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上菜
事实证明,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
片刻之后,长工们一涌而上,都挤过来要出首胡家。
张亦隆确实没想到,800两银子对于一个身处明末乱世的底层民众会有多大吸引力。
见这么多人一涌而上,虽不惊慌,却也感到有些头疼,这么多张嘴一起说,自己什么都听不清。
“退后!想死吗?”幸亏身边的魏立庆一声爆喝,手按腰刀踏前一步,护在张亦隆身前。
旁边的二名蒙古亲兵更是直接抽刀出鞘。
长工们齐齐后退了几步,不敢再鼓噪了。
“没事,”张亦隆站起来,拍了拍魏立庆的肩头,示意他不用担心,这才对长工们说道:“别急,一个个来说,先让年老的来说,你们青壮年等等。”
没人敢提反对意见,毕竟两名蒙古亲兵的腰刀还没收回鞘内呢。
接下来的一个时辰里,不断有长工过来出首胡家私藏财物的地点,张亦隆就不断派人去核实,去挖掘,有些是空穴来风,徒劳一场。但也有意外收获,例如有个老长工出首胡家在板申内还有一处私宅,结果对那处毫不起眼的私宅进行检查后发现,那是胡守常准备万一板申被攻破时用来潜伏和逃命的私宅,里面贮存的物资可谓少而精,不仅有用于伪装身份的衣物、各种吃食和掺了水的红薯烧,还备了两辆精心维护的大车和四匹健马,足够五六人吃用个十天半月。
私宅中的财物明显都是精心准备的,除了少量用于行贿蒙古人的茶饼、布匹以外,还有大量已经包装妥当的能在口内换来大钱的人参、貂皮等值钱物品,魏槐给出了6000两银子的估价。
听到这个价格,张亦隆有些诧异,毕竟光是那些人参、貂皮应该就能值个上万两白银。
魏槐对这位来历神秘的张安答不敢有任何轻视之心,他耐心的解释道:“这些财物按草原上现在的价格确实就只值6000两,但如果运到口内或是运到太平堡,那么确实可以卖到上万两白银。”
张亦隆点手把那个老长工叫过来,给他二个选择,一是现在就拿这6000两中的两成,二是等几个月后将这些货物在太平堡卖出后能分到更多的银子。
老长工笑得老脸差点开花,连声说不用麻烦大人了,就按6000两的两成就行了。
不过,这老长工确实比少年长工经验更加老道,他没有全要银子,而是将其中的一部分折算成粮食和布匹等物,然后赶着一辆大车高兴的回家了。
正所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在连番重赏的刺激下,这些长工们绞尽脑汁想着胡家所有的不同寻常之处,只不过没人敢胡编乱造,因为那位言而有信的大人说的很清楚,只要有人敢在这事上欺骗他,就把此人的脑袋挂在板申的土墙上示众。
忙碌一直持续到中午,胡丁一脸谄笑的走过来,躬身施礼:“大人,要不要为您们准备酒饭?”
张亦隆看了他一眼,这种事情还要问自己?不过还是给出了肯定的答案。
当然,张亦隆也没忘记让董一振去伙房盯着,以免给人下毒,所有的菜必须要伙夫和胡丁尝过后才能送过来。
不到半个时辰,各式菜品就被送到了客厅,这让张亦隆大感意外,这还是塞外的草原?
先是四道凉菜,分别是小葱拌豆腐、凉拌黄瓜、凉拌猪耳朵和酱牛肉,据胡丁说,这四道凉菜中最金贵就是这鲜嫩的小葱和黄瓜。这点张亦隆绝对同意,现在是农历三月底,整个蒙古右翼三万户可以说都在艰难的度春荒,在胡守常家里却可以吃到新鲜的小葱和黄瓜?
张亦隆感觉到自己下筷子吃的不是菜,而是银子。
四道热菜中的第一道就是韭黄炒蛋,夹起鲜嫩的韭黄送入口中,张亦隆幸福的差一点呻吟出来。
自从穿越到这明末草原以来,天天和达阳一帮蒙古人混在一起,天天吃牛羊肉就算了,问题是蒙古人除了会做半生不熟的手把肉以外,就只剩下烤肉一种做法了。先不说这牛羊粪烤出来的肉有没有异味,只说这调料就单调到只有粗盐一种,十几天吃下来,想不腻都难。
刚吃了两口,客厅的棉门帘就被人刷一下挑开了。
“哟!你这是自私自利的个人小团体主义啊,有好吃的,怎么不叫我?”于硕带着一身吃货的霸气就冲入了客厅,抄起筷子,对着韭黄就下起了毒手。
“慢点慢点,后面还有呢,”张亦隆干脆把韭黄炒鸡蛋推到他那边,“你那边完事了?”
“这鸡蛋一看就是正宗的土鸡蛋!香!”于硕吃得满嘴流油,直到半盘韭黄炒鸡蛋下肚,这才有空回答张亦隆的问题:“我那边就是一个铁匠行的行首,算是被胡守常胁迫和利诱进来的。我把政策一交待,他自己就明白怎么回事了,全招了。”说着递给张亦隆一个眼神,铁矿石的来源,搞清楚了。
张亦隆也回了个眼神,干的漂亮!
第二道热菜是口蘑炒肉片,和21世纪不同,明末草原上的肉片是猪五花,一个字:香啊。张亦隆扔进嘴里一片,好一会儿才赞叹一句:“这才是真正的农家猪,香!”
于硕一边飞快的把口蘑扔嘴里一边问:“你这边收获这么大啊?”进客厅的路上,他已经见到字面意义上的小山一般的各式财物。
“还没完事呢。”张亦隆看了眼岳双元,“岳老哥那边还没完事呢,那个菜园子的窝棚下面应该还有宝贝。”
岳双元点头道:“已经挖出二个地洞了,从位置来看,应该还有一个。”
“地洞里有什么?”于硕非常好奇。
岳双元刚要说什么,第三道热菜就上来了,油煎豆腐。卤水点成的豆腐,用猪油煎至两面金黄,咬一口真是外焦里嫩!张亦隆都没想到自己会在一盘油煎豆腐身上找到幸福感!
见张亦隆和于硕都在专注的抢菜,董、岳、魏三人都明智的选择了沉默,只是都有些奇怪,这两位安答怎么好像饿狼附身了。
第四道热菜是香菇烧菜心,亲自上菜的胡丁说,这菜心是选用大白菜里最嫩的菜心,一颗白菜也只能挑出一个寸把长的菜心出来,所以这一盘香菇烧菜心是真的不便宜。
张亦隆随口问了一句,那些白菜呢?
胡丁手指客厅外,“大人放心,没浪费,哪儿舍得啊,都给他们吃了。”
胡丁说完就跑到伙房去盯着最后一道大菜了。
张亦隆却走到客厅前,刚想从窗户看看外面,却发现面有是一层厚厚的窗户纸,摇头叹息一声,掀开棉门帘,走到院中。
院中是两拔人在吃饭,一拔是长工们,吃得兴高采烈,有说有笑,有人还拿出小瓶的红薯烧,小喝一两口。另一拔则是胡家的仆役、老妈子和丫鬟,吃的悄然无声。
一见张亦隆走出来,长工们马上放下筷子就要过来见礼,张亦隆摆手示意他们自己吃,只是点手把其中一个看着精明些的长工叫过来,问道:“给你们吃的是什么?”
“回大人,一人一碗豆腐山药蛋烩白菜,每人三个黑面大馍。”长工不明白这位大人问这个干什么?只能据实回答。
“没肉?能吃饱吗?”张亦隆听到黑面时就一皱眉,他本人没吃过黑面,只是听父母说,好像叫三等粉什么的,是面粉加工的副产品,里面含有大量的细碎麸屑,据说口感很差。
长工这次觉得更加奇怪了,“这位大人,按胡家的规矩,春夏秋三季,每三天吃肉一次,上次吃肉是前天。再说了,平时烩菜的都是菜油,今天破天荒的用了猪油,也算是开荤了。”说完嘿嘿一笑,“三个黑面大馍,将就也够了。”
张亦隆点头示意他赶紧回去吃饭,又点手叫过来一个丫鬟,令她去厨房传话,让胡丁给长工和仆役各上一盆肉,什么肉都行,此外黑面大馍要够饱。
丫鬟一脸诧异却还是施礼后跑去厨房。
长工们则用一声欢呼代替了所有的感激。
张亦隆回到客厅,刚坐下,胡丁就带着伙夫端来了一大盆猪肉烩酸菜。
“好家伙,这是现杀猪吧?地道!”于硕夹了片肥瘦相间的五花肉,扔进嘴里,被烫的真吸气,却不忘夸奖一句。
“于大人真是有见识,一口就吃出是现杀的猪。”胡丁还是一脸谄笑。
张亦隆假装没有看出在谄笑后的阴狠和极力压抑的愤怒,只是淡淡的问了句:“那些长工和仆役吃上肉了没有?”
胡丁躬身施礼:“回大人,伙房只有现成的牛头,我已经让伙夫切了两盆送过去了。”
“好了,你也赶紧去吃饭吧,下午还要忙。”张亦隆示意他可以离开了。
看着他离开的背影,下筷如飞的于硕说了句:“这是条老狐狸啊,张哥,要小心了。”
张亦隆从猪肉烩酸菜中里挑了根粉条放进嘴里,“不仅是条老狐狸,还是条很阴狠的老狐狸,胡家仆役、老妈子和丫鬟到现在也没人出首肯定就是这家伙在背后捣的鬼,那个丫鬟小红,如果我们不保护她,今天晚上肯定要被弄死。”
于硕一点头,“杀了小红,其他人就更不敢多说什么了。”
张亦隆一边从木盆里拿出雪白的白面大馍,胡丁自然不敢这几位大人上黑面馍,端上来的说是叫重罗面制成的大馍,就张亦隆觉得这重罗白面制成的大馍,口感已经非常接近21世纪的精白面了,一边冷笑道:“小于你就放心吧,咱又不是没治过老狐狸。”
于硕会心一笑,继续专注吃饭。
身边这三位汉人亲兵,或者说应该叫未来的亲兵将根本不会知道,眼前这位笑咪咪一脸和善的张安答,曾经是一位让无数恶人心胆俱寒的精悍刑警。相比后世那些真正的老狐狸,胡丁最多也就是一个只敢在窝里横的小狐狸崽。
别的不说,在21世纪,惩治一个恶人,要走法律程序,要应对律师的辩护,还要看法官的素质和心情,可在这里,杀一个类似胡丁的家伙,都不用请求达阳,自己或是张亦隆只要一句话就够了。
于硕在一刻才觉得,原来穿越到明末草原上,还是有点好处的。
第七十七章选刀与铸炮
午饭后张亦隆的抄家工作因为有了于硕和他带来的15名蒙古亲兵的帮助显得略为轻松,闲暇下来的张亦隆开始在堆积如山的物品中挑挑捡捡。
对于大多数物品来说,张亦隆只能看出个大概价值,例如珍珠很值钱,但具体值多少钱,张亦隆就只能依赖魏槐这样的书办。
但如果只是想从这些物品中挑出一些自己心仪的物件,张亦隆还是有些把握的,毕竟自己用的话,不需要过度关注其经济价值,只需要搞明白自己现在需要什么就是了。
现在自己最需要什么?自然首先是挑件合手的兵器了。
自从穿越以来,三人就一直苦于没有合适的武器。达阳对此也无可奈何,他只是带了二三百人出来谈判,经历了夜袭等一系列苦战后,手下亲兵的兵器损毁严重,就算是从袭击者手中缴获了一点,也只是杯水车薪。
达阳曾经坦言,当时他手下的亲兵都不能保证每人都有一柄近战武器,所以三位安答只能将就一下。
之前穿越三人组对此没什么意见,想着等到了太平堡再说,毕竟那里是整个土默川和河套地区的手工业手中心,无论从现成的兵器中挑选还是打造订制的兵器都不是难事。
但随着三人开始练习各种技击之术和骑射、骑枪术,这个问题就变得突出起来,于硕还好,借用一名亲兵的圆头战锤,还能凑合。
张亦隆也从达阳那里借用到了一柄弯柄曲刃腰刀,虽然谈不上合手,一样凑合能用,而且前几天从熊孩子哈纳汉那里缴获了一把手感极好的短剑,算是解决了一半问题。
真正麻烦的是胡新明,他想用的是一口长战剑,但蒙古人更习惯使用略短但剑刃更宽阔的蒙古重剑,小胡看中的长战剑更多的是由汉人在用。这两种剑主要的区别在于具体使用方法上,蒙古重剑更注重劈斩,在使用上更类似双刃刀,而汉式长战剑则更注意刺击,也更加灵活。胡新明认为自己臂力不强,汉式长战剑更合用。
当然草原上也不是没有汉式长战剑,胡新明在一丈红的队伍中见到不只一口这种汉式长战剑,并一眼就相中了。后来于硕还笑话他,好歹对方有两名以上的美女,你小子居然只看中了长战剑?
胡新明自然没有理会这种在他看来没有营养的调侃。
现在看着从胡守常家缴获的近百口各式刀剑,张亦隆还真不相信自己从中就挑不出一口合适的腰刀。
至于说剑就让小胡自己来挑吧。
但想要从这近百口刀剑中挑出一口适合自己的,也不是一件容易事。主要是张亦隆确实没想到明代的腰刀种类如此之多,仅穿越以来,就见过环刀、雁翎刀、曲刃马刀、环首大刀、雁翅腰刀等多种,加上自己从书上看到的倭式腰刀,到底哪种腰刀更适合自己,确实是个问题。
现在悬挂在腰间的腰刀实际上应该叫曲刃马刀,是典型的蒙元式弯刀,刀身狭窄弯曲,刀柄倾斜弧度与刀身弧度相反,十字型护手是其最大的外部识别特征。张亦隆很满意这刀的尺寸和重量,但演练多次后却发现自己不太喜欢这种与刀身弧度相反的刀柄。
蹲在刀剑堆前的张亦隆确实感觉有些头大,选择困难症大爆发,不由得发出一声长叹。
正好董一振抱着一捆画轴进来,听到张亦隆叹气,放下画轴,走了过来,“大人,您这是?”
“我打算挑口合适的腰刀,可这也太多了,不好挑啊。”张亦隆没想着要瞒着董一振,穿越三人组天天在营地和行军时练习骑射等各种技击之术也没想着要瞒着别人。
董一振看了眼张亦隆身侧悬挂的腰刀,“张大人,您觉得这口腰刀如何?”
“这口?”张亦隆伸手拍了下腰侧的腰刀,“尺寸和重量都挺好的,我就是不太喜欢刀柄的位置。”
“那就好办了。”董一振叫一个侍立在旁的丫鬟搬二个胡床过来,这么蹲着确实不太舒服。
坐好后,董一振先把刀剑分开,既然张亦隆说的是腰刀,那这些剑就可以先放一边了,接着他又挑出了砍刀和雁翅刀,“张大人,这种两种刀的尺寸和重量都高于你现在这口雁翎刀,你应该不会喜欢。”
张亦隆点头表示同意,看来说到冷兵器格斗,还是明代的军人更加专业。
专业人士出马效率就是高,不一会儿,董一振就挑出了二口腰刀,摆在张亦隆面前,“张大人,您试试这两口。”
张亦隆拿起其中一口连鞘腰刀,该刀通长近三尺,涂漆木质刀鞘,镶有不知名的青色宝石,圆形镂空鎏金刀镡,刀柄同样是木质,缠青丝,铁质刀首亦鎏金,有种低调奢华之感。抽刀出鞘,刃长达到了二尺五六寸,阔约一寸二分左右,刀刃闪着耀眼的寒芒,。
“张大人,这刀是平造刀身,雁翎刀形,您看,”董一振指着刀尖处说道:“您看,这刀尖处有起脊反刃,夹钢刀身,您再看看这锻纹,多漂亮。这双血槽,工整利落!能不能感受到一丝杀气?”
张亦隆满意的点着头,口中连声称赞,“何止是一丝杀气,简直是杀气腾腾,好刀,好刀。”
董一振拿起另一口腰刀递给张亦隆,“张大人,你看一下这口刀。”
相比前一口腰刀,董一振现在递过来的腰刀显得要朴实的多,刀鞘为铁质,外贴铜皮错银鎏金,刀柄和方形刀镡同样是铁质错银,细看之下刀镡背面竟然还有饰有龙纹。
抽刀在手,发现这口腰刀与前一口在外形上有着明显的区别,刀身更加弯曲,刀刃也更窄,刀尖更锐,整个刀身从根部向刀尖部逐渐收窄,刀身上也只有一道血槽,刀柄上曲,同样是夹钢打造,刀刃同样是寒芒四射。
刚一入手觉得此刀比上一口要略沉一些,但挥舞了几下后张亦隆却发现用起来轻灵异常,相比上一口腰刀更适合单手使用。
董一振指了指张亦隆手中的腰刀,“这是戚少保很喜欢的腰刀,我们也叫柳叶刀,比上一口雁翎刀更适合单手使用。”
“哦,”张亦隆反复打量着手中的弯刃腰刀,“这就是戚少保在《车步骑营镇解》中所说的腰刀啊,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戚少保编练的马军一营中就有官兵2998名,装备了近一半数量的腰刀,好像是1152口。编练步军一营,官兵2699名,装备腰刀216口,看来戚少保也认为这腰刀更适合马战?”
董一振吃惊的看着这位张大人,没想到他对于戚少保居然熟悉到这种程度,但这位张大人对于其他事情却好像没多少了解,真是让人完全无法理解。想归想,董一振还是回答了张亦隆的疑问,“在戚少保看来,步战还是要用双手长刀和长枪,腰刀要么用马战,要是用于步战就得搭配藤牌。”
张亦隆把腰刀还鞘,略一回忆,“没错,我记得步军一营有长刀1080口,是那种双手长刀吗?”
“张大人,我对您越来越好奇了,”董一振不由自主的把心里话说了出来,“您对于戚少保居然如此了解?”
张亦隆一笑,没法实话实说,只能说一句半真半假的话:“我们那里有戚少保的著作,据老人说是从朝鲜流传过去的。”
“哦,这样啊。”董一振虽然没全信,但也实在不好再追问什么了。记得杨大人说过,这三位安答身上的秘密太多了,多到谁敢去探究就要有掉脑袋的心理准备,自己活得好好的,对掉脑袋没一点兴趣。
张亦隆指着两口腰刀,“你觉得那口更好些?”
董一振差点控制不住笑出声来,“张大人,这还挑什么啊?二口刀都归您了,这口雁翎刀,刀装漂亮,适合参加个酒宴什么的。那口腰刀更加朴实无华,平时您悬在腰间正合适。此外,我还再给你挑一到二口备用的。”
张亦隆有些奇怪,“我一个人用得了三四口腰刀吗?”
“哈哈,”这回董一振真的笑出声来,“张大人,看来你们老家那边确实更注重火器,刀战很少,所以你可能不太清楚。以我的经验来说,一场仗打下来,用坏一二口腰刀和玩一样,听杨大人说,三位大人以后要去太平堡,那刀战更是少不了的。虽说一般的刀刃毁损都能由铁匠修复,但事事怕万一,多备几口总是好的。”
看着董一振认真的挑选着腰刀,张亦隆突然问出了一个问题:“如果我想要一支能在草原上击败蒙古骑兵的步卒,你有什么好的章程?”
“章程是有,”董一振一边回答张亦隆的问题,一边手上还在不停的挑选着腰刀,“如果时间和银子足够的话,按着戚少保的章程来就是了。不过,我估计没那么多时间,也没那么多银子,对吧?”
“银子的事,你就不用操心了,”张亦隆指了指不远处那一座小山似的财物堆,“以我和达阳兄弟的关系,我们起码可以分到五成,起码也能弄到手个一万多两银子。但时间确实是个问题。
“所以我能想到的章程就只有一个,”董一振把在远处侍立的丫鬟赶到右边客厅,这才说道:“胡大人的枪术确实让我等大开眼界,如果能训练一支长枪军,再加上长弓和一些火器,说不定是能顶住蒙古骑兵的骑射。”
张亦隆点头表示同意,这个答案不出意外,但张亦隆还是想听到一个更有建设性的章程,“那你觉得什么样的火器好一些?”
“铸炮。”董一元给出的答案确实出乎张亦隆的意料之外,张亦隆原本以为他要说的是三眼铳或是鸟铳。
“而且要铸的不是那种大将军炮或是佛郎机,应该铸红夷大炮,再配上大车,那样就有很大的机会。”这一次董一振说的非常肯定了。
张亦隆再一次抽出错银龙纹柳叶刀,在手中轻轻挥舞着,随着手腕的动作,房间内仿佛打了一道道电闪,“据我所知,一门合格的红夷大炮起码重几百到上千斤,先不说我们去哪儿能弄到如此多的铁料和火药,就说我们在草原上去哪儿找到会铸炮的工匠?”
董一振压低声音:“张大人,如果你能让杨大人同意把我调到你的麾下,我就告诉你谁会铸炮。”
张亦隆看着眼前这个年过三十的前大明总旗,陷入了沉思。
第七十八章 杀人夜(上)
董一振好像没察觉到张亦隆的犹豫,自顾自的说道:“不只是我,小岳和老魏都有这个意思,杨大人恐怕也看出来我们三人有心离开他,这才把我们派过来。”
对于杨大乖这个人,张亦隆是高度警惕的,一位能全须全尾逃到塞外草原上的东厂督公,一位能让十余位明军百户、总旗、小旗跟随他跑到这苦寒之地的公公,再如何重视都不为过。
现在董一振这话是不是杨大乖的某种试探?还是说,这三位前明军基层军官确实想跳槽了,张亦隆当下还真不好说。
既然不好说,那就只能不说破,张亦隆笑着道:“等我日后见了杨先生,自然要与他提上一提,我们兄弟三人意欲训练新军,确实非常需要董兄这样的人才。”
董一振毕竟是年过三十的人了,自然知道自己的斤两,也知道张亦隆现在就是答应了也是句假话,所以只是点头表示感谢,紧接着又从刀剑堆中挑出两口雁翎腰刀递给张亦隆,“有这四口刀,差不多就能顶一阵了,大人如要更好的刀剑,恐怕还得去太平堡。”
张亦隆把第一口鎏金圆镡腰刀悬于腰间,笑着对董一振拱手道谢,让他自己也挑一把趁手的。。
董一振连说不敢,最后还是被张亦隆劝的从刀剑堆中挑了口牛角柄短刀,将短刀插入马靴后,董一振就出去监督长工的工作了。
实际上,下午已经没多少事情需要做了,胡家里里外外都被搜了三遍,别说浮财了,连本有字的纸都没放过。
期间张亦隆看到方布忙的一头大汗,确实过意不去,就问他有什么需要的东西,只要在自己权利范围内,都能办到。
方布只说等抄家结束后会提要求,希望到时候张大人不要拒绝。
张亦隆也没多想,只是点头同意。
到了夕阳西下时,董一振、岳双元、魏立庆和方布回到胡宅客厅向张亦隆和于硕汇报抄家的结果,魏槐则在一边给出估价。
尽管眼前就是大堆的财物,但听到魏槐给出的估价时,还是让二人大吃一惊,保守估计,不算胡宅本身、板申内的七家店铺和大量的土地,仅是浮财一项,魏愧就给出了五万九千两的估价。而且魏槐还特别强调了一句,如果能将其中的一部分财物拿到口内或是太平堡去出售的话,还能再多增加一万五千两以上的收入。
区区一个板申首领就有如此家底?张亦隆看向于硕,于硕也是一脸震惊。如果说穿越之前对于银子的购买力没什么概念的话,到了苏木沁板申后,穿越三人组已经完全可以理解这是一笔何等巨款了。
更让张于二人期待的则是负责抄板申内最大地主,郭四端家的胡新明会有什么收获。
毕竟在明代,地主家是有不少余粮的。
就在张亦隆和于硕商量着谁去找达阳时,达阳的一名亲兵却过来传信,说台吉大人请二位大人去公所议事。
考虑到胡宅里还有仆役和胡丁这个条老狐狸,不能不留人,所以张亦隆决定只带岳双元一人,剩下的人全部留守胡宅。
于硕也把带来的亲兵留在了胡宅里,以防万一。
临出门前,张亦隆给董一振下了三道命令,一是让胡丁一人在西厢房待命,任何人不得擅自接近。二是长工们都可以回家,每人发一小串铜钱作为饭钱,因为张亦隆已经估计到达阳要发宵禁令了,三是丫鬟小红必须一直待在客厅里,不能离开几人的视线,就算上厕所也要派人保护。
董一振明白其中的利害,表示请张大人和于大人放心。
三人出了胡宅,步行走向不远处的板申公所,于硕靠近张亦隆,压低声音:“好像多了不少蒙古兵啊。”
张亦隆手按鎏金圆镡腰刀,这口新刀已经被他命名为“寒光”,虽然自我感觉略显中二,不过在这塞外草原上,也没人笑话自己。
此时的张亦隆心情相当好,扫了眼街上奔驰而过的蒙古骑兵,“从盔甲样式上来看,还是达阳的亲兵,看来达阳兄弟也没敢轻敌。我估计,他是又从鄂托克里调了几百亲兵。”
这时一直跟在二人身后的岳双元走近了一步,“两位大人,情况不太对啊,区区一个几千人的板申,应该不至于让达阳大人动用这么多亲兵啊。”
张亦隆和于硕对视了一眼,两人脑海中同时出现了一个词,至于这是不是真相,就要看一会儿达阳要说什么了。
板申公所门前的警戒力量确实也加强了,今天一早还是只有两名蒙古亲兵,现在却增加到八名,一辆大车被放在一旁,在有紧急情况时,还可以临时作为拒马。
守门的台实,即台吉的得用家人,一见张于二位安答走近,马上躬身施礼,“二位大人辛苦了,台吉已经在等您们了。”
张于二人点头示意,快步走入公所内。
达阳的临时营帐设在板申公所的正堂里,门口两名蒙古亲兵对着张于躬身施礼后,掀开棉门帘,请二人入内。
岳双元则被引入旁边的厢房。
正堂内已经烧了一个大火盆,半盆木炭烧的正旺,把初春的寒气挡在了屋外。
达阳一看二人进来,就召唤他们坐到自己身边。
侍立一边的侍女轻快的从火盆上的拎起茶壶,给二位安答倒了二碗奶茶,又送上了热毛巾。
张亦隆注意到这名侍女身穿着绸缎蒙古袍,看来是达阳从自己的鄂托克调来的。
张亦隆到也不客气,用热毛巾擦了擦脸和手,从桌上的抓了把炒米扔到奶茶碗中,一边轻轻吹气一边问:“达阳大人,找我们有事?”
于硕更加不客气,抽出小餐刀从桌上的奶酪盘中切下一大块奶酪扔到奶茶碗中,犹觉得不过瘾,又加入了切好的奶皮子和奶豆腐,最后狠狠扔下一把炒米。
达阳笑了笑,他就是喜欢于安答这种豪爽的性格,相对来说,他觉得张安答却显得有些阴鸷。他自己也端起了奶茶碗,喝了一口:“我刚增调了三百亲兵,加上下午调来的一百亲兵,明天上午这里的兵力就能达到600骑。”
“600骑?出什么事了?”于硕放下手中的大号奶茶碗,示意侍女给自己再倒上,“一个苏木沁板申一共也就二千多户人家,不到万人吧,虽说人丁是不少,但这里没有有组织的武装,也没有什么私兵,需要动用600骑兵?”
达阳扬了手中的纸,“这是胡安答一个时辰前送来的,他在郭四端家中发现了大量兵器,三千支已经装好枪头的长枪、二百口制造粗糙的腰刀、五百张角弓、一万三千支梅针箭,五十副网子甲,三百副牛皮甲。”说到这里,达阳冷哼一声:“这些都不算什么,在一个地洞中,还发现了全套旌旗和鼓号,二位安答能猜出是什么旗号吗?”
张亦隆和于硕在路上就已经有所猜测,所以异口同声的说道:“白莲教?”
达阳点点头:“也幸亏张大哥偶然撞破了苏木沁板申私贩兵器一事,我可能到现在也不会知道白莲教居然在我眼皮底下就能制造出如此多的兵器,还能准备出全套的旗鼓。”
“所以胡守常他们私贩兵器给巴岳特鄂托克不是为了钱财?”于硕很快就想明白其中的关键:“而是为了换取马匹?”
达阳摇了摇头:“这个问题我也没有答案,不过我已经让传信兵去催促杨先生一行了,只要他到了,很多问题就有了答案。”
张亦隆心算了一下,不算自己那边那边寻获的兵器,光是小胡那边找到的兵器就足以武装一支三千人的武装,看来这次白莲教徒们的决心不小嘛。不过,张亦隆也没觉得他们会成功,长枪对抗蒙古骑兵是有成功的可能性,但区区五百张角弓,又没有可以掩身的大盾,难不成他们到时候想用门板抵挡蒙古骑兵的弓箭?这要是守个城寨勉强还将就,要是野战还不得被蒙古骑兵射成筛子啊。
想着想着,张亦隆就不由自主的说了出来:“难不成他们想要占领苏木沁板申后和土默特万户谈判?”
达阳吃惊的张大了嘴,好半天才说了一句:“张大哥真神人也!”
“噗!”张亦隆直接一口奶茶喷了出来,什么叫真神人也?我怎么就成了神人了?
达阳哈哈大笑,此时的张安答身上的阴鸷之气一扫而空,反而变得有些让人亲近了。
漂亮侍女也忍着笑,送上了热毛巾让张大人擦擦脸,又重新倒了碗新奶茶。
张亦隆好容易压下咳嗽,对着达阳连连摆手,“我说达阳兄弟,你就别说笑了,我哪是什么神人啊?”
达阳一本正经的道:“我没说笑,在胡安答送来这纸条的一个时辰里,我拷问了好几个人,最终才拼凑出他们想要据板申以自立的结论,你只听了个兵器数量就能一语中的,不是神人是什么?”
于硕对此却有些异议,“达阳兄弟,我觉得他们是不是想得太美了,据板申自立?我进来的时候可是注意看了一下,墙高不到一丈,且是土墙,又无垛口,怎么守?”
还没等达阳回答这个问题,张亦隆就给出了自己的答案:“关键不是怎么守,而是什么时机自立。如果正好是土默特部在内的右翼三万户集结重兵准备与林丹汗决战时,苏木沁板申在内的数个板申一起造反,那么土默特万户就有可能迫于形势与苏木沁等几个板申达成某种协议,换取更多的自治权限。那时的土默特万户应该很难抽出足够的兵力前来镇压,要是只派个两三千骑兵,确实很难快速攻克板申。我说的对吗?”
达阳举起手中的奶茶碗,由衷的赞了一句,“张大哥,我现在觉得你可能真是长生天派来助我一臂之力的。”
张亦隆没把这话当真,扭头问了站在不远处的侍女,有没有什么吃食。
侍女说,有现成的蒙古包子,转身就快步走向厨房。
张亦隆让她送点上来,然后对着达阳一笑:“我就不和你客气了,赶紧吃完晚饭,我们需要开工干活儿了。”
达阳眼中精光一闪,“张大哥的意思是?”
张亦隆抓起一个蒙古包子,却被烫的扔了回去,这才想起旁边的筷子,看来跟着达阳一行人混得久了,自己都快变成游牧民了。可当着达阳的面也不好说什么,只能重新用筷子夹起包子。
一口咬下去,喷香的羊肉馅混着野韭菜的清香充斥了整个口腔,这才是蒙古包子最正宗的味道。
连吃下二个蒙古包子,张亦隆端起奶茶喝了一口,这才说道:“达阳兄弟,咱们是盟友,所以我说话也就不绕弯子了,既然白莲教徒在苏木沁板申已经准备了兵器和旗鼓,那我们就不能坐视,最好是趁着他们没有准备,以雷霆手段将其镇压。”
达阳用餐刀挑了个包子边吃边问:“张大哥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就是诛杀首恶,胁从不问。用最快的速度切断白莲教徒之间的联系,至于说以后的事,慢慢再说。”张亦隆丝毫不隐瞒自己的想法。当然,这也不是张亦隆脑补出来的,而是新中国成立之初全国大剿匪中得出的宝贵经验,至于以后的事慢慢再说,自然是要建立基层政权。
只不过这话现在不宜当着达阳的面说出来。
达阳看了看张亦隆,“张大哥,你真的这么想?”
张亦隆又夹了个蒙古包子,“我不仅这么想,还要这么做,不然,我们在这里征兵和组建新军的工作根本没法开展。我相信达阳兄弟已经有个名单了吧?”
达阳把两张纸分别递给了张亦隆和于硕,“那就麻烦两位安答了。”
张亦隆低头看了看,上面有七个名字。
于硕那边有五个。
达阳指了指自己,“我这里有十个名字。”
于硕看了看纸上的名字,又看了看张亦隆,丝毫不避讳达阳就在身边:“张哥,你要想清楚,这要是杀错了……”
张亦隆一笑,“我又没说现在就杀,我们可以先去抓人,让达阳兄弟先发宵禁令,让蒙古骑兵在一刻钟内把街上所有百姓都赶回家中。然后我们按名单抓人,只要他们不反抗,我们就先不杀,好歹也应该先审后杀。但如何有人敢反抗,那就格杀勿论。”
于硕陷入了沉默。
第七十九章 杀人夜(中)
于硕的沉默足足持续了一刻钟,在这期间,达阳已经下令苏木沁板申宵禁,太阳下山后,板申内所有百姓全部各回各家,如有急事,要有里长出保才能出门,否则格杀勿论。天亮时,禁令解除。
从现在开始,板申内的百姓有三刻钟的时候各自返家,过时照样格杀勿论。
同时达阳还下令,所有的蒙古亲兵安排轮班吃饭,不准饮酒,违令者斩。
看着还在沉默吃着蒙古包子的于硕,达阳表现了足够的理解和宽容,“要不这样吧,于大哥就坐阵公所,抓人杀人的事还是我来吧。”说着伸手就要去拿一直放在于硕桌上的名单。
“没事,我来吧,现在板申里都是你的亲兵,我指挥不动。”没想到于硕伸手按住了名单,给出了一个不是理由的理由。
“小于,这事可不能勉强啊。”张亦隆也觉得应该让达阳来做可能会更好。
“我想通了。”于硕把名单叠了叠,放进腰上的挎包里,“张哥说的对,我们要想从苏木沁板申练兵,组建新军,就必须要解决这里的白莲教,总不能事事都依赖达阳兄弟。”
达阳和张亦隆对视了一眼,两人自然看得出来,于硕还是有些勉强。
简单的吃完晚饭后,张亦隆要返回胡宅,把那里的事情安排一下后,他就要按名单抓人了,于硕略一犹豫也决定跟着张亦隆一起回胡宅,毕竟之前交由他指挥的蒙古亲兵现在都集中在胡宅里。
在走向胡宅的路上,于硕仍然保持着沉默,这让岳双元有些惊讶,却也没敢问什么。
此时的街道上,一队队蒙古骑兵吹着号角快速奔驰,他们负责把街上的板申百姓赶回家中。板申的里长和保甲长们则负责传达宵禁令,毕竟他们是有连坐责任的。
快走到胡宅时,张亦隆叫住了于硕,盯着他的眼睛说了个道理:“小于,你应该想的到,达阳是在用这事考验我们,考验我们是不是大成鄂托克或是土默特万户的合格盟友,所以我们必须通过这次考验。”
于硕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用力拍了一下于硕的肩头,张亦隆扔下一句:“如果你我不去,让达阳和他的手下去,那就不是抓人而灭门了。”
达阳呆立当场,好一会才跟上张亦隆一起走进了胡宅大门。
听到所有对话的岳双元有些不知所措,想提醒什么却又无从开口,就在他犹豫不决时,走在前面的张亦隆叫了他过去,告诉他,等杨大乖到了,自己就会把他们三人调到自己麾下,帮助组建新军。不管杨大乖开什么价,张亦隆都会同意。
扔下被惊得目瞪口呆的岳双元,张亦隆快步走进了胡宅客厅。
于硕好奇的问了一句:“要是杨大乖狮子大开口怎么办?”
“那我们就提议等到击退了林丹汗的进攻后才给出相应的开价。”张亦隆到是一脸无所谓,真击退了林丹汗的进攻,穿越三人组会获得巨大的收益,足以支付杨大乖的开价了。
见张于二人进来,正在吃饭的董一振、魏双立和方布马上站起来。
张亦隆摆了摆手示意他俩继续吃饭。
董一振飞快的把手中的白面馍送下肚后,向张亦隆汇报了他走之前交待的事情,已经全部办妥了。此外,一直被扣留在右边客厅的胡家家眷也得到饮食,董一振问是否放她们回上房休息,张亦隆直接给出了否定的答案。
董一振有些奇怪,张亦隆却指着不远处侍立的丫鬟小红,“如果我没猜错,胡丁一直在威胁仆役、老妈子和丫鬟们,他能这么冒险,必然是要隐藏一个很大的秘密,有可能是胡宅的上房还有什么地方是我们没发现的。”
正在吸溜羊肉汤面的方布一听这话,马上站起来要解释什么,张亦隆示意他坐下,“我没有怀疑方兄弟的能力,我也只是猜测而已。”
方布看了眼小红,“那张大人的意思是不是要?”
“没必要,你们继续吃饭。”张亦隆叫上于硕,一起来到右侧厢房,根据自己的命令,天黑后,胡丁就被关押在这里,由两名蒙古亲兵严密看守着。
门口的蒙古亲兵刚是两位安答到来,马上挑起棉门帘,张亦隆和于硕推门而入。
厢房内只有一个不大的小火盆,胡丁被绑了双臂坐在炕上,炕没生火,所以有些冷了。
张亦隆和于硕吃得饱喝得足,又正值身强体壮的岁数,自然不怕这点寒冷,可已经过年五旬的胡丁却被冻的时不时打个寒战。
见张于二位大人进来,胡丁挣扎着要起来跪下叩头,结果被张亦隆一句:“行了,别演戏了,咱们就敞开天窗说亮话吧。”镇的不敢乱动了。
胡丁一脸震惊:“两位大人,我一直努力配合大人,怎么就成了演戏呢?”
张亦隆的脸色在小火盆摇晃不定的火光照映下显得异常阴鸷,“胡丁,我给交个实底吧,别看我今年只有二十岁出头,不到你岁数的一半。可我见过的各式各样的坏人数量之多是你无法想像的,所以你就不用再装下去了。”
见胡丁还要辩解,张亦隆左手拇指轻轻推动刀镡,一抹闪亮的刀光在昏暗的厢房中亮起,“胡丁,你是不是以为我不敢杀你?我不想听你的废话,我现在给你二条路,一是真正和我合作,你还是会死,因为你不仅是胡家的总管,还是苏木沁板申白莲教的重要头目,但如果你能真正和我合作,我能保证你的家人不受牵连,未成年的儿孙也不会被诛杀或是给蒙古人当奴隶,他们还能获得足以维生的财产。二是你继续演戏,你自然得死,我则会搜遍整个右翼三万户,杀绝你胡家一脉,如果我没猜错,在苏木沁或是太平堡还有你的外宅吧?没事,只要我找得到,就一定会杀得干净。”
说完这些狠话,张亦隆站起身来就要出门。
胡丁忽的抬头瞪视着这个奇怪的汉人,一个能指挥台吉亲兵的汉人,“你应该也是读书人出身吧?对无辜的小孩下手,你就不怕天谴吗?!”
“啪!”张亦隆迅疾转身,右手马鞭甩出,狠抽在胡丁脸上,皮开肉绽。
张亦隆厉声道:“天谴?怕天谴的应该是你们吧,你们为了一已私利把全板申的百姓置于必死之地,你们都不怕天谴,我怕什么?”
“我们只是为了让板申百姓过上更好的生活!”胡丁不顾脸上流淌的鲜血,同样厉声说道:“让他们摆脱蒙古权贵的压迫,让他们活无生老母的天国中,又有什么错?”
“摆脱蒙古权贵的压迫,然后受你们的压迫,对吧?”张亦隆狞笑着:“和我讲这套狗屎理论,你还差的远。对于板申百姓来说,蒙古权贵和你们有区别吗?胡守常只是代蒙古权贵管理苏木沁板申,这才几年就能有十余万两银子的家底,自俺答汗以来哪个蒙古汗王剥削的这么狠?!把蒙古权贵派下来的粮食和差役分配给全板申的百姓,但是你们都不用去应差,也不用交一分粮,对吧?”
胡丁哑口无言,好一会儿才嘟囔了一句:“圣贤有云,劳心者治人。”
“呸!”张亦隆狠狠的啐了胡丁一口,“劳心者治人,圣贤说的是君子,你这狗屎一样的东西也配叫君子?”
转身出门前,张亦隆回头笑道:“胡丁,相信我,我真的希望你不要和我谈什么合作。”
于硕突然觉得现在的张大哥特别可怕,浑身上下散发的杀气仿佛肉眼可见。
出了右厢房,张亦隆和于硕又来到左厢房,胡宅所有的仆役、老妈子和丫鬟都关在这里,唯一例外的只有伙房的伙夫及帮厨。
左厢房里同样是一个不大的火盆,四名老妈子缩在炕里,七名丫鬟或坐或靠都在炕沿上,六名仆役则蹲在地上。他们见张亦隆和于硕进来,俱是一惊,老妈子和丫鬟连忙从炕上跳下来,抖衣而立,仆役们也从地上站起来,同样靠墙肃立。
张亦隆从门外叫进来名蒙古亲兵,让把仆役先领到旁边的空仓房里看守起来。
六名男仆役一离开,厢房里的气氛马上就紧张了起来,老妈子和丫鬟们面面相觑,都不知道这位大人要干什么。
张亦隆则没理会她们的眼光,径自走到土炕上坐下,锐利的眼神一一扫过,凡是被他眼神的扫过的,都不由自主的低头回避,有二个胆小的丫鬟要不是身边姐妹扶着,就要瘫软在地了。
“既然各位都这么看不起我,那我也只能对不起各位了,”张亦隆轻抖着手中的马鞭,“男人是很要脸面的,既然各位姐妹不配合,那我也没办法了。明天一早,你们。”
张亦隆手中的马鞭一一点过在场的所有人,“还有你们的家人,全部送去大成鄂托克为奴!”
“大……”有个丫鬟刚要说什么,却好像被无形的力量控制了一样,只是双手捂住嘴,任由泪水流下来。
“我觉得为奴还不够啊。”于硕在旁边补充了一句,“要不要把那些不满16岁的人,都送给杨先生,他不是说缺贴身的小太监嘛,正好让他挑几个。”
“小太监”是什么意思,在场所有人都懂,但还是没人说话。
张亦隆扭头看了眼于硕,“发现了没有?”
于硕面对这句没头没脑的话却点头示意,手中的马鞭一指,“那个穿蓝衣的老妈子,她算一个。”
张亦隆指了另外一侧站的一个岁数大一些的丫鬟,“她应该也算一个。”
于硕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点头道:“没错,她算一个。”
“方布!”张亦隆喊了一声。
“在!”已经换了一身新衣服的方布精神抖擞的跨进厢房内。
“穿蓝衣服的那个老妈子和这个穿绿绸衣的丫鬟,拖出门外砍了。”张亦隆淡淡的下令道。
“得令!”方布一挥手,门外早就候着的两名蒙古亲兵狞笑着冲入厢房内,拖起张亦隆指出的二名女子,绸衣丫环没吭一声。
那个蓝衣老妈子面色狰狞的诅咒着:“无生老母会制裁你们的!你们会……啊!”
不等她继续诅咒下去,方布已经狠狠一脚踩碎了她的多根脚趾。
蒙古兵也扯上她身上的一块衣料塞在她嘴里。
张亦隆回头微笑着对她说:“我不怕你的无生老母,让她随便来找我。不过,既然你敢咒我,我怎么着也得表示下感谢。方布!”
“在!”
“把这位老妈子的家眷都找来,女的立即变为奴隶,男的全部去势,等杨先生到了,就当是我送他的礼物,最后才砍下她的脑袋。”
既然是杀人夜,就先从她俩开始吧。
第八十章 杀人夜(下)
尽管被堵了嘴,蓝衣老妈子还是努力想要诅咒着什么,只是强壮的蒙古亲兵再没给她这样的机会。
相比她的咒骂,绸衣丫鬟始终低垂着头,既不反抗也不求饶,张亦隆也没过多的为难她。
在二人被推出后,厢房内的气氛反而为之一松,于硕甚至看到了有丫鬟长舒了口气。
张亦隆扔下句,“你们能考虑到天亮,好好想想吧。”就转身离开了厢房。
出了厢房,于硕点手把自己手下的蒙古亲兵召集过来,命令他们在院中列队,自己则伸手从一名蒙古亲兵手中接过一面小圆盾,“我给你留下五人帮你守着这宅子,这里面的宝贝太多了,别让人抢了去。”
张亦隆拱手道谢,“你自己也要小心。”
于硕没说话,只是扬了扬左手中的小圆盾。
于硕带人走后,张亦隆也准备按名单去抓人了。
在跟着自己的三人中,董一振性格沉稳,能力最强,自然是由他留守胡宅,除了于硕留下的5名蒙古亲兵以外,张亦隆自己所属的亲兵中也留下5人,虽说人是少了点,但胡宅离着板申公所不远,真要有事,自然会第一时间得到增援。
剩下的5名蒙古亲兵加上岳双元、魏立庆和方布,去抓几个白莲教的小头目应该没什么问题。结果刚出胡宅就碰见外边站着10名全副武装,提着气死风灯的蒙古亲兵,在他们身后还赶着一辆马拉大车。
为首的蒙古亲兵对着张亦隆躬身施礼,哇啦哇啦说了一顿。
岳双元马上把他的话翻译给张亦隆,原来是达阳怕这位张安答深夜去抓人出什么意外,就增派了10名亲兵过来,还特意带来了气死风灯和大车。
听到这里,张亦隆一拍脑袋,自己居然把照明这事忘了,现在可是明末,不会有手电之类的东西。
真是经验主义害死人啊。
翻身上马后,这支10余人的抓捕小队就此出发。
沿路之上,时不时就有蒙古亲兵的马队奔驰而过,惊的看门犬不停的狂叫。
对于张亦隆来说,这反而是好事,否则自己刚一接近目标,就狗叫声大作,多少是个麻烦事。
已经在苏木沁板申中生活数年的方布负责在前引路,岳双元和魏立庆神色警惕的骑行在张亦隆身边,如果在自己眼皮底下这位台吉大人的安答要是有个三长两短,自己的脑袋就别想要了。为此,这二位许久不用盾牌的汉人亲兵破天荒的一人在左臂上挂了面小圆盾。
天不怕地不怕,就怕暗箭难防啊。
名单上第一人,家住苏木沁板申东街,看宅子的外观,起码也是个中产之家,张亦隆就有些好奇了,这人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跟着白莲教作死,图什么?
绕着宅子转了一圈,当看到墙头上某物时,张亦隆差点笑出声来,让魏立庆和方布带二名蒙古亲兵在这里守着,剩下的围住宅子,自己则亲率岳双元和五名蒙古亲兵上来砸门。
夜半时分,篷篷的砸门声传出挺远的,一个老迈的声音传来:“谁啊。这大半夜的。”
“台吉亲兵,有请陈先生。”岳双元没好气的说,也就是身边的张安答说不能破门,不然,弄辆大车直接撞开就是了。
忽的,墙外传来几声呼喝,岳双元看向张亦隆,后者微一点头,自己又猜中了。
院门打开了,一个老迈的门房看向外面凶神恶煞的一伙人,“几位大人,这是?”
张亦隆看了看他混浊的眼睛,“给你家主母传句话,陈先生得跟我们回去见台吉大人,让她好好守住门房,不要乱说乱动,否则就要有灭门之祸,记下了?”
老门房赶紧低头行礼,“呃……记下了,大人。”
说话间,魏立庆和方布押着一个只披了件夹袍的中年人从墙边走来,张亦隆看了眼方布,方布一点头,那就没抓错。
把绑成个棕子的中年人扔到大车上,张亦隆回头再看了眼门房,微微一笑,“立庆,把那个老门房一起抓了,要小心,那家伙肯定身藏利器。”
魏立庆二话不说,带着二名蒙古亲兵转身走向院门,伸手招呼老门房:“老头,你过来一下,你家老爷有话要说。”
老门房迟疑了一下,还是走了过来。
就在离着魏立庆还有一步之遥时,老门房忽的踏地前冲,一抹寒光从他手中闪现!直刺魏立庆胸膛。
也亏得魏立庆事先得到了张亦隆的提醒,反应极快,后撤半步,左手小圆盾护住胸前要害,右手的雁翎刀往前狠击而出。
老门房没想到魏立庆会有防备,手中的短刀刺中的是坚实的圆盾,自己全力前扑之势则相当于用肉身去撞击对手的雁翎刀,此时再想改变姿势已是万万不能了,拼尽全力也不过避开了要害。
只不过,除了魏立庆以外,还有两口蒙古亲兵的曲刃马刀在旁边等着他,三刀齐下,老门房瞬间倒毙。
魏立庆收回圆盾,看了看扎在上面的短刀,不由得倒吸口冷气,真没想到这老家伙的劲头真不小啊。
老门房的尸体也被扔到大车上,负责赶车的车夫已经吓得脸皮惨白,但面对着凶悍的蒙古亲兵和他们手中沾血的马刀,车夫不敢多说一句。
在赶往下一家的路上,魏立庆憋了半天,还是问了出来:“张大人,你是怎么知道那个老门房有问题?”
张亦隆一笑,伸手指了指自己的双眼。
魏立庆肃然,能从一个人的眼神中看出对方是不是有问题,有多大问题,在此前他只在杨大人身上见识过,没想到眼前这位张安答也有这本事。
可能是出师遇险,已经消耗了苏木沁板申内白莲教徒的大部分气运,接下来的抓捕顺利的让张亦隆都觉得有些惊讶,接连四人都是在被窝里被抓的。
不过张亦隆没敢丝毫大意,白莲教在苏木沁板申内发展了几十年,就算是之前被达阳和杨大乖联手屠杀过一次,该有的底蕴肯定还是有的。
白莲教可是近千年的造反专业户,怎么可能就这么老实认栽?
果然,在前往粮行附近抓人时,就发生了意外。
一行人刚转过街角就听到远处传来的兵器磕碰声和低沉的喊杀声。
魏立庆马上控马前出,护在张亦隆前方。
“怎么回事?”由于距离较远,听不清双方的呼喝内容,只能从扔在地上的灯笼着起的火光中勉强能看出其中一方是穿着铁网甲的蒙古亲兵。
“立庆,你率5骑前出,剩下人就地警戒!弓上弦!”张亦隆没有抽弓,自己那点射术是什么德性,自己心里有数,只是默默的抽出了腰刀“寒光”,周边的蒙古亲兵和岳双元全部抽弓搭箭,严阵以待。
“嗡”一声弓弦轻响,一支羽箭从黑暗中射出!
一匹战马嘶鸣着倒下,尽管骑乘的蒙古亲兵身手敏捷,落地后就地一滚没有受伤,但原本严密的阵形却出现了一丝松动。
隐藏在黑暗中的白莲教徒们等的就是这一刻。
随着一声“真空家乡,无生老母”的呼喝,几十名手持长枪、腰刀、钉钯的白莲教徒从黑暗中涌出,十几支羽箭也随之射出!
刚才该命令众人下马的!张亦隆不由得骂了自己一句,自己居然忘了射人先射马这个常识!
好在蒙古亲兵们在危急关头展现出极其优异的射术!这也是张亦隆第一次近距离看到名振天下的蒙古连珠箭。
只见蒙古亲兵们动作整齐划一,左手飞快从撒袋中抽出梅针箭,配合右手一推一拉,弓开锐角,搭箭,略一瞄准,撒放!
全套动作干净利索,而且射击精度极高,张亦隆目光所及,可以毫不夸张的说,应弦即倒!
就算是施放冷箭的白莲教徒隐身于黑暗中,蒙古亲兵也能寻着对方羽箭飞来的轨迹确定对方的位置,然后精准反击。
黑暗中时不时传出中箭者的闷哼和哀嚎。
只不过留在张亦隆身边的蒙古亲兵只有10名蒙古亲兵,无法形成密集的箭雨,尽管射倒了十几个人,还是无法阻止疯狂的白莲教徒过来抢人。
“投枪!下马,列阵!”这是岳双元在发号施令。尽管张亦隆是达阳大人的安答,但毕竟不如他们熟悉蒙古兵的战术,所以张亦隆在出发前就已经交待过了,如遇大股敌袭,就由魏立庆或岳双元指挥。
随着岳双庆的命令,十余支三尾刃短标枪狠掷而出,在白莲教徒中溅起一片血花。
下马的蒙古亲兵迅速结成一个松散的阵形,这让同样翻身下马的张亦隆眉头微皱,看来这些蒙古亲兵确实不习惯结成密集的军阵对敌。
“大人,枪。”身边的方布递给张亦隆一支一丈三尺的长枪,这是出门前张亦隆让他帮着保管的。张亦隆深知自己骑术不精,携带长枪骑马有可能伤到自己或是旁人,所以就交给了岳双元,刚才戒备时岳双元又把长枪交给了唯一没带弓箭的方布。
“那你用什么?”张亦隆接枪在手,心下大定,要说刺枪术,自己可半点不比小胡差,只是没机会出风头而已。
“大人看我的吧!”方布一扬手中的铁拐,用一面小圆盾护住自己胸前要害后就如同旋风般冲入对面的白莲教徒中。
只见他手中的铁拐舞的呼呼作响,只一下就击飞了一口腰刀,紧接着就失去武器的白莲教徒打得脑袋开花。
身形一转,手中圆盾格开一支刺来的长枪,方布向前一跃,手中的铁拐往前一点,持枪的教徒就惨叫着双手撒枪捂脸。
张亦隆这才注意到,原来方布所用的铁拐前面还带有一个尖锐的三角锥,临时可以客串一下短枪。
可能是受到方布勇猛表现的影响,剩下的10名蒙古亲兵没有得到命令就狂吼着加入了战团。
张亦隆目瞪口呆,岳双元在一旁也连连摇头叹气。
现在大车旁边就只剩下张亦隆和岳双元二人了。
“大人,小心了。”岳双元忽的沉声提醒了一句。
不用岳双元提醒,张亦隆就已经看到了七八人从街道阴影中显出身形,相比那些乱哄哄的教徒,这七八人明显要精悍的多,不仅用黑布蒙了脸,手中的腰刀也闪现出阵阵寒光。
张亦隆冷笑一声:“让你看看张大人的本事。”话音没落地,张亦隆就是一个标准的垫步突刺,右脚用力踏地向前一跃,左脚随之向前踢出一大步,脚掌着地的同时,手中的长枪如游龙般刺出。
这一枪完全出乎那七八人的意料之外,在他们看来,留在大车旁的两人就应该并肩而立,等着被他们围攻,这怎么突然跳过来就是一枪。
当先一人慌忙用手中腰刀格挡,却已是慢了一步。
“噗”点钢枪头毫无阻滞的贯入他的胸膛,巨大疼痛使得他全身抽搐成一团,惨嚎一声,腰刀随之落地。
不等其余人反应过来,张亦隆已经收枪撤回。
别说这些白莲教徒了,就是岳双元都是一脸震惊,之前只知道那位胡大人有一手不逊于周洪新周大人的好枪法,没想到身边这位张大人,也精于此道。
张亦隆心如古井,没有丝毫波澜,放倒一人又如何?还不是个以二敌六的局面?
自己虽然一枪建功,却不能有丝毫大意,肉搏战永远是最为凶险的战斗形式,这是当年自己在军校时,教官反复强调的一点。
对面六人要是亡命一搏,悍不畏死的冲上来围杀,自己又要守着大车,不能灵活后退,确实是个不大不小的麻烦。
好在对方被自己这一枪之威所震慑,脚下都放慢了些许,队形也散的更开了。
“嗡”又一声弓弦轻响,一支梅针箭从右侧贯穿了一名白莲教徒的头颅,那人没吭一声就倒地身亡了。
不等剩下的白莲教徒有所反应,更多的羽箭飞射而至!
转瞬之间,六名白莲教徒就被射倒五人,剩下一人扭头就跑,结果没跑出十步,就有一骑从侧后方快速接近,马上骑士手中长枪往前轻点,直接把那名白莲教徒钉死在地上。
骑士控马转回,正是魏立庆。他刚要翻身下马,张亦隆伸手一指正陷入混战的蒙古亲兵,“去帮他们!”
“得令!”魏立庆一个呼哨,指挥着五名蒙古亲兵开始围着混战的人群放箭。
片刻后,除了三人扔刀枪投降后,其余白莲教徒已经被杀的一干二净。
方布兴奋的提拐而回,刚要请功,就见岳双元疾步上前,狠狠给了他一耳光:“你小子是不是抢功抢疯了?!信不信我现在就把你以军法治罪!”
方布捂脸退后一步,刚要反骂,却看见不远处倒毙的七具尸体,他马上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脸色惨白,扔下铁拐和盾牌就要向张亦隆叩头请罪。
张亦隆伸手搀住他,见他杀得全身都是血渍,“没事,我有足够的自保之力,到是你,没受伤吧。”
方布不敢再跪,只得低头抱拳,“回大人,属下没有受伤。没有保护好大人,是属下失职了。”
张亦隆没说什么,只是拍了拍他肩膀,让他不用在意。扭头看向街道另一侧,那边的战斗也进行到了尾声,蒙古亲兵正在割取战死白莲教徒的首级。
“这蒙古人也有割首记功的习惯?”张亦隆还以为只有明军有这个习惯。
“回大人,蒙古人没这习惯,但达阳大人今天特别下了令,必须割取首级,方便明天指认其家人。”见张亦隆不在意,岳双元也就不好再说什么了,只是狠狠瞪了方布一眼。
张亦隆再一次扫视了一遍这条不到二百步的街道,目力所及,伏尸就已过百,这还不算那些在暗黑中没露面的白莲教弓箭手。
张亦隆再一次深切的感受到,明末实实在在是个乱世,就算是在塞外的草原上,人命也不过如此。
第八十一章 第一笔交易
很快,结束了街道另一侧战斗的蒙古亲兵聚拢了过来,他们是达阳派出的巡逻队,在这里突然受到了一伙狂热教徒的袭击,由于对方事先埋伏在街旁阴影中,所以双方瞬间就陷入了血腥的肉搏,魏立庆带着5骑赶到,绕着肉搏双方就是一顿劲射,瞬间就瓦解了白莲教徒们的士气,然后就是蒙古亲兵的收割人头了。
作为被救的一方,他们按照蒙古习惯虽然不需要过来感谢,但张亦隆是台吉的安答,必要的礼节还是得有,不然,挨鞭子都是轻的。
张亦隆示意这些亲兵继续巡逻,只是从他们那里临时借来了二匹战马,在刚才的混战中,自己这一边有两匹战马中箭受伤了。
双方换马后,巡逻的蒙古亲兵继续就地收割人头,张亦隆一行人则马不停蹄的赶往下一家。
这次的运气明显不太好,等到他们赶到时,这家已是人去屋空,看来是提前得到了消息。
在草草检查了一遍屋里屋外后,一行人马上转向下一家。
最后一个要抓的,是苏木沁板申白莲教的一个中层头目,好像是什么香主?张亦隆在达阳那边只是匆匆的扫了一眼,没太看清楚。、
实际上这人是不是香主对张亦隆来说,根本无所谓,敢抵挡的直接砍死,不抵抗的,就抓去扔给达阳,至于说达阳是要砍头还是要扔给杨大乖做各种非人道的人体试验,就更不关张亦隆的事了。
张亦隆要的只是苏木沁板申三个月到半年的控制权,只要完成初步组建新军的任务就行了。
正因为怀着这样的心情,所以当张亦隆一行人赶到位于板申南街的一处精致宅院时,看到的却是一个年轻人坐在一把气死风灯笼的光影下对着杀气腾腾的众人微笑,就连号称镇定的张亦隆都毫不犹豫的抽出“寒光”腰刀,这里不会埋伏着大量白莲教徒吧?
岳双元劈手夺过身边蒙古亲兵的顽羊角弓,搭上一支梅针箭,对着光影下的年轻人怒喝道:“你是什么人?站起来!”
年轻人闻声高举双手站起来示意自己没武器,一脸真诚笑容的看向岳双元,“你们不是要来抓我吗?”
张亦隆没吭声,只是注视着年轻人的双眼。
方布则看向张亦隆,之前自己的冲动已经差点闯祸了,现在他决定要听一下这位张大人的意见。
“这么冷的天,不如我们进屋里去谈谈?”
在场的所有人都被张亦隆这话震住了,就连高举双手的年轻人也是一脸震惊,进屋?谈谈?
他在这些蒙古兵到来之前确实想过要和他们中官大的那人谈谈,但多年来与蒙古士兵打交道的经验告诉他,自己不挨几鞭子或是几脚是不可能见到什么大人物的。更何况听说今天到苏木沁板申的是大成鄂托克的达阳台吉,自己想要和这人谈谈,绝非易事。
可眼前这个笑咪咪的汉人军官却说出了要进屋谈谈?
年轻人在今天白天就发现了这次大成鄂托克派到苏木沁板申的军队中有一个很奇怪的现象,那就是其中为首的除了台吉达阳以外,另外三人明显是汉人,这就太奇怪了。
只不过蒙古兵开入苏木沁板申后,很快就控制了板申的头面人物,消息也被封锁了,年轻人只知道眼前这个说话的汉人军官是负责查抄胡守常家,其地位可能仅次于达阳。可自己从来就没有听说过大成鄂托克内有地位如此高的汉人啊。
可现在这位大人却说进屋谈?年轻人有些措手不及。
现场的气氛一度非常尴尬。
好在年轻人的脑筋反应很快,继续高举双手,“大人想进屋谈,那就请,只不过我这个样子没法开门。”
张亦隆神秘一笑,“你把手放下来吧,现在你是主人,我们是客,客不能欺主嘛。”
年轻人心中都要骂娘了,有你们这样武装到牙齿的客人?
可心里骂归骂,表面文章还是得做,年轻人转身推开根本就没锁的院门,将张亦隆一行人领进院里。
张亦隆示意魏立庆指挥10名蒙古亲兵留在院外警戒,自己只带岳双元、方布和5名蒙古亲兵进入院内。
这到不是张亦隆大意,而是从院门和院墙就能看出这个宅子虽然精致却不大,不可能在里面藏下几十人,如果只有十人左右的袭击者,自己带的这些人也足够应付了,更何况,自己腰间还插着支54式手枪呢,这可是近距离战斗的大杀器。
年轻人同样理解张亦隆的担心,所以双手始终处于肉眼可见的位置,自己带头走在最前面,脚步沉稳,不急不缓,在进入客厅后,肃立一旁。
方布手持铁拐和圆盾抢先一步进入客厅,快速将客厅里外扫视了一遍。
客厅内有两架大烛台,上面各有三支牛油大蜡,照得客厅内外通明,几乎没有死角,看来除了这个年轻人,客厅内再没其他人了。
张亦隆一进客厅,就赞叹了一句,“好雅致!”
年轻人的客厅不大,也没有悬挂什么字画,只在挂了一幅中堂,画上是一个戎装男子,手按长剑,目视前方,极有风度,只不过身上穿的盔甲好像不是明代。
客厅里没有摆放多宝架,代之是一排排书架,粗略看去,足有数百本,看来这年轻人是个读书人。
张亦隆大马金刀的居中而坐,岳双元则腰刀出鞘守在客厅后门,二名蒙古亲兵站在张亦隆身后。
指了指自己旁边的椅子,“坐下说吧,我的时间很紧,所以咱们就不绕弯子了,这位先生先自我介绍一下?”
“在下姜玮,”年轻人没有落座,而是抱着施礼,“不知怎么称呼大人。”
“我姓张,张亦隆。”简要说出自己的名字后,张亦隆拿出那张名单,就着烛光看了一眼,“姜玮?你是白莲教华木堂香主?”
“是,”姜玮没有任何否认,“苏木沁板申内的白莲教可以分为二个堂口,云木堂和华木堂,胡守常是二个堂口的堂主,郭四端是云木堂的香主。”
“哦?”张亦隆看了眼肃立在旁的年轻人,岁数不超过二十四五岁,衣着整洁,身着青色儒衫,头戴方巾,如果他自己不说,谁也不会想到这么个文质彬彬的年轻人会是白莲教在苏木沁板申的重要头目。
“别看都是白莲教,但实际上云木堂信奉的是无生老母,我们华木堂信奉的是弥勒佛。”说到这里,姜玮轻笑一声,“我是不信的,哪个我都不信。”
“你一个香主居然不信弥勒佛?”张亦隆开始觉得眼前这个年轻人有点意思了。
姜玮转头看向那幅中堂,语气坚定的说:“我乃堂堂汉大将军,平襄侯姜维后代,怎么可能信奉邪教?我委身白莲教只不过是想在这苏木沁板申有个立足之地而已。”
张亦隆同样看向那幅中堂,“这是姜伯约的画像?”
“是,所以我不可能真心实意的信奉什么弥勒佛。张大人,我只有一个请求,能让我见一下达阳台吉吗?”
“能,”张亦隆收回了视线,“不过今夜的达阳会很忙,所以你有什么事可以和我说。”
“您是?”姜玮有些吃惊的看着这个同样年轻的汉人,听这意思,他有着不逊于达阳的权力,这可能吗?
“不瞒你说,我是达阳台吉的安答,至少在苏木沁板申之内,我和他的权力是相同的。”张亦隆淡淡的说出这句很有杀伤力的话,不得不说,装一下的感觉还是相当好的。
“安答?”在塞外草原生活多年的姜玮自然知道安答的含义,可是自己在苏木沁生活了多年,从来没有听说过大成鄂托克的达阳台吉还有安答。他把问询的目光投向守在门边的岳双元。
岳双元瞪了他一眼,“张大人确实是达阳台吉的安答!”
姜玮上前一步,这次不是抱拳行礼,而是作揖:“姜玮肯请张大人放过苏木沁板申中的百姓!”
见他上前一步,张亦隆身后的两名蒙古亲兵马上按刀往前一步,方布更是直接提起了铁拐。
张亦隆摆手示意众人不要紧张,“姜先生,这话怎么说?”
姜玮仍保持了作揖的姿势:“张大人,苏木沁板申中的白莲教徒大多数都是信奉弥勒佛的普通百姓,只有少数信奉无生老母的教徒才想着要占据板申以自立,为此我和胡守常多次争吵,甚至差点拔刀相向。”
“姜先生,坐下说吧。”张亦隆从姜玮的话中听到了对自己有利的信息。
略一犹豫,姜玮还是起身后坐在了张亦隆对面的椅子上,“张大人,我知道达阳大人这次率军前来苏木沁板申一定是发现了白莲教徒想要起事。这我不能否认,但大多数白莲教徒都没有想要与台吉大人为敌,他们只是不敢反抗胡守常一伙而已。现在达阳台吉已经率军抓捕了胡守常一伙,剩下的也就没多少能闹事的了,如何……”
“等一下,”张亦隆打断了姜玮的话,伸手一指方布,方布软牛皮甲上仍沾着斑斑血迹,细看之下还有些许碎肉,“姜先生,你看我这位手下,他身上的血渍可不是屠戮手无寸铁的百姓而来的,而是在来你这里之前被上百高呼着什么无生老母的暴徒围攻时染上的,我可不觉得这叫剩下的没多少能闹事的。”
“大人,”姜玮躬身施礼:“苏木沁板申有上千户人口,近万百姓,云木堂信众的数量再少,也有近千人,虽然你们已经成功的把白莲教的上层近乎一网打尽,却不可能在一夜之间切断白莲教青木堂信众之间的联系,他们为了各种目的,聚集百人或是数百人都是有可能的。”
“那你的意思是,除了这些狂信众以外,其他白莲教徒都只是普通百姓?”
“大人请想,这里是塞外草原,法外之地,蒙古贵族例来不喜欢插手板申的行政管理,他们只想着征粮和上交各种手工制品。那么板申首领要如何管理这上万人丁呢?自然就要需要一个宗教,白莲教徒自俺答汗之时就大量从口内逃到草原,板申中的百姓多有信奉,本是常事。”姜玮渐渐的放松下来,开始侃侃而谈,“但这种信奉大多只是为了不让自己被板申内的教徒欺压不得已而为之的,所以达阳大人只要将白莲教上层诛杀,那么就没必要在板申内大开杀戒。”
张亦隆没有反驳他,也没有和他绕圈子,而是直接给出了条件:“那好,我给你一个选择。”
“大人请说。”
“你身为白莲教华木堂香主,如果能率所有信众加入我,那么我就能保证达阳台吉绝对不会滥杀你们中的任何人。”张亦隆的右手握拳,伸出大姆指指向自己胸膛,“这是你们唯一的机会。”
“大人是想让我们当奴隶?”姜玮眯眼而笑,只是眼中的杀机一闪即逝。
“当然不是,”张亦隆冷冷一笑:“我对当奴隶主没一点兴趣,我可以告诉你实话,我要在苏木沁板申组建一支三五百人的新军,以这支新军为种子,在一年内扩军到3000或是5000人,保证蒙古右翼三万户能在与林丹汗的交战中不落下风。”
“蒙古新军?”姜玮双眼中的精光越来越亮。
“当然不是,我是达阳台吉的安答,所以我训练出来的新军和右翼三万户只是盟友关系,你可以理解为这是一支属于塞外蒙汉百姓的新军。”
“塞外蒙汉百姓的新军?”姜玮很明显没有弄明白这个概念,但他还是抓到了其中的关键:“你是说蒙古右翼三万户会允许在他们的腹地建立一个汉人政权?”
“对,只要我们能在他们与林丹汗的战争中展示出足够的实力。”张亦隆给出斩钉截铁的回答。
姜玮开始有些兴奋了,脸上出现了极力压抑激动的情绪所导致的潮红,“那我请教张大人,跟着你,我们还需要向蒙古右翼三万户上交粮食和各种手工制品吗?”
“当然不用,你们只需要按原有数额交给我就行了,而且还有可能会少交。当然,目前我不能保证这一点,这要看新军组建是否顺利。还要看我在另一个地方的收益如何。不过,眼前就有一条好处,明天一早,达阳台吉就要在苏木沁征兵,如果你能带人投靠我,我可以算你们自愿从征,每名从征的壮丁可以得到20两白银的安家费。”
听到另一个地方、收益和20两银子的安家费,姜玮的眼睛刷的亮了,机会,机不可失,失不再来的机会!
姜玮腾的站起来,一揖到底,“华木堂香主姜玮愿率教众七百户投靠大人!”
岳双元和方布都同时看向张亦隆,这位张安答几句话就获得了七百户!七百户,少说也有个二千人以上,就算一户出丁一名,也有七百壮丁了。
这笔交易实在是太划算了,只不过,这两人同时想到了一个问题,达阳大人会同意吗?这可是相当于从苏木沁板申中直接切出七百户,起码也是伤筋动骨了。
第八十二章 小胡的高光时刻(上)
张亦隆没理会岳双元和方布的注视,因为他心中有数,达阳肯定会同意的。现在的苏木沁板申对于达阳,或者说对整个土默特万户来说都是鸡肋,与其动用大量人力物力镇压苏木沁板申中的白莲教起义,还不如暂时将苏木沁板申交给穿越三人组打理。就算是最坏的结果,也能照样收到租粮和手工制品,最好的结果则是能得到一支强力新军的支援,所以对达阳来说,这笔交易就没有亏的可能,只有赚多赚少。
张亦隆甚至都能猜到,达阳嘴上不可能说什么,但内心一定十分希望穿越三人组能接手苏木沁板申这个烂摊子,别的不说,只要穿越三人组控制下的苏木沁板申能将私贩给巴岳特鄂托克的兵器转卖给大成鄂托克,达阳就应该暗自高兴吧?
当然,要是能打折,自然会更好。
站起身,扶起长揖不起的年轻人,张亦隆示意带他去见达阳,说归说道归道,苏木沁板申还是达阳的地盘,不打个招呼不妥当。
姜玮却说要去换身衣服,张亦隆自无异议。
看着年轻人进了内室,岳双元和方布都向张亦隆投来了询问的目光。
张亦隆一笑,这家伙要是想跑,早就跑了,何必等到现在。再说了,院外的蒙古亲兵又不是瞎子。
换了一身短衣打扮的姜玮从内室出来,又从后院牵了头驴,跟着张亦隆一行往回走。
看着骑驴的年轻人,张亦隆实在控制不住,哈哈大笑起来,一边笑一边道:“你这香主混的不行啊,怎么连个骡子都没有啊?”
姜玮到是一脸无所谓,“我这个香主又不需要下面的信众供养,只靠着帮人写写算算,能有头驴就不错了。”
调侃归调侃,张亦隆没忘了正事,他要求姜玮介绍一下苏木沁板申中白莲教的情况。
在姜玮的讲述中,张亦隆这才明白,为什么会有两个堂口,实际上是因为这里有两股来源不同的白莲教,来源于北直隶和山西的白莲教徒多信奉弥勒佛,他们只想着逃到塞外,避开明朝的苛政。信奉无生老母的则主要是来源于川鲁二地,初期人数不多,但随着胡守常等人与之勾结,情况就发生了变化。
姜玮无奈的叹口气,他们用的手段堪称简单粗暴到了极致,只要信奉无生老母的,收租粮时减免!派差役时减免!过年过节时直接发钱发肉!短短三年,信奉无生老线的信众就远远超过了信奉弥勒佛的。
对于这个问题,张亦隆也表示理解,人性如此。
在经过还留有尸体的街道战场时,姜玮仰天长叹,“这些愚民只知道胡守常能给他们些许好处,却不知道这些好处是要用性命来还的,可悲可叹可怜!”
张亦隆突然觉得身边这个家伙挺聪明的嘛,这不就是21世纪的金融诈骗的套路嘛,你要高利息,人家却是想着要你的本金。
看来资本家也好,地主也罢,在什么时代都一样啊,劳苦大众身上的三座大山果然是自古以来就有的。
一路上隐约能听到远处厮杀声和惨呼声,但张亦隆没有派人去支援,自己手边就这么点人,能平安回到板申公所就不错了。
等到了板申公所,张亦隆才知道有人真的是运气爆棚,于硕去抓的人,全部老老实实睡在被窝里,而且他一路上几乎完美的避开了所有的伏击和厮杀,全须全尾的回到了公所里。
就连达阳都要感叹一句,要不是知道于大哥是第一次来苏木沁板申,自己几乎要认为他是白莲教幕后的主使了。
张亦隆把姜玮领到达阳面前,大概把情况说了一下,达阳看了看眼前这个略显瘦弱的年轻人,又看了看张亦隆,“张大哥,七百户不是个小数目,我还需要上报父汗,应该没什么问题。这样吧,在得到父汗的正式命令前,你暂时以明安图的身份暂领这七百户,他们的租粮和产出也全部归你。”
张亦隆没有理由拒绝,而且明安图这个身份也确实有用,比起现在这个暂时还不好公开的达阳的安答身份,明安图,也就是千户长这一身份确实要好用的多。
达阳让张亦隆先回胡宅,于硕则要再辛苦一趟,率30骑驰援胡新明,刚才姜玮特意提醒了一句,郭四端不仅是云木堂的香主,还是云木堂大总管,堂中过半的财物和粮食都囤于其家中,云木堂就算没了主事之人,也肯定会有小头目集合教徒去劫掠财物。
之前跟随胡新明去抄郭四端家的只有20蒙古亲兵,虽然没遇到什么像样的抵抗,小胡也成功的安抚了数量众多的长工,但现在板申内多处发生激战,万一巡逻队不能及时增援,小胡还是有风险的。
张亦隆则让方布和魏立庆跟着一起去,他在苏木沁板申生活多年,更熟悉民情,魏立庆战力强悍,是优秀的基层军官,正好辅助于硕。
一回到胡宅,张亦隆就交给姜玮一个任务,把华木堂七百户的户名和丁口数开列出来,每户必须出丁一名,无丁可出的就要出钱粮抵丁,至于说这七百壮丁中的到底能有多少能当战兵,多少只能当长夫,只能到时候看运气了。
没想到姜玮直接从身上抱出个小册子放在张亦隆面前,“这是华木堂所有的户口名单和丁口数。”
“哦?”张亦隆兴奋的拿起小册子翻阅起来,边看边问姜玮,姜玮则一一回答了张亦隆提出的问题,例如这家除了壮丁,还能出钱粮多少,那家虽然没有适龄的壮丁,却有一个能力很强的赘婿,就算这个赘婿不能出来当兵,也能让出钱粮若干,听得张亦隆连连点头。
坐在不远处的董一振和岳双元不由得对视一眼,没想到这位张大人和这个白莲教的香主居然相处的如此和谐。
他俩明智的没有插嘴,只是安静的喝着香浓的建宁茶,他俩虽在草原上生活多年,已经习惯了喝蒙古奶茶,却也非常想念口内的清茶。没想到在胡守常家里居然发现了其窖藏有建宁团茶。虽然其品质只是谷雨后的下品,但毕竟是出自例有贡茶的福建建宁,在这塞外草原,可以说是珍贵异常了。
之前张亦隆不在,岳双元没好意思让丫鬟小红泡这种好茶,现在张大人回来了,那就好说了。
喝着清香扑鼻的建宁团茶,董一振和岳双元都有种感觉,也许未来跟着这位张大人混是个不错的选择。
这个世道就是这样,有人幸运,那么就有人倒霉。
此时此刻,倒霉的人就是胡新明。
对于入夜后可能遇到的危险,胡新明是有所准备的,天还没黑,胡新明就从长工中挑出20名身体强壮的朴实农民,每人发长枪一杆,让他们架个梯子在院墙上充当哨兵。自己及带来的20名蒙古亲兵则轮流吃晚饭。
刚入夜,就在郭宅墙外四角吊上装有煤炭的铁盆,5名射术最好的蒙古亲兵每人带箭二百支,上到郭宅屋顶上警戒。
剩下的蒙古亲兵分为三队,各守前院、客厅和后院。
至于那20名临时征来的民兵,胡新明把他们召在跟前,让他们五人为一伍,跟在自己身边,只要听到自己的口令,就一起刺出,刺出一枪后马上后退三步,不用管刺中与否。
为了提高士气,胡新明用出了自古以来的绝招,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他当众宣布,刺死来犯之敌,五人可分银一两,刺伤一人减半,若有受伤或是战死的,每人视伤情轻重可得银十两到五十两不等,战死者得抚恤银二百两!家人终身由胡新明负责供养!
此令一出,20名原本还一脸惊惧的年轻农夫,个个傲傲叫的要杀敌。
胡新明让他们跟着自己练习刺枪术,不讲究什么步法,也不追求持枪姿势,只要把长枪端平,往前刺出就行了,只是要严记一步,刺出一枪后就要一起退三步,不能多也不能少。
胡新明示范多次后就让这20人轮流练习,自己则手持长枪一边指点,只要有人退的不是三步,就要挨他枪杆一下。
胡新明一边绕着这个五人枪阵转,一边反复交待他们:“你们要认真练习,记在脑子里!这样你们才能有命拿到我的赏银!记住一点,如果你们不认真练习,不用心记下这一进三退,以后你们的媳妇就要拿着你们的抚恤改嫁了!那样别人就能睡你的媳妇,花你的钱,还要打你的娃!”
没人敢把这话当玩笑。
练习了半个时辰后,胡新明就让他们全部就地休息,由郭家的仆役送上奶茶和热气腾腾的羊肉包子,这让一向对这些仆役点头哈腰的农夫大感意外,就他们所知,明代军户的社会地位是非常低的,怎么到了胡大人这边,竟有如此待遇?
胡新明没有过多的解释,只是告诉他们,以后只要跟着自己,就不用再向这些地主的家丁仆役点头哈腰。
约摸刚过酉时,板申内就已经多处传来示警的牛角号声,胡新明示意众人不要紧张,继续休息。
亥时刚过,一直在屋顶上警戒的蒙古亲兵就发出了示警的呼哨。
胡新明提长枪在手,又把那支虎牌单筒猎枪背在身后,这是自己近身战斗时的大杀器,笑着对身边略显紧张的武装农民道:“兄弟们,这叫富贵险中求!跟着我,大家一起赚钱吧!”
“听胡大人的!一直赚钱!”朴实的农民们到底是被胡新明悬出的重赏吸引了注意力。
“嗡”的一声弓弦轻响,一支梅针箭从屋顶射出,远处暗黑中传来一声惨叫。
小胡的高光时刻开始了!
第八十三章 小胡的高光时刻(中)
胡新明没有干涉屋顶上蒙古亲兵,之前就有过命令,随意射之。
相处这么多天后,胡新明已经非常了解蒙古骑兵尤其是达阳手下亲兵的射术是何等的恐怖了,就算是自己,如果没有身披重甲,也不会想要靠近这些蒙古亲兵50步以内。
而且胡新明还发现这些蒙古亲兵由于每天都能吃到新鲜肉类,其夜间视力丝毫不逊色于穿越三人组,就是不知道苏木沁板申的百姓中有没有夜盲症的。
想到这里,胡新明扭头问身边一个紧张的有些发抖的农民:“你们晚上能看清吗?”
那个年轻人对这个问题有些摸不着头脑,“能看清,听老人说刚来的时候有晚上看不见的,吃过几顿羊肉就好了。”
“哦,”胡新明猛的一拍脑袋,既然他们能看清,外边那些白莲教徒也一定能看清,万一箭矢射进来,自己和蒙古亲兵都身着加强了皮甲的铁网甲,可身边这20个长枪农民却只穿着破旧夹袄,这防护力怎么行?
胡新明马上叫过一个守卫前院的蒙古亲兵,让他带着三个长枪农民去客厅里搬二十件铁网甲过来。
这些铁网甲是郭四端私藏的,与其说是铁网甲,还不如说是铁环制成的坎肩。不过比农民现在穿的夹袄要强出太多了。
铁网甲搬来后,胡新明马上指挥着农民手忙脚乱的穿上,这样一来,虽然头部、双臂和下肢还是没防护,但躯干部总算是有了些许防护,起码不会被一箭穿心。
就这一会儿的功夫,屋顶上的蒙古亲兵已经射出了至少八箭,箭箭无落空!
只不过区区四五十箭不可能完全压制狂热的教徒,他们一拥而上,不仅是要抢出郭四端等人,还要趁机哄抢粮食和金银。
毕竟现在苏木沁板申内的蒙古兵数量有限,街上往来的巡逻队每队也不过10骑左右,只要趁着黑夜把东西抢回家,就能闷声发大财,难不成蒙古人还能把全板申的百姓都屠了?
胡新明完全不理会墙外中箭者的惨叫声和时不时飞入院中的箭矢,到是两名蒙古亲兵神情紧张的拿着小圆盾护在胡新明左右,这要是在自己二人眼前让流矢胡安答射中了,那自己二人也就不要活着了。
检查了所有长枪农民的铁网甲后,胡新明从蒙古亲兵手中接过长枪,扫了一眼众人,“各位,不管你们之前是干什么的,现在站在我身边的就是我的兄弟,只要你们信任我,我就一定不会辜负你们的信任,我们只需要顶住片刻,援兵就能到。”
“我们相信你,胡大人。”有人带头喊了起来,众人齐声咐和起来。
当然,这么说也是有原因的,因为胡新明的左手举起了一块银锭,一块足有三两重的银锭!
“列队!”胡新明用手中的长枪当教鞭,把毫无阵战经验的20名长枪农民以五人一伍分成四组,在胡宅前院排出一个半圆形,两名蒙古亲兵手持刀盾在后押阵,三名蒙古亲兵则手持弓箭守在客厅前的台阶上,胡新明自己则位于半圆形枪阵的中央。
“记住了,平时你们怎么用草叉去叉草,现在就怎么用长枪去叉!”胡新明用自己平静的声音鼓励着这些农民的士气。
胡宅外面的喊杀和“真空家乡,无生老母”的狂热叫喊声越来越近,落入院中的箭矢也越来越多,见多识广的蒙古亲兵对此毫不在意。但那20名长枪农民就显得有些慌乱了。
胡新明看在眼中,自有办法。他手中长枪指着大门说道:“我已命人将院门封死,白莲教徒没有攻城器械,不能破门而入。”说着,长枪又一指院墙,“郭宅墙高,他们也只能搭梯子翻墙进来,每次至多不过十余人,咱们人多,以人多击人少,自然能大获全胜!”
众人随着他的长枪看向院门,又看向院墙。
就如胡新明所说,郭宅的大门是带有铜钉的硬木门,本就坚实,还插上了一根粗大的门栓,胡新明在入夜前又安排人用五根同样粗大的顶门杠将其顶实,除非白莲教徒用攻城锤多次撞击,否则不可能破门而入。
不过想在屋顶蒙古射手的箭雨下推着攻城锤撞门,完全是自寻死路。更何况,短时间内这些狂热的白莲教徒是不可能弄到攻城锤或是类似的东西,所以他们最有可能就是搭梯子翻墙进来。
不过,郭宅的院墙高达一丈,不借助梯子同样是很难翻越的,而且在翻墙过程中,这些白莲教徒同样会成为屋顶蒙古亲兵的箭靶,就算不被射中,一架梯子最多也只能翻进一人,非常便于自己一方各个击破。
这就给了长枪农民足够的信心。
事实证明,胡新明的估计是正确的。
很快就有梯子搭在了墙上,然而只要有人敢露头,就会被屋顶上的蒙古射手一箭毙命,在数人被射死后,墙外的白莲教徒们的士气马上一落千丈。
就在胡新明稍松一口气之时,后院忽的传来示警的号角声,从号声来看,是有敌人侵入了后院。
屋顶上蒙古射手的注意力同时也被后院发生的意外所吸引,一时间,再没有一支箭射向前院。
墙外的白莲教徒等的就是这个时机,院墙上同时出现了十架梯子,十名口含短刀的白莲教徒飞快的爬过梯子,跃入院中。
“前进三步!”胡新明手中长枪往前一指,四队枪阵同时往前走了三步,虽然远远谈不上整齐划一,但也没有出现太大的空隙。
面对着长达一丈三四尺的长枪,进来的白莲教徒明显有些犹疑,为了便于爬梯子,他们手中只有二尺出头的短刀,短刀破长枪?纯属是找死啊。
不等这十名白莲教徒有所动作,台阶上的三名蒙古亲兵手中的顽羊角弓就开始发威了,弓弦响处,三名教徒应声而倒!
“快去开门!”这时一个头目模样的人正好从梯子上露出头来,他立即就给不知所措的七名教徒下了可说最为明智的命令。
只不过,他是用生命来发号施令的,不等话音落地,一支梅针箭就贯穿了他的头颅,把他连人带梯都射倒于墙外。
七名教徒这时也反应过来,只要打开大门,就能把院外的教徒放进来,上百人围攻这几个蒙古人自然是小菜一碟。他们齐发一声喊,扭头疯狂扑向郭宅院门。
台阶上的三名蒙古亲兵也发现了他们的企图,连连发箭,将七人全部射倒。
可如此一来,就没法再阻止白莲教徒攀爬梯子进入院内,片刻之后,院中竟然翻进来十余名白莲教徒,他们全都疯狂的扑向大门,企图打开院门。
“你们原地不要动,只要有人靠近就用枪刺击就行了!”胡新明看到已经有一根顶门杠被这些狂热的教徒搬开,知道不能继续放任不管了,可指望这未经任何战阵的20名长枪农民是没一点可能的,那么一切就要靠自己了。在抛下一句话后,胡新明手持长枪,大步前出!
一边快步向前,一边对着台阶上的蒙古亲兵大声下令:“射墙头!”
胡新明的大声命令马上吸来了院中白莲教徒们的注意力,马上就有四人转身围了上来。
胡新明没有任何犹豫,停步,凝神,双手持枪,一个垫步突刺,手中长枪直点四人中冲的最前之人。
那人万万没想到,自己和对方的距离足有二丈有余,这长枪怎么说到就到了眼前?手中短刀刚想格挡,咽喉就被一个冰凉的钢铁枪尖贯入,硕大的枪尖把他的惨嚎都堵在喉咙中,随着枪尖的撤出,他的生命和鲜血也一并喷涌而出。
一击得手后的胡新明收枪后马上再次出枪,一记凶狠的突刺扎中了另一人的大腿,让后者扔刀抱腿满地打滚。
剩下二人马上就停步不前了,眼前这个瘦弱的年轻人手中的长枪怎么会如此犀利,转瞬之间就刺倒二人。
胡新明没给他们更多的机会,再次垫步上前,这次却是虚晃一枪,长枪看似刺向右侧之人,实则双臂较力,长枪划出个弧线,狠抽在左侧之人的脸上。巨大的冲击力直接将其眼球击出眼眶,一声没吭就倒地而亡。
“魔鬼啊!”剩下一人彻底被吓破了胆子,扔刀就跑向大门处,结果被从大门边的同伙一刀劈死。
不过他恐惧的惨嚎吸引了正在企图搬开顶门杠的白莲教徒们的注意力,八人齐齐转头看向胡新明,其中一个小头目模样的人手中短刀一指:“他是带头的,上!”
八对一,我就不信砍不死你了!
八对一又如何?胡新明平静的看着冲向自己的这八人,他们都是农民打扮,双目赤红,可手中拿的却只是一口二尺余长的短刀,想要贴近自己肉搏,不付出点代价可不行。
小胡脚下变进为退,连退三步后马上踏前一大步,突刺!
冲的最快的一人,胸口中枪倒地!
小胡再退三步,再次垫步前出,却不是突刺而是一枪杆抽在一人小腿之上,后者立时抱着骨折的小腿惨叫倒地。
又退三步,六人已经散成半圆形围了上来,只是慑于小胡迅如闪电的突刺而不敢轻易进入其一丈三尺范围内。
就在此时,胡新明大喝一声:“前进三步!刺!”
一直原地不动的20名长枪农民闻声而动,之前这位胡大人精湛的枪术已经让他们的士气大为振奋。
在胡大人的枪下,这些平时看着悍勇无畏的狂热教徒竟然没有一招之敌,原来这些家伙们这么弱啊。
带着这样的想法,四组枪阵刺出了他们生平的第一击!
毫无章法,和胡新明想的完全一样。倒也正常,毕竟只是用过草叉的农民而已。
白莲教徒们却发出了阵阵惨叫声,之前他们的注意力完全被胡新明吸引,都在紧张的防备小胡的突刺,根本没有注意到刺来的20支长枪。
这些长枪确实也刺的高低不等,却意外的带来了不错的效果。白莲教徒手中的短刀虽格挡开了一二个枪尖,却被剩下几个枪尖戳中身体的不同部位。
可以说一击之下,白莲教徒几乎全部挂彩。
“前进一步,刺!”胡新明不给当面之敌任何反应的时间,再次下令。
一击得手的长枪农民士气更加高涨,其中一人吼出了日后让无数敌人为之胆寒的著名战吼:“一两!杀!”
对啊,所有的长枪农民都想到了胡大人的承诺,杀一人银一两!
随着“一两!杀!”的再次响起,长枪枪尖贯入了白莲教徒们的肉体,瞬间就送他们回到了无生老母的怀抱。
四死二重伤。这就是刚跳入院中的白莲教徒看到的血腥场面,而更让他们恐惧的是,那些手持长枪的农民看向他们的眼神就像看到了一块块行走的银锭!
第八十四章 小胡的高光时刻(下)
“向前三步!”胡新明自然不会放过这一有利时机,在他的命令下,20人的长枪方阵再次前进三步,这样一来即方便了小胡在必要时突袭敢于开门的白莲教徒,又进一步压缩了对方活动的空间。
只不过,胡新明心中有些隐隐的不安,亥时已经过半了,却没有听到援兵到来的马蹄声,后院传来的隐约厮杀声和屋顶上再也射下箭来都表示后院正陷入苦战,现在靠着自己快速突刺形成的士气优势实际上维持不了多久,说到底,身边的这些只是拿着长枪的农民,他们甚至都不是民兵。
但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只有咬牙坚持了。
好在郭四端这里别的不多,私藏的兵器是真不少,起码不缺箭矢,现在就看这些悍勇的蒙古亲兵能拉弓射箭多久了。
跳入院中的白莲教徒们面对着如林的枪阵再次陷入了犹疑,他们只是狂热的无生老母信徒,同样不是受过专业训练的士兵,有人领导时勉强还有胆子上去搏杀一番,现在跳入院中的好手非死即重伤,现在根本没人指挥他们。
只要智商正常的人都不会想着用二尺短刀去和对方的丈余长枪搏命,死道友也不能死贫道啊。
同样的道理,也没人跑去开门,背对枪阵去开门,没人掩护是不行的,可谁留下掩护?还是死道友不能死贫道啊。
“你们这帮蠢货!快去开门啊……”又一个头目站在梯子上大喊着,可惜他的结果和前几位一样,被蒙古亲兵射出的梅针箭一矢爆头!
院中的白莲教徒没人动,大家都在你看我,我看你。
就在僵持之时,后院忽的传来一阵欢呼声。
胡新明眉头一皱,因为他隐约听到的是,院门开了!
果然,很快厮杀声就从后院转移到了上房。
“你们去后面!”小胡对着守在客厅内的五名蒙古亲兵下令道:“再次吹警号!”
“是!”五名蒙古亲兵转身扑向上房。
“后院得手了!大家上啊!”白莲教徒中也有人发现了这一点,欢呼出声!
然后就是一拥而上直扑财物堆积如山的客厅。
在他们与客厅之间,是20名长枪农民,胡新明和5名蒙古亲兵。
胡新明长笑一声:“兄弟们!赚钱的时候到了!刺!”
他身边的20名长枪农民同样齐声欢呼,手中长枪沿着各自不同的轨迹向前猛刺而出!
一寸长一寸强!
蜂拥而上的白莲教徒中冲在前面的多人几乎同时中枪倒地。
“退!”胡新明再次发令,刺一枪退三步。
现在需要做的就是拖延时间,顶到援兵到来就万事大吉了。
经过了之前的厮杀,农民们的士气和服从性已经有了极大的提升,各人脚步虽乱,却也没有破坏整个阵形。
更何况,说话算话的胡大人还亲自殿后,又一记漂亮的突刺放倒了一个冲的过近的白莲教徒。
胡新明却没有外表看来那么乐观,客厅台阶上的三名蒙古亲兵就是玩了命的拉弓放箭,一次也只能射倒三人,可现在竖在墙头上的梯子已经超过了十架,也就是说,就算这些蒙古亲兵百发百中,一次也有七名白莲教徒跳入院中。
蚂蚁多了也能咬死大象,更何况现在自己手边这些只是初经战阵的农民。一旦被围攻,恐怕就要士气崩溃而逃了。
“刺!退!”随着胡新明的口令,20支长枪再次刺出,再次有人中枪倒地,只不过,这一次,只有二人胆大到进入枪阵的刺击范围。
其他只是在一丈外持刀观望。
“离得远就没事了?”胡新明长笑一声,大步向前,垫步出枪,收枪之即,已有一人捂着胸口倒地。
刷,白莲教徒们惊惧之下连退数步。
枪阵已经退了六步,利用对手的惊惧,胡新明再次指挥阵阵退后三步。
已经到了客厅台阶之下,那就不能再退了,也不用再退了。
靠着台阶和两侧的花坛,枪阵暂时不用担心被侧翼包围。
几轮刺击下来,白莲教徒们似乎已经放弃了直接破开枪阵的想法,转而重新扑向大门。
胡新明不能眼睁睁看着这些白莲教徒打开大门,真要放进来上百人,自己今天可就有死无生了。
既然如此,那只就有放手一博了,反正实在打不过,还有背后的单筒猎枪当成杀手锏。
更何况从之前的战斗经验来看,这些白莲教徒除了狂热以外,确实也没有值得一提的战斗技能和经验,实际上不比身边的长枪农民强多少。
既然如此,那就只有我一人身先陷阵了。
“你们记住了!原地不动,只要有人靠近就出枪刺击!违令乱动者斩!”扔下这句话后,胡新明,一位来自21世纪的解放军预备役士官手持一杆17世纪的长枪大步走向对面一大群狂热的白莲教徒。
边走小胡边感叹,还是距离太近了,要是再远一点,自己就直接扔个手榴弹过去了,现在这二十几米的距离,四散的破片很容易把自己人伤了。
想不到啊,自己这辈子还有靠肉搏吃饭的一天。
“上啊,砍了他!”正在试图找开大门的白莲教徒们马上分出四五人围了过来。
很明显,他们都是没有看到之前小胡一枪挑四人的新人。
小胡可不管什么新人旧人,在他枪下只有死人。
自从在达阳营地表演了刺枪术后,胡新明和张亦隆就开始着手改进这一传承自中国人民解放军的刺杀技术。
张胡二人都承认解放军的刺杀技术放眼整个20世纪都可以说是世界一流,却也不能完全适应明末乱世,毕竟在20世纪,刺杀只是解放军步兵五大技术之一,其排名还在土工作业、射击和投弹之后。可在明末草原上,刺枪术却是步兵最重要的技术之一,至少目前是这样的。
如此一来,原有的几式突刺和防突刺就远远不够了,就算不考虑所谓的江湖搏杀,仅在战阵之上,至少像胡新明和张亦隆这样的将领都要有身围多人围杀的心理和身体准备。
只有化简为繁,才能更好的适应明末乱世。
经过这些天的研究和不断演练,胡新明和张亦隆为刺枪术增加了滑步、左右快速横移,抽枪等多个动作,其精髓就是在于要始终处于小范围移动中,不能让敌人轻易形成围杀。
方才胡新明就是用抽枪术直接击毙一名,一击得手后的小胡自然信心大增。
这次不过是四人围杀,有何惧之。
小胡吐气开声,一个“着”字出口。
对面四人俱是一愣,这离得还有二丈有余,着什么?
但见对面持枪之人身形一矮,双足发力,往前一跃,着地瞬间手中长枪就疾刺而出,而且角度极其刁钻,专走下三路。
一人手中短刀往下一挥,却落了个空,不等他有所反应,寸余长的钢制枪头就狠狠的戳在他的右大腿根上,
“啊!”大腿骨断裂带来的痛苦让他不由得惨叫出声!
收枪在手的小胡滑步横移,手中的长枪再次刺出,同样角度刁钻,从另一人的举刀的右腋下直入胸腔,立毙!
小胡脚下没有丝毫停顿,身形闪退的同时,手中长枪狠狠抽中了第三人的手腕,不仅把腕骨击碎,更是把那口二尺短刀挑飞上半空。
包括蒙古亲兵在内的所有人都惊呆了,想来《三国演义》中的赵云赵子龙当年在长板坡也不过如此吧。
胡新明没空理会这些惊呆,他的眼中只有敌人!
以一记漂亮的突刺将第四人放倒后,胡新明已经大步来到院门附近。
正在搬顶门杠的白莲教徒看着这个略显瘦弱的年轻人和他手中还在滴血的枪尖,一时竟不知如何是好。
“降者免死!”胡新明忽的暴喝一声,“战者必死!”
“当啷”一名白莲教徒手中的短刀落在地上,随之双膝跪地。
第二人,第三人,第四人,院门前的7人全部弃刀投降。
“双手抱头,面朝下趴在地上!快!”小胡手中的长枪一点,众人马上双手抱头,老老实实面朝下趴在地上。
这招是从张亦隆那里学来的,现在哪有空去一个个去捆他们。
现在这种姿势之下,只要他们敢反抗,小胡就有足够的时间在他们身上扎出几个窟窿。
解除了院门处的危机后,剩下就是如何对付墙外的白莲教徒了。
小胡没有任何犹豫,用力把枪插于地上,右手从腰间的手雷包里掏出一颗苏制f-1型防御手榴弹,人称柠檬手雷。右手四指将保险片紧紧压弹体,左手拔出保险销后,一个标准的立姿投弹,用力将手榴弹掷向了东墙外,因为那边架了六架梯子,吵闹声也最大。
这枚产自距今-317年的手榴弹在被小胡掷出后,击针簧就将保险片弹飞,与此同时击针簧作用于击针,击针击发火帽,点燃延期火药。
手榴弹在划出一个优美的弧线后闪着火花飞跃院墙,落入了墙外一群正拥挤在一架梯子附近的白莲教徒中间,不等他们有所反应,延期火药就已燃尽,引爆雷管,进一步引爆了弹体内60克tnt炸药,剧烈的爆炸瞬间就撕开了带预制破片刻槽的弹体,向四周的人群喷撒出致命的破片雨!
“轰”巨大的爆炸声震的院墙上的土不断的掉落,几十块瓦片被从屋顶上震落。
被爆炸冲击波抛起的各种人类残肢直飞上半空!一颗头颅甚至被从院外炸飞到院内!靠近爆炸处的院墙内更是仿佛天降了一小片血雨!
对于这样的结果,胡新明丝毫没有感到意外,作为预备役士官,胡新明很熟悉这种被解放军命名为防-1式的手榴弹,别看它的全弹质量只有600克,但它的杀伤半径却可以达到63米,而且这种老式手榴弹因其弹体破片刻槽设计不合理,有时会形成较大的破片,这些大破片最远可以飞散到200米,这也是为什么胡新明不把手榴弹到院门处的最大理由,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事,能少干还是要少干。
他完全可以想像这样一枚手榴弹在密集人群中爆炸是什么后果,只不过这颗手榴弹的战果之大完全出乎了他的意料之外。
天亮之后,仅在东墙外就爆炸点就清点到了20具尸体,此后两天内因伤致死的还有19人,加上伤而未死的39人,胡新明一颗手榴弹炸死炸伤就超过了70人!考虑到当夜整个板申因起事而死的白莲教徒不过150余人,胡新明在苏木沁板申获得一个“胡屠”的绰号,也就在情理之中了。
张亦隆对此笑言:“小胡的高光时刻,为新军召兵做了一次极其成功的免费广告!”
第八十五章 首批铁粉(跪求月票!推荐票!)
爆炸声极大的震慑了郭宅附近所有白莲教徒,特别是东墙附近的教徒死伤惨重,他们的哀嚎声更是让所有同伙都心胆俱寒,就连一直厮杀声不断的后院都出现了短暂的安静。
几个从西墙跳进来的白莲教徒见到东墙上的血雨后,马上弃刀投降,更有人直接吓尿了裤子。
胡新明重新持枪在手,环顾四周,苏制F-1型防御手榴弹的威力确实没他失望,东墙外立的六架梯子全部被炸倒,短时间内是不会有人从东墙爬进来了。
现在只要专心防御西墙就行了。
在他目光扫过西墙时,几个跳进来的白莲教徒中有人当然昏了过去,既然那些人弃刀了,小胡也就没再理他们。
此时的小胡表面镇静,实则心跳速度极快,这不是紧张,而是在搏命厮杀之后体能消耗过快的后遗症,之前张亦隆和于硕都说过,他身体内脂肪含量太少,短时间爆发能力没问题,却不耐久战。
好在自己用精湛的枪术和手榴弹震住了场子,不然再来七八人围攻,恐怕就要出问题了。
不过很快,胡新明脸上就露出了微笑,他通过大地的颤动已经可以感知到远处正有一支骑兵队赶来,此时此刻能在苏木沁板申街道上如此纵马疾驰的就只有达阳手下的亲兵了,小胡甚至猜出了带人前来的肯定是于硕,因为张亦隆的骑术不佳,让他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板申街道上疾驰实在是太过危险了。
随着远处阵阵的牛角号声,围攻郭宅的白莲教徒们彻底崩溃了,不知道是谁发了一声喝,所有的人都扔下兵器四散逃入黑暗中,他们甚至放弃了所有不能行动的伤员,任他们自生自灭。
雷鸣般的马蹄声传来,还有于硕特有的呼喝声,在他的命令下,蒙古亲兵们把郭宅团团围住,用冰冷的眼神看着地上那些痛苦呻吟的教徒。
于硕翻身下马,本来想直接翻墙进去,可一看丈余高的院墙,还是放弃了。快步走到大门前,用力锤了几下门,“开门,小胡,是我!”
“于哥,后院门开了,你绕一下吧,搬开顶门杠还得要点时间呢。”胡新明已经让长枪农民过来搬顶门杠,只不过由于之前顶的太结实了,很难在短时间内搬开。
“好,好!”于硕马上绕到后门,果然一个平时供仆役出入的小门打开了。
稍一犹豫,于硕还是命令所有的蒙古亲兵都跟着自己进郭宅防守,留在外边没什么意义。
于硕第一个提锤入门,看到的就是一幅激战后的场景。
很明显,开门是一个郭宅中的仆役,他在打开门后就被屋顶上的蒙古亲兵发现,结果自然被一箭穿心。
守卫后院的五名蒙古亲兵应该是得到屋顶上战友传来的警讯,所以快速赶到了后门处,正好与抢着冲入郭宅内的白莲教徒们碰了个正着。很明显,蒙古亲兵又一次展现出惊人的射术,在后院门口处多达八具中箭身亡的尸体就是最好的证明。
只不过五名蒙古亲兵是不可能仅凭射术就封堵住院门的,手持长枪和草叉的白莲教徒还是大量涌了进来,双方在后院陷入了狂乱的肉搏。
虽说蒙古亲兵只有五人,但他们可以得到屋顶上战友的箭矢支援,自己又多备有标枪,个个还手持圆盾,在肉搏战中丝毫不落下风,这点同样可以从后院只有白莲教徒的尸体和伤员可以看出来。
但随着郭宅外的白莲教徒越来越多的涌入,五名蒙古亲兵不得不步步后退,直到退到上房院门处又得到了守卫客厅的五名战友增援后,这才稳住阵脚。
于硕、魏立庆、方布带着30名蒙古亲兵此刻正沿着这条满是激战痕迹的道路从后院走到了上房院门外。
这里已经堆积了至少十五具尸体,还有二十多个倒地呻吟的伤员,几名蒙古亲兵正拎着马刀要给予他们仁慈一刀。
“先别动手,等我的命令!”于硕果断制止了蒙古亲兵对伤员的屠杀,让他们赶紧跟着自己回客厅休息并包扎伤口,天还没亮,现在还不是马放南山的时候。
让魏立庆率十名蒙古亲兵守在后门,又派了五人上屋顶,把已经累到半死的五名射手替换下来,让他们喝茶休息。
从上房踏入客厅后,于硕又派方布率10名蒙古亲兵守卫前院,于硕只留下5人作为预备队。
客厅内,奶茶的香气混杂着血腥味、硝烟味形成了一股怪异的味道,让刚进来的于硕皱了下眉头。
一眼就看到了正瘫坐在客厅的太师椅上的胡新明,小胡此时正喝着厨房刚送来的奶茶,始终紧绷着神经此时此刻才稍有放松,现在的小胡才感到浑身疼痛,精力和体力已然消耗大半了。
20名长枪农民和5名蒙古亲兵在客厅前的台阶上席地而坐,人人一碗加了奶油、炒米的蒙古奶茶,小胡已经安排厨房的伙夫们开始炸油饼,激战过后的人体正需要补充油盐和炭水化合物。
于硕巡视了一圈,再次严令不许屠杀伤员后,转身坐到小胡身边的太师椅上,压低声音说道:“刚才那一声是?”
小胡点点头:“是我扔了一颗,没办法,当时的情况太紧急了,真的再进来十几个,我肯定就完蛋了。”
于硕用大姆指往后一指:“你也是运气好,这帮蠢货把所有的长枪兵都集中在后院了,结果在狭窄的后院中施展不开,要是他们换个方式,让拿长枪的翻墙进来,你可就麻烦了。”
小胡没表示异议,自己虽然有信心在一对一或是一对三的格斗中击败同样手持长枪的敌人,但对方如果多到四人以上,那鹿死谁手就不好说了。
听着前后院不断传来的呻吟声,于硕感觉有点头疼,“那些受伤的怎么办?”
“这里应该有红伤大夫吧,叫几个过来,能救就救,达阳和张哥都需要口供,救不了的就没办法了,反正他们敢来这里,应该也有足够的思想准备了。”胡新明点手把一个站在不远处抖成一团的仆役叫了过来,让他现在去请几个红伤大夫过来。
那名年轻的仆役差点哭出来,现在这时候离开郭宅?就算是蒙古巡逻队不杀自己,只要走到小巷里自己也是个死啊。
于硕和胡新明对视了一下,这确实是个问题,最后还是持刀站在门口的方布提出了解决方案,自己在苏木沁板申中生活多年,知道有几个还算不错的红伤大夫,只要能请到一位就行了,自己愿意带5名蒙古亲兵去请。
于硕大手一挥,五什么五,你带10骑去,快去快回。
方布没敢拒绝这位于安答的好意,赶紧叫上10名蒙古骑兵,骑马去请大夫。
此时,炸好的油饼和切成细丝的咸菜送了过来,包括胡新明在内,所有人都吃一样的食物。
席地而地的长枪农民们发现两位大人和他们吃的一样,不由自主的小声交谈了起来。
“诶,你们看,那两位大人和我们吃的一样!”一个年轻农民把夹着咸菜的油饼塞到嘴里。
“是啊,我还以为要给两位大人加个肉菜呢。”另一个年老些的农民狠狠把一勺奶油加在自己的奶茶里,虽说是质量不甚好的黄奶油,但毕竟是油水啊。
“你们说,胡大人能说话算话吗?”一个年轻人看着院中的死尸和呻吟的伤员,这其中可是有他们的战果啊。
“我觉得肯定能说话算数。”一个胖乎乎的少年说道:“明天拿了银子,我就让我娘去找隔壁的凤儿提亲!”
“小子毛都没长齐,还提亲?再说了,你怎么知道胡大人一定说话算数?”20人中年龄最大的霍大纪用筷子敲了下少年的脑袋。
“因为那些蒙古兵听他的啊。”少年不服气的一晃脑袋,“你们看,那些蒙古兵对胡大人多尊敬,蒙古人最看不起言而无信的,能让蒙古兵这么尊敬,肯定没错的。”
20人闻言都看向身边来回走动和轮班吃饭的蒙古兵。少年说的话一点没错,这些蒙古兵对于客厅内的两位大人表现的不只是尊敬,更多的是敬畏。
敬且畏?这些农民无法想像能让这些悍勇的蒙古兵如此敬畏的汉人到底是有多厉害。
胡新明本意是不想理会这些小声的议论,只要天亮了一给钱,所有的怀疑都会消失。可想到马上就要着手在苏木沁板申中招兵,有些事情还是早做比晚做好。
强撑着坐直了身子,胡新明故意用高一些的声音问于硕:“于哥,关于安家费,张哥给出个章程没有?”
于硕眼角扫到了客厅外长枪农民都放下了碗筷,竖起耳朵偷听,马上就明白了小胡的意思,笑着说:“我来之前听张哥说了,自愿从征的,每人20两白银的安家费。”
“20两!”客厅外的长枪农民们齐齐倒吸口冷气!20两银子啊,就算是现在是春荒时节,板申内每石磨好的黑面也不过值银1两左右,20两白银就是20石黑面啊!
胖乎乎的少年一跃而起,端着碗筷就冲了进来,连躬身施礼都忘了,直接开口道:“二位大人,从征?从什么征?”
胡新明和于硕都没有理会他的失礼之处,反而看着这个急吼吼的小胖子有些笑意,胡新明认真道:“我们要组建一支新军,凡是自愿从征者,每人可得20两白银,不克扣。”
少年的眼睛刷一下就亮了,20两啊,他想的可不是什么黑面白面,他想的是有这20两就完全可以把隔壁水灵灵的凤儿姑娘娶回家了。
“我……”少年刚要说出,算我一个,就被身后一只大手按住了肩膀。
少年扭头一看是霍大纪。
霍大纪对着二位大人抱拳施礼,“二位大人,从征一事,事关生死,有些话,我不得不问,毕竟,”他又一拍胖少年的肩膀,“这小子现在只想着拿了银子娶媳妇,我怕……”
于硕和胡新明齐齐点头,看来古代也有某虫上脑一说啊。
“说吧,”于硕让小胡继续喝茶休息,由他来负责解答。
“大人,所谓新军是蒙古右翼三万户的仆从军还是?”
“是由包括我们兄弟三人组建并独立运转的,与蒙古右翼三万户是盟友,却不是仆从。”
“这……他们能同意?”霍大纪有些吃惊了。
“那就不是你们需要操心的事了,我在这里可以保证,新军绝对不是蒙古人的仆从军,更不是炮灰。”于硕说的斩钉截铁。
虽然听不懂炮灰是什么意思,但绝不是三个字,霍大纪还是明白的,“大人是想仿效朱家大明的军户?”
“我们不会仿效军户,所有从征的士卒以五年一期,五年后可以选择回家或是继续从征,继续从征的话,厚给饷银。”于硕说到这里,特意补充了一句:“这一条,还不是十分确定,我现在同样只能说,肯定不是军户,而是募兵。”
霍大纪听到募兵二字,眼睛同样放出光来:“大人,小民斗胆问一句,不知每月官多少饷银?”
于硕伸出四根手指:“步卒每月四两银子,马兵五两以上,至少。”说完后,于硕又补充了一句:“在我们这里,饷银是饷银,士卒吃饭是不用交钱的。”
不等胖少年有什么反应,霍大纪扑通一声跪下,“小民霍大纪,愿从大人征战!”
于硕和胡新明对视一眼,这就有人应征了?自己还没说出更多的福利呢。
扑通,扑通,除了二人,其余十八人全部跪在客厅中,齐声道:“愿从大人征战!”
于硕往旁边一闪,“小胡,这可是你的铁杆粉丝。我不能受他们这一拜。”
胡新明没有理会他的调侃,赶紧起身扶起霍大纪,“既然愿随我兄弟征战,那就是一家人了,大家赶紧起身。”
等这十八人起身站在一旁后,二个不愿从军走过来抱拳施礼,“胡大人,我们都是上有老下有小,实在不能征战沙场,望大人见谅。”
胡新明摆手示意没事,募兵毕竟是讲个自愿的。
到是于硕说了句实话:“这二位兄弟,我给你俩个建议吧,你们和胡大人并肩作战,自然是得罪了板申内的白莲教徒,日后我们离开,恐怕你们就要有危险了,为保你们一家老小平安,等我们兄弟离开苏木沁板申时,你们二户可以跟我们一起走。”
二人中年岁大些的问道:“我们本就是胡家的佃户,没有田产,自可跟随大人,不知到时可有耕地?”
于硕神秘一笑:“放心,自会有地给你。”
扑通一声,二人一起下跪,正要叩头,却被于硕扶了起来,“放心,不愿当兵就继续当你们的农户,我不会自食其言。”
听到有地可耕,已经成为胡新明铁杆粉丝的十八人眼中俱是闪过羡慕之光,好在小胡及时补充了一句:“凡是自愿从征者,我们到时自有田地给他们!”
第八十六章 达阳的抉择(上)
有20两安家费,每月至少有四两银子的军饷,在军中吃饭还不花钱,未来还有田地可分?!这种天降富贵的感觉差点让这十八名农民晕倒当场。就算是有些见识的霍大纪都觉得今天自己的运气简直好到了不可思议的程度。
胡新明让这些人重新回去吃饭,休息,离天亮还有二个时辰,丝毫不能大意。
初春的夜晚冷风阵阵,于硕又让郭宅的仆役把木炭和火盆送过来让大家取暖。更是赢得了众人的欢呼声。
把这些人安顿好了,胡新明这才把于硕叫到一旁,说出了他的担心。
小胡担心的是,达阳。
在赶来苏木沁板申的路上,穿越三人组已经多次讨论过白莲教对于板申百姓的控制和渗透,也有了一定的心理准备。
但真到了板申并控制了所有上层人物之后,达阳和穿越三人组都有松懈了,认为这些白莲教徒翻不起多大的浪花。
这也就是他们每人只带了20亲兵就敢来这些上层人物家中抄家。
但入夜后的板申各处爆发的激烈冲突证明了达阳和穿越三人组都低估了这些白莲教徒,特别是数百狂热的白莲教徒悍不畏死的围攻郭宅更是让胡新明和于硕认识到想要在苏木沁板申组建新军,最大的障碍就是这些白莲教徒。
达阳肯定也会这么想,而且达阳会更加的愤怒,这些白莲教徒甚至计划在他与林丹汗进行生死决战之时在背后搞鬼,这绝不是一位蒙古台吉所能容忍的。甚至是他的父王都不能容忍这样的事。
那么接下来会发生什么,胡新明和于硕都无需进行任何讨论,屠杀,大屠杀,宁可错杀一千也不可放过一个的大屠杀。
即使不考虑同为汉族的民族感情,这种大屠杀对于穿越三人组来说,也是有百害而无一利的。
穿越三人组计划中的新军是一支以塞外汉人为主的新式军队,之所以将新军的兵源定位于汉人,自然不是什么民族歧视,而是无奈。因为蒙古人不善于步战,更不喜欢列阵作战,真要把他们训练成合格的步卒,完全是事倍功半。
但如果任由达阳等人在板申中大开杀戒,那么作为达阳的盟友,未来还如何在这片充满仇恨的土地上召兵和训练?就算是勉强召来,万一训练出来后在战场上反水了怎么办?
就算不反水,这样一直满含对蒙古人仇恨的军队在战场上怎么可能和蒙古骑兵配合作战?
正是基于这样的考虑,胡新明越来越担心达阳的态度,毕竟现在穿越三人组并没有真正能影响达阳决策的实力,他真要一意孤行的大开杀戒,穿越三人组可以说是毫无办法。
长叹一声后,胡新明开始用英语与于硕交谈:“你说今天晚上这么折腾,明天一早,达阳会不会在苏木沁大开杀戒啊?”
“如果没有我们,肯定会的。”之前于硕和张亦隆已经讨论过这个问题了,为了更好的组建新军,三人一定要劝阻达阳在苏木沁板申的大杀特杀。
“可就算是有我们,那些人恐怕也是个死啊。”胡新明一边吃着喷香的油饼一边用下巴指了指院中无人理睬的伤员。
“不一定,”于硕叫过个仆役,让他传话给厨房,要是有肉,就炸点丸子,按一人三个的标准。
看着仆役离开,于硕接着说道:“张哥的意思是用这些伤员把苏木沁板申白莲教深层的势力钓出来,不然我们以后的招兵和练兵都是麻烦事。”
“钓?怎么钓?”胡新明一头雾水。
“张哥没细说,当时我正要赶来这里,张哥只是强调了一句绝对不能滥杀伤员,等他的消息。我估计,他是有办法说服达阳的。”在吃下二个油饼后,这顿夜宵就已经近尾声了,一会儿再来三个肉丸子溜溜缝,正好。
不用于硕和胡新明下令,蒙古亲兵就把那些弃刀投降的白莲教徒一一用绳子绑了,扔在地上,静待两位大人处置。
不到一刻钟,伙夫就端着一盆炸好的羊肉丸子跑了过来,给一人分了三个。
“手艺不错啊,”于硕夹起个羊肉丸子,直接扔进嘴里,却被烫的哇哇叫。、
胡新明一脸鄙视的看着他,“你至于嘛,不就是个肉丸子嘛。之前天天吃羊肉,你还没吃腻啊?”
说归说,胡新明在尝了一个羊肉丸子后不由得感叹了一句,想不到明末草原上还能吃到正宗的撒了胡椒粉和盐末的干炸丸子。
就在于硕把最后一个羊肉丸子扔进嘴里的时候,方布带着一个老头和三个年轻男子回来了。据方布说,老人是板申内的专业红伤大夫,之前被达阳叫到公所给受伤的蒙古亲兵治伤,现在刚好没事,就被他叫了过来。
胡新明把老者叫到客厅里,仆役献茶后,胡新明把一锭足有五两重的银子拍在桌子上,“老人家,先救我们的人,然后再救那些人,听懂了?”
老中医看了眼白花花的银子,起码得有四五两啊!这位大人真是壕气冲天啊。
刚要伸手去拿,却被胡新明用筷子按住了,“老人家,既然答应了要治,就请一定要上心。”
“大人放心,放心!”老人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将银子扫入药箱内,这才带着三名徒弟开始给受伤的蒙古兵埃个治疗。
蒙古亲兵的损失说起来不值一提,无人战死,只有两人重伤,三人轻伤,全部来源于负责守卫后院和客厅的二队。与胡新明并肩作战的长枪农民和蒙古亲兵可说毫发无伤。
看大家休息的差不多了,于硕让方布带20名长枪农民绕着院子外围转一圈,把伤员抬回来,把丢弃一地的兵器带回来,言明不许离开墙外一丈,违令者斩。
胡新明补充了一句,无论是抬伤员还是拾兵器,都有赏银。
看着方布领着20人欢天喜地的出去捡漏,于硕叹了口气:“我做梦也想不到,到了这里,我们居然能这么大方。”
胡新明嘿嘿一笑,“反正这钱也是羊毛出在羊身上,花郭家的钱,不心疼。再说了,我们还没动用在达阳兄弟那里存的那笔天降巨富呢。”
于硕压低声音问道:“你这边收益怎么样?我听张哥说,他从胡守常那里可没抄出好东西。”
胡新明指了指堆在客厅两侧如小山般的粮食、布匹和各种物资,“郭四端家里银子不算多,目前搜出来的也就一万多两。但他家里囤积了大量的布匹、粮食、兵器,还有旗鼓什么的,大多数地窖,我只是让人打开看了看,没有全搬出来。我估计起码能武装五千人。”
“五千人?”于硕楞了一下,“你告诉达阳时,说的是能武装三千人吧?”
“那是粗略清点的结果,后来我派人反复在几个地窖里搜索,又发现了几百个枪头和几百张用于制弓的榆木条,还有一堆能当兵器的草叉之类的东西,凑合一下武装个四五千人没问题。不过,要想把那些榆木条变成角弓,还需要额外配套牛角和牛筋。”
“牛角和牛筋在这儿不算什么难事。”提到弓箭,于硕就想来还没着落的火器,就不由得叹了口气:“难不成我们真要靠长弓解决远程输出问题?”
“等以后到了太平堡再说吧,杨公公不是说那边的铁匠能打制火器吗?”对于这个问题,胡新明的态度一向是到时候再说,现在发愁没什么用,也没意义。
就在二人闲聊时,两名负责送信的蒙古台实的骑马赶到,见到于胡二人,马上跪地叩头,送上一封密信后就离开了。
于硕有些疑惑的拆开密信,快速的扫视了一遍,又把密信递给胡新明,小胡看了一遍后,抬头看向于硕,“这是?”
“这肯定是张哥的意思,也罢。不这么干,对达阳那边确实没法交待,你累了半天了,这事我来吧。”
于硕知道胡新明在处理某事时不如自己和张亦隆果断,所以就把这得罪人的苦活儿接了过来。
把正在救治伤员的老中医叫过来,于硕问他有没有让人吃了可以马上振奋精神的药物。
结果老中医误会了于硕的意思,拍着胸脯说,自己秘藏有真正的金枪不倒的好药,两位大人需要的话,自己可以只收成本价。
于硕闻言脸色一黑,轻轻一拍桌子,制止了老家伙的胡说八道,自己年轻力壮,需要什么金枪不倒神药?
“我是说,有没有让他们喝下后马上能清醒过来的药!”于硕咬牙切齿的说道,“有还是没有。”
老中医马上认识到自己误会了,讪笑几声后马上说道:“有,有,我有祖传的清明醒神汤,只不过……”
“啪!”于硕把一块足有七八两重的银锭拍在桌子上。
“我马上去办!徒弟!快去烧开水!”老中医的眼睛放出了神光!今天这郭宅是来对了。
于硕看着老中医从药箱中拿出包药粉,化入装满温水的盆中,边用脏乎乎的木条搅拌,边对自己笑着说:“大人放心,这药是我家祖传的,最是提神醒脑,就是药性有些烈。”
看到老中医有些欲言又止,于硕好奇的问了句:“药性有些烈?”
“嘿嘿,对于身体不太好的人来说,提神之后就是清明了。”老中医神秘一笑。
“哦,”于硕摆摆手,示意无所谓了。
一个时辰后,所有能找到的伤员和弃械投降的俘虏都被抬到了前院,足有七八十人,就算有三个徒弟,老中医仍是忙的满头大汗,又是治伤止痛,又是灌入提神醒脑汤。
幸好投降的白莲教徒不需要喝下提神醒脑汤就已经被院中蒙古亲兵手中雪亮的刀光吓得精神百倍了。
看着寒风中老中医头上的汗珠,于硕感叹了一句:“这银子确实不好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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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七章 达阳的抉择(下)
等到老中医忙乎完了,于硕让仆役把太师椅搬到客厅外的台阶上,自己大马金刀的往上一坐,目光扫过前院所有的俘虏和伤号。
不得不说,这种一言可定别人生死的感觉确实很爽,难怪古人天天想着要做大官,甚至要造反当皇帝。
“咳,”用力清了一下嗓子,于硕对着下面那些充满惊惧、怀疑、绝望等负面情绪的眼睛,说出了密信上的内容:“不用我说,你们也知道自己会是什么下场,念在上天有好生之德。”
说到这里,于硕停顿了一下,因为他从有的人眼中看到了生的希望,想到接下来自己要亲手打碎某些希望,确实让人有些许不适。
但该干的活儿还得干,于硕接着说道:“给你们一个机会,出首同伙一人,可免一名家人为奴,出首人数多于家人者,每多出首一人赏银二两!不过,事先说好,凡是胡乱出首旁人,构陷无辜,你自己得死,家人全部为奴!我时间有限,以一柱香为限。”
说着,一个仆役端出来一个香炉,上面插着一支已经点燃的粗大供香。
“爷爷是无生老母的信徒,出首个鸟!”一个腿上受伤的壮汉怒骂道,“只是爷爷时运不济,才让你们这些蒙古鞑子得手了!”
“先说一句,”于硕摘下头上的铁盔,露出自己的面容,“我可是纯正的汉人,算不上什么蒙古鞑子。我之所以和蒙古土默特万户合作,就是为了解救你们这帮蠢货,你还有脸在这里骂人?”
“你是汉人?你个该死的汉奸!”大汉还要再骂。
“送这位好汉上路。”于硕懒得和他计较,一挥手,二名蒙古亲兵快步上前,将那一直不住叫骂的壮汉拖到东墙边,一刀了帐!
于硕用手中的马鞭指着院中众人,“如果没有我在这里,就凭你们这帮没经训练,不擅战阵的蠢货,还想着对抗上万的蒙古骑兵?到时候板申被攻破,人人过刀,户户过火,你们这帮蠢货就开心了!”
“那是蒙古鞑子压榨我们,我们才不得不反抗的。”有了前车之鉴,现在反驳之声确实小了许多。
“对,蒙古鞑子压榨你们,那没有蒙古鞑子呢?郭四端和胡守常会继续压榨你们,对不对?只不过,那时候你们就会变成他们的狗腿子,帮着他们压榨其他板申百姓,过上比不不足,比下有余的好日子?做梦!”于硕冷笑着示意蒙古亲兵把这位勇敢的伤号拖到东墙砍了。
“我没空和你们废话,记住,这是给你们的机会。你们好好想想,如果我们双方换了位置,你们能给我等这样的机会吗?”于硕在太师椅上换了个舒服的坐姿,郭家的仆役已经把取暖的火盆放到了他脚边,又送上了一杯刚沏好的清茶。
“大人,”有个被炸断一条腿的汉子勉力抬起身子,“你刚才说出首一人可免家人为奴,那我们呢,出首几人能免我们一死?”
于硕点点头:“总算有个聪明人了,问到点子上了。出首三人,可免你一死,不过,我也丑话说在前头,我能免你一死,但你到底能不能活下去,看命。”
汉子看向坐在于硕不远处正在喝茶的老中医,老中医则看向于硕,于硕一笑,示意老人家但说无妨。
老中医给出一个乐观的答案:“你的伤虽重,但只要好生调养,不会有性命之忧。”
汉子长叹一声:“人不为已,天诛地灭啊。”
叹毕,就开始说出同伙的名额和在板申内的住址,在白莲教中的地位、家里有几个人等等一并交待了。
坐在于硕身后的书办飞快的一边记下他所有的话,一边快速报出他应得的赏银,除去赎他本人和家人以外,他出首的同伙居然能换来18两银子。
等那汉子说完了,于硕看着他,“我最喜欢聪明人,既然你是第一个出首的,我再送你桩富贵,我额外赠你五两银子为你治伤。”
扭头对老中医说道:“老人家,一定要给他好好治。”
老中医赶紧拱手道:“大人放心,我一定好好治。”
于硕再次看向这个聪明人,“我也要提醒你,不要骗我,不然……”
汉子无法叩头,只能高举双掌合什道:“大人,我既出首同伙,已不容于他们,我哪里敢再欺骗大人,这不是自断生路吗?”
“好。”于硕一挥手,二个郭宅仆役走过来,把那汉子抬到旁边厢房里,那里放有火盆,还有老中医的一名徒弟照料。与前院冰冷的地面相比,简直就是天堂。
有人开了头,剩下的就好办了。
不停的有伤员出首同伙,书办一边飞快的写下一个个名字和地址,一边报出他们应得的赏银,于硕让一名郭宅仆役专门在他身边帮着磨墨。
之前于硕就问过胡新明,不担心这些仆役中会混有白莲教徒?
胡新明淡淡的说:“我刚来的时候,郭宅的管家就组织仆役想要伏击我,结果被亲兵们解决了,剩下的仆役家人都在这宅子里,应该不会有什么大的问题。”
尽管于硕觉得这些仆役还不能让人十分放心,但现在人手有限,有些杂务也只能交给他们去干了。
例如在出首过程中,有些重伤员没能坚持到最后,那就只能由仆役将他们抬到墙边,好在这些人在死前大多挣扎着说出了自己的姓名和地址,于硕也承诺会将他们应得的赏银送到其家人处。
当然,也有个别倒霉的,喝下了清明醒神汤手仍没有醒来。
扔下伤员们不管,由着他们各自出首,于硕转身看着台阶下跪着的25名弃械投降的降兵。
“既然你们弃械投降了,那我就免你们一死,”于硕手中的马鞭挨个指点过去,“你们和那些受伤的一样,都有出首同伙的机会。不过我有一个更好的选择。”
所有的俘虏都跪直了身体,眼前这二位大人太可怕了,此生都不想与之为敌了,只要能活着那就一切都好说了。
“你们个个有手有脚,不想着好好种地干活儿,却跟着白莲教瞎闹。按说,我应该把你们全家都罚为奴隶,但上天同样有好生之德,我这边也确实需要些人手,所以我给你们一个选择,举家跟随我们。你们这些男丁暂时先在我军中充任长夫,做些杂务,每月关饷银一两,吃饭和士卒一样,无需付钱。五年后,你们同样可以选择留下或是回家当农户。对了,安家费比自愿从征的要低一等,只有10两。”
这些降兵你看我,我看你,最后一个年岁稍长的跪爬了几步,叩头后说道:“大人,不知举家跟随大人后,我们以何为业?”
“举家跟随我们就是当专业的农户,如果你们家中还有人会手艺,就当专业的匠户,以后自会有田地给你们耕种。”说着于硕用马靴踩了踩地面,“现在我们手上就有现成的田地,只要你们跟随了我们,自有地种。”
这些降兵中有人本就是郭家的长工,闻言惊喜道:“大人说的是郭家的田地?”
于硕点点头,“正是如此,死人要这么多地也没用,不是吗?”
他话中冰冷的杀意,让侍立一旁的郭家仆役俱是浑身一颤。
虽说关饷只有一两,可相比全家变成蒙古人的奴隶,跟着这位大人当农户无疑是一个更好的选择,只要脑子正常的人都知道该怎么选择。
很快25名降兵发誓愿与穿越三人组共同征战沙场。
于硕给出这么好的条件,自然有其用意,这些降兵的忠诚度远高于那些伤员,所以伤员出首后的名单,于硕让这些降兵再次过一遍,查漏补缺。
果然,这些降兵在名单中又加入了一些被有意无意遗漏的,还挑出了几个无辜牵连之人。
于硕让书办一一记下,这些事情最后都要交由达阳处理。
天微明时,整个前院只剩下三名伤号,这三人什么都不说,于硕让方布又去问了一遍伤员,也没人认识他们仨人,这就引起了于硕的注意,只不过于硕和胡新明都没兴趣在他们身上浪费时间和精力,一夜未眠加上前几天疯狂的骑马行军,让二人都觉得有些扛不住了,就等天亮后把板申事务移交给达阳后,赶紧找地方补一觉。
让新入伍的新军把这三人绑个结实,扔到另一个厢房后并派人看守后,于硕哈欠连天的走回了客厅。
此时天边刚见鱼肚白,离真正天亮还有一个时辰。就在于硕想在太师椅上眯一会的时候,远处就传来连绵不断的号角声。于硕差点从太师椅上跳起来,可转头一看,四周的蒙古亲兵却一个个精神抖擞起来,难道来的是自己人?
于硕和胡新明同时看向守在客厅门口的方布,方布躬身回道:“这是达阳台吉亲兵特有的传信号角,听声音,起码有一千骑!”
一千骑?!于硕和胡新明俱是大吃一惊,按达阳的说法,他掌控下的大成台吉鄂托克,也就是土默特万户十二部中的大成台吉部中属于他的亲兵只一个千户的规模,由胡德尔金任明安图,即千户长。
在赶来苏木沁板申之前,达阳就已经调动了300亲兵,后又增调了100骑,加上他带去和乌哈图谈判的300骑,实际上留在大成台吉鄂托克的亲兵只400骑了,昨夜听达阳说,白天时已经派人再去调300骑,基本上算是把达阳的亲兵全部调了过来。现在外边又来了千骑,那就只有一种可能了,达阳不仅调动了属于自己的亲兵,还调动了大成台吉鄂托克所属的战兵,这个动静可不算小了。
那边隶立一旁的降兵和从征的新兵脸色都变得惨白,就现在苏木沁板申内群龙无首的状态,要来个屠城,千余蒙古骑兵足够了。
他们都用崇拜的眼神看向于硕和胡新明,如果不是这两位大人给出条明路,就算不被蒙古兵屠杀,也要全家被卖为奴隶。
于硕和胡新明却没有感到一点轻松,兵力越多,达阳的底气就越足,相应的穿越三人组的意见就显得越加不重要。
而且达阳之前明明说的是只调三百亲兵,现在却突然来了千余骑,是不是说明达阳已经对穿越三人组感到不满,想要在苏木沁板申中大开杀戒?
真要这样,穿越三人组可以说毫无办法。
真和达阳翻脸?除非是抱着归于尽的打算,否则是没一点机会的。再说了,就算是利用手中领先数百年的枪械直接射杀达阳,又该如何面对千骑以上的蒙古骑兵?更何况,为了一个苏木沁板申,就与达阳翻脸,于硕和胡新明都没有这样的打算,相信张亦隆也没有。
说到底,苏木沁板申还是大成台吉鄂托克的管辖之地,穿越三人组确实没有太多的理由加以干涉。
大地的颤抖和雷鸣般的马蹄声由远及近,院外的街道上也充斥了人喊马嘶之声。
片刻后,有人敲响了院门,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二位大人,我是术仑,开门啊。”
术仑?于硕和胡新明对视了一下,他俩当然知道术仑是达阳所属亲兵中的一名召图,也就是百户长,和战死的阿斯嘎级别是一样的,但远不如前者受重视。现在阿斯嘎战死了,术仑的地位自然有所提升,这次奔袭苏木沁板申的三百亲兵就是由术仑指挥的。
此前他一直陪在达阳身边,现在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如果只是一个简单的传信,需要派一名亲兵百户长吗?
二人都起身站在客厅外,于硕悄悄的把背着的ak自动步枪调到了一个更适合快速出枪的姿势,胡新明也做出类似的动作。至于说新应征的那些人,根本指望不上。
示意蒙古亲兵打开院门,既来之则安之,一切就看达阳,这位大成台吉鄂托克的现任台吉大人要如何抉择了。是继续与穿越三人组合作,建立坚实的盟友关系,还是要推倒重来?
拭目以待。
第八十八章 议事(上)
院门一开,身材矮壮的术仑就带着几十名蒙古亲兵涌了进来,见到于胡二人站在客厅外的台阶上,马上快步走过来躬身施礼:“二位大人没事就好,我奉达阳大人的命令前来请二位大人去公所议事。”
他身后的蒙古亲兵也一起躬身施礼。
于硕见他和带来的蒙古亲兵没一点剑拔弩张的意思,这才稍稍放心,“台吉大人那边没什么事吧?”
“回大人,达阳大人那边没什么事,可能是守备比较严吧,公所和胡宅晚上都没什么事,台吉本来想派人马过来增援,但张大人说不能中了白莲教徒的调虎离山之计,而且他也相信凭着二位大人足以守住这里。”
说着,术仑扫了扫院中的激战痕迹,由衷的说了句:“二位大人确实厉害!”
于硕笑着指了指胡新明:“厉害的不是我,是胡大人,等我到了,那些白莲教徒都跑散了。”
术仑对着胡新明躬身施礼,他听属下说过,这位胡安答别看身形略显瘦弱,却是能在枪斗中战平过周洪新!
胡新明摆了摆手,“不值一提,不值一提。对了,台吉大人说这里要如何处置吗?”
“回胡大人,达阳大人有令,此处一切事务由两位大人自行处置。”术仑的态度一直保持着恭敬。
胡新明看了于硕一看,看来达阳那边暂时没有什么变化。于硕微一点头,也同意小胡的看法。
既然此处由他俩自行处置,那就好办了。胡新明把新兵和长夫都叫到跟前,让书办给他们每个人分发安家费和赏银,让他们先各自归家,午时到板申公所旁的胡宅集合,为保证他们的安全,还从术仑那里借了几十个腰牌给他们,每人另发腰刀一口用于防身。
留下魏立庆负责郭宅的警戒,于硕、胡新明、术仑和方布在一百蒙古亲兵的保护下,用大车拉着三名死不招供的伤员和从郭宅中搜刮来的各种地契、借据、帐册等文书,骑马回来到了板申公所。
路上于硕问了术仑才知道,一早赶到苏木沁板申的确实是1157名蒙古骑兵,但他们不是奉达阳的命令而来,其中的300骑是达阳下令调来的,剩下的则是胡德尔金下令调来的大成台吉鄂托克的战兵。听术仑那意思,胡德尔金恐怕都没有这个胆子,真正下令的是杨大乖。
这让于硕和胡新明对于这位神秘的杨公公有了更深的忌惮。
到了板申公所后,把犯人和文书都交给达阳手下的书办后。二人这才大步流星的走进公所议事堂。
于硕和胡新明踏刚进苏木沁板申公所议事堂时,就看到张亦隆已经坐在那里飞快的往嘴里扒拉面条,一股猪肉特有的香味同时飘入二人鼻孔中。
于硕对着正在喝奶茶的达阳抱了抱拳,转身就扑向张亦隆,“张哥,这可就是你的不对了,自私自立小团体主义,还吃独食?”
张亦隆用筷子一指旁边的二个木桶:“里面是面条和我让厨师做的猪肉臊子,赶紧吃吧。”
于硕和胡新明二话不说,抓起桌上的大海碗,从木桶中狠捞出一筷子面条,再浇上一大勺猪肉土豆豆腐臊子,吃到嘴里那叫一个香啊。
达阳没吃面,他还是保持着吃蒙古传统早餐的习惯,奶茶就冷手把肉。看着于胡二位安答吃的狼吞虎咽,满嘴流油,连话都没空说,不由得感叹了一句:“看来二位安答还是过不惯游牧生活啊。”
张亦隆已经吃完了一碗,又从木桶里捞了半碗面条出来,边吃边解释:“达阳兄弟,我们还是挺喜欢游牧生活的,只不过啊,恕我直言,你们蒙古人的羊肉做法实在是太单一了。”说到这里,张亦隆就已经开始想念小肥羊、东来顺了。
一直等于硕和胡新明开始吃第二碗面,达阳才开口说正事,“三位安答,我有几件事需要和你们商议一下。”
三人齐齐点头,照样下筷如飞,那意思很明确,你说你的,我们听着就是了。
达阳也没觉得这就是冒犯,反而觉得这是大家相处久了后形成的一种信任,“第一就是如何处置抓到的白莲教徒,你们要在这里招兵和训练,这事我需要听你们的意见。第二就是,苏木沁板申的管理是你们三位来,还是我另派别人?第三就是我们如何分割财物。”
看似简单粗暴的问题,实际上却一点都不好回答,张亦隆从来就没有觉得一个能当上一个鄂托克台吉的人会是什么简单角色。这三个问题既可以说是简单直接,也可以说是暗藏玄机。
略一沉吟,张亦隆给出了自己的答案:“达阳兄弟,我们三人之前确实没有想到苏木沁板申的情况会如何复杂和恶劣,所以也没有什么决定性的结论。我现在说的只是我个人的一些想法,对于板申内白莲教徒,我认为中高层可杀,下层一般信众慎杀,人才是草原上最大的生产力,杀人过多不仅会导致其他板申出现逃难潮,也不利于我们日后的合作。至于说苏木沁板申的管理,自然还是达阳兄弟派人来更好,只不过我希望在我们组建新军时能获得更多的帮助。分割财物自然也是谁出力多谁拿多。”
达阳看向还在狼吞虎咽的于硕,于硕点头表示自己没意见。
又看向已经放下面碗,拿起茶碗的胡新明。
小胡一笑道:“我还有个有些过分的要求,板申内想要跟着我们的百姓,到时请达阳兄弟划归我们,当然,户不能白划,如何补偿达阳兄弟和大成鄂托克,我们可以再谈。”
这次轮到达阳吃惊了,这可是决定一个板申上万百姓的议事,就这么完事了?
他再次看向张亦隆,“张大哥,如此议事是不是有些草率了?”
张亦隆轻叹了口气:“达阳兄弟,在我看来,现在讨论苏木沁板申没什么意义,达阳兄弟就算将整个苏木沁板申划给我们兄弟,新军组建完成后,我们还是会先拿下财富和手工业更强的太平堡,到时候还得需要达阳兄弟派人来了理苏木沁板申。何必这么折腾呢?达阳兄弟继续派人管理苏木沁板申,我们兄弟三人专心组建新军,等未来我们帮着蒙古右翼三万户立下些许功业后我们再谈苏木沁板申的未来。”
总算放下面碗的于硕补充一句:“在我看来,至少在达阳兄弟的治下,苏木沁板申百姓的日子过得还是不错的,唯一需要改进的就是应该更多的监督胡守常之类的人。”
达阳陷入了沉思,很明显,穿越三人组的回答回避了他提出的一个核心问题,类似苏木沁这样的板申,未来是继续留在蒙古右翼土默特万户之内,还是到时候连人带地一起划归三位安答麾下?
很明显,张亦隆的回答是要把这个问题留待以后再说,这就有问题了,是等着以后新军实力强大后和土默特万户谈判,还是如张亦隆所说的那样,用未来的战功来换?不管选哪个方式,都有新军以势压人的嫌疑。
张亦隆也看出了达阳的犹豫,说老实话,在今天之前,穿越三人组就多次讨论过板申的问题。
所谓的板申就是逃到塞外的汉人百姓半自发的组建起来的聚居地,板申就是百姓二字演化出来的。
土默川上板申最发达的时代是俺答汗在位时,后来随着互市的开通,板申的规模有所缩小,蒙古贵族也不好再公然接收口内逃民。尽管如此,据杨大乖所言,现在散落在归化城周边的板申中仍有汉人百姓五万余人以上,而且由于蒙古人根本就没有进行任何形式的人口统计,到底汉族百姓有多少,可能根本没人知道准确数字。
一般来说,各个板申的会有所侧重,比如苏木沁板申在俺答汗在位时就是重要的手工业板申,不仅可以打制各种兵器和日用品,甚至可以印刷少量书籍。也因如此,它是受到互市冲击最大,衰败的也最为迅速。
既然穿越三人组决心在草原上组建一支以汉人为主的新军,那么在背后就必然要有一个为其提供支持的政权,而这个政权一定是以汉人为主的。
所以一切都回到了源点,蒙古右翼三万户会允许在自己的中心位置出现一个汉人政权吗?哪怕这个政权管辖的人口一共也不过五六万人。
在板申问题上,实际上穿越三人组是有些争议的,张亦隆希望等到新军有实力后通过谈判或是赎买的形式把各个板申的行政管理权拿过来。于硕则认为在初创时期,除了过度重商的太平堡以外,最好还能控制一二个板申,这样才能有足够的人力资源来组建新军。
胡新明也支持于硕的意见,因为他在反复查看杨大乖提供的小册子后发现,太平堡可以为新军提供足够的财力、粮食和工业制成品,却很难提供足够的人力资源。就算是要从太平堡招兵,其成本恐怕也会高的吓人。
胡新明特别指出,在太平堡,一个过了试用期的商号伙计,平常一年的收入就能达到七八十两银子,要是生意好的商号,三年一分红,一名伙计有可能能分到1000两白银。
有这样的收入,谁会去参加年收入不过百两白银的新军,更别提打仗还会死人,在商号中做生意多安稳。
于硕和胡新明都认为,新军未来的兵源就只有从各个板申中征召这一条路可走,如果大幅度提高月饷,会造成严重的财政问题。
太平堡就算是一只金鸡,也不能杀鸡取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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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九章 议事(下)
议事堂内的气氛略显尴尬,达阳不开口,张亦隆也不好多说什么,万一画蛇添足,那就不好了。
天天和各种恶人狠人打交道,张亦隆早就总结出一个道理,很多事情宁可不做,不能多做。
沉默了足有一柱香的时间,达阳这才开口道:“张大哥,我就实话实说了吧,你们是不是想要把归化城周边的板申都收到你们自己麾下,就是现在不收,以后也会收。”
“对,”张亦隆这次的回答可以说是斩钉截铁,“达阳兄弟,我能理解你的担心,毕竟是在右翼三万户的核心区域。我是这么想的,你先听听有没有道理。”
说着,张亦隆伸手在空中划了一个圈,“以这个苏木沁板申为例,在你们手上,每年不过是得些粮食、兵器和皮制品,还有可能出现白莲教暴动。就算你们能快速平定暴乱,难道就不会损兵折将?不消耗宝贵的兵器?更何况,就算镇压了,对你们土默特万户又有什么好处?”
面对这一连串的问题,达阳沉默了。
“我本来不想就未来的事做出什么承诺,达阳兄弟。”张亦隆看了眼于硕和胡新明,二人同时微微点头,“因为未来会有很多变化不在你我的掌控之中。但既然你这么问了,我就给出一个承诺。如果土默特万户同意将若干个板申交由我们,那么除了原有的上交给土默特万户的各种粮食、手工制品数量保持不变以外,每年还会多交给你们三成,至少!”
达阳心算了一下,诱惑够大。不过,他对于三人能不能达成这个目标还是持怀疑态度的。“我没有看不起三位安答的意思,自从被你们救了以后,三位安答已经展示出了足以让人惊讶的实力。但是……”达阳没有说下去,但意思很明确的,三位安答无论是个人勇武还是指挥作战看来都是一把好手,可这治理百姓到底行不行啊?
穿越三人组都看出了达阳的怀疑,这次出面回答的是胡新明,“达阳兄弟,恕我直言,你们蒙古人对于板申的管理实在是太过粗放了,就算是胡守常和郭四端在我们眼中,管理板申的能力也是不值一提的。他们都能私藏下数量巨大的财物。如果是我们来治理板申,肯定能为你提供更多的物资。”
作为一名驻村的扶贫干部,胡新明对于明末塞外板申的治理水平早就看不下去了,实在是太辣眼睛了,生产效率之低下简直令人发指。有这么好的土地,这么好的百姓,出产却如此可怜,你们这帮蠢货就不怕天谴吗?
达阳确实有些心动了,不过,他毕竟只是大成台吉鄂托克的现任台吉,还不是土默特万户的汗王。更何况,现在三位安答也确实是实力不够,此时提出将若干个板申划归他们,确实会引发较大的非议。
想到这里,达阳对着张亦隆一拱手,“那我就听张大哥的,苏木沁板申我会让杨先生派人过来管理,三位大哥只管组建新军,我保证会让他们全力配合。其余事项等到日后再议。”
刚说到这里,一名舒冷格,也就是收税官急匆匆走进来,跪地叩头:“台吉大人,板申内的没铺子开门,也没人出门种地。”
达阳脸色一沉,这是要公然对抗他这位台吉?
张亦隆及时伸手示意达阳冷静,又指了一下自己,暗示自己能解决。
达阳示意这名舒冷格先出去,这才转头问道:“张大哥,有事?”
张亦隆没有和达阳绕圈子,他知道这位蒙古台吉的脾气,“之所以没有铺子敢开门,没有人出门种地,就是因为今早来了千余蒙古骑兵,板申中的百姓都不知道你到底要干什么,会不会直接屠城。在这种未知的恐惧面前,谁有心思开门做生意和出去种地?”
达阳愣了,无论是他本人还是胡德尔金,调来蒙古骑兵本意就只是防范白莲教徒的暴动,根本没有屠城的打算。
可现在面对涌入苏木沁板申的千余蒙古骑兵,又该如何向板申中的百姓解释呢?
达阳感觉到有些头大了,平常类似的事情都是交由杨大乖负责,可现在杨公公并不在这里,他要到今天入夜时分才能赶到。虽然说一个板申停摆一天不是什么大事,但如果不能尽快恢复板申的正常运作,会不会引发更大的民变,谁也不敢打保票。
想到张亦隆刚才的表示,达阳决定把这个难题扔给这位张大哥。之前不是说能治理好一个板申吗?那就你来:“张大哥,此事交给你们处理如何?”
张亦隆微微一笑,这点小事还能难倒来自21世纪的穿越三人组?笑话。
不过在动手之前,还是要和达阳解释一下,不然引发误会就不好了。
“达阳兄弟,此事不难,一会儿我回到胡宅,派人通知胡家所有的长工和商号,一刻钟内必须出工和开门,制裁就不必了,凡是开门的商号,赏银一两,凡去种地和照顾牲畜的长工,每人也赏银一两。只要胡家的商号开门,长工出工,其他家在看到没事后,自然也就跟着开门和出工了。”张亦隆在昨夜就已经想到了会有这种可能性,之所以在昨夜表现的很大方且言而有信,就是为了应对今天这种局面。
“长工一人给一两银子太多了。”于硕补充了一句,“那样会把他们惯坏的,我看赏银一钱就足够了。”
“郭家那边,我也会有类似的方法。”胡新明说道:“郭家是板申最大的地主,他家的长工也是最多的,只要郭胡两家动了,其他家自然不敢继续观望了。”
“就这么简单?”达阳今天第三次表现出了吃惊的表情。
“达阳兄弟,你瞧好吧。”时不待我,穿越三人组齐齐起身,抱拳施礼后转身出了板申公所,只留下一个完全摸不着头脑的达阳台吉。
出了板申公所,张亦隆拉住二位战友,“你们没来之前,我和达阳说好了,暂时把胡宅作为我们的指挥所,你俩办完事后就回到这边找我。”
二人也没多说话,只是对着张亦隆拱手道别。
实际上,张亦隆在达阳面前没有拿出手中的所有的牌,他手上还有姜玮,这个白莲教的香主,完全可以让他手下那七百户立即开门的开门,上工的上工。七百户,占了苏木沁板申将近三分之一的人口,这些人一动起来,其他人是不可能坐的住。
不过,张亦隆也知道不能在达阳面前这么说,毕竟这七百户相当于从达阳身上割下来的肉,不能占了便宜还卖乖,那就不太善了。
一回到胡宅,张亦隆就把姜玮叫了过来,让他帮着起草一个文告,简单明了的告诉所有的胡家的长工和商铺,一刻钟内必须出工和开业,前者可得一钱银子,后者可得一两银子,否则后果自负。
至于说姜玮的手下,还用什么文告,让他自己派人通知去,同样是一刻钟内必须开门和上工。
姜玮一边在一张纸上飞快的写着什么一边笑着说:“张大人,你这些话本来就是很好的文告了。”
张亦隆连连摇头,“还是修饰一下的好,我那话太生硬了。”
姜玮把写好的文告递了过来,张亦隆看了一遍,“不错,不错,这事就交给你办了,该花多少钱就花,不用事事请示我。”
姜玮点头,起身出门前忽的转身问道:“张大人为何如何信任我?”
“你率七百户投靠于我,我当然要给予你充分的信任,”张亦隆抬头看向门口的年轻人,“更何况,达阳大人已经调来了上千蒙古骑兵,就算你们想要起事,也不过是豆腐撞马刀,我为何要自寻烦恼?”
姜玮沉默了片刻,抱拳施礼后离开了。
一直跟在张亦隆身边的方布小声:“大人,要不要我跟着去?”
张亦隆回身拍了拍他:“这种事就交给他吧,反正一会儿他派人骑马到处喊人,我们也能听到,你有更重要的任务。”
“我?”方布有些吃惊的看向张亦隆。
“坐下说吧。”
方布坐好后,望向这个仿佛从天而降的张大人,此人身上的神秘之处完全不逊色于杨督公,别的不说,就是昨夜在郭宅外的那场爆炸,听在场的蒙古亲兵说,那位胡大人只是扔出一物,就把墙外的白莲教徒炸的血肉横飞。出身军人世家的方布从来就没听过如此威力的火器。
听蒙古亲兵私下说,这三位安答都有着极犀利的火器,可以轻松在百步之外取人性命。
想到昨夜因为自己急于表现而让这位大人陷于险境,方布又有些忐忑不安。
“你是杨先生的部属吧?有没有兴趣助我组建新军?”张亦隆觉得和这样的部属不需要绕什么弯子,
“新军?”方布从昨天起就一直跟着这位张大人,已经无数次听到新军一语了,他早就想这个新军是什么意思了。
“我昨天和姜玮说这事时,你可能没在意。现在我好好和你解释一下。”张亦隆起身走到窗边,初生的太阳照耀将不透明的窗纸映出一片金黄色,“我们兄弟三人要在这塞外草原上组建一支以汉人为主的新式军队,这支军队将完全独立运行,我们不是蒙古右翼三万户的附属,只是他们的盟友。”
“呃……”方布犹豫了一下,还是问出了心中的疑问:“大人,据属下所知,一支军队要是不想成为蒙古右翼三万户的附庸,那么就需要有自己的地盘,这土默川上可都是蒙古人的地盘,他们肯让出来?”
张亦隆回身重新坐在太师椅上,给自己沏了杯清茶,“这土默川上并不全是蒙古人的地盘。”
方布脑中灵光乍现,太平堡,严格来说,在这土默川上只有太平堡确实可以说不算是蒙古人的地盘。
新军、太平堡、苏木沁板申,抄家,七百户白莲教徒,方布把这些线索一一串连起来,他已经可以大致猜出这位张大人的计划了。
方布起身,单膝点地,大声道:“大人,如蒙不弃,方某愿效犬马之劳!”
跟着杨督公一样可以吃香喝辣的,可说到底,杨督公只是达阳一人的智囊,现在可以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可一旦达阳有个三长两短怎么办?大成台吉鄂托克换了新台吉后,杨督公还能像今天一样呼风唤雨吗?
恐怕很难。督公大人对此恐怕也是心知肚明,所以听周洪新周大人提过几句,督公一直在太平堡暗中收买产业。
可一旦林丹汗西征击败蒙古右翼三万户后,还能允许太平堡这样一个法外之地存在吗?
恐怕只有上天才知道答案。
既然如此,将门之后的方布就愿意赌上自己的一生,看看能不能在这明末乱世中找到自己生存的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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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章 新兵
张亦隆伸手扶起方布,也不和这位出身锦衣卫的总旗官客气,直接交给了他二个任务,一是再审一次郭家仆役、老妈子和丫鬟,要是再不配合就全部打包扔给达阳,是杀还是给蒙古人当奴隶,张亦隆就不管了。二是从今天开始就帮着董一振、岳双元从板申中征召士卒。张亦隆特别嘱咐他,要他留意从这些新士卒中挑选出一些身手敏捷的,不用太多,50人足矣,这些人以后要跟随他们三人先行赶到太平堡,所以要加以特别训练。
说到特别训练,张亦隆看向方布的腰间,“我有个想法,这50人中至少要有30人练习腰刀加拐,右手腰刀主攻,左手铁拐防御,专门针对太平堡内的武林高手。”
方布点点头,“大人放心,我在锦衣卫时曾经专门研习过如何应对武林高手,多少有些经验,我一定尽力而为。”
张亦隆拍了拍的肩膀,“我们到太平堡就是去虎口夺食,俗话说的好,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风险肯定很高,所以你的担子实际上比董、岳、魏等人都重。”
方布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抱拳施礼,转身去厢房再审胡家的仆役。
张亦隆坐在太师椅上,一边喝茶,一边看着客厅里堆积如山的各种物资,特别是一个个装满白银和铜钱的钱箱,在张亦隆眼中,这不是钱,而是士卒、盔甲、马匹和兵器。
在没来苏木沁板申之前,穿越三人组设想过最乐观的情况就是弄到万把两银子,加上收缴的粮食和兵器,训练个三五百人作为新军的种子部队。
现在来看,之前的估计太过保守了。就算是达阳要拿走这些收缴物资中的大部分,剩下的仍然足够组建和维持一支三千人的军队。当然,这样一支军队可能不太符合穿越三人组之前设想的精兵原则,起码现阶段他们身上的盔甲就远远达不到自己三人的预期。
从目前缴获的盔甲形制和数量来看,三千人中只有约一千人能穿上铁网甲,剩下的一千人大概可以穿一个加强有铁网甲的硬皮甲,最后一千人就只能用硬皮甲凑合一下了。
从兵器角度来看,也达不到穿越三人组的设想,没有火器,没有长弓,只有角木复合弓。这样一来,就算是有步射的优势,也很难在与蒙古骑兵的对射中占到多少便宜。
至于说长枪步卒发动冲锋,在草原这种地形上纯属就是作死。想要对抗蒙古轻弓骑兵,办法只有二个,要么强化步卒的远射能力,要么就是组建一支冲击型重甲骑兵,很明显,从时间来看,前者是更好的选择。
看来只能想办法制造长弓或是火器了,没有别的办法了。
想到这里,张亦隆才发现董一振和岳双元一直站在客厅门口,可能是怕打扰到自己的思考,二人一直没吭声。
见张亦隆看过来,董一振和岳双元这才一起进来抱拳施礼,“大人。”
“坐,坐下说。”
天亮之前,达阳把他俩调去帮着弹压板申内的暴乱,天快亮时才回来,张亦隆见他二人一脸疲惫就让他们在上房里休息一会儿。
只是这二人心中有事,又被千余蒙古骑兵的马蹄声惊醒,起来一问才知道张亦隆已经被达阳请去了板申公所,这才重新眯了一会儿。
刚才听亲兵说张大人回来了,这二人赶紧过来见礼。
在董、岳、魏三人中,董一振的岁数最大,资历也最老,所以一向是以他为首。
刚一落座,董一振率先开口,“张大人,你一夜没睡吧?要不你休息一会儿,这里有我们兄弟,不会有事的。”
说不困是假的,张亦隆现在一杯接一杯的喝茶水就是想着要提提神,不然,早就眼皮打架了,这不仅是因为熬了一夜,还因为之前的疯狂赶路所消耗的体力和精力还没有得到有效的恢复。
不过现在还不是休息的时候,张亦隆摆手示意二人先别说话,因为街上传来了“咣咣咣”的铜锣声,锣响之后就是一个大嗓门的汉子高喊道:“各家各户听好了,凡是胡家和郭家的长工一刻钟内出工种地,可得赏银一钱。胡家和郭家之店铺一刻钟开门,可得赏银一两,否则后果自负啊!”
这就是经过姜玮润色后的文告,简单明了。至于说姜玮如何通知七百户白莲教徒,张亦隆暂时还没兴趣。
听到文告的内容没有走样,张亦隆总算松了口气,对董一振笑了笑,“那我去后面睡一会儿,有事叫我。”
董一振和岳双元立即起身抱拳施礼,齐声道:“大人放心!”
到了上房院,张亦隆一时有些犹豫,七间上房啊,这该睡哪儿间?毕竟这不是自己家嘛。
“大人请随我来。”身后传来一个妩媚的女声。
张亦隆回头一看,不知道什么时候那个叫小红的丫鬟跟了过来,“跟你?”
小红施了个万福,“董大人说您要休息,上房里有一间是用来接待贵客女眷的,平时没人住,很清静。”
“好,你带我去吧。”
实际上也不用小红带路,所谓的女眷客房就在七间上房偏西的一间,收拾的非常干净,陈设的也比较简单,除了一张舒适的大床以外,就只有一个还算得上是精致的梳妆台。
张亦隆此时根本顾不上看什么房间布置,摘下狩猎步枪扔到床上,一屁股坐上去,柔软的床几乎让他呻吟出声。想来也是可怜,这是穿越后第一次睡真正意义上的床,也是第一次睡没有羊膻味的房子。
“大人,洗把脸再睡吧。”小红端进来盆热水,还泡了个毛巾在里面。
“好,”挣扎着爬起来,胡乱擦了把脸,刚要躺下。
“大人,洗洗脚再睡吧。”不等张亦隆反应过来,小红就麻利的帮他脱下马靴,把他的双脚泡入了温暖的热水中。
“我说古代人怎么天天想着当大官或是赚大钱,原来让人服侍这么舒服啊。”张亦隆已经懒得反抗了,顺其自然吧。
最终疲惫彻底击倒了张亦隆,他沉沉睡去。
小红不敢有任何异常举动,取过毛巾轻柔的帮这位张大人擦了脚后,又费力的把他的双腿抱到床上。这才端着水盆出了客房。
门口,岳双元面无表情的看着她离开,这才指派了一名蒙古亲兵守在门口。
自己未来的富贵都系于张大人身上,绝不允许发生任何意外!
张亦隆一觉睡到了接近午时,这才努力说服自己爬了起来,醒来后才发现自己全身酸疼的原因竟然是睡前忘了脱下铁网甲,自己居然穿着锁子甲睡了一觉?
张亦隆恨不得抽自己一个耳光。
现在后悔也晚了,匆匆洗漱后,张亦隆迈着沉重的步伐来到客厅里。
客厅里只有岳双元一人留守,他马上起身给张亦隆沏了碗建宁团茶,“张大人,休息的如何?”
张亦隆一边活动着僵硬的身边一边无奈的说,“实在是太累了,我没脱铁网甲就睡着了,现在全身酸疼的要死。”
岳双元也不敢笑,只好转移话题:“董大哥去公所那边接人了,大人想吃什么,我让伙房准备。”
“去公所接人?接什么人?”张亦隆喝了碗团茶,感觉精神了不少。
“胡大人在郭家那边新招了18人,让他们在午时前到公所门前集合,没想到这帮家伙回去和左邻右舍吹嘘了一顿从军的待遇有多好,结果一下子来了一百七八十人。达阳大人让董大哥先去把人领回来。”
“一百七八十人?”张亦隆差点把一口茶水喷出去。
岳双元点点头:“董大哥临走前说,把人领回来后先安顿在长工院里,等他们具结作保后再说。不过,胡大人还真是大方,开出的条件别说这些泥腿子了,就是我都觉得很诱人。”
“嗯?”张亦隆有些吃惊,胡新明所说的饷银和安家费标准是他们三人私下议定的,参考了清末曾国藩创办湘军时的饷章,虽然知道肯定要高于明军的军饷。可岳双元是总旗出身,算是低级军官,怎么对他也有吸引力?
可能是看出了张亦隆的怀疑,岳双元无奈的苦笑道:“大人有所不知,大明朝的历来重文轻武,我当年是总旗,一年所得饷米不过18石,另有饷盐24斤,折算下来得银不到40两,这还是上面不克扣,这点钱只够勉强养家度日。”
张亦隆好半天没说话,在思考一个问题,自己三人算出的饷银,一名普通步卒的纯收入和明军一名总旗差不多,也难道那些人急着投军入伍了。
“那你觉得以这样的饷章,能招来多少壮丁?”
“就我对苏木沁等几个板申百姓生活的了解,我估计,您起码可以轻易募得五六千壮丁。”
听到岳双元的回答,张亦隆有些头大了,招兵看来不是问题,那么剩下的问题就是如何筹饷了。
岳双元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善意的提醒了一句:“大人,恕标下直言,兵宜精而不宜多,否则空耗军饷。”
张亦隆点头同意,自己三人之前一直说只需要步卒五千,就是想走精兵路线。说到底,现在的塞外草原还是蒙古人的天下,就算如杨大乖所言为实,土默川上的汉人也不过五六万人,经不起几次大战的消耗。
“走,我们去看看新兵。”
张亦隆带着岳双元来到郭宅旁的长工院时,董一振正带着18名新兵忙着给这一百多人分发饭菜,没有现成的伙食标准,董一振又不愿意让这点小事去麻烦正在熟睡的张亦隆,所以自作主张按胡家长工的标准给每名新兵安排饭菜。
正在按刀巡视的董一振见张亦隆和岳双元走过来,马上快步赶来,抱拳施礼,“标下见过张大人。”
“不用客气了。”张亦隆没有靠近打扰正在吃饭的新兵,远远看了几眼,别的不说,只这身打扮就五花八门,有穿棉袍的,有穿夹袍的,有穿夹袄的,还有穿着夏衣被冻的直打哆嗦的。
不过一个个端着盛满土豆豆腐烩白菜的大碗,就着黑面馒头,吃得很香,只听这稀里呼噜的吃饭声,张亦隆都以为自己是进了养猪场。
“老董,”论岁数,董一振确实比张亦隆大不小,称个老董也不为过,“这些人,你觉得怎么样?”
董一振竖起大拇指,“好,别的不说,只说身体素质,就比大多数大明边军要强。更别提那些饿得半死不活的军户了。”
“哦?”这话就非常出乎张亦隆的意料之外了。以21世纪的标准来看,这些新兵,九成都可说是营养不良,就算其中有些人因久干农活,身上可能有些肌肉,但远远谈不上一个好吧?
董一振没看出张亦隆的惊讶,继续用兴奋的声音说道:“这些人个个身体健壮,手脚利索,只要稍加训练,就会是一支精兵!”
“老董,你这么有把握啊?”张亦隆更惊讶了,稍加训练?
“回大人,我确有把握,想当年我在宣大当百户时,所谓的宣大劲旅中的新兵还没他们的身体素质好呢。”提到当年之事,董一振不由得长叹了一声。
“这是为何?”
“因为这里吃得好。”董一振指着正在狼吞虎咽的百余新兵,“他们之所以从口内跑到这苦寒的塞外草原,不就是图这里白面便宜,还可以经常吃到羊肉吗?虽说不能每天都吃到白面羊肉,可总归一二个月还是能大吃一顿。可大明的军户,能吃饱就烧高香了,只有逢年过节时才能吃到肉。”
“那你觉得在这里招兵难不难?”张亦隆抛出了最后一个问题。
董一振脸上出现了一丝怪异的笑容:“大人,我就怕您的银子不够。”
怕银子不够?张亦隆看向董一振,看来征召新兵的难度不大嘛。
“大人有所不知,当年戚少保募兵时,每兵给安家费不过三两有余,就能轻易募得上万壮丁。,胡大人直接开出20两银子的安家费,这消息还没传开,要是传开了,恐怕投军之人可轻易过千。”董一振想到这里就想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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