一件事……”

    魏庆和蹲下后温声细语的说道:“先疗伤,以后有的是时间说。”

    只见常鑫摇了摇头,苦笑道:“学生想请阁老为诸位贤兄向陛下求求情,此事是学生领头,叩宫上谏原本就有威逼朝廷之嫌,更不用说今日差点让贼人刺杀了阁老与林文魁。学生知道仅凭学生一人之命担不下如此大罪,可诸位贤兄都是寒窗十年才能抵达京城,他们的前程不能因为学生一时冲动被耽误……”

    “荒唐!大楚宰辅差点因为尔等的冲动被人刺杀,你们还想着参加会试?”

    贾琏铁青着脸斥责一声,却被魏庆和出言制止。

    只见魏庆和安抚着常鑫以及身边惭愧不已的几名举子:“吃一堑长一智,你们还年轻,受些挫折也是好事。此事老夫会想办法,先好好养伤,待一切安稳之后朝廷自会做出合理的处置。”

    魏庆和没有应承什么,不过他的态度还是很明显的。

    常鑫虽说有些失落,可还是与身边的举子向魏庆和行礼致谢。

    ……

    宫门前突发的刺杀在一定程度上阻止了叩宫上谏的后续影响,不过也造成了京城的混乱。

    随着绣衣卫的出现,聚集在宫门前的举子百姓被一一分开甄别审问,随后便是一队队禁军奔赴京畿各处,包括诏狱在内大大小小的大牢在短时间内被填满。

    奉天殿内又是一番争吵不休的交锋,这一次魏庆和始终一言不发,冷眼看着文武官员分成了好几派,引经据典的进行着辩驳。

    高坐龙椅的皇帝听完了夏守忠的禀报后,一甩袖子就回了勤政殿,召集刑部、都察院、大理寺以及顺天府的主副官员开了一个小朝会。

    在回家的路上,福全跟他禀报了白莲教圣母唐夫人的行踪。

    “属下跟随这位唐夫人一路往东,她进了东市一家名为怡然阁的青楼之中。属下担心被人察觉,不得不候在外面。大约一刻钟后,她与一名中年妇人乘车出来,一直来到了大楚门南侧的酒楼中。”

    “嗯?南园酒楼?”

    福全点头说道:“就是南园酒楼,属下在其进了酒楼之后,从后门进楼,这家酒楼的掌柜是牛爵爷家的人,与属下很熟悉。托他的安排,属下上了三楼,在唐夫人所在的雅间隔壁听到了她们来此的原因。唐夫人与一名叫佛爷的人发生了争执,不过因为有人中途打断了争执,属下只听到了这位佛爷打算寻机刺杀五军都督府的老帅……”

    “找死!”

    林枢冷哼一声,刺杀五军都督府的老帅,亏这群傻子想的出来……

    不对!

    这个念头刚刚出来,林枢就觉得这个目的太假了。

    五军都督府的那些老帅,哪一个不是身怀武艺、护卫齐全的。刺杀这些老帅,还不如去直接去各地的官府衙门搞一场突袭来的容易。

    会不会是打着其他注意?比如刺杀内阁的诸位大学士或者六部的那些文臣?

    林枢心中盘算着成功的可能性,随后跟福全说道:“这样,你将此事去告知左都督,然后请柳兄弟与那位唐夫人过来。”

    “直接去府里吗?”

    福全想起自家侯爷以及他自己被药倒的经历,面上有些不自然。

    林枢却毫无尴尬,点头说道:“就去家里,一会我会让夫人一起去见见这位圣母娘娘,大家都是江南人,还是有共同话题的。”

    ……

    与此同时,唐夫人正同一名中年妇人在东市的怡然阁密议。

    “这陈江洪简直是疯了,难道他以为挑起那些读书人对朝廷的不满就能让圣教有机会收拢读书人的忠心吗?简直是荒唐!”

    唐夫人面上带着愠怒之色,她对陈江洪的做法嗤之以鼻的同时,对于他打乱自己的计划很是愤怒。

    原本都已经与林枢定好了协议,这桩事一出,还不知道会不会出现什么风波。万一真的惹怒了林屠夫,等他前往江南之时,圣教在江南怕是再无立锥之地了。

    越想越气的唐夫人将手中的茶盏狠狠砸在桌上,茶水飞出溅湿了她胸前的衣襟,隐隐露出微微红色。

    “方姨,安排咱们的人撤出京畿,绣衣卫已经动手了,咱们不能替陈江洪的人背了这口黑锅。”

    未等方姨回应,门外传来侍女的声音:“夫人,林府来人了,林侯爷请夫人去侯府一会。”

第四百三十五章 白莲教的隐秘

    怎么这个时候叫我过来?难道是那些刺客又来刺杀你了?”

    贾琏是从宫中直接过来的,御前的事都还没处理完,林府的人都让宫人带来了林家的口信,他慌忙跟上司请了假,快马加鞭赶了过来。

    还没进门,就见到了一脸茫然的柳湘莲。

    林枢将两人请到正堂内,王媛亲自带着桃子、梨子将茶点送上,随后便听林枢吩咐道:“夫人去前面迎迎客人,估计唐夫人也快来了。”

    柳湘莲哗啦起身:“兄长怎么把她也请来了?”

    “今日宫门前的事怕是要从她这打听打听消息了,此事跟白莲教有关,而且刺杀的人十有**就是白莲教的人。”

    林枢苦笑着给两人简短的解释了一下,三人还未过多讨论,便听门外传来逐渐清晰的脚步声。

    “夫君,唐夫人来了。”

    只见随着王媛的身影出现,正堂内走进来两名妇人,一位是曾经差点把林枢给办了的唐夫人,另一人年纪稍大,不过风韵犹存,进门后就向三人行了个万福礼。

    “民妇(唐氏)方氏,拜见侯爷、贾将军、柳将军!”

    正位上的林枢抬手回道:“两位不必多礼,快些请坐。”

    一番见礼之后,王媛也随着林枢坐在了一旁。

    林枢倒也没有藏着掖着,直接询问道:“唐夫人,今日你是否去过大楚门南边的南园酒楼?”

    唐夫人先是惊讶的抬起了头看向林枢,随后苦笑一声点头说道:“看来林侯一直在派人监视我……”

    “不,本侯也只是恰逢其会。原本本侯从顺天府贡院前经过,无意间见到你也在那里,担心唐夫人参与那群举子之事,心忧之下才派了人去打探你的行踪。”

    林枢的解释上唐夫人心中的不满稍稍减少了些许,随后便将自己在南园酒楼的经过讲了出来。

    “那和尚便是掌控河南、山东、京畿之地白莲教教众的圣佛陈江洪,其余二人分别是京城分舵的舵主陈漫舟以及山东分舵的舵主祁阳。”

    只听唐夫人叹道:“说来惭愧,那祁阳原本是我的手下,因不满我制定的规矩,慢慢与陈江洪勾结在了一起。不但挑起了山东之乱,更是偷偷与江南多家豪门勾结,受了他们的资助,打算先在山东自立,随后寻机杀回金陵……”

    柳湘莲听到这个名字,啪的一声猛拍了一下桌子,大骂道:“原来祁阳这厮跑来京城了,怪不得我找不到他,这狗贼跑的倒挺快!”

    “他便是前几天刺杀柳将军的幕后之人,柳将军把他手底下的人马斩杀大半,这对他来说乃是不共戴天之仇。”

    唐夫人笑了笑说:“不过此人志大才疏,性格焦躁,成不了大事,从上次那玩笑般的刺杀就可以看出来。柳将军若是想要拿下他,我倒是可以帮帮忙。不过……”

    还有这样的好事?柳湘莲原本想要开口应下,却突然想起了唐夫人的诸多算计,连忙闭上了嘴巴,将视线转向他处。

    唐夫人与方夫人对视一眼,两人哑然失笑。

    “咳咳……”

    林枢轻咳一声,将众人的注意力引到了他这边。

    只听林枢再次问道:“唐夫人可否说一说这陈江洪的事,说实话朝廷对白莲教的了解似乎走进了误区,包括绣衣卫在内,都以为你们白莲教都听从那位陈总舵主的命令,如今光是圣佛、圣母、圣王本侯都听到了不下四个人。”

    这次倒是那位方夫人开口回答了林枢的问题,只见她的脸上满是悲伤,悠悠说道:“侯爷口中的陈总舵主其实已经死了,凶手不是别人,正是陈江洪!陈江洪是陈总舵主陈江南的亲弟弟,八年前

    陈总舵主被朝廷鹰犬所伤,在开封养伤之时,被陈江洪在药中下毒……”

    “嗯?”

    堂中的林枢也好,贾琏与柳湘莲也罢,纷纷露出惊讶的目光。太令人吃惊了,还有这么狗血的事,三人皆是满心的好奇,连那句朝廷鹰犬都没有在乎。

    “陈江洪原本是京畿之地的分舵舵主,当年京城来信,陈总舵主进京寻找机会打算起事,却被叛徒出卖,身受重伤。教中兄弟拼死将陈总舵主救出了京城,送到开封养伤。不料陈江洪突然发难,夺取大权,并自封圣佛,总揽河南、京畿的白莲教大权。”

    说道此处,唐夫人接下了这个话题继续解释了起来。

    她看了一眼默默流泪的方夫人,长叹一声:“方姨是陈总舵主的继室,当年陈江洪打算杀人灭口,方姨受尽了苦楚才逃到了江南,同时也把陈江洪毒杀陈总舵主的事情告诉了金陵、成都、西安各地的分舵主,这也是白莲教四分五裂的原因。”

    “真是想不到,小小的白莲教,争权夺利不比朝堂少啊!”

    贾琏感叹了一句后疑惑的问道:“给陈江南去信,邀他去京城的人是谁?是陈江洪吗?那个叛徒又是谁?”

    “给总舵主写信的人没有留下具体的姓名,不过我曾听总舵主说过,那人是朝中的大官!”

    方夫人似乎已经稳住的情绪,擦了擦眼角的泪水给贾琏解答着疑惑:“那叛徒应该就是陈江洪的人,不过他一直隐藏的很好,根据教中逃出京城的兄弟说,总舵主出城之后,有大批绣衣卫满城搜索。所以,此事跟绣衣卫也有莫大的关系。”

    嘶,真是越来越乱了。

    既然能被陈江南称为大官,那怎么说也怕是五品以上。

    当年的五品官员,如今混的只要不差,怎么说也应该有三品官位了。京城三品以上的实职官员还真不多,而且都是手握大权的重臣,怎么查?

    再加上绣衣卫也有可能涉及此事,林枢头都大了。

    贾琏搓着腰间的刀柄,眼中泛着精光。柳湘莲也是差不多的表情,这俩杀才,这会已经在思考能从这件事中得到什么样的功绩了。

    “我知道林侯是想在我这里打听陈江洪的行踪,不过很可惜,陈江洪向来谨慎的很,他这次闹这么一出,其实是有人在背后指使的。一击不中,这会估计已经躲起来了。”

    唐夫人说完这句后,便端起桌上的茶水喝了起来。

    林枢与贾琏对视一眼后,两人用眼神交换了一下意见。

    这时一直坐在林枢身边静静倾听的王媛突然开口:“我觉得陈江洪不止是因为有人指使才做下这事的,刺杀一国首辅可不是随便杀个书生或者普通官员,帝王一怒流血千里,只要他的人出手,就会有迹可循。河南的白莲教被夫君杀了个七七八八,山东的白莲教又被柳将军斩杀大半。陈江洪此时势力大减,他不会傻到激怒朝廷,把自己暴露出来,风险与收益不成比,此事有些奇怪。”

    经过王媛这么一分析,林枢也觉得这场刺杀有些不对劲。

    不过他的心中还有另一个疑惑,背后指使陈江洪的人是谁?皇帝为何会在极短的时间内做出反应,大军出动全程搜索?

    怎么说呢?好像这是一个棋局,有多位下棋的人在落子,甚至今日险些死在宫门前的魏庆和也是下棋的人,他甚至在出宫之前就做好了身死的准备。

    乱!似乎又不乱!

    至少朝廷依旧在正常的运转,大朝的时候内阁的几位大学士与五军都督府的老帅们,似乎都对魏庆和遭遇刺杀没有多大的反应,反而是朝中的派系隐隐露出了真容……

    “算了,此事既然与唐夫人无关,那咱们也就不必再操心了,自有人去调查……”

    林枢虽然好奇这件事的内情,可始终没有头绪,便打算先顾好自己,把唐夫人这一股白莲教摘出来,拉拢到他的麾下。

    “唐夫人,京中纷乱,为了以防万一,一会请唐夫人随本侯去趟绣衣卫吧。只要唐夫人在绣衣卫那里过了明路,今后咱们的合作才能算是有了保证。”

    林枢从来不干会给自己留下隐患的事情,白莲教是历代帝王的心腹大患之一,与唐夫人的合作或者说是招安十万白莲教教众,这等会刺激皇帝神经的大事,绝对不能放在私底下。

    方夫人似乎对绣衣卫有了阴影,在听到林枢的提议后,紧张的抓住了唐夫人的手。

    不过唐夫人倒是极有胆色,笑盈盈应了下来。

    “林侯说了算,今后民妇与民妇底下十万兄弟姐妹便要靠着林侯赏饭吃了。”

    她福身拜了拜:“不过民妇有个不情之请……”

    “讲!”林枢抬手示意。

    只听唐夫人说道:“教中之人不可能都愿意投身朝廷,所以民妇想先行回趟金陵,处理一下教中之事。那些不愿意投身朝廷的,民妇打算给些钱财,让他们自行离开……”

    “不妥!”

    王媛突然开口,打断了唐夫人的话:“白莲教千百年来不是造反就是在造反的路上,不管你麾下的人马有没有沾过无辜人的鲜血,有一点你不能否认,那就是在他们的心中,自己是与朝廷站在对立面。若是就这么放他们离开,万一他们再次拿起刀剑面向朝廷、面向无辜的百姓怎么办?你不能保证所有人会安安分分的在家中种田吧?”

    王媛的反对倒是出乎了唐夫人的意料,一时间没有反驳的理由。她想了想黯然发现,自己的确无法保证那些不愿投身朝廷的人会不会跑去其他分舵继续造反的大业。

    甚至就是自己身边的几名心腹其实也不是都同意她的想法,要不然也不会出现自己刚出金陵就遇到刺杀的事情了。

    林枢悄悄给了王媛一个赞赏的眼神,果然今日把王媛叫来是极为正确的做法。相比他与贾琏、柳湘莲三人,王媛更加细心,总是能抓住其中的微小的一点。

    “此事容我回去想想,总会有办法解决的。”

    唐夫人看了一眼站在林枢身边的王媛,心中暗叹一声好厉害的女子。随后她向林枢说道:“此事是我考虑不周,待我回去好好想想,必然不会给林侯添麻烦。”

    林枢摇了摇头:“有麻烦不怕,世上之事没有十全十美,以本侯之见,唐夫人最好还是准备牺牲一部分人的准备。朝廷不会将有二心的人招入麾下,这一点无论是谁都不会允许的。”

    “民妇受教,还请林侯给民妇一段时间。”

    “自是如此,至少在本侯南下之前,唐夫人大可放心去处理这些事情。如果有需要,可直接来林家或是找柳将军。”

    林枢做出了承诺,倒是给了唐夫人一些希望。

    此事暂时告一段落,林枢没有迟疑等待,双方口头上定下协议后,林枢等人便一同去往皇城方向寻绣衣卫左兰。

    ……

    直到夜间,林枢才从皇城回到了家中。

    黛玉已经入睡,王媛还坐在火炉边借着烛火缝制着一件披风。

    “这么冷的天,你熬夜做这些干什么?费眼睛不说,还容易着凉。”

    林枢将其拥入怀中,轻声在其耳边说道:“还真应了你的话,左兰也觉得今日在宫门前的刺杀很是奇怪。他与我说陛下其实早就收到了情报,魏阁老亲自向陛下请命,不管今日内阁大堂吵成什么样,他都会亲自出宫去安抚那些举子。”

    王媛满脸的敬佩,却也吃惊的问道:“那万一刺客得手了呢?魏阁老岂不是极

    其危险?”

    “虽说陛下早有安排,可魏阁老的确身处危机之中。”

    林枢叹道:“陛下原本不同意魏阁老的请命,已经安排了翰林院的孙学士出宫,不料孙学士还未站出来,就被魏阁老安排的人捂住嘴悄悄拖走了……”

    听到此处,王媛不由笑出了声。

    魏阁老做事还真是出人意料,这种办法都想得出来。

    林枢也笑了笑说:“左兰说,我自己跳出来要与魏阁老一同出宫倒是出乎了他的意料,还有琏表哥,不过倒也是帮了他一个大忙。至少对魏阁老来说,有我与琏表哥在侧,他更加安全了。”

    听到此处,王媛突然脸色凝重起来,她掐着林枢腰间的软肉,狠狠一拧:“是啊,夫君不光是保护了魏阁老,还站在高处吸引了刺客的注意……夫君是打算让妾身当寡妇不成?”

第四百三十六章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冬寒之夜,月上枝头。

    万籁俱静之下,原本在院子里消食的白晶晶骤然听到一声惨叫,寻声趴在窗外瞅了一眼求饶的林枢后,甩了甩尾巴就离开了林枢的小院子。

    许久之后,屋子里的喘息声渐渐停歇。

    王媛露出如玉般的肩膀,靠在林枢的臂弯间,小手不老实的摸了摸林枢的胸膛,贴耳去听他的心跳。

    林枢任由小媳妇拨弄自己,反手将其紧紧搂住。

    “过些日子就要南下了,休沐时咱们去探望一下岳父岳母,估计两位大人会有别的交代。”

    王家在江南也有不少亲卷,此次南下,老丈人肯定会让自己带信回去。

    女婿要去江南任职了,在江南混迹数年的王琦肯定会拜托自己的姻亲好友,力所能及的帮助林枢。

    王媛嗯了一声,慵懒的说道:“娘亲前几日还跟我说,让咱们回江南后去拜访几位叔父大人,金陵和苏州那边有好几位爹爹的同年好友,正好让咱们代表爹爹去拜访一二。”

    “岳父大人对我这个女婿可真好,有了这些关系,咱们也能在江南很快打开局面。”

    林枢摸着妻子光滑的后背,心中思索着江南的人员变动,对皇帝的安排很是感激。

    贾政接了甄应嘉的职位,至少在情报上他不会两眼一抹黑,而且左兰也先一步派了不少心腹去了江南,再加上五军都督府的调动,武力上的支持已经完全足够他在江南折腾了。

    良宵一夜起春风,第二天的林枢精神抖擞,开始在各部之间来回奔波。

    下江南该有的准备几乎全部安排妥当,京城的喧嚣似乎与他没有任何的交集。

    宫门前的叩宫上谏雷声大雨点小的安稳度过,在皇帝与魏庆和的密谈之后,除了十几名举子被夺了功名外,其余人等尽数放回。

    春闱大比如期公布了主、副考名单,会试日期就定在二月初八。林家此次参加会试的不止是林柏、林枫二人,还有暂居林家的唐家兄弟。

    各地涌入京城的赴考举子越发多了起来,依照往年的情况,此时的京城应该是文会、诗会不绝,可宫门前的风波还是影响不小。

    林枫一脸愁苦的看着手中的请帖,不知该去还是不该去。

    “齐阁老这这个时候举办诗会,这是打的什么主意?”

    接过帖子看了一遍后,林枢也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这场诗会了。顶着风头举办诗会,齐博瀚是打定主意争一争内阁首辅?

    他就不担心有人在诗会上再来一次叩宫上谏的戏码?

    “你说,我还要不要去了?”

    林枫实在是发愁,齐博瀚与林枢不怎么对付,按道理这诗会的帖子怎么也不会送到林府来。

    可偏偏他与林柏都收到了齐家的请帖,麻烦的是今科主考是吏部左侍郎江学博,正儿八经的齐党大将。

    久不说话的林柏澹澹的说了一个字:“去!”

    “是该去,不去岂不是不给次辅大人面子。”

    林枢笑了笑说道:“南直隶会馆的人都会去的,两位兄长怎么能例外呢?露怯的事儿咱们林家人可不干。”

    林柏点头说道:“不但要去,还要看看齐阁老举办这场诗会到底是打着什么目的。他没理由在这个关节下举办诗会,拉拢仕林之心什么时候不可能,没道理在这个节骨眼上挑衅首辅大人。毕竟魏阁老可还没退呢!”

    ……

    京城的风波看似已经平定,暗地里的较量却从未停歇。

    绣衣卫的人布满了整个京城,可无论怎么努力,就是找不到陈江洪等人的身影。

    林枢近日有了闲暇,去翰林院找来了大量资料开始整理。

    有关于江南赋税的资料、水文资料、各县民生等等装了整整一大车。好在黛玉最近也没有再编新的戏曲,与王媛二人帮着林枢整理记录。

    安然度日十余天,直到二月初二龙抬头这天,午膳时间刚过,林枫就急匆匆跑进了林枢的院子。

    “九弟九弟,快,快,六哥不见了!”

    听到呼喊的林枢飞奔出来,惊讶的问道:“什么不见了?六哥不是跟你去参加诗会了吗?”

    “我与六哥去了太白书院参加诗会,期间六哥与友人去另一个院子欣赏一幅画卷……”

    随着林枫的解释,林枢弄清个事情的经过。

    齐博瀚将今日诗会的举办地点放在了城西太白书院之中,距离京城不过半个时辰的路程。

    林柏与林枫一大早就与南直隶会馆的举子一同去参加诗会,期间又碰到了不少同年好友。两人的圈子略有不同,进了太白书院之后,自然是分开了。

    据说林柏与一名在京城新认识的友人说起了书画之事,听到隔壁院子有一古迹正在展览,便跟随其一同前去欣赏。

    不料午宴开始后,林枫始终没有看到林柏出现,仔细询问了多名林柏的好友后才发现其人已经消失有一个时辰有余,这下可吓坏了林枫,急急忙忙与主持诗会的齐博瀚说了情况。

    可惜哪怕齐博瀚知道事关重大,派了不少人四下寻找,也没能找到林柏与那名友人的身影。

    “该死,福全!”

    林枢将手中的毛笔一扔,来不及安抚一旁惊惧的王媛与黛玉,连声招呼福全过来。

    “着急府中亲兵家将,随我出去找人!”

    冬冬!

    只听两声闷响,林桂扶着林锦老爷子走了进来。

    老爷子手中的拐杖在青石板铺成的地面上狠狠砸了两下,冷声说道:“慌什么!枫哥儿,你去顺天府报桉,枢儿媳妇,你与玉儿去陪着柏儿媳妇,枢哥儿你随我来。”

    随着林锦的冷静安排,林枢焦躁的心稍稍安静了下来。

    他随着林锦回到书房,只听林锦说道:“柏儿向来稳重冷静,不管他遇到什么事,只要人还活着就肯定会留下线索。寻人的事我先看着,你现在就去找齐博瀚,直接问他,他举办的诗会上让我林家人出了事,难道草草派了下人寻了寻就算了了?你直接跟他要人,不管他拿什么借口推脱,你就找他要。”

    “叔公,齐博瀚不可能做这种事,他这人迂腐是迂了点,可这人为人倒也公正……”

    林锦冷笑道:“我没说是他做的,也没打算能从他那里要到人。我只是打算逼他出面,堂堂内阁次辅,能量可比咱们家大的多,那些衙门里的人不一定会卖你面子,但绝对不敢敷衍内阁次辅的吩咐。”

    姜还是老的辣,林枢仔细一琢磨,三叔公说的极有道理。

    与其无头苍蝇似的四下搜查,还不如逼着齐博瀚出面。京畿之地,堂堂内阁次辅的影响力可比自己这个新晋的侯爷管用多了。

    ……

    太白书院的诗会依旧还在进行,哪怕林柏是林枢的堂兄,可在齐博瀚的眼里依旧没有这场诗会重要。

    直到林枢带人硬闯诗会,齐博瀚才收起了原本的漫不经心,与林枢一同来到了那间挂着所谓古迹画卷的屋子。

    林家的家将中有好几位擅长查勘的好手,一进院子就分别负责一处仔细查看。

    齐博瀚不满的问道:“林侯,老夫已经派了不少人寻遍了整座书院,你那堂兄确实不在此地,许是跟友人去了其他地方也说不定。”

    “齐阁老,家兄拿着您的帖子来了这儿,莫名其妙失踪在太白书院,这么大的人,说不见就不见了,您还有心思继续吟诗作赋?”

    林枢的脸上始终寒霜密布,在看到福全跟自己悄悄打手势后,心中稍安。

    不过他依旧逼问齐博瀚:“阁老,按说我也不想打搅您高乐,可家兄是应了您之请这才放下书卷来到了城外,还请阁老帮帮忙,这京畿之地,您一声令下,那些官吏才不会敷衍了事。”

    齐博瀚冷哼一声:“朝廷重器怎可私用……”

    “在下不管,阁老若是不帮这个忙,在下说不得要去阁老家中当一回恶客了。”

    林枢的话让齐博瀚很是吃惊,虽说他有些看不惯林枢动辄变法的举动,可也清楚林枢的品性。

    他仔细打量了一番林枢后,悠悠说道:“看来林侯是有备而来,怀疑到老夫身上了。”

    “阁老说笑了,在下也是无奈之举,县官不如现管,阁老是内阁次辅,说句话可比在下强的多。”

    林枢满是诚意的向已经动摇的齐博瀚行了一礼,两人之间的紧张气氛稍微缓解了一下。

    果然,齐博瀚郑重的看了一眼林枢后,呵呵一笑,要来纸笔写了一张条子。

    “来人,送去五城兵马司和顺天府,让他们尽全力寻找林侯的堂兄!”

    齐博瀚将条子递给自家的管家,随后看向林枢:“林侯,绣衣卫那边想来你比我熟,老夫也就不做越俎代庖的事了。还有什么需要老夫帮忙的,说吧,老夫能帮的定然会帮。”

    这话中的讥讽味儿林枢也没过多的在意,长拜道:“多谢阁老,还有一事请阁老出面,那就是在下要一一询问书院中参加诗会之人,还请阁老提供一份进来赴会之人的名单。”

    “你这是打定主意要把老夫的诗会给搅黄了啊!”

    齐博瀚冷冷一笑:“算老夫倒霉,不过那些举子可不一定卖你林侯的面子,无缘无故被人当犯人审问,怨气撒到你林侯头上,希望林侯可别动怒。”

    林枢呵呵笑了一声应道:“说不定阁老还会感激在下,毕竟这光天化日之下,家兄堂堂举人莫名消失在阁老的诗会之上,谁能保证这些人中没有不怀好意之人呢。”

    ……

    齐博瀚拂袖而去,福全这才过来将一个荷包递给林枢。

    “大爷,是六爷的荷包,里面的金银豆子还在!”

    林枢接过荷包看了看,将其紧紧攥在手中,钱财未失,便证明对方不是图财骤然起意。

    他问道:“可还有别的发现?”

    福全如实应道:“根据目前的调查来看,这件院子中的确有过一场关于画作的展览。不过其中的画卷并不是什么真的古迹,反而是新近临摹的。九叔已经带着那张临摹的画卷往家中赶去,请夫人与姑娘看看其中是否会有什么线索。”

    对于画作之事,林枢就是个半吊子,反而王媛与黛玉都是十分精通。

    福全这个糙汉子都能看出这张画卷是假的,能赴京赶考的举人,没道理看不出古迹真假来。所以那个邀请林柏过来的举子,八成是有问题。

    “家主,院子的围墙发现一处狗洞,荆棘处发现了与六爷今日所穿衣服的布料碎片,人应该是从那里出去的。”

    林枢带人过去一看,说是狗洞也有问题,这个缺口明显是新开的,墙外便是一片密林。

    “有痕迹了!”

    林獒快速的飞奔回来,来不及喘息就跟林枢禀报:“大爷,往前越有一里,有马车离去的车辙痕迹。虽然对方有过伪装,可还是能隐隐看出,马车往京城方向去了。”

    “有意思,反其道而行,这是觉得最危险的地方是最安全的地方?”

    林枢冷笑一声,与众人快速穿过密林来到了发现痕迹的地方。地上的车轮碾过的痕迹不浅,大雪消融后的土地上隐隐有澹澹的车辙痕迹,虽说断断续续,可还是能看出,马车往京城去了。

    顺着痕迹一直追,果然是从西城门进了城。

    林枢让人叫来了守门的禁军校尉,在询问了今日午时开始至现在的进出情况后,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禁军校尉对其中一辆马车印象深刻,普普通通的马车中不但有一位锦衣书生醉酒熟睡,还有两名如花似玉的姬妾伺候着,询问时说是某家青楼的恩客出游喝醉了酒。

    呵呵,最近京城是什么情况,谁会带着两名青楼女子招摇?

    这是有人故意将线索若隐若现的留下让自己看到,他的目的可不是绑人这么简单,若猜的不错,今夜之前,林家便会收到对方的要挟。

    “九叔,你带人绕过西城门,从南城门秘密进去,暗中调查那家青楼。对了,去请左都督帮忙,仔细查一查邀请六哥的那名举子,看看对方到底是何方神圣!”

    林枢安排了这些后,带着福全往太白书院赶去。

    这件事绝对不能让齐博瀚摆脱了干系,有些资源不好好利用,简直就是暴殄天物了!

第四百三十七章 一石二鸟之计

    林枢在太白书院呆的时间不长,齐博瀚回城时他就紧紧跟了上去。

    “林侯,该做的老夫都做了,你还想怎么样?”

    齐博瀚也没想到林枢会打个回马枪,从京城跑回了太白书院,跟着那群杀才询问了几个赴宴的举子后,更是死死跟在自己身旁。

    林枢拍马跟上齐博瀚的马车,隔着车帘子说道:“阁老说笑了,在下没别的意思,就是想请阁老去寒舍做客。”

    齐博瀚一把掀起车帘子,怒目微张:“林瑾玉,你到底要做什么?你想软禁本阁?”

    林家的护卫已经隐隐将齐博瀚的车马给围在中间,你可以说他是保护,当然也可以视作威胁。

    林枢呵呵一笑:“阁老,本侯真的没别的意思,今日会有一场大戏,阁老肯定会喜欢的,等这场戏唱完,本侯亲身送阁老回家。”

    赶车的车夫都觉得浑身都在发软,身边这群骑马的林家护卫虎视眈眈的盯着自己,让他甩马鞭的时候都不敢用力,生怕惹了这群杀才不悦抽刀给自己一下。

    车轮嘎吱嘎吱的转悠着,自西城门进城,一路未停歇直接抵达了林府大门前。

    齐博瀚倒也没有闹,反而在愤怒之后逐渐冷静下来。

    看来那个林家的举子失踪之事,恐怕与自己或是与自己身边的人有关,要不然林枢也不敢如此对待自己。

    林枢不但是文臣封侯,更是年青一代仕林之望,没道理如此冲动无故针对自己。

    他站在林府大门前,抬头打量着御赐的匾额,敕造永丰侯府六个大字熠熠生辉,就是不怎么待见林枢的齐博瀚也不由感叹林家气运之盛,羡慕林家出了个麒麟之才。

    “阁老,请!”

    林枢迎了齐博瀚进门,虽说对方没给自己什么好脸色,可林枢依旧是笑呵呵吩咐管事去安排酒宴之物。

    等众人进了林府大门,不远处的阴暗处有人飞快的离开了黄华坊。而在这人离开之时,守在不远处屋檐上的林家亲兵也快步跟上……

    ……

    林柏莫名失踪,林家没人不是忧心忡忡。

    不过林枢已经打了包票,明日天亮之前一定把六哥林柏完完整整的带回来。

    齐博瀚进府后,阖府上下都出来见礼拜见,就连女卷也尽数一一行了万福礼。

    林家到底是列侯之家,加上女卷中又有黛玉这个御封郡主和王媛这个超品国侯夫人,齐博瀚自然不想把心中气撒到女卷身上。

    待一阵寒暄之后,齐博瀚脸上的怒色消了许多。林枢将他请到书房后,看着摆满屋子的各种资料后,齐博瀚好奇的翻阅了起来。

    “皆是江南各地的资料,林侯,这开海的事你准备的怎么样了?可有万全的把握?”

    林枢亲自将热茶递上,摇头回道:“这世上哪有万全把握之事?阁老,江南的情况您应该也是一清二楚的。说是开海,还不如说是改天换地!”

    齐博瀚是保守派没错,反对开海也没错,可他的反对与江南那帮私自下海走私的人不一样,他纯粹是认为中原地大物博,根本不用与外邦来往,免得平添麻烦。

    至于江南的情形,作为内阁次辅,他又哪里会不知道是什么情况。他这次回京后听闻皇帝越过朝议下旨让林枢前往江南进行开海之事,原本是想进宫谏言阻止的。

    不过犹豫再三,还是决定先观望观望。林枢想要开海,第一步就是要打掉江南走私的那帮子人。不管最后开海能不能成功,只要能打掉江南那帮子人,他便会向皇帝为林枢请功。

    内阁中的几位大学士,无论他们立场如何,对大楚的忠心倒是不用怀疑。

    林枢继续说道:“阁老可知今日邀请我那堂兄的举子是谁的人吗?”

    “与老夫有关?”

    齐博瀚当然不是傻子,已经基本上猜到了一些事情。

    果然,林枢苦笑道:“齐阁老的孙儿,齐可义!”

    哐当,茶杯打翻在了桌上,浸湿了桌上的白纸。

    林枢将快要晕倒的齐博瀚扶住,安慰道:“此事目前只是怀疑,还未查实。说不定这其中还有误会,一切等绣衣卫那边的消息传过来再说。”

    “左兰是什么人?没有七成把握他连多一句话都不会说。”

    齐博瀚想起那个令他头疼的孙子就是脑仁疼,相比长孙的优秀,这个齐可义这个小孙子隔三差五就要闯些祸来。

    要不是京畿的官吏大多会给他面子,齐可义闯的祸事也够不上去顺天府大牢的程度,他早就把这个孙子送回徽州老家了。

    齐博瀚苦涩着脸,摆手示意自己没事:“说吧,这小畜生又作的什么妖?”

    “您的孙儿应该只是被人利用了,有个徽州来的举子,名叫朱广漠,原本是想去阁老府上拜见,却被门子给拦了下来。”

    林枢将一封拜帖递上,上面写着徽州香山书院朱广漠拜上。

    “阁老怕是不知,这位朱广漠这次进京,是打定主意不上金榜誓不回乡,去拜访您估计是想借老乡之情求一份机缘。被门子拒绝后,他便守在阁老府门之前,却碰到了您的孙儿。至此,他便开始充当了齐可义的门客。”

    冬冬冬!

    房门被人敲响,林枢打开门后,林九在其耳边小声说了一阵,林枢便嘱咐道:“跟上去,一切听左都督的指挥。”

    等林九退下后,林枢都不知道该如何给齐博瀚说这件事了。

    “说吧,又出了什么事?”

    齐博瀚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可林枢说的话还是把他气的双手发抖。

    只听林枢说道:“绣衣卫已经找到了我那堂兄,不过齐可义也在那里。绑架我那堂兄的主使明面上就是齐可义,不过左都督说,齐可义是被一帮人设计威胁,不得不这么做。”

    “这个蠢货!”

    齐博瀚机会是咬着牙骂出来的,他保持着理智问道:“是谁?敢算计本阁!”

    到底是做了内阁次辅的人,脑子就是转的快,立马就想到这哪里是设计自己孙儿,这是在算计自己。

    林枢如实回道:“左都督目前查到的有白莲教、泉州市舶司提举窦彬以及户部福建清吏司郎中窦崇。”

    “窦崇?怎么会是他?”

    齐博瀚惊讶的看着林枢,这个窦崇是他一手提拔上来的。原本只是同进士出身的窦崇,被齐博瀚从上林苑监正八品的署丞一路提拔,短短十年,已经成为正五品的户部郎中,这要是他自己往上爬,没二十年别想了。

    对于窦崇来说,齐博瀚对他已经不是简单的知遇之恩了,可以说没有齐博瀚,就没有他都窦崇的今天。

    当然,窦崇这些年来对齐博瀚十分尊敬,表面上为人做事稳重靠谱,这才让齐博瀚日渐器重,隐隐有培养他再进一步的打算。

    可没想到今日突然得知,自己提拔器重的人竟然在算计自己,齐博瀚在惊讶过后便是满眼的怒火。

    至于说怀疑这个消息的真假,齐博瀚不认为左兰会帮着林枢来欺骗自己这个内阁次辅。

    愤怒过后,齐博瀚又担心起自己的孙子,以及这件事会给自己带来什么样的影响。

    他看向林枢,盯着林枢的眼睛问道:“林侯为何要提前将这些告知老夫?或者说,林侯今日特意邀请老夫来你这里,到底打着什么主意?”

    林枢哑然一笑:“阁老多虑了,在下不过是不想被人利用,挑拨我与阁老之间的关系。毕竟这白莲教也好,泉州市舶司的那位窦提举也罢,他们的目前几乎不言而喻。”

    “挑起你我之间的争端,然后搅黄开海一事?”

    齐博瀚一想还真有这个可能,毕竟他是明晃晃摆出了不赞同开海的态度。若真的想要阻止林枢开海,自己就是最好的那杆枪。

    不过这其中有夹杂了白莲教,这就不得不让齐博瀚多想了。

    “至于白莲教,阁老有所不知,在下已经替朝廷招安了江南最大的白莲教势力。左都督已经派人去了江南,不日江南白莲教将成为朝廷握在手中的一柄利剑,专门对付河南、山东以及川蜀和西北的白莲教余孽。”

    很快林枢就说出了自己的猜测:“这次与窦崇等人合谋算计阁老与我的,便是白莲教在河南的领头人陈江洪。这个人,可以说是咱们的老朋友了,前几日宫门前刺杀魏阁老的,就是他的人。”

    这一下齐博瀚算是彻底了解了此事的内情,搅乱京城的局势,打断林枢下江南开海的计划,顺便挑起变法派与保守派的斗争,简直是一石二鸟,不对是一石三鸟顺带来能恶心一下朝廷。

    果然是好算计啊!

    但凡林柏出点什么事或者自己的孙子出点什么事,林家与齐家就结下了大梁子。

    林枢是钱千里的爱徒,变法派年青一代的领头人,齐家与林家结了仇,那就代表着自己这一派与倡导变法的钱千里一派从此不死不休了。

    “阁老,咱们是在这里等着好消息还是去那边看看?”

    林枢突然想起了林九方才跟自己说的情况,心中产生了一点恶趣味。

    不知当齐博瀚看到万福楼中的情景,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齐博瀚瞥了一眼林枢,别以为他听不出林枢语气中的恶意,不过那边到底是自己的亲孙子,他能不担心吗?

    于是马车再次从林府缓缓驶出,往东市走去。

    已经是宵禁时分,林枢让人摆齐了全套侯府的仪仗,倒是省了很多麻烦,至少巡城的禁军在看到侯府的仪仗后都退到了一边,没有前来打搅。

    万福楼在东市中并不是很惹眼,可马车停下后,齐博瀚已经是满脸铁青。

    原本从林枢口中得知自己的孙子在什么万福楼,他还以为这小兔崽子又在哪家酒楼喝醉,没想到会是一座青楼。

    烟花之地,老夫早就不来了!

    此时的万福楼正是最热闹的时刻,莺莺燕燕正在楼上向林枢招手。至于齐博瀚,没穿朝服的内阁次辅站在如玉公子的林枢身旁,与老仆差别不大。

    这时一名劲装打扮的人从暗处摸了过来,此人正是林獒。

    “大爷,左都督的人已经摸进去了。那窦崇不在,陈江洪的踪迹任然没有查到,倒是那位窦彬,还在楼中给齐可义灌酒。左都督说,那窦彬应该是想从齐可义身上得到什么,齐可义不管提出什么要求,他都一一答应,包括包了万福楼四位花魁娘子,共计花了一万两白银!”

    林獒的禀报声音不小,哪怕此地喧嚣无比却依旧清晰的传进了齐博瀚的耳中。

    他怒骂道:“荒唐啊荒唐,小小市舶司提举哪里来的这么多银子?大楚律,官员不得入烟花之地,这是想做什么?他怎么敢?”

    说着他就抬脚准备冲进去好好教教孙子什么是祖父深沉的爱,可林枢一把将其拉住;“阁老,别冲动,小心里面有埋伏,等左都督的消息吧。”

    似乎是在回应林枢的话,面前的万福楼突然大乱,从楼上涌下来不少衣衫不整之人,叮叮当当的打斗之声此起彼伏。

    林家的家将立马将林枢与齐博瀚围在中间,慢慢推到了安全之地。

    万福楼本就木质楼阁,从三楼开始隐隐有火焰升起,烟雾瞬间将楼阁淹没。

    大量绣衣卫与巡城禁军从四面八方围来,将万福楼中逃出来的人全部羁押在侧,同时开始拉来水龙灭火。

    林獒勐地从烟雾中冲了过来:“大爷,六爷已经被救出,不过中了秘药,一时半会还醒不过来。齐可义被贼人刺伤,刺伤他的刀当时就握在六爷手上。左都督的人正在追那名泉州市舶司提举窦彬,不过此人身手了得,不像是普通的文官。”

    “齐可义的伤势如何?”林枢感觉齐博瀚抓自己手臂的力气突如其来的重,便开口问道。

    林獒回道:“应该是绣衣卫的人冲了进去,打断了窦彬的计划,仓促间并未给齐可义造成致命伤害。刀子扎进了胳膊,这会已经送去绣衣卫疗伤了。”

    这时一架马车缓缓驶来,来人从车上跳下,走到林枢与齐博瀚面前拱手道:“齐阁老、林侯,左某幸不辱命,那陈江洪被绣衣卫堵住了。不过那地方有些特殊,齐阁老,下官想请阁老去一趟,助下官擒拿逆贼。”

    齐博瀚压下对孙子的担心,疑惑的问道:“哦?还要让左都督为难的地方?”

    只见左兰苦笑一声,拱手回道:“没办法啊,陈江洪此时就呆在阁老您的府上,下官怎么好直接冲进去!”

第四百三十八章 碟中谍中谍

    内阁次辅的府邸当然不会是偏僻之地,齐府位于东安门外的南薰坊,紧邻皇城东门,四周皆是朝中重臣之家,就连内阁首辅魏庆和的府邸也只是一墙之隔。

    齐博瀚下了马车之后,入眼便是紧闭大门的府邸与蓄势待发的绣衣卫力士。

    负责此次行动的绣衣卫指挥同知何芒早就恭候许久,见顶头上司左兰、内阁次辅齐博瀚与永丰侯林枢抵达,连忙迎了上来。

    “末将绣衣卫指挥同知何芒,拜见阁老、拜见都帅、拜见林侯!”

    齐博瀚忧心家中亲卷,率先开口问道:“何同知,现在是什么情况?本阁家卷可有危险?”

    何芒没有立即回答,看向一旁的左兰。见左兰点了点头后才躬身应道:“启禀阁老,陈江洪应该原本就住在阁老家里,小公子应该早就与其有交往,此次末将带人围堵时,陈江洪和他的两名属下劫持了陈老夫人……”

    “什么?我娘怎么样?”

    何芒的话都还没有说完,齐博瀚就已经大惊失色。揪住何芒的衣襟追问道:“你们是干什么吃的?数百人抓不住三个贼人,竟然让他们劫持了本阁的母亲?”

    齐博瀚能不急吗?他的母亲今年眼看就要过八十大寿了,虽说平日里身体也算康健,可也经不住被人如此折腾。

    “阁老,末将也是没有办法,等末将带人追到这里时,陈江洪已经被您府上的管事迎进去了。”

    何芒的回答差点把齐博瀚给气晕过去,太打脸了!闹了半天是自己家的人把贼人带进了家中。

    眼看齐博瀚红了眼就要往里冲,何芒连忙劝慰道:“不过阁老但请放心,末将已经派人潜了进去,方才传来消息,老夫人此时无恙,陈江洪为求活命,不敢轻易伤害府上的家卷,只有一名管家受了点伤。”

    林枢上前说道:“阁老,陈江洪肯定会出招的,咱们见招拆招就好……”

    “大爷!”

    这时林九走来在林枢耳边小声说道:“果然不出大爷所料,方才有人将一封信扔进了府中。属下已经派人追了过去,目前还没有消息传来。”

    林九将手中的信递了过来,借着火把的光亮,林枢拆开信件大致浏览了一下,嘴角微微翘起:还真会玩的花,看来白莲教里面妙人不少啊!

    “阁老,您也看看!”

    齐博瀚原本正担忧着老母的安危,不过还是接过了林枢手中的书信。

    信中的内容让其心神一震,原本的忧心瞬间少了几分。原来这封信的署名是什么白莲教大都督,名叫李继贤,他在信中不但撇清了自己一方与陈江洪的关系,还坦言自己以及麾下近万教众根本不打算与朝廷作对,有意请朝廷放自己一马,出具关蝶,送他们去西域……

    至于投名状嘛,就是此时在齐府的陈江洪与陈江洪藏在河南、陕西的数万反贼。

    有意思啊,江南的白莲教要投降朝廷,这个李继贤更狠,打算离了中原去白莲教在西域的总坛继承先教主的遗志,在波斯将白莲教发扬光大!

    看来经过数代人的努力打击,元末时闯下赫赫威名的白莲教已经四分五裂,各有各的想法了。

    “阁老,您觉得可不可信?”

    林枢将决定权交给了齐博瀚,再怎么说人家老娘现在还被人劫持着,绣衣卫也好,自己也罢,不管是谁做了这个决定万一出点什么意外,齐博瀚暴怒之下,谁也不知道会不会怪罪到自己。

    齐博瀚将手中的信递给左兰,沉默许久。

    等左兰与何芒看完了书信,四人围在一起各自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左兰持稳,还是更加相信麾下儿郎的实力。齐博瀚却不想拿老娘赌,打算先等一等,看那位李继贤是不是真的会送投名状过来。

    “不妨试一试,反正陈江洪已经被咱们堵在这里了,多等一个时辰又有何妨?”

    林枢提议道:“既然那个李继贤能把人安插到陈江洪的身边,又一路给咱们留下线索,使咱们把陈江洪堵在了这里,那他就有能力做到许诺之事。”

    齐博瀚紧紧抿着嘴巴,眼中既有愤怒又有期待。

    许久之后他一咬牙说道:“等!只要这个李继贤能真的做到许诺之事,那老夫就舍了这身官衣,求陛下为他们赐下关蝶,送他们出关!”

    “哪里能到这个份上,近万白莲教离开中原,说不定还是一件好事。波斯乱不乱跟咱们大楚有什么关系?西域那边越乱,对咱们越好!”

    西域那帮二五仔,这几年可没少给朝廷找麻烦。前些日子那什么叶尔羌汗国的王子还叫嚣联合波斯攻打大楚,既然如此,那就让他们去试试白莲教的恐怖。

    林枢呵呵一笑,跟齐博瀚说道:“这样,我让家将先摸进去,与绣衣卫联手探探路,若是有机会就先一步救下老夫人。”

    一旁的左兰也点了点头,有两手准备也好,省的出现意外。

    “多谢林侯,多谢左都督,今日之事,老夫必有厚报!”

    齐博瀚也深知林家家将的厉害,作揖长拜向林枢与左兰致谢,倒是把两人吓的不轻。

    人家可是内阁次辅,朝野间的影响力不比魏庆和小。林枢连忙扶住齐博瀚老爷子,小声安慰几句后就吩咐林九等人想办法悄悄摸进去。

    ……

    陈江洪此时的心情可以说是差到了极致,原本计划的好好的,有窦崇兄弟二人做引,加上那个傻乎乎的大学士孙子,到时候林家子与齐可义发生矛盾,两人皆受点伤,比如林家子断只手……

    自此林家与齐家结了怨,他做到了江南那帮子的要求,有了江南送来的钱,招兵买马壮大实力后,什么白莲圣母,什么白莲大都督,统统都得跪在自己脚下。

    可什么都计划的好好的,好不容易把林家子麻翻送到青楼中,后面的计划还没开始就听到外面被绣衣卫的人给包围了。

    然后就是一路奔逃,谁能想到向来来无踪去无影的白莲教陈江洪总舵主这一次死活无法摆脱绣衣卫的人,最后只能再次返回他在京城的临时住处……内阁大学士齐博瀚的府上。

    说来陈江洪也是胆大,满京城的朝廷“鹰犬”没人会想到陈江洪就躲在皇城隔壁的南薰坊中。

    那日在宫门前刺杀魏庆和不成,绣衣卫几乎把整座京城都翻遍了,却不会想到陈江洪就躲在内阁次辅的家中,还和次辅大人的孙子谈天说地,饮酒听曲。

    此时的陈江洪取下了头上的假发,露出了能反射烛火的大光头,狞笑着看着缩在屋子里的齐家家卷。

    “你们放心,只要齐阁老答应送佛爷我安全出城,你们就不会有事……”

    “我儿不会答应的,陈江洪,你等着去菜市口挨刀吧。”

    陈老夫人手中的龙头拐杖重重砸在地上,青石铺成的地面嗡嗡作响。

    只见老夫人看着缩在脚下瑟瑟发抖的小儿子儿媳孙子孙女,不满的斥道:“真是丢人,被小小毛贼吓成这样,齐家的脸面被你们丢光了!都起来,不过一柄刀而已,有什么好怕的!”

    估计是被老夫人口中的毛贼二字戳中了陈江洪的肺管子,他的脸上怒容丛生,抬起手中的长刀就要给这老太太一个教训。

    不料身边的两名属下都上前阻拦,其中一人拉住他的手腕说道:“佛爷,齐博瀚就在外面,听说此人是出了名的孝顺,若是伤了这老太太,咱们可真就没活命的机会了!”

    “是啊佛爷,咱们现在最重要的是逃出去,忍一时之气,将来有的是机会报仇!”

    彭!

    陈江洪也知道这两人说的是对的,可他心中的火气难以宣泄,冷眼看了一下拄着龙头拐杖的老太太,最后将目光放在了躲在一名小妇人怀中的小娃娃身上。

    他认识这个小娃娃,老太太的小孙儿,齐家二老爷的小儿子。

    “老夫人倒是硬气,可老夫人有没有想到,因为您的硬气会害了您孙儿的性命!”

    陈江洪呵呵一笑,挥手道:“阿大、阿二,去将这小崽儿宰了!”

    “不要!”

    那小妇人一听这话当即就尖叫着紧紧抱住自己的儿子,还在懵懂年纪的小娃儿只被母亲的尖叫声给吓住了,哇哇大哭起来。

    阿大与阿二偷偷对视一眼,微微点头。阿大站出来说道:“佛爷,属下这就将其拖出去宰了,也好警告一下齐家的那些人莫要轻动!阿二留在此处伺候!”

    陈江洪不疑有他,点点头说:“去吧,让刘三他们快点收拾好细软,一会咱们的齐阁老就要做出决定了!”

    齐老夫人哪怕心中滴血浑身颤抖也没开口求上一句,老泪纵横之下死死硬撑着与陈江洪对峙。

    小妇人哭得撕心裂肺,其余众人也是吓得不知所措,任由阿大将小娃儿给抱了出去。

    片刻后屋外小娃儿的哭声瞬间消失,小妇人在见到长刀染血的阿大进来后当场晕了过去。

    陈江洪满意的点了点头,冲着老太太说道:“怎么样?老夫人愿不愿意给齐阁老写信?每过半刻钟,佛爷我就送您的一名儿孙去极乐世界,直到您愿意写信为止!”

    原本守在门廊外的四名黑衣人持刀走了进来,走到齐家众人跟前将刀架在了其中四人的脖子处。

    齐老夫人抿着嘴唇,死死咬住嘴唇不搭话,任由不甘就此死亡的儿孙苦苦哀求。

    正当陈江洪打算再杀一人逼迫陈老夫人时,突然轰隆一声,屋外传来炸响。

    陈江洪瞬间起身,打算派人出去查看。阿大与阿二对视一眼,慢慢将刀握紧。

    嗖嗖嗖!

    随着弩箭之声传来,原本架刀威胁齐家之人的黑衣人根本没反应过来就瞬间毙命。陈江洪大惊失色抓起桌上的长刀大喊道:“快快抓住齐家人……”

    未料他的话还没说完,身后的阿大阿二齐齐出刀,一人砍向他拿刀的右手,一人直接捅向了他的腰子。

    屋子里其余几名黑衣人满眼的不敢置信,纷纷拿着刀剑就冲了过来,打算解救陈江洪。

    可惜,随着阿大阿二的背刺,林九与何芒领着十余人冲了进来,与阿大点头示意后,杀向了仅存的几名黑衣人。

    这场小小的战斗很快就落幕了,齐博瀚抱着众人以为已经死去的小娃儿,踩着地上的鲜血走进了屋中,将小娃儿交给自己的弟弟后,直接跪在了老夫人的面前老泪纵横。

    “儿不孝,让母亲受惊了!”

    冬冬冬的磕头声十分响亮,昭示着齐家的危机已经解除,同时也算是敲响了江南那帮子人的丧钟。

    林枢站在屋外嘴角微扬,看来陈江洪还真是自己的福星,有了齐博瀚的加盟,不管未来齐博瀚会如何看待变法之事,但在对付江南不法商人这一方面,绝对不会给林枢拖后腿。

    而且齐博瀚绝对会竭尽全力向这群人展开抱负,次辅大人迂是迂了点,可发起火来,要比钱老爷子勐的多。

    毕竟齐博瀚可是主力兵部的大学士,江南大营的那些兵马弄不好要去南直隶、福建练练兵了!

    ……

    “林侯,我家大都督说,只要朝廷不追求前事,大都督愿意供出陈江洪藏在河南、陕西的人马……”

    齐家偏厅,阿大与阿二恭敬的看着面前的两人,林枢与左兰一人一边,坐在椅子上喝着茶。

    听到阿大的话,林枢好奇的问道:“白莲教在河南还有人?本侯当时可是顺着你们的踪迹把河南扫了个遍!”

    只见阿大苦笑道:“林侯说笑了,说起来白莲教的弟兄大部分是吃不上饭的苦命人,前年侯爷一路南下,开封一战更是杀破了教中兄弟的胆。很多弟兄都偷偷跑回了家中,等陈江洪重新召集弟兄们的时候,很多兄弟都已经不愿意再跟着他做那造反的事了。毕竟祥瑞仙粮的出现,让咱们这些苦命人都填饱了肚子……”

    土豆还真是个大杀器,河南人多地少,有了土豆的出现后,原本的流民纷纷回到了家乡安心种地。陈江洪失去了招募教众的基础,能不急着想办法扩展实力吗?与江南那群有钱的走私贩子达成合作的协议,其实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

第四百三十九章 将行前的准备

    有皇帝利刃绣衣卫都指挥使左兰在,作为李继贤代表的阿大很快就将他们的诉求和投名状说了出来。

    子时过后,林枢才回到了家中。

    林柏早就已经被亲兵送到了家里,揪心了整整一天的林家中人很快就恢复了正常的生活。

    不过或许是今日的突然状况,林锦老爷子第二天便病倒在床,倒是把阖府上下吓的不轻。

    好在御医很快给众人吃了一颗安心丸,老爷子只是受了惊,又在春寒之时受了寒气,吃几服汤药驱驱寒气就好。

    林家兄弟几人一直守在林锦床边,直到老爷子彻底康复时,已经是三天之后了。

    整个林家重新焕发了活力,除了林枢时不时需要去宫中、内阁等地露露脸外,便始终在书房整理江南的各种资料,而林柏与林枫则一直呆在家里读书备考。

    直到这日门子送来请帖,林枢才从书房出来,在亲兵的护卫下缓缓驶向南薰坊齐家。

    经历了一场流血惊吓的大学士府明显变得不一样了,绣衣卫派了数名高手坐镇齐家,以往一直对绣衣卫不假辞色的次辅大人第一次感觉这些阴郁的家伙都还挺不错的。

    当然,这些事不是齐博瀚今日请林枢过来的原因。

    老爷子这次被江南那群无法无天的走私贩子给恶心到了,今日请了林枢过来,就是打算给林枢支支招。

    “阁老,您这想法也太骇人听闻了!”

    林枢听完齐博瀚的想法后,差点把口中的茶水给喷出来。

    看来老爷子这次是真的被气的不轻,连屠刀都拎起来了。他的想法杀气太重,竟然想让林枢领着江南大营的大军把南直隶、福建、两广的走私贩子统统抄家!

    要是能这么干,皇帝早就下令禁军南下了。

    这群走私贩子可不只是走私这么简单,开海之事为何一波三折?还不是因为朝野之间有大量的官吏士绅站在这群人的身后。

    就连皇室宗亲、武勋亲贵、六部五寺、京营十二卫都有不少人与其有着利益关系,更别提南方大地上的那些宗族势力,近半数都直接或是间接的参与了走私之事。

    海禁之策延续百年,早就让走私成为了江南、岭南富足的成因之一。

    夺人钱财,如杀人父母。

    开海最好的办法就是利用利益来团结大多数人,然后再想办法除去其中不稳定的因素。

    简单的用屠刀来开路,势必会激起众怒,一不小心作为朝廷赋税重地的江南大乱,影响的还是朝廷的财政。

    林枢想了想还是将其中的内情仔细的给齐博瀚讲了讲,虽说其中的进出口贸易等新兴名词他听不大懂外,其中的钱权勾结等等他还是闹明白了。

    只见齐博瀚怒气冲冲的说道:“老夫也明白商人逐利,这是天性。可没想到这群人竟然会如此的不知畏惧。朝廷公器都成了他们拿钱驭使的推磨之鬼,真是该杀!”

    “杀是肯定要杀的!”

    林枢先亮出了自己的态度,琢磨了一下给齐博瀚解释道:“仅凭杀是杀不完的,说到底还是因为开国时的禁海之策逼得百姓失去了靠海生存的机会。朝廷需要先拿出一个合理的方案,给那些百姓安居乐业的路子……”

    整整一个多时辰,齐家的书房中林枢完完整整的将自己的打算讲了出来。

    齐博瀚叹为观止的同时,也对自己原本反对开海的观点产生了疑问。

    像是林枢提到的,利用大楚特有的丝绸、瓷器、茶叶等等去海外换取金银、粮种,不但可以解决国内的银荒,还能给朝廷带来大量的税收。

    再有就是倡导组建商团出海,虽说风险大了点,但的确可以给江南的百姓带来巨大的财富,到时候朝廷振臂一呼,原本被那些走私贩子压榨的供货人、工匠等等还不得直接帮朝廷把压榨他们的人直接掀翻了?

    “林侯,江南诸州府中,皆有老夫的学生,待老夫手书一封,你去南直隶后,这些人你大可一用。中枢这边有老夫和你老师在,京城的那些人你不必担心,翻不了天!”

    霸气啊!

    不愧是内阁大学士,说话间就给了林枢一个承诺。

    江南诸州府的官员之中,不知有多少人是他的门生故旧,林枢还正愁自己去了江南后除了苏州外,无法取得其他州府的支持。

    齐老爷子倒是大方,直接把自己的人脉塞了过来。与钱千里这个直接从翰林院入六部再进内阁的人不同,齐博瀚不但是安徽人,还在安徽、南直隶、福建各地任职许多年。

    在江南一地的人脉关系,魏庆和都不一定比得过齐老爷子。将手书揣入怀中的林枢喜滋滋的回了家,这一趟来的太值了!

    ……

    随着时间的推移,王子腾的事闹了一段时间后见见偃旗息鼓。

    三司往山东去查到的结果很快快马传回了京城,王子腾直接承认了自己的罪行,不过当他将从孔家搜出的各种证据摆在三司官员的面前时,孔家罄竹难书的罪行差点把三司的官员给吓死。

    八百里加急的文书送到皇帝桉头时,圣怒之下,奉天殿上百余文武官员无一人敢替被王子腾毒杀的孔家人喊冤。

    甚至当王子腾的请罪折子被夏守忠念出来后,有几名年轻气盛的御史站出来给王子腾求情。

    皇帝拂袖而去,大殿之中鸦雀无声。

    “瑾玉,你怎么看?”

    回到内阁值房的钱千里询问眼前学生的看法,捧着茶杯的林枢幽幽回道:“恩师,学生与王子腾有仇啊!”

    钱千里呵呵一笑,提醒林枢:“王子腾这次死不了了,至少三五年内,陛下不能杀他。”

    林枢苦笑道:“学生也明白,杀了王子腾,不就代表朝廷默认了查到的孔家罪行有误?学生真是没想到,王子腾还有这一手,竟然在必死之局寻到了一线生机。”

    “估计陛下也没料到王子腾会有这一手,不得不说,王子腾这个人太精明、太精明啊!”

    钱千里的话林枢也赞同,当着三司官员的面公开摆出孔家那罄竹难书的罪证,把自己摆在嫉恶如仇的位子上,谁还敢说王子腾是罪人?

    就是有罪,那也是担心孔家人利用圣人后裔的身份逼迫朝廷轻饶他们。就像王子腾当着曲阜所有百姓说的那句话:“刑不上大夫,更何况是圣人后裔?可百姓何辜?”

    仅仅因为这句话,曲阜数万百姓就签下了万言书,替王子腾求情。

    唉!

    林枢不得不说一句,王子腾太懂得如何利用人心了。

    从当年利用贾家老太太与王氏的欲望,再到曲阜这群被孔家祸祸的老百姓,一个个被王子腾拿捏的死死的。

    冬冬冬!

    值房的门被敲响,林枢打开门后,只见皇帝身边的大太监夏守忠捧着一卷圣旨进来,躬身向两人行礼。

    “阁老,皇爷亲笔拟定了圣旨,请阁老安排人送去山东吧。”

    钱千里接过圣旨打开一看,果然是对王子腾一桉的处置。

    夏守忠给两人解释道:“山东刚刚安定,皇爷也不想因为此事弄得朝野不得安宁,就依了三司所请,免去王子腾的死罪。不过死罪可免、活罪难逃,王家统制县伯的爵位被皇爷收回,让王子腾暂代提督山东卫都指挥使司,坐镇山东。”

    “应有之事,此时的山东,除了王子腾外,再无合适的人选了,光是那些倭寇海匪就够让人头疼了。”

    林枢想了想问道:“那衍圣公府呢?陛下如何安排?”

    夏守忠左右看了看,小声给两人说道:“南孔的人已经进京了,皇爷的意思是,罢去衍圣公这个爵位,改由南孔的人担任至圣先师奉祀官,从二品。”

    钱千里的手抖了一下,长叹道:“怕是要引起一场波澜啊,数百年的衍圣公府已经成了天下仕子的信仰,骤然改变,怕是不会那么容易。”

    “皇爷也是这么想的,这不魏阁老这会就在勤政殿中,皇爷打算在殿试后下诏定下此事。”

    听完夏守忠的解释,钱千里已经摸清了皇帝的打算,点了点头后就带着圣旨去了内阁正堂。

    等他在圣旨上盖上内阁大印签上名字后,封好便让专人送出了京城。

    林枢站在内阁正堂外,抬头看着放晴的天空,心中暗叹:“政治终究无法摆脱妥协,王子腾竟然又活下来了!”

    ……

    林家此时最大的两件事就是林柏等人的会试与林枢南下任职,二月一到,林家就开始进入最繁忙的阶段。

    此次南下,不止是林枢,包括王媛黛玉在内,皆要跟随林枢出京。

    当然,林枢也没打算一开始就将妻子与妹妹带去松江府,她们需要先期跟着林锦等人回姑苏老家,等林枢在松江安顿好之后,才会前往松江府与林枢团聚。

    会试如期举行,二月二十一皇榜解开。林柏与林枫双双上榜,反倒是林家庄子上的几名举子名落孙山。

    暂居林府的唐英、唐雄两兄弟也是高中皇榜,一时间林家喜气洋洋,门口的爆竹一串接一串就没停过。

    “还是六哥厉害,可惜了,要是再进一步就是今科会元了!”

    林枫长叹短嘘,看着喜报跟林枢抱怨道:“这杭州的文征明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物,我怎么没听说过?”

    听到这个熟悉而又陌生的名字,林枢笑了笑说:“文征明今年已有三十余岁,少年中举,名震江南。后来先是其父病逝,接着又是母亲,然后又是其妻重病数年,等妻子好了后又赶上自己生病,这一折腾就是十余年过去了。他考中会元,我毫不意外!”

    “瑾玉兄说的不错,这文征明乃杭州出了名的大才子,特别是他的画道,不在那位唐解元之下。”

    唐英走南闯北,杭州的名人轶事他知道的更多些。

    他给堂中众人解释道:“要说这位文会元瑾玉兄倒是可以留意些,此人不但精于画道,他在兵事、商道、数术上皆有造诣。曾帮助杭州府打退了数次倭寇攻城。瑾玉兄不妨试试招揽其去市舶司……”

    林枢苦笑道:“唐兄,人家是今科会元,说不定就是一甲之列,要进翰林院的英才,怎么会屈就我那小小的市舶司呢?”

    “瑾玉兄有所不知道,文征明曾立誓将倭寇斩尽杀绝,翰林院他呆不住,此次进京,他连一直牵挂在心的妻子都没带。要知道他哪怕是在书院求学时,就会将身体一直不怎么好的妻子带在身边!”

    唐英这么一说,林枢哪里还听不出其中的含义。

    这文征明怕是根本就没打算留在京城!

    果然一旁的唐雄也插嘴道:“兄长,文征明曾与南直隶会馆的同年说过,他打算求一外任,最好能在南直隶之下州县,哪怕只是一县丞也行!”

    这天底下果然有各种各样的人,别人都挤破头想留在京城,文征明堂堂今科会元,竟然想着外任之事。

    有意思!

    林枫一拍手说道:“这么有趣的人,我怎么可以不认识?九弟,我这就去找文征明,请他来家中做客!”

    ……

    文征明倒也没有倨傲之心,得知是六元文魁林枢邀请,当即就答应下来。

    不过这宴请之事林枢放在了殿试之后,反正距离殿试也没几天了,这会还是让文征明安心备考为好。

    在殿试之前这几天,林枢越发的忙碌起来。

    他连接往户部跑了好几次,每次过去,户部老貔貅文同轩都是想尽了办法躲避。

    没办法,林枢这次是狮子大开口,直接向户部报了三百万两白银的银钱申请,差点吓得文同轩跑去银库里守着,生怕林枢从银库中把他好不容易攒的家底给偷走了。

    户部大堂中,林枢笑呵呵看着黑着脸的文同轩:“我说财神爷,您这老躲着我也不是个办法啊,市舶司那边烂成什么样了您也清楚,没银子我拿什么办差事?”

    文同轩瞥了林枢一眼,没好气的说道:“钱钱钱,一个个就知道跟老夫伸手?你更狠,一开口就是三百万,要不你把老夫切了卖肉,看能换来几个银子不?”

阳了,暂时停更。

    喜提羊羊羊,高烧不退,没办法更新了。

    暂时停更,等养好了再回来继续码字更新,抱歉!

年后恢复更新

    之前手贱双开了一本新书《红楼御猫》,阳了后精力不比之前了,新书正在冲三江中,没办法照顾老书了。

    抱歉,先紧着新书更一段时间,等春节后恢复更新,把剩下的剧情补完。

    有兴趣的朋友可以看看新书,是不同的类型。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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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妹妹我曾见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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