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二十六章 谁围猎谁(中)
只不过,到时候,还有需要肉搏吗?杜兴平无奈的苦笑了起来。
蒙古骑兵的二次骑射,乍看之下确实没对商队的车阵起到多大作用,可实际上已经让商队失血不少了。
超过三成的人都中箭受伤了,只是面对着巨大的死亡压力,所有人都在尽最大努力压制着自己的恐惧和痛苦,不让自己发出呻吟声。
所有人都明白一点,今天这里不会有人活下来。
自从蒙古骑兵阵形中传出了代表着围猎的号角声后,所有人就已经有了战死于此的觉悟。
蒙古骑兵的围猎,从来只有猎物,没有活人!
既然横竖都是一死,那么就只有战死一途!
没有人把生的希望寄托在已经单独离开的小九身上,就算他平安无事的到达太平堡,振威军也答应出兵,等大军到了这里,他们的尸体恐怕都已经凉透了。
死亡的恐惧和莫名的愤怒让这些商人、镖师、趟子手和军户少年们爆发出了惊人的战斗力。
面对蒙古骑兵射来的箭矢,没人躲避,只有冷静的还击和大声的嘲笑!
因为躲无可躲,避无可避!
作为最精锐的蒙古骑兵,从三十步开外到十余步外转向,他们共计射出了三轮箭矢!这还不是他们最快的射速,只能算是一个中规中矩的成绩。
据说如果他们全力撒放的话,可以射出六七轮箭矢!
但对于商队来说,一轮就是二百多枝劈头盖脸射来的箭矢,就算是大多数人在听到弓弦松开的“嗡嗡”声时及时滚入大车下或是紧贴在大车旁,可随着蒙古骑兵的靠近,商队中人中箭受伤的越来越多。
幸亏蒙古骑兵见商队中时不时就有箭矢射出,不敢变为标准的围猎队形,不然二百余骑兵围绕着商队车队一顿攒射后,肯定不会有活人了。
杜兴平自己就手持了一张上好的顽羊角弓,冷静的抽箭,开弓,撒放,再抽箭,开弓,撒放。每一箭都准确的射中一匹狂奔的战马,这精湛的射术让躲在他身边的丁再兴差点惊掉了下巴。
丁再兴手中也有弓箭,只不过他手上的是一张略显短小的猎弓。杜兴平让他们等蒙古骑兵进入十步后再放箭,否则就是浪费箭矢。
九名镖师手中的角弓也给蒙古骑兵造成了不小的威胁,甚至有一名镖师直接一箭射穿了蒙古骑兵的面门,直接将其射落马下。
但随即他自己就被一枝蒙古骑兵射来的梅针箭贯穿了右臂!要不是身边的趟子手眼疾手快的拉了他一把,下一枝梅针箭就要贯穿他的胸口了!
他身上穿的牛皮甲是扛不住这种专门用来破甲的平头梅针箭。
两轮骑射过后,九名镖师已经死伤过半,其他人也好不到那里去。王冬玉和鲁佩英没有听杜兴平的命令躲在大车下,而是穿梭在受伤的人群中进行了力所能及的救治。现在没有起箭的条件,那就先用剪刀剪断箭杆,再用白布简单包扎一下,想要挖出箭头只能等回到太平堡后了。
至于战死之人,只能先由罗建德和史士升拖到车阵一角,活人现在都顾不上了,死人也只能将就一下了。
看到蒙古骑兵两轮骑射无果撤退之后,车阵内发出一阵欢呼声!特别是那个拿着蹶张弩的年轻车把式,他一连两箭,射死了两名蒙古骑兵,这让所有人都对他刮目相看!
可看到蒙古骑兵下马,换弓,所有人都沉默不语了。
杜兴平扫视了身后众人一眼,没啥指望了,下马的蒙古骑兵换弓后可以在五十步外慢慢向车阵内放箭,没人敢起身还击,起身就是死。
至多三轮箭,这里剩下的人不会超过十人,而且肯定个个带伤。到时候蒙古骑兵就能提着马刀进来割人头了。
他不担心别人,只是有些心疼身后正在忙着给伤员包扎伤口的少女,她们还太年轻,实在是太年轻了。
“喂,”杜兴平看向二个少女,“你们有短刀吗?”
王冬玉和鲁佩英闻言俱是一愣,旋即明白了杜大叔这话里的意思。
“大叔放心,我们都有短刀!”王冬玉拍了下腰间,那里斜插着一把二尺长的短刀。
这刀用来与蒙古骑兵贴身肉搏当然不行,但足够用来自杀了。
“好,让他们放马过来吧!”杜兴平重新抽出一枝箭矢,大不了一命换一命!
第二百五十七章 谁围猎谁(下)
年轻召图理会商队车阵中的动静,在他看来,无非是多费点时间而已,手中的闪着寒光的曲刃腰刀向空中划了个大圈,二百余名蒙古骑兵高喝连声,快步向四周跑开,以商队车阵为中心围成一个大圆。
没有什么命令,只有召图手中的马刀用力向下一挥!
“嗡嗡!”恐怖的弓弦震颤声响彻草原!
如雨的箭矢划过半空落入车阵之中。
尽管所有人都听从杜兴平的命令快速滚入大车下,可大车毕竟不是专门用来防御的工事,如雨的箭矢给商队造成了惨重的伤亡。
鲁佩英是第一批被要求躲入大车底下的少数人,就在她滚入大车底下并尽量把自己的身子缩成一团。
然后她就听到了箭矢划过天空时恐怖的尖啸声。
紧接着,就在她眼前,一名没能快速滚入大车底下的趟子手被箭雨淹没了!
鲁佩英不知道除了淹没以外,自己还会不会用别的词来形容眼前恐怖的一幕。
先是一枝箭矢将那名还在努力想要滚入大车底下的年轻人钉在地面上!就在他的惨叫声刚刚冲破喉咙,身上就又被数枝箭矢贯穿!
此时年轻人旺盛的生命力反而变成了一种痛苦的负担,尽管已经被数枝箭矢钉在地面上,可年轻人还是拼命想要挣脱必死的结果,他一边惨叫着扭动自己的身体一边伸手示意,希望得到其他人的帮助。
可没人敢动一下,即使离他只有几尺远的同伙都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一枝又一枝的箭矢从天而落。
直到一枝箭矢贯穿了他的头颅,这才真正终结了他的痛苦!
这一切就发生在鲁佩英的眼前,年轻趟子手拼命伸出的右手离藏身于一辆大车下的自己只有不到三尺远!
鲁佩英一直紧绷的神经终于崩溃了,她拼命的尖叫起来,疯狂的想要从大车下逃出去,逃离这人间地狱!
“快抱住她!”最先反应过来的是那名手拿蹶张弩的车把式,他一把抓住就要从车底下窜出去的鲁佩英,一边对着还在发呆的王冬玉怒吼了一声,“她跑出去就是死!”
王冬玉实际上也被眼前的一幕吓呆了,直到被年轻车把式的喊叫惊醒,这才反应过来,一个兔子蹬鹰就贴地扑了过来,紧紧抱住正在疯狂哭叫的鲁佩英,并轻声的安慰着她。
年轻的车把式笑了笑,然后面孔就痛苦的扭曲了起来,他艰难的回身看去,一枝梅针箭狠狠的射入了他的小腿!
“啊!”年轻的车把式忍不住惨叫一声,想要动一下却疼出了一身冷汗!
“这……”王冬玉傻眼了,她当然明白,年轻的车把式之所以会中箭就是因为刚才伸手拉了一把鲁佩英,被她带着离开了原本藏身的车底。
现在怀中的鲁佩英刚好一点,自己却不能马上过去帮那人起箭。
“没事,没事。”一头冷汗的年轻车把式努力挤出一个难看到家的微笑,“不急,一会儿再弄也不迟。”
箭矢的呼啸声、射中大车和货箱后发出的闷响和人马中箭的惨叫声混杂在一起,让王冬玉自己都有些失神了。
少女从来没有想到自己还会有成为猎物的一天!
她想要尖叫,想要抱怨这上天的不公,却发不出一点声音,只是用力抱紧了正在哭泣的鲁佩英,轻声的安慰着她。
等待着自己无可回避的命运!
然后,她就听到了三声凄厉的异响!
响彻云宵!
第二百五十八章 动你又如何(上)
那是响箭或者叫鸣嘀的鸣啸声,王冬玉可以肯定。但却不是她听到过的响箭啸声!从未听过,她在脑海中努力搜索着,确实没听过。
响箭在草原上是重要的通讯工具,这是王冬玉随着父亲进入口外草原后就学到的知识,她自己就会制作响箭,逃亡军户和太平堡中人也都有人会做响箭,可这些响箭发出的声音却与今天自己听到的毫不相同。
那是一种带着尖厉的恐怖啸声,听了就想让人抱着脑袋躲在大车下。
“别怕,那是马匪的响箭!”不远处,年轻车把式因失血过多而苍白的脸上挤出了一丝微笑,“你们和马匪打交道太少了,这是一丈红专用的响箭。”
“一丈红?”王冬玉当然听过这位美貌与凶悍并称于草原的马匪头子,只是她没见过真人,也没真正和马匪打过交道。
可就算是马匪来了,又能如何?只是这话,王冬玉没问出来。
“嘿嘿,这你就不懂了,小姑娘。”年轻车把式嘿嘿一笑,“我听说,一丈红和振威军可是一家子!”
“啊?”王冬玉一愣,这消息实在是太让人震撼了。
“没什么,没什么。”自知失言的年轻车把式赶紧转移话题,“只要有这响箭就说明一丈红的马匪就在不远处,我们有救了!”
王冬玉强压下自己的好奇心,为什么遇到马匪就有救了?落在蒙古骑兵和落在马匪手里有什么区别?不过她知道现在问问题是非常愚蠢的,等到脱险后再说也不迟。
随着三枝响箭射上天空,正在准备围猎的蒙古骑兵陷入了混乱。此时的他们离自己的战马都在三四十开外,听到远处的鸣嘀声,所有人没有丝毫犹豫,转身就跑。
失去战马的骑兵就好像是离群的亲羔羊,这是每个蒙古骑兵都知道的常识!从北方传来的响箭声绝对不可能是自己发出的。
是敌非友!
就连那个年轻的召图都扔下指挥责任,转身飞快的跑向自己的战马,没有什么是比自己下马步行时被敌人突袭更可怕的事了,那完全是被动挨打!
“不要乱跑!结阵!结阵!”哈单夫脸色大变,双腿一夹马腹,自己单骑冲了出去。相比手下,他的反应明显要快的多,现在再上马已经来不及了,此时最好的办法就是结阵,用密集的箭雨驱退敌人,然后再上马厮杀。
“大人小心!”见哈单夫一骑突前,身边几名亲兵大惊失色,马上催马追了上去。
可惜晚了一点点。
随着三枝鸣嘀射入天空,十六骑从远处如电射般疾驰而至!
人到,马到,箭到!
哈单夫胯下的战马忽的发出一声悲鸣,一枝长鈚箭狠狠的射入了战马的脖子,不等哈单夫有所反应,第二枝长鈚箭紧接就钉入了马头之中!
战马一声不吭,直接跪倒在地!
哈单夫反应很快,双脚用力一蹬,手一松,马鞭还未落地,人就已经向前弹出,着地的瞬间一个漂亮的翻滚卸力,起身的同时腰间的马刀已经出鞘!
只是再没有箭矢向他射来。
就在他的战马倒地之时,来袭的骑兵已经把射击的重点转向了赶来救援的亲兵身上。准确的说,是他们胯下的战马!
一枝枝长鈚箭狠狠的贯入战马体内,有的甚至直接射穿了战马的头颅!
短短三息之间,七名赶来救援的亲兵全部因战马中箭而落马!
紧接着就是一直充当马桩子的那五十名骑兵,他们一手牵着战友的两匹战马,另一手还要控制自己的战马。
第五百二十九章 动你又如何(中)
此时此刻的他们,简直就是最好的活靶子!
“快把战马放开!别管马了!”年轻的召图这时也反应了过来,他一边狂呼乱叫着一边用力挥舞着手中的马刀。
负责牵马的蒙古骑兵足有五十骑,只要他们放开战马,就有足够的把握消灭来袭的区区十七骑!
只可惜,在人喊马嘶的吵杂环境中,他的喊声并没有让多少人听到。
那些临时充当马桩子的骑兵面对突如其来的袭击,出现了片刻的迷茫。
有些人松开了手中的缰绳,摘下了身上的弓箭,有人则抽出了马刀,更多的人是在茫然四顾,等待着召图或是明安图的命令。
他们等来的是少年游骑们射出的箭矢!
目标仍是他们胯下的战马!
一匹匹健壮的战马中箭倒地,剽悍的蒙古骑兵纷纷从马上滚落,他们身边无人控制的战马更是被惊的四散奔逃。
瞬间整齐的蒙古骑兵就陷入了混乱与恐慌之中,中箭倒地战马的嘶鸣和受伤者的惨叫混杂在一起让人不由得心生恐惧。
“这些该死的汉人!”哈单夫已经反应过来,对方的目标根本不是杀人,而是伤马!没了马的蒙古骑兵就好像没了角的公牛!不仅无力反击,陷入疯狂的战马还会踢死踩伤躲闪不及的落马骑兵!
“别管马了!冲上去!快冲上去!砍死他们!”哈单夫到底是历经多次血战之人,他知道现在唯一的机会就是让蒙古骑兵发挥人数众多的优势,冲上去,贴身肉搏!他一边高喊着一边挥着手中的马刀,指挥手下发起反击!
随着他的高喊和马刀的指向,蒙古骑兵也从混乱中快速恢复了过来,呼喝着挥舞马刀杀了过去!有马的骑马冲上去,没马的徒步也提刀冲了上去。
“杀!”
“砍死他们!”
堂堂汗王的宿卫亲军从来就不是怕死之辈待的地方!
看着对方数十骑拍马杀来,马五嘿嘿一笑,拔转马头,说了声:“走!”
十七骑扬鞭而去。
小九一脸疑惑,明明可以利用这次突袭机会狠狠收拾一下这帮猖狂的蒙古人,却只是盯着他们的战马下死手,没有一箭是射向人的。
“快走,”马五用手中的箭杆轻轻抽了下小九胯下的战马,“我们振威军和土默特万户是盟友,没有大帅的军令,我可不敢随意射杀他们。”
“军令这么严吗?”小九有些不相信,之前他远远见过振威军的于大帅,看着挺和善的,而且还送了他一匹鞍具齐全的战马。
“以后你就知道了,现在赶紧走吧。”小五没有多说,和一个六陈行伙计讲振威军的军纪之严明本就是笑话,更何况,现在后面已经有数枝箭矢射了过来,虽因距离过于没什么威胁,可真要是让他们接近到五十步以内,那就真的有危险了。
“追!追上去砍死他们!”哈单夫抢过一匹备马,翻身上马,顾不上等待亲兵们,自己就一马当先冲了出去!
“大人,大人!”亲兵们大惊失色,哈单夫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他们这些亲兵都得被处死,所以就算身上有伤,只要能上马就抢过一匹备马,翻身上马后紧跟着远去的哈单夫。
此时的哈单夫确实是已经被怒火冲昏了头脑,今天所有的事情都让他极度的憋屈!心中仿佛有一团火在熊熊燃烧着,烧的他失去了理智,失去了判断,甚至失去了观察力。
他完全没有注意到这些突袭而至的少年身上披挂着和他一样的鳞甲背心,头上戴着的是统一制式的皮盔,甚至这十七骑的鞍具颜色都完全一样!
放眼整个口外草原,没有任何一支马匪能做到这一点。更何况,也没有马匪会蠢到袭击一支二百余骑的蒙古铁骑。马匪虽然凶悍却绝不愚蠢,不声不响的打劫个牧群也就到头了,正面与任何一支蒙古骑兵作战都是愚蠢到家的行为。
哈单夫现在完全把这些东西甩到了九霄云外,一心就想把这十七骑来个碎尸万段!或者是把他们绑在战马后活活拖死,不然这消息要是传回去,自己得被同僚们活活笑话死!
堂堂汗王宿卫亲军的明安图,指挥二百余骑,不仅拿不下一支商队,还被十几名马匪偷袭射杀了十余匹战马,伤了七八人?!
想到商队,哈单夫扭头看了一眼一直跟随在自己身边的另一名召图,“你先回去,别让商队跑了!”
那名年过三十的召图一愣,马上明白了哈单夫的意思,那里不仅是有商队,还有受伤的蒙古骑兵,都跟着他跑了,剩下那些受伤的人怎么办?
还有战死者的尸体也要及时收容。
“是,大人放心!”他马上拔转马头就走,还带走了十名属于自己的骑兵。
第五百三十章 动你又如何(下)
前面十七骑快马加鞭,后面追的蒙古骑兵也是狠狠的用马鞭和弓背抽打着战马,要说马力,那自然是汗王的宿卫亲军的战马最好,只追出半里多地,双方的距离就越拉越近了。
马五回身射了一箭,不求伤人,只求对方能放慢一点速度。
哪知道,为首的哈单夫手中的曲刃马刀刀光一闪,直接就把疾射而至的尖头梅针箭砍成两段!
马五不由倒吸一口冷气,没想到这人如此凶悍,虽然早就从对方身上的鳞甲背心看出应该是蒙古骑兵的高级军官,可这刀砍飞箭未名有些离谱了!
他身边的小九已经吓得一头冷汗,要是让对方追上,自己恐怕只能说是十六年后又是一条好汉了!
“嗖……”数枝箭矢从后射来,好在这些蒙古骑兵匆忙之间没有来得及换箭,射出的还是步射用的重鈚箭。
箭矢在距离战马不到五步处掉在地上。
马五轻呼出口气,最多再跑一刻钟,自己就得和对方拼刀子了。
就在这时,他听到了天空中传来一声凄厉的鹰鸣!
猎鹰?马五和小九同时抬着看向半空,一只猎鹰正在空中盘旋,发出阵阵凄厉的鸣叫!
身后紧追的哈单夫也抬头看向天空,然后手中马刀向空中一举,“停!”
那是他的猎鹰,他自然知道那是猎鹰在示警!说明猎鹰发现了什么不对劲的地方!身为明安图的哈单夫在最后一刻总算想起了自己的责任。
晚了!
就在蒙古骑兵纷纷勒马驻足之时,一面红色大旗出现在远方,上书二个大字“振威”!
重甲长枪骑兵营终于赶到了。
此时的重甲长枪骑兵已经换好了披挂马铠的战马,三分之一的骑兵手持枪尖雪亮的长骑枪,另三分之一的骑兵则摘下顽羊角弓,抽出箭囊内的长鈚箭,随时准备开弓放箭!
全身披挂的振威军重甲骑兵面对着只有铁网甲的蒙古骑兵,双方一旦展开对射的结果不会有任何悬念,蒙古骑兵必败!
哈单夫当然清楚这一点,当他看到那支缓缓从草原晨雾闪出现的骑兵队伍时,脸色瞬间变得有些发白,牙齿咬得嘎吱做响,紧握马柄的手指因用力过大也有些发白。
如果说他还能维持些许体面的话,他手下的蒙古骑兵就有些不知所措了。什么时候蒙古右翼三万户辖境内出现了一支人马都披甲的重装骑兵?
这上书“振威”二字的红色军旗是不是就是达阳台吉提到的振威军?
那些端坐在马上,脸色冷若冷霜的骑兵怎么看着好像都是汉人?
一个个问号出现在这些骑兵脑海中,他们没有答案。
哈单夫也没有!
战马边打响鼻子边在地上来回暴躁的转圈,这让哈单夫更加生气,这不是他的备用战马,所以战马对于哈单夫发出的指令有些抗拒。
“啪!”哈单夫狠狠一刀背抽在马屁股上,战马痛嘶一声,不敢再动了。
好不容易控制住战马,哈单夫扭头看向跟在身边的年轻召图,“咱们跟上来多少人?”
“回大人,不到二百人!”年轻召图拔转马头,原地转了一圈,给出了一个不太准确的答案,他到是不太紧张,自己没什么心理负担,对方人马俱甲,自然跟得不如自己快,打得过就打,打不过,跑就是了,达阳台吉那里可是有近三千骑兵,怕什么?
汗王要是真追究下来,鞭子也会抽在哈单夫大人身上。
听到这个数字,哈单夫的眉头皱在了一起,现在掉头就跑肯定跑得掉,对方人着甲,马披铠,肯定跑不过自己。
可要是这么跑回去,自己的脸往哪里放?汗王的威信又往哪里放?
这草原还是不是汗王的草原了?!
一瞬间,哈单夫暴怒了!
“列阵!”他手中的马刀在空中快速挥舞了一圈,哪怕是死,也要捍卫蒙古勇士的尊严!
他身后所有的蒙古骑兵都愣了一下!
对面是三百重甲骑兵,无论是弓箭对射还是近身肉搏都可以说是毫无胜算。这时候最明智的举动就是赶紧撤退,毕竟身后就是达阳台吉率领的三千铁骑。
何必在此拼命,更何况,这支打出振威军旗号的骑兵不是达阳台吉的盟友吗?
真动了他们,达阳台吉能答应?!
第五百三十一章 尊严之战(上)
尽管有些犹疑,可没人敢违抗哈单夫的命令。
二百蒙古骑兵快速集结在他身后,摘弓抽箭,准备作战!
那名年轻的召图嘴唇动了一下,却没有说什么,只是静静的抽出了马刀。轻提马缰,战马缓缓走到哈单夫身侧。
刀光如雪,箭尖如电!
瞬间临战的紧张感就笼罩了整支马队,战马不安的打着响鼻,马上的骑兵个个神色凝重,蒙古骑兵的骄傲和悍勇不允许他们后退一步。
但所有人都知道,这仗不好打!
这一点,用眼睛看就能看出来。
阳光射来,晨雾消散。
振威军重甲长枪骑兵的鳞甲反射出耀眼的光华,甚至有些刺眼。
他们手中长骑枪短剑样的枪尖反射的光华也更亮!与蒙古骑兵惯用的铁钩枪相比,这些骑枪的枪刃更长,杀伤力更高!
有些眼尖的蒙古骑兵甚至发现了这些人角弓上的箭矢好像也反射出了不一样的光芒。
“长鈚箭!天杀的!”有人低声咒骂了一句。
蒙古骑兵惯用骑射,自然知道相比自己手中的平头梅针箭,长鈚箭的箭镞更长、射的更远、射人更狠!至少比平头梅针箭要远出二十步!
但打制长鈚箭的箭镞需要耗费更多的铁料,就算是汗王的宿卫亲军平时也是用不起的,只有在大战之时才能领取,而且一人不过区区六十枝。
可对面这些人,好像每名弓箭手都有长鈚箭?!
再加上他们身上的铁甲,马身上的马铠使得这些骑兵看起来更加高大、威武!
杀气腾腾!
“于帅,他们这是准备要打一仗了?”周洪新原本想要掩盖一下自己的面容,可想了想还是放弃了这种有些幼稚的想法,蒙古部落中少有保密观念,自己带人来振威军当教官的事,恐怕早就传遍土默特万户了,现在遮掩已经没什么意义了。他现在好奇的是,这支一看就是汗王直属的亲军如果真的冲过来,于硕于大帅会怎么办。
“他们敢过来,我就敢打。”于硕嘿嘿一笑,手中的长骑矛向天举起,枪杆上飘扬的红色方块旗代表了持枪者的身份。
骑枪高举,这是准备作战的信号!
什么汗王的直属亲军?于硕还真没放在眼里,对方一路狂奔,人困马乏,人有甲,马无铠,就这样还敢与重甲骑兵正面对抗?就算他们骑术更精,射术更准,结果也不会有什么悬念。
只不过……
于硕不想付出代价,振威军马队营本来人就少,折损在这里未免太可惜了。
想到这里,于硕把马五叫了过来,把自己手边的铜喇叭扔了过去。
刚才马五已经把自己看到的情况全部简短的汇报给了于硕,商队遇袭的消息让一旁的丁继光差点掉下马来。
“你会说蒙古话吧?你用这个喊,让那个领头的过来,我和他单挑,他要是赢了,我输给他五十匹战马,要是我赢了,他留下五十匹战马就可以滚了。”
“是!大帅!”马五接过铜喇叭,拔马而去。
看着少年疾驰的背影,周洪新有些担心,“大帅,对面领头的应该是汗王宿卫亲军的一名明安图,也就是千户长。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此人叫哈单夫,在汗王的几个明安图中算得上是能骑擅射了,您……”
周洪新的言下之意很明确,以于硕的骑术、射术和长枪术,很难在单挑中战胜哈单夫,弄不好还会把自己的命丢了。
“问题不大,”于硕笑了笑,这位周大人本事很好,指挥骑兵作战也是一把好手,只是情商不太高,没有发现对面那名汗王的明安图有一个致命的缺点。
他过于骄傲了,这种骄傲足以蒙蔽他的双眼,模糊了他的神智,而这种骄傲就是于硕最好的机会。
马五纵马向前,在距离蒙古骑兵五十余步时勒住战马,举起手中的銅喇叭,“对面的蒙古人听着,振威军于大帅请对面的大人前来单挑,一对一!”
“胜者可以赢得五十匹战马!”
马五见对方还有些犹豫,最后加了一句:“不敢就直接滚!滚回你妈怀里吃奶!”
“混蛋!”哈单夫被这最后一句彻底激怒了!蒙古勇士可以被打死,可以被射死,但绝对不能被吓死!
“大人,让我去!”年轻的召图刚要纵马前冲就被哈单夫手中的马鞭制止了。
“待着别动,不然我砍死你!”哈单夫说完后,把手中的马鞭抛给他,“送你了,如果我不幸战败了,你负责指挥其他人!”
不等年轻召图再有什么反应,哈单夫已经纵马前冲!手中的铁钩枪直指对面那个骑枪上系着红色方旗的家伙!
有一点于硕是估计错了,哈单夫尽管骄傲,尽管怒火攻心,可还是看出了一点问题,对面那人骑术只能说是勉强合格,手中的骑枪也有着轻微的晃动,骑术不精,手不稳,心就不定!
哈单夫不知道那人有什么底气要和自己单挑,但他知道,这是唯一的机会!只要在单挑中击败对手,就算对方不给出五十匹战马,至少也会对其士气和阵形造成严重打击,这时再率军缓缓撤退,等到与达阳台吉的主力会合后再说。
到时候自己拥兵千骑,就算对方人马俱甲,也照样是死路一条!
“大帅……”周洪新刚要说什么,于硕已经双腿已经狠狠一夹马腹,胯下战马嘶鸣一声,四蹄齐奔,如电射般冲出!
于硕手中的铁钩枪同样直指对方。这杆长枪是他在出营时随手抓来的,之前用得都是同样长度,形制却完全不同的龙刀枪。
龙刀枪侧刃向前,强调攻击,能刺,能砍,灵活多变。铁钩枪的侧刃是向后的,在于硕看来,有点像《水浒传》里出现的钩镰枪,要说步兵用它能克制骑兵,那是纯属家在瞎扯淡,但这种倒钩却极其适合在战场上抢尸体,用得好了,也能把对方披甲的骑兵直接从马上拉下来,围猎时也能拖走猎物,是蒙古骑兵非常喜欢的武器。
这一次于硕也想试试看这铁钩枪好不好用,至于说和对面那人单挑的胜败问题,还真没放在心上。
自己好歹也是从21世纪来的,要是连个古人都挑不过,也就不用活了。
一看对方纵马疾驰而来,手中的铁钩枪纹丝不动,于硕就知道无论是骑术、枪术,对方比自己强的太多了,完全可以说是碾压优势。
那又如何?一丝冷笑爬上于硕的嘴角,弄死你仍是分分钟的事。
21世纪的人最大的优势恐怕就是脑子不那么僵化,条条大路通罗马,不就是个弄死个会骑兵的枪兵吗?
有那么难?
更何况,对面那位居然没有摘弓放箭,就这么真愣愣的冲了过来,如此憨直之人,不弄死他,对得起自己?
双方战马已经开始全力奔驰!
哈单夫手中的铁钩枪锋利的枪尖直指对面骑兵的胸口。他当然知道自己腰间有弓有箭,可让他备感无力的是,自己只带了2箭囊的平头梅针箭。这种箭矢射穿蒙古骑兵惯用的牛皮甲和铁网甲是没一点问题的,可对方身上披挂了全套的鳞甲,这使得哈单夫没有把握在二十步开外将其射穿。
既然没把握就不要去做,一旦射不穿对方的盔甲,到时候再换铁钩枪就有些措手不及了。
再说了,哈单夫有绝对的把握可以用手中的铁钩枪将其捅落马下!
人借马力,枪借人力!三力合一,无坚不摧!
至于说对方手中的铁钩枪,从其晃动的枪尖就能看出没什么力道,两枪交错之时,只要用力一拔就能将其挑飞,中门大开后,自己只需要用力一捅就把要了他的命!
第五百三十二章 尊严之战(中)
两骑向相疾驰,区区百余步,两匹战马都跑得通身是汗,鼻腔中喷出一股股热气!马是通人性的,知道这一次的冲锋事关主人的生死,所以没有丝毫留力!
全力以赴!
转瞬之间,双方已经接近到十步以内!
哈单夫脸上出现了狞笑,自己手中的铁钩枪始终稳稳的指向对方的胸膛,他有十足的把握可以一枪将其挑落马下。就算对方身上披挂着重甲,挨上这一枪后恐怕也是个凶多吉少。
不死也得让他脱层皮!
敢在草原上挑战汗王的权威?!不弄死你也得把你打成残废!
此时此刻的哈单夫确实没想到一个问题,那就是,他想得挺好,可他办得到吗?
哈单夫不知道,可快速冲向他的于硕却很清楚的知道,他绝对办不到。
十步!
于硕右手腕一翻,手中的铁钩枪用力掷出!
枪杆发出恐怖的呼啸声!枪尖破空之声让哈单夫全身的汗毛都炸了开来!
这家伙居然掷出了自己手中的铁钩枪?!
这种打法完全出乎哈单夫意料之外!自己身上的鳞甲背心绝对不可能扛住这投掷而来的长骑枪!尽管掷出它的力道并不算很大,但距离太近了!自己一旦中枪还是会死,立刻!马上!
“哈!”哈单夫胸腹间爆出一声怒喝!手中的铁钩枪瞬间向外击出,躲是来不及了,只有奋力一击才有希望能把对面掷出的长骑枪击飞!
只要击飞了这杆掷来的长骑枪,那么对面的骑手就只有死路一条了!双方距离太近了,就算对方在掷出长骑枪后马上拔转马头,哈单夫也有足够的把握在对方逃回去之前将其挑落马下!
但想要击飞它却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屏息凝神,哈单夫所有的精力、注意力全都集中到了划过半空飞向自己的长枪,不能早,更不能晚,机会只有一次!
他出手了!
手中的铁钩枪如电般向斜上方挑去!只需要挑中那支长骑枪铁钩后方数寸之地就能轻易使其偏离方向,至于飞到什么地方去,只有长生天知道。
“叮!”一声轻响,哈单夫手中的铁钩枪枪尖正中目标!位置可以说是分毫不差!
“咻……”长骑枪被挑飞向半空,翻滚着不知落向何方。
哈单夫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一片!
上当了!一个声音在他心中大喊着!
上当了!点中对方长枪时完全没有预想中的反震和劲道!
唯一能解释的就是这是虚招!
自己中计了!
然后哈单夫就听到了近在咫尺的马蹄声和沉闷的呼啸声1
那是一柄重达五斤七两的特大号铁柄铜头战锤呼啸划过空气时特有的闷响!
“嘡!”不等哈单夫有任何反应,耳边就炸开了一声金属撞击的巨响!
天真的很蓝,一朵朵白云正在缓缓飘过,为什么之前没发现草原这么美呢?这是身在半空的哈单夫唯一的念头。
在三百振威军重甲骑兵和二百余蒙古右翼土默特万户汗王宿卫亲军的眼皮子底下,振威军大帅于硕单手用一柄特大号战锤就将企图与之单挑的哈单夫直接砸飞到半空。在空中划出一道堪称优美的弧线后,重重的摔落在地!
所有人都惊呆了,就连周洪新都出现了瞬间的失神,不会真的把人打死了吧?那样可是很难和卜失兔汗交待啊。
“你这个混蛋!”最先反应过来的是那名年轻的召图,自己坐视上官被人打成重伤,这要是回去,掉脑袋都算是轻的,弄不好自己整个家族都得变成奴隶!
唯一能赎罪的机会就是利用对方长骑枪脱飞的机会击杀了他!
年轻召图想通了这一点的同时,双腿狠夹马腹,手中曲刃马刀也狠狠抽在了马屁股上!
战马痛得往前一跃,双目赤红,以最快的速度直冲向于硕。
年轻召图知道凭自己手中的曲刃马刀不一定是对方的对手,那人手上的战锤重量太重了,自己手上的马刀只要和对方的锤子一碰就得飞,可这是一场尊严之战,自己宁可战死,也不能转身就逃。
否则自己的老婆孩子就要变成别人的奴隶了!
想到这里,年轻召图的眼睛因为极度的愤怒而充血,自己就是一命换一命,也要把对面那个奸诈的家伙送到长生天那里去!
于硕轻轻拔转马头,冷冷的看着疾驰向自己的战马,马上双眼血红的骑士和他手中闪亮的马刀。
等到双方仅仅想距五步时,挂锤,抽猎枪!
对着来人的脸,抬手就是一枪!
第五百三十三章 尊严之战(下)
“碰!”又是一声闷响,一缕清烟从于硕手中单管猎枪的枪口飘起。
纵马疾驰的骑士没有吭一声就直接从战马上栽了下来,重重砸在草原上。
连临死前的抽搐都省了,毕竟22粒6毫米铅制弹丸中大部分都直接打入了他的脑袋中,人类大脑直接宕机。
于硕淡然的撅开枪把,用手接住弹出的弹壳,这可是17世纪的明末草原上无法制造的好东西,不能乱丢,又从腰间的牛皮弹药袋中抽出一发12号猎枪弹塞入弹膛中。
直到现在于硕还是觉得在嘎查碰到的这支劫匪团伙特别专业和牛逼,如果不是睚好有张亦隆跟着,光凭自己一个人可能还真的就栽了。
就拿手上这支单管猎枪来说,枪本身没啥稀罕的,就是一支截短枪管的单筒猎枪,论射速还不如黑社会混混手上常见的五连发猎枪,但这帮家伙们却为这支单管猎枪配备了堪称强悍的弹药,每枚12号猎枪弹都是最具工匠精神的精品,22枚6毫米的铅弹丸整齐排列在弹体内,其威力与97式18.4毫米杀伤弹相比毫不逊色!
也就是说这种自制的霰弹能在五十米处击穿25毫米厚的松木制成的靶板,这位年轻的蒙古骑兵在不到二十米的距离上用脸接住了这一枪,后果是什么已经不用想了。
装填好子弹后,于硕抬着看向百步外还处于震惊状态的蒙古骑兵,扬了扬手中的猎枪,用蒙古话喊了一句:“你们都走吧。”
二百余蒙古骑兵面面相觑,仅有的二名高级军官一人被锤子砸飞,生死不知,另一人用脸接了对方一铳,自然是有死无生。
现在所有人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冲上去报仇?
没人敢,在那人身后,三百重甲长枪骑兵正在缓缓开来,冲上去就是送死!
可他们要是就这么跑回去,也得死!
看着对方不动,于硕皱了下眉头,收起猎枪,重新摘下特大号的战锤,指向地上一动不动的哈单夫,“这人没死,只是受伤了,你们回报达阳台吉,就说他冒犯他的安答,被振威军于硕所伤就行了!”
一听对方是达阳台吉的安达,所有蒙古骑兵都松了口气,总算有个交待了。
“哗”所有蒙古骑兵一起拔马就跑,连年轻召图的尸体都不要了。
“把尸体收敛一下,”于硕摇头叹息,这军纪也太差了,“黄日文,你带前后两哨跟着马五一起去把商队的人接回来,我在这里等你们。”
“是!大帅!”马兵营营官黄日文手中的龙刀枪向前一指,“前哨,后哨跟我来!”
马五、高七等少年游骑在前引路。
丁继光想要说什么,却把临到嘴边的话咽回了肚子里,他现在只有等!
“郑九,”于硕把一直跟在身边的少年叫了过来,“你带十名亲兵现在马上赶回太平堡,以我的名义征调三十辆大车,同时让张哥在堡内准备救治伤员!”
“是!”郑九抱拳施礼,拔转马头,对着于硕身后的亲兵队喊了一声,“跟我来!”
长夫亲兵哨中唯一的一个马兵队就跟着少年一起快马加鞭奔回太平堡。
“大帅,”一名少年侍卫把远远插在地上的铁钩枪取了回来,递到于硕手上,“您这手玩得真漂亮。”
于硕笑了笑没说什么,接枪在手后翻身下马,他要去看看哈单夫的伤势。
说归说,这人现在还真不能死了,不然多少是个麻烦。
走到哈单夫身边,用长骑枪枪柄把已经失去知觉的躯体翻了过来。
没有预料之中的反击,没有掷出的短刀或是袖箭。这只是于硕源自21世纪警察生涯所带来的小心谨慎。
最先映入众人眼中的不是哈单夫七窃流血的脸庞,而是他胸前鳞甲上的一处凹陷,那是一个外形有些像锤头的凹陷,巨大的力道直接锤歪了铁甲叶!
“咕嘟”丁继光下意识的咽了下口水,能把一副精良的鳞甲打成这样,这得多大力道啊?自认为还算是身强体壮,又自幼习武的丁继光知道自己做不到,真要是到了与身边这位于大帅贴身肉搏的时候,自己恐怕是十死无生。
“放心,没死。”于硕嘿嘿笑着,“这人岁数不大,身体素质也不错,里面又套了一件铁网甲,挨一下死不了的。”
点手叫过一名少年侍卫,让他趁着这人还没醒,先解除他的武装。
然后就把还在昏迷的哈单夫扔在了一边,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这人肯定是内脏受伤了,甚至有可能是肋骨骨折,可现在根本不可能对他采取什么急救措施。事实上,他要是真的内脏大出血,就算穿越三人组把手上所有的急救药都用上,也是救不回来的。
下令骑兵全部下马休息后,于硕一屁股坐在少年侍卫递过来的一张胡床上,这屁股是真疼啊。这骑惯了摩托车的屁股还真是一时适应不了骑马。
看于硕坐在胡麻上,站在一旁的周洪新皱了下眉头,“于大帅,你不派人警戒吗?这万一要是被蒙古骑兵突袭了怎么办?”
于硕一笑,“周老弟,你也坐下来休息一会儿吧,你看。”说着手指向远方,“这草原一望无际,只要有大股骑兵接近,飘扬的烟尘就会示警的。”
“我说于大帅,刚才咱们的游骑突袭蒙古骑兵时好像也是在草原上吧?”周洪新没有坐下,只是用力把龙刀枪插在上,对于身边这位振威军大帅的大意,他是有些不满意的。
“那是因为他们当时所有的注意力都在想着如何消灭商队护卫,沉浸在劫掠成功的喜悦上,”于硕听出了周洪新语气里的不满,特意为这位振威军的客卿解释道:“我们现在虽然是在休息,可所有人都呆在战马旁,只要有动静,我们马上就能上马作战。”
“于大帅,你真的相信振威军可以击败十倍以上的蒙古骑兵?”周洪新不想再纠缠这个问题,自己只是客卿,准确的说,只是马队营的教头,现在这个副营官只是虚职,既然振威军的大帅都不担心,他自己也就不需要再操这个心了,所以转移话题才是明智的。
“现在的振威军还不行,”一说这个,于硕就有些兴奋了,“现在的振威军只是一支完全依赖刀剑矛枪作战的传统军队,这种军队要想击败十万蒙古骑兵,起码也三万到五万人,需要训练三年以上!”
“但是,我们这支振威军不是一支传统的军队,周老弟,你看着,几个月后,会让你很意外的。”于硕自信满满的说道。
“因为这是一场事关尊严和生存的大战!”
第五百三十四章 意外一个接一个(上)
周洪新对此不敢苟同,却也多说什么,毕竟自己只是个外人。
于硕也没有想要停下来的意思,“周老弟,你是大明军队出身的,应该知道自从永乐大帝开始,明军是靠什么打赢和蒙古骑兵的吧?”
“靠火器呗。”周洪新自己虽然是骑将,但对于火器毫不陌生,尤其擅长在马上使用三眼铳。
“所以我们也得靠火器,靠比大明边军更强的火器。”于硕这话里话外的自信让周洪新有些不太适应。
“在这口外草原上?”
“是啊,就在这口外草原上!”于硕手中的马鞭轻抖着,身后的三名少年侍卫无声的笑了起来,这说明此时于大帅的心情很好。
“可……”周洪新有些欲言又止,他不是一个说话喜欢吞吞吐吐的人,只是现在他的身份确实有些尴尬。
“可没东西是吧?”于硕看着远方的草原,不得不说,穿越到明末草原后,唯一让人感觉良好的就是,这里的天真的很蓝,草真的很绿,风中也没有工业文明特有的烟气,看着挺好的,可实际上真要在这里生活下去,就是一件极其让人头疼的事了。
“我知道张大帅有办法弄到铁料,也能从达阳台吉那里弄来足够的战马,可这大量火器需要的火药从何而来?”憋了好一会儿,周洪新还是把心中的疑问问了出来,他是知道的,一支依赖火器作战的军队,需要消耗的火药量是以万斤为单位的。
当年戚少保在蓟镇练兵有成,为何最后却没有能一直持续下去就是因为消耗的银子实在是太多了,这其中最大的一项开支就是火药和铅弹了。
周洪新记得自己还是大明军官之时就听过一个说法,说戚少保的车营打一仗,朝廷里的大人们就要吃土了。当时尚算年少的周洪新不以为然,直到他无意中看到了一封兵科给事中欧阳欣的奏折草稿,这才惊讶于戚少保车营消耗之巨!奏折草稿上写明,车营全营一轮齐发,消耗铅弹重量达到了三万四千八百八十斤!车营出阵一次,就需要携带一万零七百五十二斤各式火药,这还不算一万五千三百六十枝火箭。
这也没有算入步营、马营和辎重营作战时所需要的火药和铅弹,也难怪朝中大员们叫苦不迭。
大明都养不起一支火器化程度较高的军队,凭口外草原上这点可怜的物资行吗?
于硕看出了周洪新的怀疑,却也没再深入说什么。可怜的大明,上到皇帝下到普通官僚对于口外草原上丰富的资源可以说是一无所知。
缺火药?黑火药不是硫磺、木炭加硝石嘛,假以时日,别说黑火药了,猛炸药都能给你们弄出来!
真正让于硕头疼的不是没有资源,而是没有时间!
想到这里,于硕就想要仰天长叹,这贼老天真是不讲武德!就算真要让自己三人穿越到明末,好歹也提前两年吧。
只要两年,现在出现在草原上的振威军就完全会是另外一副模样,不能说全员换装燧发枪吧,起码也能在草原上弄出个穿越版的西班牙大方阵。
可现在……全军连个三眼铳都凑不齐。
唉……于硕无声的叹息了一声,接下来的几个月要是没点大的进展,林丹汗的西征可真会要了自己的命啊。
只有亲自和蒙古骑兵交过手才知道这是一支多么可怕的军队。就拿今天的单挑来说,如果不是哈单夫过于托大,于硕想要以长骑枪将其击败是完全不可能的。双方在骑术、枪术上的差距是可以以公里为单位来计算的。
就身边这些振威军的重甲长枪骑兵,真要是说同等数量情况下与对面的蒙古骑兵交战肯定是胜多败少,如果再加强几门铁制铳炮,那么胜算可以说能达到九成以上。
可如果蒙古骑兵的数量增到五千,一万,两万,那情况就另说了。别说一两万骑兵了,就是五千蒙古骑兵,光凭身后这些重甲长枪骑兵也是很难将其击败的。
“周老弟,如果对面是五千蒙古骑兵,你能打赢吗?”于硕把这个问题抛给了周洪新。
周洪新愣了一下,压低声音:“于大帅,你是说就凭身后这些人?”
“当然不是,可以再给你加个几门大将军铳,一二百支三眼铳,行不行?”
“呃……”周洪新认真的思考了起来,他当然知道这位于大帅不会无缘无故的提出这么个看似愚蠢的问题。
好一会儿后,周洪新才一字一顿的回答道:“只要不是几个万户汗王的直属亲军,我就有七成把握击败他们!”
“哦?”于硕抬头看向这位客卿,“这么有把握?”
“是,不过,如果内有汗王亲军,那就另说了。”周洪新回答的很肯定。
第五百三十五章 意外一个接一个(中)
于硕有些好奇了,以五百骑面对五千蒙古骑兵都敢称胜算七成的周洪新怎么如此重视汗王的亲军?
“周老弟,这汗王的亲军也不怎么样嘛。”于硕玩了一手激将法,他手中的马鞭指向还躺在地上昏迷不醒的哈单夫。那意思很明白,这种货色需要额外担忧吗?
“这人只是太蠢了,”周洪新不屑的扫了一眼一动不动的哈单夫,“他太想在卜失兔汗王面前表现了,非要带两百骑轻装突袭太平堡,这才招来此败,就算不败在于大帅手中,到了太平堡下也是必败无疑。”
“但是,于大帅绝对不能因此轻视一支汗王直属的宿卫亲军,”周洪新认真的说道:“如果他率领本部千骑前来,就算我亲自统兵与之交战,胜是能胜,但损失恐怕要超过三成了。”
“三成?”于硕一皱眉头,“会有如此高的损失?”
“来人,”周洪新没有直接回答于硕的问题,而是让人把哈单夫骑乘的战马拉了过来,一边指着战马一边给于硕解释了起来。
在周洪新的解释下,于硕才了解到原来这战马讲究还是非常多的。
眼前这匹战马光从外表来看就比振威军马队营的战马更高大,也更威猛,但这只是外形上的区别,在周洪新的讲解之下,于硕才明白,这种区别在于哈单夫骑乘的战马即使披挂马铠也能比振威军马队营的战马跑得更快,跑得时间更长。
“可这没什么啊,”于硕伸手在周洪新的胸前敲了敲,“除了这位明安图大人以外,其他汗王宿卫亲军披挂的不过是铁网甲,我们手上的顽羊角弓是能射穿的。”
“没错,可那得在二十步以内,在这种距离上,汗王宿卫亲军的骑兵一样可以把箭矢射入我们没有防护的面门和脖子。”周洪新用手指了指这两种要害,“一样是一箭一命。”
“啊?”于硕有些吃惊了,事实上,穿越三人组对于蒙古骑兵的射术其中没什么感受,达阳台吉确实给他们露过一手,在他的营地里也见过蒙古骑兵外出围猎的场景,但对于习惯了21世纪军队火力密度和精确度的三人来说,没太大的震撼。可现在听到周洪新这话就有点让人不寒而栗了,在疾驰的战马之上能用角弓在二十步内射中同样处于移动状态的敌军骑兵的面门或是脖子,甚至有些恐怖了。
“当然,不是每箭必中,”周洪新听出了于硕话里的震惊,忙补充了一句,“但就我接触过的卜失兔汗王的宿卫亲军,每发三五箭即可射中一箭。”
“每三王箭即中一箭?”于硕在脑海中快速换算了一下,如果来的是一千宿卫亲军,那么每一轮对射下来,自己身后的重甲长枪骑兵中就有可能会有近百人中箭,就算再打个八折,三轮齐射后也有可能折损过百人。
看来周洪新所说的损失会超过三成不是空穴来风。
“即使如此,”于硕摸了摸自己快要看不见的脖子,“我们可以给每名骑兵配一个铁制的护脖,再配一个铁护面,你看如何?”
周洪新连连摇头,“铁护脖勉强还行,这天气配铁护面是不行的,太热了。”
看来这还是真是问题啊,于硕陷入了沉思。
远方扬起了一团团烟尘,有骑兵出现了。
第五百三十六章 意外一个接一个(下)
不等于硕下令,周洪新手中的长骑枪向后一挥,一队待命的骑兵马上翻身上马,挺矛前出。
于硕还没说什么,侍立在他身后的三名少年侍卫脸上都有些细微的变化。毕竟周洪新虽任马队营副营官,但本质上却是客卿,平时发号施令也就算了,现在于硕还在这里,他就直接下令,未免有些越权了。
于硕却没有理会,在穿越三人组看来,让专业人士做专业的事才是最好的,自己三人既不会训练骑兵,更不会指挥骑兵作战,与其自己不懂装懂瞎扯淡,还不如放手让周洪新去干。
好歹也是正规军校毕业又在部队实践,穿越三人组深知一点,打仗是要死人的。
此时的于硕想的就是如何提高重甲长枪骑兵的作战能力,特别是要提高对抗蒙古精锐骑兵的能力。
“对了,周老弟,”于硕想到一个问题,“以你的眼光,如今的振威军马队营在近身肉搏中能否击败汗王的宿卫亲军吗?”
周洪新有些犹豫,这问题不好回答,毕竟自己才是振威军马队营真正的主官,马队营更是自己一手训练出来的,说是百分百能赢吧,有些违心,而且万一今明两天与蒙古骑兵再有交手,战果小损失大,没法交待。
可要是实话实说,三位大帅把马队营完全交给自己,训练了将近二个月,要人给人,要钱给钱,而且从来不问这些银子和东西的用途,可以说是给予了足够的信任。现在要是说出个不理想的答案,是不是显得自己太无能了?
“没事,实话实说就行了,”于硕看出了周洪新的犹豫,“咱们振威军成军不过二个月,能有今天的成就,我们已经很知足了。”
“呃……”虽然于硕这么说,可周洪新还是在心里把语言好好组织了一下,“如果来的只是一位明安图率领的本部人马,那肯定没什么问题,我有足够的把握击败他们。要是两位明安图的话,击败不成问题,但我们的损失会比较大。超过三位,我就没什么把握了。”
于硕在脑海中把这话翻译了一下,一位明安图所部人马,也就是一千骑兵,五百对一千,稳赢。接下来的五百对两千,己方损失大一些,但还是稳赢。至于说五百对三千,只要是正常人都不会觉得自己能赢。
于硕当然是正常人。现在看来,唯一的问题就是要解决振威军马队营远程攻击能力不足的问题了。
枪,一个字跃入了于硕脑海中。
不是身边插在地上的长骑枪,而是发射弹丸的枪械。
第一个被排除就是现在就有的三眼铳,这种东西,过于笨重,表面看起来三眼齐射火力强劲,但实际上其铳管太短,装填火药量少,弹丸威力低,只有在近距离上才有足够的穿透力,对于本就负担较重的长枪骑兵来说,不是好选择。
第二个被于硕排除就是鸟铳,鸟铳的优点是威力大、精度高,但在马上携行和发射都不太方便,更适合龙骑兵一类下马作战的步兵而不是主要以持骑矛作战的重甲骑兵。
最适合他们的应该是燧发手枪,在有效射程上可以比肩蒙古骑兵惯用的角弓,但威力上则远超弓箭,别说披挂铁网甲的蒙古骑兵了,就是披挂上鳞甲也不见得就能免疫的了。
每名振威军重甲长枪骑兵配两支燧发手枪,在冲锋之前对着蒙古骑兵来上两轮齐射,就算汗王的宿卫亲军或是散班,照样得被打得满地找牙!
可是……于硕仰头望天,现在自己三人连火绳手枪都弄不出来,还燧发手枪?想什么好事呢?
在草原上弄点火石不是什么难事,难的是怎么在一个纯手工化的太平堡里怎么制造出熑发机,这是最大的难点。
我去哪儿弄弹簧啊?要不是戴着头盔,于硕都想要伸手挠头了,实在是太愁人了。就算太平堡的铁匠能用手工做出合格的弹簧,可这产量也很难满足数千枝燧发枪的需求。
如果小胡手上的资料没错的话,制造燧发枪不是不可能的,只是完全依赖手工打制的话,耗时太长,自己三人设想中的新式振威军又需要大量的火绳枪,估计到林丹汗西征前,全军都不一定能完成换装,再让他们额外为马队营打造数百枝燧发枪,恐怕时间是无论如何也不够用的。
时间,时间,真是寸金难买寸光阴啊。
就在于硕苦恼之时,迎向前方的马队发出了唿哨声,那代表着来的是自己人,无需担心。
听到这欢快的唿哨声,一直坐立不安的丁继光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心情,抓过身边的战马,翻身上马,狠狠一马鞭抽在马屁股上。
战马痛嘶一声,扬蹄飞奔而去。
一团烟尘直接笼罩了还坐在胡床上的于硕。
“大帅!这人……”身后三名少年侍卫被呛的连声咳嗽,有人差一点就要破口大骂了。
于硕用手扇了扇尘土,笑了笑,思子心切嘛。
可就在这一瞬间,于硕好像想通了什么,眼中射出异样的光彩!
第五百三十七章 意外一个接一个(续)
在呛人的尘土中,于硕忽然悟了,自己之前的种种想法再次陷入了21世纪之人才会有的思维陷阱,那就是只想着通过更加复杂的技术来解决眼前的困境。
既然火绳枪不好用就想着要制造燧发枪,为什么不在火绳枪上想想办法呢?
既然鸟铳因为枪管长而不便于马上使用,那就弄个短管鸟铳好了。如果这样威力下降,那就加大口径,加多火药,改进弹丸!不就是个铁网甲嘛,不就是个锁子甲嘛,我还不信打不穿了!
于硕从胡床上一跃而起,哈哈大笑,“上马,准备回太平堡!”
一名少年侍卫牵来了他的战马,却有些犹豫,没有把缰绳递过来。
“嗯?怎么了?”于硕看向犹豫的少年,“出什么事了?”
“他们……”少年看向远方的马队,“好像是出了什么事。”
“哦?”于硕没有注意到远方的马队有什么问题,不得不承认的是,这些出身草原的少年在视力上确实比自己要强的多。
该死的张亦隆又把17式单兵望远镜留在自己手上了,下次一定要弄过来!
“好像伤亡不小。”少年说得有些含糊,毕竟他只是一名侍卫。
“那我们等等看,”于硕挥手制止了身边信号兵举起的军号,“如果我没记错那支商队是六陈行派出去的吧?”
“是的,”身边一名负责记录的书办回答道:“他们是六陈行派出的,货物中有一半是我们委托他们的。”
“商队有我们的人吗?”于硕问了一句,和六陈行谈判的事由张亦隆负责,他接触的不多,两人还顾得上有没太多的交流,自己就已经出堡备战了。
“回大帅,张大帅没说过咱们会派人,”书办停了一下,“听说是凤来仪的那位大掌柜要求的,不能有我们的人。”
“知道了,”于硕手凉棚看向远方,还是没看出返回的马队有什么异常,“商队一共有多少人?”
“他们出堡登记的是不到百人,听说拉货的大车不少,镖师和趟子手不多。”书办回答的很干脆。
于硕点点头,没有说什么。
振威军要如何与太平堡内的镖局相处,现在还是个悬而未决的问题。而且还是个不大不小的问题。
在太平堡堡丁和商会私兵被摧毁后,真正称得上有组织的武装力量就只剩下六陈行和镖行了。以喵小小为代表的六陈行至少现在在表面上是振威军的盟友,虽说还会有许多磨合,但起码有个好的开始。
可镖行就完全是另外一副面孔了。用于硕的话说,那就是典型的三哥式的非暴力不合作。
自从振威军入堡后,除了少数几家以外,其余的大小十一家镖局一律关门闭户,只派仆人出来采买必要的生活物品,上到镖头下到趟子手,没人出门,各家各户除了炊烟和几声犬叫之外,就再没别的声音了。
这就很不正常了,太平堡一战前后,堡内的镖行可以说是损失惨重,这是事实。先是保护高家回口内的几家镖行战损过半,时至今日这几家镖行外出的镖师和趟子手还没有返回太平堡,后又是太平堡强征的壮丁守城,虽说守城作战伤亡不大,可在彻夜的混战中,这些分散于太平堡各处的镖师、趟子手不可避免的卷入了无数场血腥的混战,各家镖行到底损失了多少人手,直到现在也没有一个准确的统计数字。
按说这不算什么大事,毕竟口外草原本就是法外之地,太平堡更是属于三不管地界,作为刀口舔血的镖行,上到镖师下到趟子手都应该是见怪不怪了。问题是,太平堡商会还在的时候,镖行是重要武装力量,可现在太平堡归振威军了,镖行如何与振威军相处还是一个大问题。
按穿越三人组之前的规划,拿下太平堡后,镖行是不动的,毕竟振威军兵力有限,不可能为所有外出商队提供必要的安全保障,也没这个必要。镖行只要和其他行业一样交税,必要时出点人手帮着守守堡墙就行了。
可自从振威军入堡后,所有镖行都关门闭户,完全一副非暴力不合作的态度,这就让于硕和张亦隆有些恼火了。作为21世纪被迫穿越到此的现代人,两人都不觉得镖行不来拜码头有什么问题,但这种完全不合作的态度就不太对劲了,考虑到这帮人手中有刀枪,身上有把式,确实不得不防,这也是张亦隆始终没把振威军主力调入堡中的原因之一。实在是不想过于刺激这些本就神经绷紧的镖行,具体的谈判任务也交给了更熟悉堡内事条的陈树煦去办。
虽说从理论上来说,镖行的关门闭户也是可以理解的,毕竟伤筋动骨了。按杨公公手上的小册子,太平堡镖行终年会有三分之一的人手在去口内的路上,三分之一在去蒙古各个万户的路上,剩下的三分之一待在镖局里休整。
不说去蒙古各个万户走一趟镖就要两三个月,就算是从太平堡保一趟镖回口内,往返一趟也要十五到二十天,如果采办货物不太顺利或是货物过于敏感,甚至需要到一个月到一个半月的时间才能往返一趟。
加上林丹汗即将到来的西征,已经是秃子头上的虱子了,太平堡内几乎所有人都想着要带着全部浮财逃回口内,每支离堡的商队都希望得到镖行的保护,一时之间,别说镖师了,就连刚入行的趟子手都身价倍增。
如果于硕估算的不错,这帮家伙这一个月以来,就算不是日入斗金,也说得上是日入百两银了。只不过啊,于硕轻叹一声,这银子也不是那么好赚的。
就拿护着高家走镖来说,银子赚多少先不说,参与走镖的几家镖局哪一个不是死伤过半?不说地位较低的趟子手,就是各个镖行的骨干镖师折损也在六七成以上,而且剩下的人手还得继续护送高家人回到口内,这才算是完成了这一趟走镖,才能拿到全部酬劳。
那真是一张张被鲜血浸透的银票。
想到这里,于硕也就释然了,毕竟太平堡的镖局没在振威军入堡时拼死抵抗,甚至都没家家户户挂出白幡来恶心一下,也算是多少给些面子,只不过,等蒙古骑兵走后,双方的关系还是要理顺一下,如果这些镖局实在不开眼,于硕不介意用手中的刀子给他们开开眼!
不想老老实实做生意,那就别做,连人都别做了!
收起思绪,于硕看着远方疾驰而来的马队,随着距离的拉近,他终于看清了异常之处,几匹白马身上明显沾染了血迹!
而且还是很新鲜的血迹!
“医官,过去看看!”于硕命令马队营的医官马上过去帮忙,虽然知道没什么大的帮助,但好歹能止个血什么的。
一名年轻医官马上翻身上马,带着三名更年轻的徒弟飞驰而去。
“回太平堡后一定得请几个好大夫了。”于硕看着医官迎向马队,并从战马上把伤者扶下来就地展开救治,不由得说了一句:“书办,你记得提醒我。”
“是的,大帅!”同样年轻的书办没有多说一个字,他出身于苏木沁板申,当然知道在这草原上,想找个靠谱的大夫不比登天容易多少。
于硕此时还没意识到自己给自己挖了多大个坑,只是认真的看着远方一名医官和三名徒弟在不停的忙碌。
被马队驮回来的伤员有七人多,几乎个个重伤,虽然没有缺胳膊少腿,可是严重的箭伤还是让他们离去见长生天只有一步之遥。
第五百三十八章 意外一个接一个(续一)
看着医官在马队之间来回忙碌,于硕的脸色开始变得难看了起来,中箭受伤的从也太多了一些吧?
这么一会儿就救治了接近十人!考虑到还有死者没送来和受轻伤的人数,整支商队差不多可以说是折损过半了?!
现在的振威军最缺的第一是时间,第二就是人手!现在好容易有一支算是自己人的商队出去弄物资,却被一个愚蠢到家的蒙古明安图折腾成这样?想到这里的于硕已经快要控制不住自己心中的怒火了,也就是知道后面带队的是达阳台吉,要是换个别人,脑袋现在恐怕就已经被挑在骑枪枪尖上示众了。
等达阳安答到了,一定得让他出点血,不然自己都没脸回太平堡!
一刻钟后,浑身是血的年轻医官牵着一匹战马走了过来,看得出来他不仅非常疲惫,还很沮丧,他甚至没有给于硕行礼,只是无力的说道:“大帅,中箭受伤者达十二人,四人恐怕等不到回太平堡了,其他人情况也不好。”
于硕没有理会他的失礼,反而认真的问道:“那就在这里扎营,你先稳定他们的伤势,我已经派人回去调大车和请大夫了。”
“这……”医官看了看这片空旷的草原,“大帅,我会尽量稳定他们的伤势,但是万一蒙古骑兵……”
“没事,你专心救人就是了,蒙古骑兵到了自然由我负责处理。”于硕伸手拍了拍年轻人肩膀,“没人会责怪你,尽力就行了。”
“是,大帅放心。”年轻医官这才想起来自己没行礼,赶紧抱拳行礼,“大帅,给我调点人手。”
“后面看马的长夫军现在没什么事,全归你了。”于硕大手一挥。
年轻医官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对着马队后面待命的长夫军高喊起来:“快过来,帮着搭帐篷!”
一顶精致的牛皮帐篷被飞快的搭了起来,一面绣着红色十字的白旗被用力插在帐篷旁,这是张亦隆的要求,必须让大家看到医官所处之地。
不过在这精致的帐篷之内,以于硕的眼光来看,可以说要什么没什么。消毒靠烈性烧酒,包扎要靠漂白的粗布,镇痛靠伤员自己忍着,止血靠太平堡大夫们之间流传的一种药粉,效果看着是不错,可没人说得清药理,几个红伤大夫用得配方也不完全相同。
反正于硕自己万一受伤是绝对不会用这种药粉的,天晓得里面到底有什么?
除此之外,剩下的就只用放凉的开水了,这还是振威军的要求,之前处理伤口是就地取水,看着干净就行了,只有振威军的医官才必须要求用开水。
很快,一盆盆被被血染红的清水就从帐篷内被人端出来,同时又有一盆盆刚放凉的开水端进去,在医官的指挥下,有三名火头兵在专门照料着烧水的篝火。
帐篷太小,不可能容纳下所有伤员,只有伤重的能被抬进来,伤势近一点的只能躺在帐篷旁的空地上。
于硕没有干涉医官的工作,专业的事交给专业的人,自己又不是军医,就不添乱了。他现在的注意力集中到了正在走过来的丁继光一行了。毕竟这次全营出动就是为了找这五个少年,别折腾了半天,只找到五具尸体。
振威军实在是太需要这些山东军户的补充了。
丁继光牵着自己从振威军借来的的战马,马上驮着一人,其余四名少男少女垂头丧气的跟在他身后,大气都不敢吭一声。
有人明显是中箭受伤了,渗出的鲜血染红了包扎的白布,却一声不敢吭,因为前面领路的丁继光脸色阴沉的吓人!
于硕心往下一沉,马上那人一动不动,难道是死了?扭头看了一眼正在伤员之间来回忙碌,已经是满头大汗的年轻医官,于硕压下了询问的念头。
继续耐心等待着。
直到丁继光来到五步之外,于硕的心这才放回肚里,马背上的年轻人看来只是昏迷了,没有死,背部还在微微起伏着。只要没死就好办,不然以后山东逃亡军户加入振威军后也很难和土默特万户的蒙古人和谐共处。
战场上,一个不可靠的盟友比敌人更危险!
“滚过来!”丁继光低吼一声,身后四名少年马上乖巧的快步上前,“跪下!”
随着丁继光的低吼,四人齐刷刷跪在于硕面前。丁继光向前一步,双膝一弯,刚要跪下就被健步赶到的于硕一把扶住。
“丁兄,不可如此。”见丁继光还要强跪下去,于硕双臂轻轻较力,直接把丁继光强扶了起来,“丁兄,在我们振威军中,不兴跪拜这一套的。”
“可是大帅,”丁继光明智的改了口,诚恳的说道:“你亲率数百骑,奔驰几十里,还亲自出手教训了蒙古人,这才救下了他们。我让孩子们给你磕个头,不算过分。”
“是不过分,只不过,我们军中不兴这个,”于硕拉住丁继光,“你让他们起来吧,有些事情我还要问问呢。”
“好,既然是大帅下令,丁某不敢不从。”丁继光退后半步,狠狠一脚踹在自己儿子丁再兴的背上,“小兔崽子!起来吧,大帅有话要问。”
丁再兴胳膊上中了一箭,又被父亲在背上狠踹了一脚,尽管疼得脸都抽搐了,可还是很规矩的磕了个头才站起来,他身后的三人也都磕了头才起来。
“这是我那个不成气的儿子,丁再兴。”丁继光咬牙切齿的说了一声,又用手指了指他身边三人,“史士升、王冬玉和鲁佩英。”
最后才指了指还在马背上昏迷的少年,“这是罗建德,伤成这样,我都不知道怎么和他父亲交待!”
“来人!快抬进帐篷里!”于硕好像这时才反应过来,命令三名少年侍卫去把还在马背上的罗建德放下来,抬进帐篷里去。
“他背上中了三箭……”丁继光连连摇头叹气,
第五百三十九章 又死人了(上)
“三箭?”于硕刚才确实没注意到少年的伤势居然如此之重,当时只注意到少年身上缠了不少绷带。
“也就是这小子身体素质一向不错,不然……”话虽如此,可丁继光还是觉得没法向罗公明交待,自己的儿子只是胳膊上中了一箭,自己兄弟的儿子却中了三箭。虽说不是箭箭要害,可还是命悬一线。就算治好了,一身力气和本事也算是半废了。
“你先平静一下,”于硕拍了拍丁继光的肩膀,“我已经让人去太平堡调大车和红伤大夫了,至多一个时辰也就到了。”
“可……”丁继光看了看四周,咬了咬牙,“大帅,可你手边只有这几百骑,万一蒙古骑兵主力到了……”
“没事,”于硕一屁股坐回胡床上,“要是我那个达阳安答自己率军前来,我就和他讲理,毕竟杀我的人,抢我的东西,得有个说法。”
“要是别人率军前来,好好说话还则罢了,要是不好好说,”于硕看向还在休克中的哈单夫,冷笑一声:“就得像他那样!”
丁继光不再说什么,只是默默的站在于硕身边,现在这种情况下,他是绝对说不出我带着孩子们先走的话,再说罗建德的伤势也不适宜再骑马疾驰了。
“你们四个过来,”于硕点手把四名一脸羞愧的少男少女叫了过来,“你们把事情讲一下,简单一点。”
四个互相对视了一眼,史士升跨前半步,“大帅,我来说吧。”
于硕示意身后的少年侍卫给四人一人一个水袋,“说吧,我听着呢。”
史士升喝了口掺了红薯烧的清水后,开口讲述了他们的遭遇。毕竟是逃亡军户内少数几个读过点书的,说话条理清晰,加上王冬玉的补充,很快就把事情讲明白了。
哈单夫率二百蒙古骑兵去追击袭扰的少年游骑,留在商队车阵附近的只有三十余名蒙古骑兵,其中还多有因坠马受伤的伤兵,但商队内却不敢放松丝毫,没人知道那些蒙古骑兵去哪儿了,什么时候回来。
只有杜兴平一人显得比较放松,他告诉众人不用太过担心,那些引走蒙古骑兵的就是振威军的人,说明这附近一定有大股的振威军在。既然振威军在附近,就不会放任蒙古骑兵把自己一行人杀个精光。
当然,杜兴平没有把自己身边的货物有一半是振威军的这一秘密说出去,毕竟他是知道这五名少年来自于山东逃亡军户的,说多了对自己没好处。
不用他吩咐,走镖的镖师、趟子手和商队的伙计、车把式们就各自开始忙乎起来,救治伤员,安抚受惊的马匹,从盖在货箱上的粗布上取下还能使用的箭矢。简单清点后,杜兴平得到了一个说不上多好的,却也不能说多坏的消息。
走镖的镖局损失惨重,镖师和趟子手折损过半,可以说人人带伤,好在镖师和趟子手们或内穿软皮甲或是套了件粗布战袄,虽说挡不住蒙古骑兵近距离射来的箭矢,但对于五十步开外射来的平头梅针箭多少有些防御能力,总得来说伤多亡少。
这算是一个好消息。
坏消息则是商队伙计和车把式字面意义上的死伤过半,被蒙古骑兵乱箭射杀之人就达到了十一人,重伤七人!盘点下来,全须全尾的伙计和车把式都凑不起两手之数!可以说这支商队如果不回太平堡补充人手就不可能走到口内。
相比人员的损失更让杜兴平头大如斗的是各种大牲口的损失,每辆大车需要两匹以上的蒙古马或是骡子才能移动,有些载运了上千斤货物的大车则需要四匹大牲口,这些大牲口在蒙古骑兵的数轮箭雨中已经死伤殆尽。剩下的骡马勉强只够拉动四成的大车。
而这些大车连拉伤员和死者都不一定够。这怎么能不让杜兴平连声叹气。
说到这里,史士升眼睛忽的红了,“当时我们看到杜大哥的脸色那么难看都觉得过意不去……”
“所以你们三个就出去抢马了?”一直听着少年讲述的于硕忽的冷笑了一声,“如果我没猜错,你们三个冲出去以后被蒙古骑兵围猎了吧?”
四名少男少女都陷入了沉默,丁继光则是一头冷汗,他确实没想到眼前这个二十岁出头的振威军大帅居然只通过史士升的讲述就能把经过猜个八九不离十。
“过程我就不听了,”于硕冷冷的扫视过四人,“说结果!”
“我们抢了四匹马,结果突然从远处冲来十一骑,他们箭术极佳,建德负责殿后被射了三箭,我和再兴也中箭了,要不是杜大哥带着镖师和趟子手出来接应,我们三人死定了。”史士升垂头丧气的说着,看来忽然出现的蒙古骑兵给他造成了极大的心理阴影。
“除了你们,还有谁中箭了?”于硕一下就抓住了问题的关键,仓促离开车阵的镖师、趟子手在对射中是不可能胜过蒙古骑兵的,也就是对方只有十一骑,否则自己都不用问这个有些愚蠢的问题了。
“一名镖师、一名趟子手和三名伙计。”史士升的声音越来越低,四条人命!这就是他们不得不背负的罪孽!
“哼!”于硕哼了一声,扭头看向丁继光,“丁大哥,这支商队虽然是六陈行组织的,可说起来算是我们振威军夺下太平堡后第一支出堡的商队,出师不利啊。”
丁继光低着头不敢吭声。
“之前的损失和你们无关,我会和达阳安答算一算的,”说话间,于硕锐利的目标扫过史士升和丁再兴,把两人吓得一哆嗦,“可这五条人命无论如何都得有个交待。”
“全听大帅吩咐!”这六个字是丁继光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我知道你们手上没银子,这五人的一应抚恤算我的,”于硕毫不客所的用手中的马鞭指了指两名少年,“你们二个,还有那个罗建德,都编入侍卫队,服役满三年后方可离去!”
丁继光刚要开口就被于硕伸手制止了,“丁大哥,除了他们以外,你们那边还要再选送20名十六岁左右的少年,同样编入侍卫队,我不说前程如何,我只说一点,我身后的这些侍卫全是我们三人亲自训练的,他们在军中的待遇也是最好的。”
不等史士升和丁再兴有异议,于硕已经对着身后的一名少年侍卫挥了下手,“把他俩带下去,先讲讲振威军中的规矩。”
一名少年侍卫板着脸,忍着笑,过来拍了拍二人的肩膀,“走吧,我先给你们讲讲咱们军内的规矩。”
等三人走远以后于硕这才对两名还处于震惊状态的少女说道:“我说你们说实话,为了救你们五人,丁大哥已经答应山东来的逃亡军户加入振威军,留在我们兄弟身边对他们是最好的。”
“丁大哥,”于硕没有扭头看向丁继光,“等这事结束后,你就着手把军户全部迁入太平堡,不用担心没地方,现在的太平堡,我们说了算。”
“是!”丁继光此时也已经别无选择,抱拳躬身施礼。
“你们也休息去吧。”看着脸色发白两名少女,于硕无奈的轻叹一声,刚要挥手让她们下去休息,忽的想一事,脸色凝重了起来,“等一下!”
刚要转身的少女好像被施了定身术一般。
“我们的人马到了之后,那些蒙古骑兵逃向何方?”于硕收起了轻松的表情。
“我想想……”王冬玉眉头拧在了一起,迟疑着说道:“好像是东北方。”
“马五!”于硕大喊一声。
正坐在马鞍上休息的马五、高七腾的一下蹦了起来,这是有任务了?
第五百四十章 又死人了(中)
“你们二人带着所有少年游骑向东北方侦察,”于硕想了想,“距离不超过五十里,发现山东逃亡军户的人就把他们带回来,如果发现蒙古骑兵与他们发生冲突就驱散蒙古骑兵,尽量少杀人!”
“是!”两人一起抱拳,刚要招呼少年游骑们上马,就被于硕制止了。
“等一下,”于硕看向周洪新,“那个哨的战斗力最好?”
周洪新没有丝毫犹豫,点手叫过一名年轻哨官,“他叫阮功成,是跟着我过来的,现任亲兵哨哨官,他的手下是训练最好的。”
“好,”于硕指了指马五,“阮功成,亲兵哨全力配合少年游骑,不要爱惜马力,等回到太平堡,我给你们换好马!”
“是!大帅放心!”阮功成没有丝毫受委曲的意思,转身冲着马五一抱拳,“马老弟,一切听你吩咐!”
马五连忙抱着行礼:“不敢,不敢,阮大人,我们走吧!”
十七骑少年游骑在前,五十名重甲长枪骑兵在前,如旋风般冲出人们的视线。
“大帅,这是……”丁继光这时才反应过来,于硕刚才的命令是为了接应山东逃军户们派出的搜索队。
“诶,”于硕重新坐回胡床,“我担心这些蒙古骑兵到处乱跑,他们要是一心返回去和达阳安答会合倒也没什么,可要是他们到处乱跑,碰到你们的人,那就是大麻烦了。”
于硕没把心里话说出来,这明末草原上,远距离通讯真是让人愁到头秃!如果是在21世纪,自己根本就不需要冒险把少年游骑派出去,有的是办法把人叫过来。可现在,只有派少年游骑去冒险找找了,好在有五十名重甲长枪骑兵保着,就算是那些蒙古骑兵想要干点什么,也是找死。
但不管从哪个角度来说,于硕都不希望再死人了,无论是太平堡,振威军还是土默特万户,眼看着数月后双方就要并肩作战了,这要是继续死人,双方的仇怨只会越结越深,一个不可靠的盟友比敌人更为可怕。
时间啊,时间,于硕又想要叹气了,要是有足够的时间,振威军是有机会组建一支堪用的骑兵部队,数量不用太多,轻骑一千到一千五,重骑一千就足够了。问题是,林丹汗西征在即,绝对不可能有足够的时间让振威军从容组建一支属于自己的骑兵,那么唯一的选择就只能是与蒙古右翼三万户合作,特别是要与土默特万户合作,这样才能保证振威军步卒方阵的侧翼安全,也才能保证振威军每次血战胜利后的战术胜利能发展成战役胜利。
只不过,这种事情,由天不由人,实在是超出了穿越三人组的控制范围,只能听天由命了。
此时的丁继光也是束手无策,他同样不知道那几支外出找人的队伍走到了什么地方,也无法与他们取得联系。一向强悍的他第一次被深深的无力感击垮了,一屁股坐在草地上,一言不发。
王冬玉和鲁佩英也不是蠢笨之人,自然听出了于硕话里的意思,一想到是因为自己五人乱路导致的亲人伤亡,两人的眼泪就控制不住往下掉。
于硕也没心情安抚小女孩,脑海中不停的在计算着可能出现的意外以及如何补救,人死不能复生,但补偿必须得有,而且必须到位!
那位自己从来没见过面的卜失兔汗王真是有些高深莫测,他明知道达阳和自己三人已经是盟友了,却还是派出了达阳管束不住的宿卫亲军。
他到底图什么?据自己所知,历史上的卜失兔汗虽然被林丹汗所败,可好歹也是一代草原枭雄,即使战败也没有灰心丧气,而是积极四处奔走,联合其他蒙古部落反攻林丹汗,直到埃不哈战役失败后才逃向鄂尔多斯。
按说这样的人应该看得出振威军是其重要助力才是。说不通,说不通,于硕觉得这其中肯定有什么是自己不知道的因素在发挥着作用。看来确实需要经常和达阳安答联络一下感情了,毕竟他是卜失兔汗的儿子,该有情报应该会有。
“任先生,”于硕叫过身边的书办,“麻烦记一下,回太平堡后要在大成台吉鄂托克常设联络员。”
“常设联络员?”任同林虽然听不明白这词是什么意思,可身为书办,还是快速用炭条把这这句话记在羊皮纸上。
“等回了太平堡你和张……张大帅说一声就行了,”于硕抬着看了看天,“我派郑九回太平堡去调人和大车,过去多长时间了?”
“一个多时辰吧,”任同林掏出身上的滴漏看了看,“再过二刻钟就到两个时辰了。”
“四个小时?”于硕低声说了一句,“那应该快到了。”
好像是在呼应他的说法,一名负责瞭望的骑兵忽的高喊了起来,“大帅!太平堡的车队来了!”
所有闻声望向西北方,烟尘滚滚中隐约可见一辆辆马拉大车正在快速奔来!
看到大车队,于硕这才彻底放下心来,如此众多的伤员和尸体,光靠一名医官是无论如何也处理不过来的。
与此同时,另一支车队也出现在远方,一面飘扬的商会旗帜表明了来人的身份,六陈行商队。
时间刚刚好!
让于硕和丁继光有些意外的是,太平堡派来的大车队不仅带来了食物、酒水、帐篷、药品和红伤大夫,还带来了整整一营步军。
这些振威军步卒是坐着三十多辆大车来的,每一辆大车上坐着十四五名全副武装的士卒,尽管被扬起的灰尘弄得有些灰头土脸,可能在不到二个时辰内就从三五十里外的太平堡赶来,而且维持了良好的体力,还是让丁继光感觉惊掉了下巴。
这大概应该是17世纪的摩托化步兵吧,于硕想着,一丝笑容爬上了嘴角,肯定是张亦隆那家伙折腾出来的,也难为他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弄到近五十辆大车,可以想像,此时的太平堡恐怕已经是鸡飞狗跳墙了。
领头的将官翻身下马,手中长刀向空中一挥,“各哨哨官整队!”然后带着几人走向于硕。
于硕也从胡床上站起身来,来的是前军副将董一振,在他的身后是一名有些慵懒的高个汉子和几个提着药箱的年轻人。
于硕猜测这应该是从太平堡请来的红伤大夫,从对方的神态上,他甚至可以猜出对方的身份。
董一振快步上前,抱拳行礼:“见过于帅,我带来了堡内最好的红伤大夫。”
“在下孙捷之,”董一振身后的慵懒汉子象征性的抱了抱拳,“我还带来了全部的徒弟,不知道这诊金……”
“诊金我付,等我们回了太平堡一并结算就是了,孙神医要现银也行,要东西也行。”于硕当然听说过这位妇科圣手的大名,除了医术极精以外就是收费奇贵无比!但在于硕看来,人命比什么都值钱。
“哦?”孙捷之眉头一挑,“于大帅是吧?您可以没听过我收诊金的标准吧?”
“不就是按两收黄金吗?你先救人,无论是银子还是金子,都好说。”于硕现在豪横的很,堪称经典土豪,毕竟手里握着的现银就有十万两以上,还怕你个妇科圣手狮子大开口?
陈捷之不再多说什么,往后一挥手,带着十几名徒弟就钻进了帐篷里。有了神医接手,很快帐篷里的伤员的伤情就稳定了下来,振威军马队营的医官被赶了出来,孙捷之让他赶紧准备更多的清水和白布,一会儿商队赶到,肯定会有更多的伤员和尸体需要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