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零一章 天边铁骑疾(中)
“如果姓蓝的那个家伙没说假话,”史体进从地上抓起一坛酒,拍开泥封,直接就往嘴里灌了一大口,“那个什么振威军就算再能打,也是一支步军为主的队伍,就算他们现在从太平堡出发,明天天黑前能到就算他们走得快的。”
周慎德点点头,就算精锐的大明边军,只说步军,一天一夜能走一百余里的也算是精锐中的精锐。只不过就算是他们走到了这里,也没啥意义,靠着火器优势,大同镇边军就算打不过对方,也能轻松的退回边墙后。
一支建军不过三个月的乌合之众,怎么可能与精锐的大明边军相抗衡?但要是碰到了大股的蒙古骑兵,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想到这里,周慎德也就是明白了史体进的意思,明天天亮时率骑兵趋东北正是为了防范游牧于那个方向的土默特万户十二部之一的大成台吉部。
“史大哥,那西边的鄂尔多斯万户就不用防范了?”周慎德问出了心中的疑问,现在他们扎营的地方实际上离鄂尔多斯万户更近,虽说鄂尔多斯万户的整体实力不及土默特万户,可好歹也是蒙古右翼三万户之一,短时间内集结起数千精锐骑兵是没有任何难度的。
“那位大人好像是有小道消息的,知道鄂尔多斯万户不会出兵。”为了避嫌,史体进用那位大人代称卢义安,毕竟帐外守卫的亲兵中难免会有人被卢义安收买,能避嫌一点还避一点为好,
“哦?”周慎德放下手中的酒坛,这确实是他没想到的,他擅长的战阵厮杀而不是动脑子。
“自从离开边墙,我就一直在想这事,”史体进说得很慢,声音也压低了一些,“就算那位大人自己不怕死,可他毕竟是家族中重点栽培的人物,真不怕有个三长两短?”
“既然他敢带着这么点人马深入口外草原,除了胆大以外,恐怕也是得到了一些保证的,起码鄂尔多斯万户那边应该是不会出兵的,”史体进用手中的酒坛指了指西北方,“他家在大同镇虽然根基不深,可山西镇……”
周慎德没说话,只是继续默默的喝酒,时不时伸手从木碗中抓一把盐水炒黄豆塞入口中,他当然知道卢家在山西镇有着很深的根基,要不是怕朝中那些言官大老爷说三道四,卢义安绝对不会跑到人生地不熟的大同镇来当副总兵。既然史体进会这么说,那么……
“史大哥,”好一会儿周慎德大笑起来,“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史体进这话里话外的意思是在说卢家私下与鄂尔多斯万户有勾结,这对于大明边将来说,与异族勾结和拥兵谋反差不多,反正都是个死,怎么死实际上并不是那么重要。
史体进举起手中的酒坛与周慎德轻碰一下,“知道就行了。我是不太担心鄂尔多斯万户那边,不过东北那边就不好说了。”
看得出来,史体进对于东北方向的土默特万户极其担忧,更要命的是,作为全军主帅的卢义安好像完全不担心这事。命令扎营在此也就算了,连基本的警戒都没有派出,全军就这么安心的睡在一座不甚坚固的营垒之中,再加上粮草火药只够一战之用,再想想这里离土默特万户中实力很强的大成台吉部的游牧地只有二百余里,史体进就觉得遍体生寒。
二百里地,对于擅长远程奔袭的蒙古骑兵来说不过是半天时间!
只要一想到明天天一亮,远方的天际线上会出现蒙古骑兵特有的大横队以及伴随而来的如雷马蹄声,史体进就要狠狠灌下几口酒,压压惊,压压惊!
身经百战的史体进不怕死,周慎德更不怕死,行伍出身本就讲究个富贵险中求,生死由命,富贵由天!
但要死得有价值,现在卢义安私自率军出边搜套,如是大胜,自然没人能说什么闲话,就是京师里的言官老爷和六科给事中,只要银子打点到了都不是什么问题。可要是损兵折将,光是一个擅自动兵就够卢大人喝一壶的了。轻的丢官,重的就要给脑袋换个吃饭的地方了。
就算卢家愿意保他,可保不了史周二将,背黑锅的一定是他俩!
第六百零二章 天边铁骑疾(下)
既然已经想到了要背黑锅,那么史周二人就得为自己的前程和脑袋打算一下了。
周慎德收起了嬉笑的表情,认真的看向史体进,“史大哥,我明天一早带骑兵前出,那么你呢?”
“我明天会叫上其他将领一起去劝劝卢大人,”史体进也用同样认真的表情看向自己的同僚,“如果卢大人执意继续前向太平堡,那么我等就要自行引兵撤回大同镇了。”
“临阵扔下主帅?”周慎德尽管已经想到了会是这个结果,可听到史体进的话还是倒吸了一口冷气,史大哥这种行为离兵变也只剩下一步之遥了。
“不然呢?”史体进面无表情的靠在身后的软榻上,“让我们所有人都跟着卢大人一起陪葬?你明天前出百里后要是没有蒙古骑兵就马上撤回来,我们一同回大同镇。”
“好,史大哥放心,我听你的。”周慎德把手边的空酒坛扔向营帐一角,“不过,史大哥,你怎么如此肯定土默特万户会出兵?”
“我肯定不了,我不是诸葛孔明能掐会算的。”史体进抓起身边的一个酒坛抛给周慎德,“说好的一人五坛,这是最后一坛。”
“那……”
“我只知道蒙古骑兵没来还好,要是真来了,我们”史体进的手指点了点自己和对面的周慎德,“都会死无葬身之地。”
“其一我们没有援兵,卢大人虽然派出了旗牌官回去报信,可来回一趟,再加上集结兵马的时间,起码要五天。等援兵到了老营都得七到八天以后了。”
“其二兵无战心,现在老营那边囤积了那么多财货和女人,全军上下都想着赶紧回大同镇分钱分女人,谁还想着要继续玩命?”史体进冷笑着用手指向外一指,“就凭外面这些铳炮能在土默特万户骑兵赶到前攻下那个什么太平堡?”
周慎德仰头灌了口酒,认真的思考了好一会儿,“除非是用人命往上填,否则很难在两天内攻下来。”
“可现在,就算刀架在脖子上,有人愿意去搏命吗?”史体进自己回答了这个问题,“我不知道卢大人敢不敢,反正我是不敢硬逼着士卒去爬堡墙的,我不想挨冷箭。”
周慎德点点头,在眼下这种情况下,就连一向悍勇的自己也不敢强逼着士卒冒着箭矢和炮石去爬城墙。真把士卒逼到绝路上,自己的脑袋也就悬了。
“其三就是将由不和了,”史体进都不知道这是今天自己第几次苦笑了,压低声音说了一句,“你我还有那个蓝云,哪个是和卢大人一条心的?”
周慎德同样一脸苦笑,这话题不能深聊,只能说现在这支大明边军能维持表面的稳定已经算是上天开恩了。即使不算蓝云手下那二十名特立独行的死士,这支三千多接近四千人的兵马中也能分出三个系统,卢义安的家丁虽然战斗力强悍,可惜人数太少,只有千人出头。军中人数最多的一支是史体进带来的大同东路分守兵马,足有一千三百多人,虽说其中有五百多是辅兵,可剩下的八百多人还是训练有素的正兵,就算留下二百鸟铳手
周慎德带来的大同中路分守兵马最少,只有八百多人又在老营里留了四百多人,现在手边只有二百多人马,算是三股力量中最弱的。但真要说打仗的本事,周慎德手下的骑兵和步卒尤其擅长在使用各式火器,只要双方兵力差距不要太过悬殊,他们还是很值得信任的。
至于说剩下的从各个军堡抽调而来的士卒和低等军官,周史二人都不抱什么希望,这些人打起仗来别到处乱跑,冲乱自家阵型那就得烧高香了。
如此来看,真要是蒙古骑兵杀到,数量少了还好说,集中家丁和周史二人手下的骑兵配合步军的火器,击退其进攻不是什么难事,然后缓缓退回老营应该也没什么问题。
可要是数千甚至人数更多的蒙古骑兵杀到,那就是天大的麻烦了。靠着火器,守住营垒不难,可想要在蒙古骑兵环伺之下撤回老营恐怕就难如登天了。
“行吧,我明天天不亮就出发!”周慎德提起酒坛晃了晃,“史大哥,再来一坛!”
“少喝点,别误事。”史体进把手边最后一坛酒抛给周慎德,“等回了大同镇,我请你好好喝一顿!”
“放心吧,这酒我留着明天一早喝。”顺手从桌上抄起几条干肉条后,周慎德起身抱拳,“那我就先回去睡一会儿了。”
史体进换拳还礼,“辛苦周老弟了。”
“自家兄弟,客气啥?”
就在周慎德带着些许酒意走向自己的营帐之时,二百里地外,一大股蒙古骑兵正在快速集结!
哲布接到达阳台吉的命令后没有立刻下令全军出动,事实上当时整个营地的蒙古人大多已经吃饱喝足后枕着马鞍睡着了,强令他们起来摸黑行军二百里,就算是最精锐的蒙古骑兵也不好保证能以多好的状态投入战斗。
更何况,现在连大明边军到底在何处扎营都不知道,全军上下在醉酒的状态下玩一把夜间奔袭实在是太过冒险,毕竟拥有大量火器的大明边军真要是据营死守,就算能攻破营垒,大成台吉鄂托克也要付出惨重的代价。哲布敢肯定达阳台吉是绝对不愿意付出如此代价的,
之前就听说振威军火器犀利,既然现在到了他们的地盘,就该他们多出力,起码多出些火器,相比蒙古骑兵的肉身,用火器轰开大明边军的营垒无疑要轻松的多。
哲布确实很想看到大明边军营垒被火器轰击时,那些人脸上会是什么表情。
第六百零三章 天边铁骑疾(续)
只不过此时此刻的哲布不能把攻破大明边军的所有希望都押在振威军的火器身上,真要是到时候拿不下营垒,自己的脑袋恐怕就要换个地方了。
按达阳台吉的命令,哲布把手下的蒙古骑兵分为两部分,主力二千骑前往太平堡附近与达阳台吉会合,他们要跟着台吉大人直扑大明边军可能的临时营垒。为了解决兵力不足的问题,哲布还玩了一手临时招兵。
他从跟随骑兵的牧民中挑选出五百名年轻人,每人发给一张角弓、两个箭囊和一口曲刃腰刀,战马要自备。让一直冷眼旁观的振威军众人大感意外的是,这些被挑选出来的年轻人不仅没有任何的怨气,反而个个高兴的好像要过年一样,要知道,他们每人虽然都分到了弓箭和马刀,可身上穿的还是粗布蒙古包,连个生牛皮甲都没有。
陆长安看向站在不远处的刘汉高,此时的老刘早就不是振威军车夫时的打扮了,他现在身上披挂了一件蒙古骑兵惯用的罗圈甲,头上戴的也是一顶蒙古式样的铁胄,腰间左弓右刀,比陆长还是威风几分。
更让陆长安憋气的是,刘汉高身后按刀而立的四名蒙古骑兵,这是哲布派给刘汉高的。很明显,哲布注意到了陆长安眼中的杀机,这四名派给刘汉高的蒙古骑兵就是在提醒陆长安,别玩火。
刘汉高注意到了陆长安的困惑,转身走了过来,“陆大人觉得很奇怪?”
陆长安点点头,努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现在的刘汉高已经不是自己能动的了,一切等见了两位大帅再说。
“咱们之前一直接触的都是蒙古牧民,”刘汉高没有摆任何架子,耐心的给陆长安和他身后的振威军同僚们解释道:“对于蒙古骑兵来说,打仗是好事,天大的好事。”
“你是说,”陆长安自然不是什么笨人,马上反应了过来,“他们打仗是有银子的?”
“差不多,”刘汉高用手中的马鞭指了指那些刚领到角弓、箭囊和马刀的年轻人,“他们要是不打仗,一辈子也就这样过了,很难有发财的机会。可要是成了骑兵,运气好的话,一仗打下来就翻身了。”
“刘大哥,”一名平时和刘汉高关系不错的车夫好奇的问了一句:“他们不怕死吗?打仗可是要死人的!”
振威军中的车夫是一个比较特殊的存在,他们虽然受到军纪约束,却也不需要冲上一线拼杀,平时的活计儿和在苏木沁板申差不多,就是单纯的赶车,顶多帮着装卸下货物,腰间的农夫短剑更像是吓唬人的装饰品。
“怕死就不会死了?”刘汉高冷笑一声,“蒙古人可不是我们振威军,能让你老老实实的赶车,这些年轻人就算是现在不当骑兵等林丹汗的西征大军到了也要上战场,现在多捞点好处,以后战场上也能活得更久一点。”
这一点在场的车夫们都明白,在草原的战场上要想活得久一点,好刀、好马、好甲都是必不可失的,想要得到这些东西,要么出卖自己,要么就得上战场上去用命去换,用自己的,也用敌人的。
就算不愿意上战场的车夫们也知道,想在这环境恶劣的草原上活下去就已经非常不容易了,更何况是想要在死人成堆的战场上多活几天。
陆长安听到刘汉高口中的“我们振威军”时眉头一挑,本来出言讥讽几句,话到嘴边还是忍住了,小不忍则乱大谋。
刘汉高还要说什么,却被远处的哲布叫了过去。片刻之后,刘汉高牵着一匹漂亮健壮的大黑马走了过来,冲着陆长安一抱拳,“陆老弟,我要跟着哲布大人去突袭大明边军的老营了,咱们的事等我活着回来再说吧!”
陆长安没有丝毫犹豫,同样抱拳回礼:“祝刘老哥马到成功!旗开得胜!等你回来,兄弟一定请你喝顿酒!”
他身后的振威军诸人全部抱拳还礼,他们是不需要跟着哲布去玩命的,只需要跟着大股蒙古骑兵走就行了,等到了太平堡附近与大队人马会合后再说。
陆长安不是没想过跟着哲布一起去,可一方面自己的骑术远远不及精锐的蒙古骑兵,跟不上蒙古骑兵的长途奔袭;另一方面自己身为哨官不能扔下手下的兄弟和车夫们不管,那样真要是有个三长两短,自己回去也是个脑袋搬家。
眼睁睁的看着刘汉高跟着哲布和五百最为精锐的五百蒙古骑兵离开大队,如旋风般的奔向远方,陆长安不由自主的叹了口气,能在这草原上与蒙古骑兵一较高下的恐怕还真就只有振威军了。
自己不是看不起大明边军,而是有心算无心之下,用最精锐的宿卫亲军去突袭一座完全没有防备的营垒,只要蒙古人肯下本钱就没有攻不破的。既然那座营垒中有过千的守军,结果也是一样的。
什么叫精锐?当陆长安看到五百名全身披挂铁甲的蒙古骑兵时就已经明白了,尽管这些蒙古骑兵身上披挂的铁甲不尽相同,既有蒙古式样的罗圈甲,也有近十年才开始流行的铁网甲,只不过所有人都是双层重甲,在铁甲之内还套了一件生牛皮甲。
在陆长安看来,就算是振威军中常用的长弓,再加上长鈚箭,想要在百步开外射穿蒙古骑兵身上的双层重甲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更何况,步卒面对着如暴风般袭来的蒙古骑兵,能不掉头就跑已经算是精锐了,还能开弓放箭的,那就是精锐中的精锐了。
陆长安自问,自己肯定做不到,就算自己面前有一排长枪手,自己恐怕还是会心跳手抖到很难拉开长弓的弓弦。
更何况,除了双层重甲以外,这些蒙古宿卫亲军人人两张角弓、三个箭囊和一口短刀,还有一柄长兵器,大多是蒙古人惯用的铁钩枪,其间也有人持着长柄瓜锤或是眉尖刀,这一看就是从大明边军中缴获而来的。
没错,蒙古骑兵确实擅长骑射,可如有需要,他们也会在瞬间化身为悍不畏死的陷阵之士,哪怕此时他们身上只有生牛皮甲!特别是台吉直属的宿卫亲军,要是没有冲阵的勇气,早就被淘汰出去了。
这样一支精锐铁骑,乘着草原上的晨雾发起雷霆般的冲击!陆长安不敢想像大明边军老营的士卒从睡梦中惊醒之后会是什么反应。
“头儿,别看了,”身边一名步卒看到陆长安一直在出神,忍不住提醒了一句,“蒙古人开始拔营了。”
“啊?”陆长安瞬间收回心神,扭头看去,整个蒙古骑兵营地已经在短时间内为之一空,只剩下少量牧民正在把蒙古包装上牛车。
远处,一支蒙古骑兵静静的等待着他们,这是哲布特意为他们安排的护卫。哲布绝对不能允许陆长安等人在自己眼皮底下发生什么意外。
“我们也走吧。”陆长安抄起手边的长枪,翻身上马,长枪往前一指,“回营!”
第六百零四章 血色黎明(上)
大明崇祯元年七月十六晨,距大明边墙四十里外的大营之中,三辆大车和二十多辅兵正等把守营门的士卒挪开木栅门。
他们一个个穿着破破烂烂,已经褪色到看不出原来是红色的鸳鸯战袄,手里拿的却不刀枪,而是用于割草的镰刀和长柄草叉,大车上堆放着用于捆扎饲草的粗绳。
年长的辅兵伍长耐心的抽着旱烟,烟锅中混杂了干草的粗制烟丝燃烧时冒出大量浓烟,呛得身边的辅兵连声咳嗽!
“陈老爷子,”一名辅兵实在被呛得受不了,快步走到上风头,小声抱怨道:“您就不能少抽点吗?我可听说这种相思草很贵啊。”
“屁!”陈老伍长啐了他一口,“你懂个屁?少抽一口?那万一我蹬腿了,这好东西还能抽上?再说了,我无儿无女,攒钱干什么?”
那名辅兵和他关系较好,躲开那一口浓痰后才笑着说:“给我啊,我给您养老送终!”
陈老伍长哼了一声,没再说什么。
他们在等正兵,按军律,辅兵们外出打草要有正兵护卫,可他们已经在营门后等了一刻钟了,正兵还没到。
就连守门的旗军都有些不耐烦了,一名旗军打着哈欠对陈伍长说了一句:“陈大哥,要么我就开门让你们出去吧,不就是割个草吗?”
“哼!”陈老伍长哼了一声,没吭声,他自然知道这些来源于卫所的旗军看不起他们这些招募而来的省镇营兵,尤其自己等人还是营兵中的次等辅兵。只不过,自己只要不动,他们绝对不敢动手赶人,军令如山,可不认什么旗军还是营兵。
没有正兵护着,自己是绝对不出营半步!
他的资历最老,周围几名伍长都看他的眼色行事,所以只要他不动,就没人乱说乱动。
守门的旗军对此也是无可奈何,只能一脸不耐烦的在一边小声抱怨着,毕竟只要这些人出营了,起码在一个时辰之内就不会再有人出入营垒了,到时候自己就又能偷空补一觉了。枯守在营门前已经二个时辰了,他们已经非常疲倦了。
又过了一刻钟,一队衣甲不整的正兵打着哈欠走了过来,为首的一名高姓把总一边把一口大号的雁翅腰刀系在腰间,一边骂骂咧咧。
“老陈头儿!”高三年瞪了陈老伍长一眼,“你非要折腾我是不是?”
陈老伍长嘿嘿一笑,跳下大车,麻利的收起烟杆,“高大人,你怎么来了?”
“废话!你要正兵保护,除了我还有谁愿意出来?”高三年和陈老伍长是多年熟人,用力一拍他的肩膀,“行了,别磨叽了,咱们走吧。”
陈老伍长却没动,只是探头看向高三年的身后,“你就带这么点人?”
跟在高三年身后的只有五六十名士卒,这远远不是高三年应该统领的人马,差的太远了。高三年是把总,按营制,他手下应该有五百人,就算大同镇吃空饷再严重也至于让一位把总大人就带这么点人吧?
高三年苦笑了一下,没说什么,陈老伍长再有资历也只是一个小小的伍长,他完全不知道此时的营垒之内只剩下三百出头的人马,而昨天天黑前,这个营垒之中算上辅兵,足有六百多人马呢。
现在……中军官大人的一百鸟铳手肯定不可能跟着陈老伍长出营去打牧草,剩下的二百多人中又一半的人昨天巡更下夜,现在正在补觉。自己身后这五十多人已经是此时营垒内能出动的全部人手了。
高三年不想再提这话了,他瞪了一陈老伍长一眼,“怎么的?这点人还怕保不了你们周全?又不是十六岁的黄花闺女怕被人抢了!”
他身后的大明边军士卒闻言都大声的哄笑起来。
陈老伍长没空理会高三年的话,而是认真的回望了他一眼,“真的就这么点人了?”
“就这么多了。”高三年挥挥手,示意守门的士卒赶紧打开营门,搬开拒马,让打牧草的辅兵们快去快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