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六章 长弓对鸟铳(中)
姜玮当然知道鸟铳的厉害,可区区三十余枝,能有多大出息?双方对射,太平堡的堡丁是必死无疑!
这就是张亦隆和姜玮看待人命的区别。
出身解放军的张亦隆,知道打仗要死人,也知道胜利是用人命铺出来的。可在能力范围之内,张亦隆还是希望己方尽可能的少死人,一方面是死人太多,士气容易崩,另一方面,张亦隆也实在是不想让自己三人精心训练的部队就这么消耗了。毕竟林丹汗的西征才是今年的重头戏。
这也是为什么振威军要先给士卒配备铁网甲,象标营这样的精锐更是加配一件鳞甲背心,就是要尽可能的提高士卒在战场上的生存力。
姜玮则是出身明末乱世,又在口外草原这个无法之地讨生活,人命是真不值钱。更何况振威军标营士卒俱是自愿从军,既上战场,自然要忘却生死。
不过,既然大帅特意提了,姜玮就不能不上心,点手叫过传令兵,让他传令下去,护墙之上,所有的什长除了指挥手下士卒放箭以外,每人还要专门盯着敌军一个鸟铳手,只要对方进入长弓射程就要优先射杀!
正面护墙上一共也只有百余标营士卒,换个长弓也就是转眼间的事,剩下的就是静待对方攻城了。
姜玮看了眼对方阵形后方的冲车,有些猜测,低声问张亦隆:“大帅,你看那三辆大车是不是冲车?”
张亦隆早就注意到了,为了避免万一,还掏出17式单兵望远镜仔细观察了一下,所以给出了很肯定的答案:“应该是那个叫王雷的武甲头制造出来的,确实是简易冲车,威力是足够了,只不过嘛,有个缺点。”
得到张亦隆的肯定后,姜玮马上就明白了何谓缺点,“大帅是说,冲车上缺个顶盖?”
“对,他们制造冲车时应该没想着要攻城,所以没有装顶盖,现在我们居高临下,对方真要推着冲车攻城,就要顶着我们的箭雨推车前进。”
“这就是大帅说的,凡事要料敌从宽?”
张亦隆一笑,“行了,别拍马屁了。”
姜玮和身边的标营士卒都无笑的笑了起来,紧张的空气有所缓和。
护墙外的王雷虽然看到了对方在护墙上好像有什么举动,奈何距离太远,看不清楚,问了身边之人,都说离得太远了,看不清。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王雷攻城的决心有了一丝丝的犹豫。
就在他犹豫要不要马上攻城之时,三匹快马从太平堡方向疾驰而至,居中一人在马上冲着王雷拱了拱手,“王甲头,我有马会长的一道密令给你。”
说着,此人举起了手中的金色龙牌!
包括王雷在内,所有人的脸色都是齐齐一变。
金色龙牌,历代只有太平堡商会会长能用,此牌一出,就意味着这密令来自太平堡商会!
当然,所谓的金色龙牌并不是真的由纯金打造,太平堡商会又没失心疯了。所以这个金色龙牌实际上是纯銅的,只是外面涂了一层金而已。可真要说起来,这枚金色龙牌所能调动的资源又何止千金。
就拿此时此刻来说,手举金色龙牌的不过是马东仁的管家马都儿,可真要他下令堡丁斩杀王雷,王雷也只有坐以待毙一条路可走。
看到王雷脸色不善,马都儿没有多说什么,只是从怀里掏出一个牛皮袋递了过去。这个牛皮袋上同样盖有太平堡商会的三爪龙印!
“马管家稍等一下。”王雷接过牛皮袋,按规矩先检查了一下袋口的火漆,确认没有被动过手脚后,这才拆开牛皮袋,从中取出一封密令。
密令的内容短到让王雷怀疑是不是自己看错了。眨了眨眼,王雷再看一遍,轻叹一声,把密令递给齐广成。
齐广成一脸隐藏不住的惊讶,接过密令,快速扫过一遍,抬头看向王雷,“这……”
王雷无奈的摇了摇头,再离谱的命令,只要是太平堡商会的命令,就得执行。
密令上就几个字,立即烧毁粮仓内存粮,事毕后马上退回太平堡!
烧粮?!
十二万石粮食,说烧就烧?!
再说了,现在粮仓在别人手中,如何烧?
齐广成看向王雷,王雷再次摇头,“要是我们离开太平堡之前,马会长就下此令,那么事还好办,武库中是有现成的喷筒和火箭的,现在么……”
王雷没好意思说下去,之前他得到的命令是夺回粮仓,自然不敢带喷筒和火箭,现在密令到了,就不知道顺路把武库中的喷筒和火箭一并送来?
是不是蠢啊!就算马东仁不懂打仗,好歹太平堡内还有个马日登,他一个堂堂的商会私兵大统领,连这点见识都没有吗?
论关系,齐广成和来传领的马都儿要更近一些,所以他策马前出,“马大管家,麻烦你马上回堡,把武库内存放的喷筒和火箭取来,越快越好!”
马都儿的脸色有些难看,“这……”
他不是不敢回去,而是他本身就在执行马东仁的另一道命令,一定要亲眼看着堡丁开始攻打粮仓才能返回。
齐广成混迹江湖多年,一看马都儿的脸色,瞬间就反应了过来,伸手抽出腰间中战剑,剑锋直指马都儿,“你现在就回去取喷筒和火箭!我马上率队攻城!”
说完,手中战剑往前一挥,大呼一声:“私兵弟兄们!跟我来!”
一马当先,冲向粮仓正面那个大得吓人的大洞!
在他的身后,四十名商会私兵骑射手发出一声呼哨,一起冲向粮仓!
护墙之上,姜玮冷笑一声,“预备!”
随着他的口令,标营士卒们引弓搭箭,瞄准快速冲向粮仓的区区41骑!
这点人马就敢冲过来,简直就是来送死!
既然你们想死,姜某人也就不客气了,眼看着41骑进入70步内,姜玮大吼一声:“放箭!”
一阵密集的梆子声传来。
一百三十余名标营士卒一起松开弓弦,在让人后背发凉的“嗡嗡”声中,一百三十支长鈚箭疾射而出!
带着死亡直射而去!
齐广成敢冲,自然有所准备,就在弓弦响时,他同样大吼一声:“举盾!”
每名商会私兵都备有一面蒙了牛皮的小圆盾,现在一切的希望都寄托在这面小小的盾牌之上了!
第三百一十七章 长弓对鸟铳(下)
马蹄声疾如雷鸣,可射来的羽箭更疾!
齐广成一直抬头注视着护墙上的动静,直到冲出三十步后,他才认出护墙之上那些人手持的居然是草原上罕见的长弓!
齐广成一瞬间遍体生寒!对方居然连守粮仓要用什么弓箭都算计到了吗?
自己这么冲上来是不是有点过于自信了?
可现在后悔已经是来不及了,总不能和已经在空中飞行的箭矢说一声,对不起,我们来错了?
生死一瞬间,齐广成爆发出此生最大的潜能,看准箭矢下落的轨迹后,狂吼一句:“加鞭!冲啊!”
说话间,手中的中战剑往后用力一抽马臀
战马疼嘶一声,猛的往前一窜,正好避开了箭雨的覆盖范围。
身后的商会私兵听到这名事先约定好的暗号,也马上狠夹马腹!
战马同样往前猛窜一步。
当然,不是每个人都有齐广成那么好的运气。
有八骑没有逃出长鈚箭雨的覆盖范围,不是被连人带马射翻在地惨叫连连,就是身中数箭,死的无声无息!
齐广成没有理会那些人的死活,手中的战剑再次前挥,“放箭!”
随着他的命令,二十余支尖头梅针箭呼啸着射向粮仓护墙。商会私兵人手一张上好的顽羊角弓,能把尖头梅针箭射出50步,虽然对护墙上的敌人威胁不大,可好歹也是个威胁。
只可惜,他面对的是姜玮和他手下的振威军标营士卒,没人理会私兵们射来的箭矢,既无人躲避,也没人举盾格挡,所有人只是机械的抽箭弓,随着姜玮的又一声“松!”手中弓弦齐松,又一阵箭雨劈头射去
见对方不闪不避,齐广成大吃一惊,草原上哪儿来的如此悍勇之士?怎么会有这种以命换命的打法?
这一次双方相距不到50步,商会私兵们再想用战马加速法来躲开箭矢是没一点可能了,只能齐齐低吼一声,举起手中的小圆盾,硬刚!
先是一阵令人窒息的“碰碰碰”声,那是长鈚箭射中小圆盾的声音,期间还掺杂了更加碜人的“噗噗”声,那是长鈚箭贯入人体的声音!
五十步内,商会私兵身上的铁网甲是不可能扛住长弓劲射而出的长鈚箭的,中者必穿!
别说是一件铁网甲了,就是蒙了牛皮的小圆盾,也不见得百分百就能防住,一名运气不那么好的商会私兵手臂上的小圆盾虽然挡住了一支本应射中自己面门的箭矢,却没能彻底防住,长鈚箭贯穿了小圆盾后直接射入他的小臂,剧烈的疼痛让他不由得惨叫一声。
两轮箭雨过后,齐广成身后只剩下了十五骑,而护墙上的振威军标营却没有值得一提的伤亡。
但在齐广成看来,这一切仍是值得的。
因为他率队前冲的目的就是为了吸引敌军的注意力,让堡丁们有机会接近到弓箭的有效射程之内,不然对方居高临下几轮箭雨射下来,堡丁还有勇气冲上去?
更何况,今天能不能成功夺回粮仓或是放火烧毁粮仓,都要先压制护墙上的敌人,不然一切都是空谈。就算是用火箭,起码也要接近到射程内吧。
一切的希望,实际上都在火铳之上,对这一点,齐广成还是看得很清楚的。
王雷也没有让齐广成失望,更没有让商会私兵的牺牲白白付出!
就在齐广成冲出去的瞬间,王雷打出暗号!
三十名火器手悄无声息的跑向三十名堡丁马军,两人一骑,纵马前出!
这是王雷演练多时的战法,只有如此才能用最快的速度冲过敌人箭雨的覆盖范围,只要冲入50步以内,火器就能发挥最大的作用!
姜玮的脸色刷一下变白了!
就在此时,身边传来一声清脆的枪声!
第三百一十八章 长弓对鸟铳(续)
枪响人落马!
姜玮的下巴差点掉在护墙上,张大帅手中火铳射出的子弹居然在70步外射穿了马上两人!
“啪!”又一声脆响,又是两人落马!
一连五响,十条人命!
然后,姜玮听到张大帅暗骂着什么,却没敢看过去,战场上走神是取死之道!赶紧收敛心神,手中腰刀向前一挥,“什长射火器!其余人继续放箭!”
随着姜玮的口令,护墙上的八名什长对准正在疾驰而来的一马双骑来了一轮凶狠的攒射!其余振营士卒则继续对着已经开始散开的商会私兵又是一顿箭雨!
八名什长射出的八支长鈚箭全部命中目标,当即射死四人!
姜玮眉头一皱,不对劲!长鈚箭威力虽大,中箭之人非死即伤,可射中的俱是控马的堡丁,躲在堡丁身后的火器手们却没受什么伤?!
“该死!”姜玮暗骂一声,马上挥刀,“1、2、5、6队!射火器手!快!”
标营每哨人马中的第1、2、5、6四队俱是远射队,集中了全哨中射术最好的士卒。听到姜玮的命令后,56名弓箭手马上调转长弓,直指已经奔至50步内的堡丁马军,还有他们背后的火器射手。
就在弓箭手松开弓弦的瞬间,粮仓外的堡丁马军却齐齐发出一声呼喝,一起勒住战马,身后的火器手迅捷跳下战马。
箭雨射下,中箭的却还是堡丁马军和他们所骑乘的战马!
姜玮的脸色剧变,居高临下的他已经看到堡丁火器手们飞快的从用腰间盘着的火绳点燃了手中各式火器,所有黑洞洞的铳口都指向了自己和自己手下的兄弟!
后悔已经来不及了,姜玮没有丝毫的犹豫,再次挥手,“再射!”
“彭!”
“彭!”
“彭!”……
连珠炮般的铳响淹没了所有弓弦松开的“嗡嗡”声。
别看只是三十余杆各式火铳的一轮齐射,可无论是声势还是实际杀伤效果都远胜于之前双方弓箭的互射。
姜玮身边传来一阵惨叫声,甚至有鲜血溅到了他的脸上。
战友的惨叫,浓重的血腥味好像把姜玮心中的野兽唤醒了,他没有查看周边的情况,只是谈谈的说了句:“传令!左哨登墙!”
身边的信号兵马上吹出了简短的号音。
一直在护墙下待命的振威军标营左哨马上整队登墙,先是分出三成人手把护墙上的死伤者抬下去,其余七成士卒全部抽弓搭箭,就等着姜玮的命令。
“对准火器手!三轮射!松!”姜玮一声怒吼,近二百支长鈚箭从护墙上疾射而下!
不等第一轮箭雨落地,第二支箭就已经搭在了弓弦之上,松!
第三支再射!
三轮齐射后,粮仓外的堡丁火器手已经全部阵亡!
正在督队前冲的王雷所部只差二十几步就能把这些火器手纳盾阵之中,却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被三轮箭雨全部射杀
王雷不是没想到这种骑马前冲的战术会将这些宝贵的火器射手置于险地,但在他看来,一轮火器齐射过后,对方肯定会出现短暂的混乱,肯定想着要怎么躲避,绝不会挺着身子和火器对射。
要知道就算是对方披挂了双重重甲,在火器面前,仍然和纸糊的一样,哪有不怕死的?
可眼前这些人就是不怕死
王雷亲眼看到了火器一轮齐射后,对方护墙上成片的人被打倒在地,可站着人却好像没一点反应,好像死的人不是自己的战友一样。
紧接着就是更多的人冲到护墙之上,对着还在装填的堡丁们三轮疾射!
在被近五百支羽箭覆盖后,哪里还有活人!
王雷眼中都爆出血丝了,手中的长剑用力挥舞,大吼着:“列阵!射死他们!”
长弓对鸟铳,长弓胜出!
第三百一十九章 久攻不下(上)
长弓虽胜出,可实际上,振威军标营也付出了惊人的代价。
战后统计,跟随姜玮登上护墙的标营中哨在对方火器一轮齐射后,当场阵亡14人,重伤9人,轻伤6人!
仅仅是这一轮齐射就让振威军中最精锐的标营中哨死伤了近三成!
这还是张亦隆五枪击毙五名鸟铳手后的结果,这让姜玮事后吓出了一身冷汗。
好在他反应够快,用三轮箭雨将这些极具威胁的敌人全部射死,不然,就算这仗打赢了,事后计算功过时,他这个标营统领也就算是干到头了。
只不过此时此刻的姜玮还顾不上这些,在他眼前,一个军阵正在缓缓展开,这让他不得不集中起全部精力来应对。
一直呈蹲射姿态的张亦隆这时起身,问了句:“你能应付?”
姜玮的回答十分干脆利索,“没问题!”
“别轻敌,”张亦隆向着军阵方向扫了一眼,“看来他们是有备而来的。”
“大帅放心!”姜玮手中的腰刀轻轻敲着护墙,“我们居高临下,对方就是有木牌抵挡,对射时也是我们占优势,只要等到于帅大军到了就行了。”
“盯住那些鸟铳,绝对不能让他们回收回去”张亦隆本想下护墙,可想了想,还是没下去,只是让信号兵传令给护墙下的方布,他让注意防守塞门刀车。
信号兵这次没有吹号,而是转身跑了下去。
方布接令后,自然不敢有丝毫的大意,马上把右哨一半的弓箭手调了到塞门刀车附近,人人张弓搭箭准备射杀任何敢于接近之敌,为了以防万一,方布特意调来了第3、4两队长枪手,这样即使有人冒着箭雨敢爬上塞门刀车,迎接他们也将是如林的长枪!
这还仅仅是第一道防线,右哨另一半弓箭手和拿起弓箭的长枪手、刀牌手全部集中在由四辆大车组成第二道防线之后,虽说方布就不相信有人能攻破塞门刀车,可事怕万一。再说了,这第二道防线可是张大帅亲自要求布置在此的。
再往后就是作为最后预备队的标营前哨,至于说标营后哨已经分成三股,分别据守粮仓的其余三面护墙。
振威军标营的五哨人马已经全部集中在粮仓之中,可以说是精锐尽出了。只不过在标营之内还是有个三六九等,头等主力自然是最先成立的左中右三哨,可以说人人鼻孔朝天,骄横的很。
二等主力是新成立不久的前哨和后哨,这二哨中所有什长全是由左中右三哨抽调而来,在这些老兵油子看来,新加入的这两哨士卒虽然也是大明边军或是军户出身,可还是嫩了些。
所以在排兵布阵之时,多少有些歧视新兵。今天也不例外,姜玮带上正面护墙的是中哨,留在护墙下当预备队的是左哨,方布亲自指挥的是右哨,前后两哨一个当总预备队,另一个分配到的也是次要任务。
怨气当然会有,毕竟都是军人出身,你们不就是早几天当兵吗?
可当第一批阵亡的将士和伤员从护墙上被长夫军抬下来的时候,前后两哨从哨官到士卒都安静了。
头等主力就要承担最重的伤亡!就是要承担最重要的作战任务!
他们第一次明白张亦隆对着标营上下反复强调的话,到底意味着什么。
一名从中哨调到前哨升了什长的老兵一边调整着手上长弓的弓弦,一边对身边脸色发白的士卒说道:“看到没有?”
身边的弓箭手一齐点头,只要不是瞎子,自然看到了。
“我是问你们看到那些还活着的人没有!”什长往地上啐了一口,“谁让你们看死人了?看看那些和大帅一起站在护墙上的,那才是我们标营的士卒!只要还能站着,只要还能拿得动刀枪,拉得开弓弦,就不会在意身边人的死活!”
“我们不是不在意自己的战友,只是现在有更重要的任务,那就是杀敌!其他一切都可以放到打仗再说!”
“听明白了没有?”他忽的低喝一声!
“听明白了!”身边的弓箭手们齐齐低喝应道。
这名叫包淳化的什长没有告诉身边战友的是,他刚才亲自看着自己最好的朋友被人用担架从护墙上抬了下来,脸上蒙着白布。
十几年的朋友,天天称兄道弟,就这么没了。
虽说当初两人自愿报名从军时就已经想到了会有这么一天,毕竟大家都是军户出身,打仗是会死人的,这点常识还是有的。他们之所以逃到口外讨生活,也不是怕打仗,只是作军户真的活不下去了而已。
可真看到了一刻钟前还和自己讨论着等拿下太平堡后赶紧把老婆孩子接过来的朋友,现在已经天人两隔,包淳化就对外面的太平堡堡丁恨得牙根痒痒,恨不得现在就冲出去抽刀砍人!
现在还不是时间,他默默的告诫着自己。今天说不定就是一场苦战。
相对于护墙上的振威军和正在展开阵形的堡丁,现在最尴尬的就是已经冲到了护墙之下的十余名商会私兵,进无可进,退无可退。仰头射箭什么也射不到,护墙上的振威军也没人愿意冒险探头出去射他们。
说天道地,区区十余骑又能有什么威胁呢?
齐广成也觉得很别扭,他也没想到堡丁的火器齐射居然没能瓦解敌人的士气。本来按计划,只要护墙上的敌人能蹲下来躲避,他和手下的二十余骑就能抛绳钩攀墙而上,
凭着自己和手下过人的肉搏能力,起码能给堡丁的攻城打开一个缺口。
可现在,对方根本不躲不避,硬杠了堡丁的火器齐射,然后就没然后了。
第三百二十章 久攻不下(中)
现在的齐广成只能让手下的商会私兵紧贴着护墙,人人持弓警戒,只要墙上有人敢露头,就放箭,至于说护墙上会不会扔条石什么的下来,已经顾不上了。
实际上姜玮也有些头疼,太平堡粮仓在建造之时根本就没想着应付大军攻城,自然也没折腾什么角楼或是敌台之类的,对于紧贴着护墙的敌军虽不能说毫无办法,却也实在是没什么好招。
粮仓内确实备有十几块重达几十上百斤的条石,从护墙上抛下后完全可以把下面的商会私兵砸成肉饼。但想要砸中就首先要确认商会私兵所站的位置,这就需要有人冒着头颅被射穿的风险探头出去观察。
姜玮不愿意让手下士卒去冒这样的风险,振威军的铁盔制式是张亦隆亲自制定的,看着像一个铁盘子倒扣在脑袋上,内有皮垫,铁盔两侧和颈后还有铁网甲加强防护。只有营官以上的将官才有资格自行选择铁盔样式,只不过姜玮懒得在这种事情上费什么心思,他现在头上戴的就是和身边士卒一样的盘形铁盔。
听张大帅说,这叫碟形盔,对于从上方和斜上方射来的箭矢有很好的防御效果。每批新打制的铁盔都要从中盲挑出几顶,由标营士卒用顽羊角弓对其射三箭,分别是30步的两箭、50步一箭,用的是口外草原上最多的平头梅针箭。
张亦隆事先和金炉社的匠人师傅强调过,工钱按时给,无论是多产还是提前交付都有赏银,但是,敢偷工减料的,下场只有一个,斩首示众!
每个铁盔上都刻有工匠的名字,想要追查十分容易,所以还真没谁敢拿自己的脑袋开玩笑,自振威军在苏木沁板申创建后,因违反军法被砍下脑袋之人虽然不多却也不是没有。
碟形铁盔质量虽好,却有一个致命的缺陷,那是正面几乎没有任何防护,面部和脖子都暴露在外。张亦隆本意是给每人配发一个铁网甲制成的护颈,但试用后,几乎所有人都觉得太沉了,也太热了,严重影响了开弓射箭,最后不得不放弃了。
一路上,张亦隆还在和姜玮感叹,早知道大家都不喜欢就改用牛皮做护颈了,姜玮当时差点就脱口而出一句,那不是更热吗?只不过碍于身边还有标营士卒和少年侍卫,姜玮明智的选择了闭嘴。
现在看来,戴着这种碟式盔头从护墙上探头往下看,确实是有一定风险的,就算只露个眼睛,也不太保险。
姜玮低声问张亦隆:“大帅,冲到护墙下的那二十几骑怎么办?”
“暂时不用理他们,”张亦隆略一思量,“要是他们敢在下面捣乱,就叫几个少年掷弹兵上来,直接扔几个手榴弹下去就行了。”
最后张亦隆还不忘补充了一句:“就是一定要避开缺口。”
“是!大帅!”姜玮让传令兵下去叫三名少年掷弹兵上护墙。
等三名少年上墙后,姜玮特意嘱咐了一句:“没有我的命令,不许投弹,一定注意避开缺口。”
三名少年郑重的点了点头。
齐广成不知道死神已经临头,还在想着怎么在死地里觅活路。就在他四处打量的时候,一个商会私兵悄悄摸过来,压低声音对他说:“统领,咱们这么点人也起不了什么作用,要不退回去?”
文广成用下巴指了指那些被已经射成漏勺的堡丁,“看到没有,我们的战马跑得再快,快得过弓箭?”
那名商会私兵一时无言,好一会儿再说:“统领,要不咱们……”他做了一个绕开的手势。
齐广成眼睛一亮,对啊,绕粮仓而走,游而击之,这才是最好的办法。
他马上打了个手势,示意身边的商会私兵悄悄上马,等所有人都上马后,齐广成手指插入嘴中,发出一声忽哨。
随着他一声忽哨,二十余骑紧贴护墙,绕护墙而走,直奔粮仓后而去!
护墙下忽然传来的马蹄声把姜玮和张亦隆都吓得一跳,姜玮紧张之下差一点就要下令少年掷弹兵们朝外面投弹了,只不过命令还没出口就被张亦隆伸手制止了。
凝神细听了一会儿,张亦隆挥手示意众人不要慌乱,“没事,这些商会私兵是想要绕城而走,扰乱我们,来人!”
一名信号兵马上应道:“在!”
“传令,标营后哨各队紧守护墙,不要轻举妄动!”
“是!”
传令兵刚走,远处就传来了“咚咚”的战鼓声!
原来是王雷下令阵后的战鼓开始擂鼓助战!
激昂的战鼓声不仅会提升堡丁和壮丁的士气,也能让他们踩着鼓点前进以维持阵形不乱。
第一排堡丁举着大型木牌缓缓前进,这种木牌是王雷接任武甲头后才在堡丁中开始装备的,前身就是大明边军步卒常用的手牌,只不过太平堡堡丁所用的手牌制造更为精良,这些手牌本体由白杨木制成,长57尺,宽1尺二寸,没有大明边军所用手牌的收腰,更像一个长方形,牌面上钉了两层牛皮,就算是长鈚箭想要射穿它,也要在二十步之内才有可能。
木牌手一边举着沉重的木牌前进,一边用手中的短刀有节奏的敲击着木牌背面,发出刺耳的噪声,意图威吓护墙上的敌人。
弓箭手佝偻着身子缩在木牌手身后,他们不同于披挂有铁网甲的木牌手,弓箭手身上只有牛皮甲,这主要是为了让他们能更快的射出箭矢,却也意味着他们更易受到护墙上敌人弓箭的伤害。
弓箭手身后是不得不挺枪而行的长枪手,再然后就是乱哄哄的壮丁了。
第三百二十一章 久攻不下(下)
相比前几列勉强还能称之为镇定自若的堡丁,壮丁们的胆怯已经写在了脸上,尤其是随着越来越靠近粮仓,之前被乱箭射死的火器射手们扭曲狰狞的尸体已经清晰可见。壮丁中胆子大的还好说,胆子小的却已经双股打颤了。
“什么味?怎么这么臭?”壮丁队伍中忽的有人开始咒骂起来。
“我……”一个瘦弱的年轻人吐吐吞吞的说不出话来。
“你居然尿了裤子?”一个壮汉捏着鼻子刚要避开几步。“啪!”的一声,背上就挨了狠狠一鞭!
“乱跑什么?找死啊!”马达干策马赶到,几鞭下去,壮丁们都不敢乱动了。
马达干也知道,他们的身体是不敢乱动,可脸上或惊恐或嫌弃的表情却是自己管不住的。
现在勉强还能维持个凑合能看的阵形,一旦前方堡丁出现任何意外情况,这些壮丁就可能一哄而散。想到这里,马达干从腰间抽出一个小小的黑旗,对着一直原地不动的冲车晃了晃。
一直低头推车的24人见旗而动,摘下遮阳的斗篷,为首一人揭开一直罩在冲车上的篷布,伸手一探,摸出一口长柄狭刀,身后众人纷纷取刀在手。
马家能在太平堡四大姓中名列第一,除了各种明面的势力以外,暗中的武力自然是必不可少的,作为马家在堡丁中的势力代表,马达干从家族里得到的帮助就是这24名扫刀手!
马达干也不知道为什么这种口外草原极其罕见的长柄狭刀会被称为扫刀,只知道能用这种武器的人绝对可以称得上是高手,在马达干看来这24名扫刀手要是投入肉搏战中,以一敌三是毫无问题的。
只不过前提是,敌人不能身披重甲,这种长柄狭刀破甲能力并不好。
正因如此,马达干一直让这些人隐藏在队伍最后,只有王雷等少数几人知道这些沉默推车的年轻人是堡内一流高手。
现在到了需要他们出来押阵的时候了。
可惜的是,壮丁们所有的注意力都被前方惨烈的战场所吸引,竟然没有注意到死神已经在他们身后展开。
好在现在也确实不需要他们想那么多,最前方的堡丁已经进入了振威军标营长弓手的射程之内。
“抬弓!”姜玮手中腰刀指向天空,身边众士卒也一直抬弓向上,“松!”
随着姜玮的口令,护墙上顿起一片弓弦颤动的“嗡嗡”声!
二百支长鈚箭在空中划出一道道漂亮的弧线,带着死神特有的呼啸声直扑堡丁而去。
“立定!举盾!”王雷手中的长枪同样指天!
第一二列的堡丁马上应声举起手中的木牌,现在距离护墙还有六七十步,对方长弓再强悍,射出的箭矢也不可能贯穿自己手中蒙了双层牛皮的木牌。
果然,一阵刺耳的梆梆声过后,前二列的堡丁毫发无伤。
可他们身后的弓箭手中却发出了一阵惨叫声。
由于错误的估算了对方弓箭的射程,加上有些弓箭手没有紧贴在木牌手身后,二列弓箭手中有数人中箭,虽然死伤不多,却让堡丁弓箭手们个个心惊胆战。
“愣什么!向前!”王雷策马前出,手中长枪在空中划出一个大圈,直指护墙,“再走三十步!”
在他的催促之下,木牌手再次举牌向前。
护墙之上,姜玮神色不变,腰刀再挥,又是二轮抛射。
只可惜,这次堡丁们都学乖了,个个紧贴木牌手之后,结果只有零星几个中箭,伤也不重。
王雷本想着让堡丁进到40步内再向护墙上放箭,这样不仅射得更准,威力也够,可这三轮箭雨过后,王雷从堡丁眼中看到了畏惧,不得不临时改变了主意。
就在堡丁弓箭手进入距护墙50步后,王雷趁着护墙上敌军放箭的间隙,大吼一声:“放箭!”
军令如山!堡丁弓箭手们硬着头皮,从木牌手留出的间隙走出,对着护墙上就是一轮攒射!
姜玮冷笑一声,50步开外射来的箭矢就想射穿双层重甲?做梦!
根本不理堡丁射出的箭雨,护墙上标营士卒用更密集的攒射给予回应!
大多数堡丁放箭后马上就退回了木牌手身后,只有几人反应不够快,被护墙上射下的箭矢贯穿!
第三百二十二章 久攻不下(续)
护墙上的振威军士卒也并非毫发无伤。
堡丁们一轮箭雨过后,护墙上的振威军士卒竟然一死二伤!
消息传到姜玮耳中,这位年轻的标营统领竟然有了瞬间的失神。
太意外了!按姜玮的估计,堡丁们至少要进入30步距离内才能对护墙上的标营士卒构成威胁。可现在双方的距离起码也在50步开外!
一直冷眼观察他的张亦隆重重的哼了一声,提醒这位标营统领,战场上不可有一时大意!
姜玮马上回过神来,收敛起全部心神,手中腰刀用力前挥,“三轮箭!松!”
三轮箭是董一振传授的,听着挺神奇,实际上就是大明边军轮番放箭的技法。只不过根据振威军的营制进行了些许改进,每队弓箭手在听到三轮箭的口令后,每次只有三成开弓放箭,虽然每次射出的箭矢数量少了,却能保证箭矢的连贯性。
现在护墙上的振威军标营士卒已经近二百人,面对粮仓外百余堡丁可以说有绝对的兵力优势,就算是每次只有三成弓箭手放箭,也足以让堡丁们不敢前进半步了。
战法一变,效果马上就显现了出来,堡丁弓箭手在连绵不断的箭雨之下根本不敢出列放箭,只能躲在木牌手身后,听着箭矢射中木牌发出的梆梆声,很快就士气低落到无以复加的地步。
王雷暗叹一声,手中长枪再挥,“退!”
随着他的命令,堡丁缓缓退出七十步外。
姜玮也下令停射。弓箭手开弓放箭十分消耗体力,特别是那些刀牌手、长枪手临时客串的弓箭手,他们经过了一昼夜的骑马急行军,进入粮仓后还没来得及休整就冲上护墙,再连射了近十轮箭矢后,不少人已经有些气喘吁吁了。
不等姜玮的命令,一直在护墙下待命的长夫军们就冲上护墙,把死伤者抬下去,同时给每人换上一个新箭囊。自从控制公忽洞铁矿后,振威军在箭矢上就极其大方,标营和步军中军营在一夜之间就全员换装了威力大、射程远的长鈚箭,其余各营也都换用了尖头梅针箭,缴获的平头梅针箭大多留在了苏木沁板申。
跟随姜玮一起赶到粮仓的十余辆大车上就装载了十数万支羽箭,上百张备用长弓。也就是太平堡堡丁不知道这些,不然早就士气崩溃了。
战场上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马达干策马上前,来到王雷身边,压低声音道:“大人,下一步怎么办?”
“等火箭和喷筒到了。”王雷用同样低沉的声音回答道:“等火箭和喷筒到了以后,就驱赶壮丁攻打粮仓。”
马达干稍一思索就明白了王雷话里的深意,让壮丁吸引护墙上的火力,堡丁弓箭手则尽可能的将火箭射入粮仓内。
一想到身后这些几乎没有任何防护的壮丁要顶着护墙上雨点般的箭矢冲到三十步以内!就算是马达干也觉得后背有些发凉。
就在此时,粮仓后方忽的传来一阵梆子声,伴随着更加疯狂的马蹄声,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王雷凝神细看,居然是齐广成带着商会私兵顶着护墙上射下的箭矢,从粮仓后方绕了个大圈,逃了回来。
只不过,去时四十余骑,回来却只剩下十三骑,而且几乎个个带伤!就连齐广成背上也中了一箭,好在这位商会私兵副统领身上套了两层铁网甲,这才没被一箭放倒。
王雷看到齐广成后背中箭,脸色一变,刚要询问他的伤情。
齐广成摆了摆手,“没事,没射穿!”又回头问了一句,“你们呢?”
“大人,我们没事!”
“没事!”
“没大事”……
从他们几人的回答来看,至少没有重伤。
“粮仓后方和两侧各有几十名弓箭手,”齐广成示意手下帮自己把箭矢从背上拔下来,“防守不算严密,可我们骑射手数量太少,就算绕过去,意义也不大。”
王雷看了看个个带伤的商会私兵,不由得轻叹,要是马东仁没那么多小算盘,不搞什么制衡术,按自己当初的计划,粮仓一地只留五十堡丁和一百壮丁,其余力量全部留在太平堡中,现在就不会如此被动了。
“情况不太对啊,大帅。”看到堡丁撤退后原地不动,姜玮眉头紧皱,一脸想不通为什么的憋屈表情。
“怎么了?”对于堡丁的撤退,张亦隆觉得很正常,这种大举攻城前的不疼不痒的试探不是很正常吗?
“不正常!”姜玮虽然没有想明白其中的关键所在,可还是把心中的疑问说了出来,“刚才的试探太轻了,后面的三百多人马根本就没动,就算他们是乌合之众吧,真要是一涌而上,足可冲到30步内,靠着人多箭多,起码也能把我们压一压,然后集中全部力量一鼓作气直冲进来,也不是没有可能。”
“可现在,都已经前进到五十步内了,为何要退?”
“这……”张亦隆还是不太明白,稍一犹豫,还是把心中的疑问问了出来,“他们刚才不是已经被我们的三轮箭压住了吗?”
姜玮同样犹豫了一下,看来振威军军官中一直流传的一个流言是真的,那就是三位大帅似乎更擅长使用火器,对于刀枪也可称擅长,特别是胡张二位大帅的长枪术堪称精湛。但似乎三位大帅都不擅长使用弓箭,对于射术更是一知半解。
“大帅,”姜玮有意小声说道:“弓箭手连续放箭几轮后,无论是射箭的力度还是速度都要放缓了,他们最多再坚持半刻钟,我们这边要么换人,要么就得放慢射箭的速度。”
“哦,”张亦隆马上明白,自己外行了,“你是说,连续放箭很消耗体力?”
“是的,大帅,”姜玮还是不敢大声说话,这事传出去多少会影响大帅的威信,“特别是我们现在用长弓,开弓更耗体力。”
张亦隆点点头,没再说话,只是坚定了振威军未来一定走火器化之路。现在要是以火器为主,自然也就没有射箭几轮就没体力的窘境了。
姜玮想了好一会儿,也没想出来个所以然来,只好下令一半人警戒,另一半就地休整。
振威军上下都备有一个制式干粮袋,内装足够一人吃两天的干面饼和熟牛肉条,但吃干粮必须得到军官的命令,否则就得挨军棍。每人另有一个陶制水壶,装的是掺了红薯烧的凉开水。这是张亦隆特别要求的,振威军只要条件允许,必须喝开水。
奇怪的是,堡丁那头却没什么动静,就那么站着,直到太平堡方向烟尘滚滚,五十骑兵保护着九辆大车,疾驰而至!
姜玮和张亦隆对视了一眼,情况不对!很不对!特别不对!极其不对!
第二百二十三章 火龙不烧仓(上)
张亦隆从腰间皮套中取出17式单兵望远镜,仔细看向那九辆大车。
此时堡丁军阵前列距护墙已经有七十余步,新到的九辆大车又在军阵后方,所以就算是借助了8倍镜的望远能力,张亦隆也只能勉强看清那九辆大车中的四辆装载的大板条箱内是箭矢,只不过那些箭矢与口外草原上常见的羽箭都不太一样。
箭杆上似乎套有一个加粗的纸筒,后面好像还有个引信?!
难道是火箭?
中国古代的火箭就是加装了火药包的羽箭,与现代意义上的火箭完全是两码事。
说实在的,张亦隆只是在书上见过古代火箭,比如说弓射火石榴箭就是用棉纸两三层包装火药成石榴状,外加麻布缚紧,用熬化的松脂封牢,再糊纸涂油,开有引线眼,点燃引信后用弓箭射出,其引起的燃烧号称水浇不灭。
这种卷筒型的应该也是火箭吧?张亦隆想了想,把17式单兵望远镜递给姜玮,“你看看那些板条箱里装的是什么?”
姜玮接过望远镜看了一会儿,脸色一变,“大帅,是火箭!”
“哦?你确定?”张亦隆心中一沉,难道太平堡商会要把粮仓和里面的存粮一起烧了?他们是不是失心疯了?
“我确定!”姜玮又仔细的看了看,肯定说:“这种箭杆上绑卷筒的就是火箭。”
“卷筒内装的就是火药,草原上火药珍贵,所以只能用这种形制。卷筒内装火药,外涂牛羊油,再用麻布缚紧,只留一个引信口,外层再糊一层松脂,不等松脂干了就再包一层麻纸,插入火绳后就火箭了。”
“使用之时,先用火点燃引信,然后用弓射出。”姜玮想了想,补充了一句,“只不过这种箭矢头重脚轻,射之不远,也就二三十步。”
“火药加牛羊油再加上松脂,”张亦隆在脑海中快速把这个配方梳理了一下,这种燃烧配方有些类似后世的凝固汽油,当然没那么先进和科学,只是原理上有些许类似而已,但对于灭火手段单一且落后的口外草原来说,确实是理想的纵火武器了,“你确定这种火箭射不远?”
“大人放心,”姜玮回答的很肯定,“之前白莲教从太平堡弄到过少量这种火箭,我还亲自试射过,以我的臂力,也就射个二十步,而且准头很差。”
“白莲教弄这种火箭干什么?”张亦隆有些好奇。
“说是为了攻打城寨时火烧角楼,只不过这种火箭价格太高,太平堡也不肯多卖,也就没了下文。”
“太平堡自己用起来看不太在乎价钱啊。”张亦隆轻叹一声,太平堡商会确实有钱,这四辆大车上就是三四千支火箭,就算一支火箭里装不了多少黑火药,可数量一多,消耗火药的数量还是相当惊人的。
知道是拉来的是火箭后,张亦隆就把注意力转向了另外五辆大车,其中的三辆上装的好像是厚木板,不知道是干什么用的。
最让张亦隆觉得心惊肉跳的则是最后揭开篷布的三辆大车,每辆大车上堆放了近百个木制方筒,每个方筒大概是2寸直径,长2尺有余,下装一个5尺长的木柄。木制方筒外缠有粗线,好像还涂了松脂。
“他娘的,喷筒都用上了啊。”张亦隆再次把望远镜递给姜玮,“你帮我认认,是喷筒吗?”
姜玮只看了一眼,就毫不犹豫的肯定了张亦隆的猜想,“大帅,没错,是喷筒!”
说话间,姜玮的脸色也变得极其难看了。如果说火箭还不算特别难对付的话,那么火药喷筒确实是个大麻烦了。
“你知道这东西能喷多远?”张亦隆从书上知道这类喷筒在大明算是主流火器,却也不信书中所说的什么喷射数十丈,
一个靠黑火药作为动力的喷火器,能喷数十丈?开什么玩笑,又不是现代的火焰喷射器!
就张亦隆的估计,这东西也就喷个一丈也就算是不错了。
第三百二十四章 火龙不烧仓(中)
只不过张亦隆的想法很快就被姜玮的说打得粉碎。
姜玮没注意张亦隆的眼神和脸色,恭敬的把17型单兵望远镜递还给张亦隆,语气沉重的说道:“大帅,这些喷筒可比火箭难对付多了。”
“哦?”张亦隆确实没想到姜玮会这么说,吃惊的看向一脸凝重的姜玮,“此话怎么讲?”
姜玮伸手指向堆积如一座小山的喷筒,“这些喷筒应该是最近一段时间新制出来的,我之前从来没有听说过太平堡还有此物。”
“不过,我在苏木沁板申的时候和一位工匠聊过天,他说他的师傅就会制造喷筒。”
“等等,你先一下你记忆中喷筒里装的是什么?”张亦隆举起17式单兵望远镜观察了一下,发现堡丁们已经在排队领取喷筒了,二话不说,收镜入袋,右手快速推拉枪机,一发56式毫米普通弹顺利入膛!
姜玮快速的说了几句:“先装慢燃火药一层,次装喷射火药一层,再装毒火药饼一枚,最多装五枚……”
不等姜玮说完,张亦隆就已经单膝点地,据枪瞄准,睁一眼闭一眼,透过缺口式照门和矩形准星将近百米外的大车套在其中。
老实说,光凭机械瞄准具想要打中百米外的人体目标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就算是张亦隆也不敢说能做到百发百中,只不过现在的目标是大车上堆积如小山的喷筒,那就好办了,唯一的问题是无论是张亦隆还是姜玮都不知道这些喷筒的准确结构,只能猜测最易燃的喷射火药应该在喷筒后方。
手指轻扣,“啪”一声脆响,一枚毫米钢芯弹如闪电般射出枪管,远方的大车上堆积如小山的喷筒中的一支碰的一声腾起一股烟雾。
张亦隆心中感叹一句,这EM-331型狩猎步枪的二道火板机确实有利于提高射击精度,要是能配个光学瞄准具那就更好了。
喷筒中弹后喷出烟雾的瞬间,王雷就已经急如迅雷般翻身下马,扑倒在地。他是亲自监造过这种别号“飞天喷筒”的火器,亲眼见识过仅仅是一点点火星就诱发了十余支喷筒的大爆炸,正在搬运喷筒的三名太平堡烟花匠瞬间就变成了三个大火球,惨叫着,哀嚎着,然后就一动不动了。当时在场的人都被惊呆了,包括王雷在内。
可等了好一会儿,什么都没有发生,王雷这才从地上爬起来,有些尴尬,更多的却是劫后余生的幸运感。
“来人!”王雷从地上捡起腰刀,在空中用力挥舞着,“马上把装喷筒的车赶开!再退五十步!每辆大车至少要隔开三十步!”
面色如土的大车把式们没人愿意去赶车,从刚才王甲头的反应来看,大车上装的这些圆筒型的东西恐怕是极其危险的。
王雷手中的腰刀向前一指,“快赶车,不然我现在就砍下你们的……”
脑袋二字还没出口,粮仓护墙上就传来了第二声“啪”的脆响!
就在王雷的眼前,同一辆大车上另一个喷筒被一个火红的细小弹丸命中!
“轰!”一团耀眼的火光在王雷眼前炸开了!
完了,完了!王雷下意识的用胳膊挡住最脆弱的双眼,连退几步,可还是感觉到了一股热浪扑面而来,把他直接冲倒在地。
不知道过了多久,王雷被手下亲兵从地上拉起来,耳鸣声逐渐褪去,熟悉的惨叫声、哀嚎声传入耳中。
王雷勉强睁开眼睛,一个修罗场出现在他的眼前!
火球、残肢到处都是,满地鲜血和火焰!
第三百二十五章 火龙不烧仓(下)
好一会儿王雷才从冲击波造成的震撼中恢复过来,不远处的那辆装满了喷筒的大车已经不见了。
剧烈的爆炸彻底摧毁了它,只能从散落四周的一些残骸看出这里曾经有一辆能拉两三千斤货物的马拉大车,拉车的骡子更是被炸得只剩下半截身子。
地上出现了一个浅坑,十几名堡丁浑身是火的倒在坑边沿,有人还在抽搐,有人在翻滚惨叫,有人已是悄无声息。
更多的堡丁脸色惨白的看着眼前这一切,手足无措,说到底他们更像是太平堡的警察而不是军队,他们从来没有经历过如此血腥的战事。
“快把那两辆大车赶开!快啊!”王雷顾不上照顾伤员,他现在最恐惧的就是还有两辆装载了喷筒大车,要是再被对方打爆,还攻什么粮仓?烧什么粮食?
王雷确实没想到对方手上居然有射程能在百步开外的火器。不然肯定要躲的更远一些,虽然已经想到了对方可能拥有较为犀利的火器,可确实没想到对方火器的射程居然远达百步开外!
王雷对于火器相当熟悉,太平堡堡丁可以说是在他的主持下开始大量装备各型火器的,可就算他们手上最好的鸟铳,也很难看中百余步外的目标,所谓的百步外铳响鸟落,只是文人的春秋笔法而已。实际上王雷测试的鸟铳,能打中五十步外的目标的就已经算是打制精良了,最早一批从大边明军偷运过来的鸟铳,连这水平都达不到。
可现在对方却能在百步开外,一铳打中大车的喷筒,这实在是让王雷吃惊到下巴砸地!
同样吃惊的还有护墙上的张亦隆和姜玮,原因很简单,爆炸起火的不是张亦隆打中的第二个,而是之前腾起一股烟雾后就再没动静的第一枚喷筒。
事实上,对于能不能引爆喷筒,张亦隆是没什么把握的,自己手中这支EM-331型狩猎步枪发射只是×39毫米普通弹,无论是存放在派出所枪柜中的子弹还是后来从蒙古边防军身上缴获的子弹,都一样,并没有燃烧弹、穿甲燃烧弹一类的特种枪弹,甚至连个曳光弹都没有。想要靠着弹头携带的那点高温引爆喷筒内装的黑火药是需要一定的运气。
张亦隆甚至觉得需要消耗自己很大的运气值,对着大车上的喷筒开二枪更多就是一种有枣没枣打三杆子的撞大动之举,能引爆更好,引爆不了也能吓得这些堡丁把大车赶得更远一些。
所以第一枪打中后没啥反应,张亦隆丝毫不觉得意外,正常。第二枪打中后还是没啥反应,就在张亦隆觉得可以放弃的时候,第一枚中弹的喷筒却忽的爆炸了!
就算远在护墙之上,张亦隆和姜玮还是看到了那团耀眼的火光,紧接就是连珠炮的爆炸声,火焰四射,人仰马翻。
“大帅,你这火铳真是神奇啊。”完全没发现问题的姜玮不由得赞叹了一句。
“是,确实挺神奇的!”张亦隆自己也不太清楚为何会如此。在穿越之前,无论是在军校还是后来下了大部队,张亦隆不只一次亲自向战士们演示,用普通步机弹是很难引燃汽油的,但确实没有试验过对黑火药是什么效果。
这也不能怪张亦隆,毕竟在21世纪,想找一个装填黑火药的火器那真的是难如上青天。
可既然效果不错,张亦隆就不再留手了,二话不说,对着剩下二辆装了喷筒的大车连开五枪!
结果,啥事都没发生!
姜玮和张亦隆面面相觑,这是啥情况?
第三百二十六章 火龙不烧仓(续)
“这……”就算是姜玮想要拍马屁,可眼前这一幕让这位年轻的统领实在说不出什么话来。
“没什么,这才正常。”张亦隆到是见怪不怪了,只是略微有些失望,消耗了珍贵的五发枪弹却没能再一次引发爆炸,确实有些可惜。
拉开枪机,右手快速从腰间弹袋内抓出五发枪弹一一塞入弹匣中,张亦隆一边思考着要不要再来几枪,一边对一直站在身后的杨元标说道:“掉在地上的弹壳你记得帮我收好。”
杨元标连连点头,“大帅放心,已经收好了。”
虽说杨元标不知道这个小小的黑色的像铁制的小壳有什么用处,可张大帅每次使用那种神奇的火铳后都要特别嘱咐他和邱成把这些散落在地的铁壳收集起来,然后张大帅就像收宝贝一样把这些铁壳收藏起来。
张亦隆知道二个少年对此十分好奇,只是现在也没法向他们解释什么是复装枪弹,这些射击后的弹壳又是如何重要。现在的振威军连冷热兵器并用的水平都达不到,离着使用定装枪弹的后装步枪更是十万八千里。
现在谈这些都是镜花水月,空中楼阁,就算是振威军顺利夺占太平堡,以太平堡重商轻工的传统,想在太平堡完成振威军全军火器化有可能是自己三人想多了。
收敛心神,张亦隆重新拿出17式望远镜,再次仔细观察了那两辆中弹却没啥反应的大车。这么一看,张亦隆发现之前被自己忽略的细节,这两辆大车上的篷布都还没被揭开,虽然从外形上就可以看出大车上确实装载的是大量的喷筒,却不像第一辆大辆那样处于裸奔状态。
“难道是这篷布有什么出众之处?”张亦隆不由得自言自语了一句。
“啊?”姜玮没听清,刚想要问一下大帅到底说了什么就已经被张亦隆伸手制止了。
“传令,把少年掷弹兵们调上来!”既然枪弹不管用,那么就得靠手榴弹了。
“是!”姜玮让传令兵去传令后,犹豫再三,还是把自己心中的疑问说了出来,“大帅,你之前不是说……”
“我之前是说能不用掷弹兵就尽是不要用嘛,”张亦隆收好望远镜,也不打算再继续射击了,子弹有限,应该用在更关键的时候。“我之前确实没有想到太平堡的堡丁手中能有喷筒,更没有想到喷筒的……”
说到这里,张亦隆忽的想起一事,“我得和你说一声,今天已经多次打断你的话了,虽说我们是上下级关系,可还是一件很失礼的事,以后我会注意的。”
姜玮的脸瞬间涨红,不知道该说什么。
张亦隆看向远处正在手忙脚乱的把大车赶得更远的堡丁,轻声说道:“刚才打断了你介绍喷筒的性能,现在请你补上吧。”
“是!大帅!”姜玮收敛起激动的心神,认真回忆起当初和那名工匠的聊天内容,“我听他说,这种名为飞天喷筒的武器是从大明军中学来的。”
“不过听他说,北方的大明边军很少用这种喷筒,南方的大明水师用得更多一些,主要是用来在水战时喷向敌方战船的船帆,将其烧毁。”
“听他说,如果装填的喷射药量正好的话,就可以把毒火药饼喷射出数十丈远,药饼就能粘贴在敌方船帆或是船壳上燃烧。”
“哦,明白了。”张亦隆马上就意识到自己犯了个常识性错误,低估了飞天喷筒的射程。原来这种喷筒不是张亦隆想像的火焰喷射器,它更像是一个火焰弹抛射器,张亦隆想起了自己曾经使用过的国产DFR89式35单兵燃烧弹,看来明代的飞天喷筒至少在功能上和35毫米单兵燃烧弹是有些接近的。
想到89式35毫米单兵燃烧弹的最大射程也不过才100米,这明代的飞天喷筒要真的能喷射出数十丈,那已经算是相当牛逼的武器了。只不过张亦隆对于飞天喷筒这个数十丈的喷射距离还是不太相信,毕竟说到天去,飞天喷筒里面装的也不过是黑火药,就张亦隆所见过的明代黑火药的质量,这个喷射距离恐怕是过于乐观了。
只不过,张亦隆也意识到一点,那就是确实不能低估古人的智慧。
快速心算了一下,打个折,就算这飞天喷筒只能将毒火药饼喷射出十丈,折算下来也有32米。自己身边的少年掷弹兵投弹距离差不多也就35米到40米之间,这样看来,飞天喷筒的威胁还真是不可轻视。
“姜玮!你亲自指挥标营弓箭手,只要堡丁敢拿着喷筒露头就坚决给我射死他!”张亦隆给姜玮下了一道死命令。
又把少年掷弹兵叫过来,“一会儿听我的命令,三人一组,能投出三十步的首投,能投出二十五步的次投!听明白了没有?!”
少年们齐声回答道:“听明白了!大帅!”
“准备作战吧。”少年们自觉的按投掷距离分成几个组,只等着张亦隆的命令。
看着躲在一百五十步外的堡丁们正在排队领取喷筒,张亦隆冷笑一声,“想玩火龙烧仓?行,我今天就让你们看看什么叫火龙不烧仓!”
除非堡丁们在极限距离上喷射,否则振威军抄年掷弹兵们的投弹距离还是有优势的!这也是张亦隆的信心所在!
PS:最近几天中暑了,可能还需要再缓一天,各位见谅。
第三百二十七章 喷筒对战手榴弹(上)
和张亦隆想得不太一样,堡丁们也不想领这看着就特别危险的东西,什么飞天喷筒,万一在自己手里炸了,自己小命可就没了。
王雷对此的反应很符合口外草原和太平堡的优良传统,堡丁敢不从命的,就地斩首,家人罚没为奴!壮丁敢不从命的,照样人头落地!只不过壮丁中的大多数人没有家人,也就没什么罚没为奴了。
执行这一任务的正是位于阵尾的24名扫刀手,马达干一个眼神,24名扫刀手就分成6组,穿插入堡丁和壮丁中间,把几个一直叫喊着不打了,我们要回家的堡丁和壮丁一一拉出来,就在众人面前,一刀扫过,人头飞起!
一连砍下六颗脑袋后,就人再敢说什么了。
王雷是乐见其成,反正下令的是马家人,动手更是马家的秘密供奉,想报仇的就去找马家。
法外之地,人命就是不值钱。
不过光靠砍脑袋也是不成事的,所以王雷也给出了一个大甜枣,“每人领一个喷筒,在十二丈外喷射即可,”说到这里,王雷提高了声音:“只要打中对方一人,赏银五两!现银!不管对方是死是活,打中就给!”
看到众人还是一副兴致不高的表情,王雷又用腰刀指向二辆一直蒙着篷布的大车,“那是我新造的楯车,能挡住鸟铳的射击,现在马上组装起来,你们躲在后面施放喷筒就行了。”
一听说可以躲在楯车后面,而这楯车还能挡住鸟铳,大家的士气马上就高涨起来,马上排队开始领取喷筒。
王雷看到这一幕,心情稍好了一些,立刻下令亲兵们赶紧把楯车组装起来。
所谓的楯车就是在原来大车上加装了一块厚达数寸的硬木板,木板外再钉上两层牛皮,还加装了同样材质的顶盖,前方木板上还开有数个射孔,堡躲在其中施放火器确实十分安稳。也就是这种楯车过于沉重,全靠数名壮丁在后推行,在草原上走得实在太慢了,否则真要造出几十辆,加上几百训练有素的堡丁和足够的火器,抵挡上千的鄂尔多斯万户骑兵也不是不可能之事。
马达干是少数知道这种楯车存在的,他虽然没有见过,但回到太平堡后听马东仁会长说过,这楯车确实可以抵御住太平堡自制的鸟铳在五十步外的射击,要是换成大明边军的制式鸟铳,那么在七十步外就能挡住了。
可是……马达干看了眼远处还在冒着缕缕青烟的浅坑,护墙之上那支奇怪军队似乎有一种极其犀利的火器,能在百步外打中一铳即打中大车上堆放的喷筒。楯车上的厚木板和双层牛皮真的能挡得住吗?
只是马达干没敢把心中的疑问说出来,现在无论是堡丁还是壮丁都处于士气崩溃的边缘,靠着扫刀手染血的长柄狭刀和王雷悬出的重赏这才勉强维持住。现在说出自己心中的疑问只会让事情变得更加糟糕。
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喷筒真如王雷所说,能喷射出十数丈外。
就在马达干胡思乱想的时候,一个声音从人群中传来,“王甲头,真的是打中一人就给现银五两?”
马达干和姜玮同时扭头看向说话之人,不等他们从人群中找到此人,一个壮汉就从壮丁中挤了出来,抬头毫不畏惧的看向端坐马上的两位大人。
“对,只要你能打中对方一人,不管死活,就给五两现银!”王雷虽然不喜欢这人说话的方式和态度,可在现在这种士气低迷之时,有人自告奋勇已经算是极其难得了。正所谓士气可鼓不可泄。
“可现在大人您……,”壮汉迟疑了一下,没把话全说出来。
“是怕我现在没银子?”王雷冷笑一声,伸手从腰间扯下一个皮袋子,拿在手中晃了晃,“听听,这里面装的是三十两黄金!按现在太平堡的行情,折算成现银是三百六十两,你放心,只要你打中,我就给钱!”
王雷看着众人,把手中的钱袋举得高了一些,“如果这钱不够,我刚才已经让人回去通知马会长,一会儿就会有饭食酒水和银子送过!”
壮汉双眼死死盯着钱袋子,点头笑道:“好,我信王大人。不过,我还有个请求。”
“壮士请讲!”王雷对这个胆大心细却爱钱如命的汉子有些好奇了,只是他对壮丁实在谈不上熟悉,连这壮汉叫什么都不记得了。
“我不进那个什么楯车里,我就躲在那些木牌手的背后放喷筒,我要打一下换个地方。”壮汉中眼中流露出异样的神采,看来在心中已经有了想法。
“好!”王雷答应的很痛快,只要能成功的把粮仓点燃了,他才不在乎这人用什么办法呢。
“小六子!”壮汉回头冲着壮丁队伍喊了一声,“出来帮我个忙。”
“莫大哥!”一个看着只有十六七岁的少年从人群里挤出来,一脸惶恐的看向二位大人,少年也不知道自己能帮莫大哥什么忙。
“你去抱几支喷筒跟着我,我到哪儿,你就到那儿。”姓莫的汉子伸手拍了下少年的肩头,心中暗叹一声,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这天天吃糠咽菜的真不行。
“哦,知道了。”少年跑到大车旁,扛起七支喷筒就跑了回来。
“机灵点啊。”莫姓汉子之前已经领了一支喷筒,加上少年扛来的七支,一共八支,要是全打中了,那就是40两银子!真不算少了。
看着汉子,壮丁们有些骚动了,王雷虽然不认识,可壮丁中还是有不少人认识这汉子的。
汉子名叫莫问臣,是几年前从口内来到太平堡的,先是在铁匠铺里帮工,后来跑到齐天爆竹里做工了,听说手艺不错,能制造爆竹,现在已经出师了,是顶身股的匠人师傅了。
少年姓刘,叫刘六,是齐天爆竹行的学徒,听说和莫问臣是邻居。
难道说莫问臣知道这飞天喷筒有什么秘密?不然怎么敢自告奋勇?
莫问臣却没理会别人异样的眼光,只是带着刘六站到了一旁。
第三百二十八章 喷筒对战手榴弹(中)
不管众人怎么想,有了莫问臣带头,壮丁和堡丁中还是走出来十余人,主动领取了数支喷筒。
王雷是不是一个好的武甲头,在场之人各有各论,但有一点是公认的,那就是王雷说话一向算数,赏罚分明。自他出任武甲头以来,令出必行,这点威望还是有的。
之前大家只是被惨烈的战场吓住了,毕竟这是他们第一次真正上战场,之前就算是在太平堡最血腥的杀戮一日中,堡丁们实际上也只是充当了看客的角色,真正需要他们亲身上阵的机会并不多,死伤更是罕见。
这自然不是太平堡内各个家族的护院武师、供奉和家丁们打不过区区二百余堡丁,只是畏惧他们背后的太平堡商会庞大的势力,和堡丁正面冲突,就意味着挑战太平堡商会的权威,自然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
直到今天,他们在这粮仓之下碰得头破血流才知道王雷反复和他们强调的那些道理是真的有道理,只不过许多人已经听不见了。
“擂鼓!”王雷见堡丁和壮丁的士气有所上升,马上趁热打铁,手中腰刀用力前挥,大吼着:“牌手在前,弓箭手在后!距护墙50步列阵!”
牛皮战鼓再一次被擂得“咚咚”响!让众人的精神不由得为之一振!
休息了半刻已经恢复了部分体力的木牌手们再次提起沉重的木牌,一步步走向护墙,他们身后的弓箭手也壮着胆子,从箭囊中抽出平头梅针箭搭在弦上,只不过这一次他们与木牌手贴得更近了。每名弓箭手都分到了几支火箭,一旦听到命令就要对着粮仓来一轮火箭齐射了。
所有的长枪手已经按王雷的要求,用喷筒换下了长枪,反正对方已经用塞门刀车把炸出的缺口堵死了,肯定不会冲杀出来,长枪手也就没了用武之地。
壮丁们也被打乱编入堡丁军阵中,王雷对他们勉强还算是宽容的一点那就是愿意用弓箭的仍旧用弓箭,只是同样需要领取数支火箭,愿意用喷筒的就去领取几支喷筒。
壮丁们各有心思,有人担心喷筒要是在自己手里炸了怎么办,就算喷筒后面有五尺长的木柄,可还是会很危险,百余步外那个已经不再冒烟的浅坑和坑边的尸体都在告诉他们,不可小视喷筒的威力。
可也有壮丁觉得开弓放箭照样危险,护墙上的敌人不仅有射程远威力大的长弓,还占据了居高临下的地利,想要放箭就要离开木牌手的掩护,就自己身上穿的这什么厚布制成的战袄,能挡住对方射来的羽箭?做梦吧!还不如拿几支喷筒,点燃后从木牌间伸出去,对着护墙一喷了事!
打不中怪不得我,是这喷筒不行,要是碰巧打中了,就是五两银子!现银啊!这不是一本万利的买卖?!
结果就是七成壮丁领取了喷筒,剩下的三成仍用弓箭,这到是出乎王雷的意料之外。
战鼓声中,军阵再次缓缓逼近粮仓,不用王雷强调,所有人都知道,这极有可能是最后一战了,这次再败退下来,堡丁也好,壮丁也罢,士气就会彻底崩溃。
马达干示意24名扫刀手在军阵最后押阵,有人敢逃,自有一口长柄狭刀在等着他。
看着军阵还算是整齐的前进,马达干长呼出口气,策马来到王雷身边,压低声音:“王大人,对方明明有犀利的火器,为什么一直不用呢?”
只要不是瞎子,就能看到护墙上那个巨大的缺口,能把硬木加铁箍的仓门炸得粉身碎骨,说明对方手上绝对有超过他们想像的火器,可除了那支神奇的鸟铳之外,对方始终没有使用任何火器,就是用一轮轮的箭雨劈头盖脸的射下来。
没想到回答他问题的不是王雷,而是齐广成,“马兄,对方恐怕是怕乱用火器把粮仓内的存粮点着了,毕竟对方夺占粮仓的目的就是为了里面那十几万石的粮食,要是真走了水,那就真是得不偿失了。”
“所以,”齐广成把声音压得更低了,“我们这次摆明了要用火箭和喷筒来个火龙烧仓,对方肯定也要把火器拿出来了。”
“哦?”王雷扭头看向齐广成,没想到这个商会私兵副统领还有些见识的。
“我猜对方手上应该是类似火弹的手投火器,所以,”齐广成的手指向五十步,“那将是最血腥的战场!”
第三百二十九章 喷筒对战手榴弹(下)
“五十步?!”王雷眉头紧皱,“不至于这么远吧?我见过大明边军用过类似的东西,需要点燃火绳后投出,一般也就扔个十几二十步,怎么可能扔到五十步开外?!”
齐广成一时语塞,他确实没有证据,完全是凭借着一种莫名其妙的直觉,这种完全没有理由的直觉让齐广成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说,好一会儿才缓缓说道:“我是猜的,不过王大人,大明边军使用的火弹我也见过,要么是南方水师用于水战,要么就是北方明军用于守城,所以个头儿都不算小,扔不远也正常。”
“如果,我是说如果,护墙上这支奇怪的军队把火弹弄小一点儿,不就可以扔得更远了吗?”
“这样啊,”王雷撇了撇嘴,没当回事,火弹这种东西,王雷是没见过,但也听说过,什么火弹啊、神火混元球啊、火妖啊都是同一类东西,南方用竹子制成,北方通常用纸制成,里面装入火药和毒烟,到时候用火锥或是火绳点燃后扔到敌军中间,火药燃烧,毒烟喷出,或让敌人中毒倒地,或是让他们呕吐不止,丧失战斗力。
可现在是口外草原,盛夏时节一阵阵狂风扫过,就算对方把火弹投到自己军中,毒烟一起就会被风吹散,能有什么效果?
齐广成看到了王雷脸上不屑的表情,想说什么,可看到自己身边这十几名伤兵,也就什么都说不出口了。
商会私兵刚有点起色,经此一役后可说是元气大伤。身为商会私兵副统领的齐广成当然是有私心的,商会私兵一蹶不振对自己自然没有一点好处。王雷可不是什么善男信女,自从商会私兵组建以来,王雷明里暗里没少下黑手,有几名商会私兵骨干就死得不明不白。
齐广成虽然当上这个副统领没多久,却也被王雷多次挤兑的十分难受,商会私兵远赴鄂尔多斯万户训练时,所有需要的肉奶都是由鄂尔多斯万户供应,事后自由太平堡商会与之结算,可粮食却要从太平堡运过去,每半个月,商会就要派商队运粮去鄂尔多斯万户,顺便还要把饷银、家书和换洗衣服之类的东西捎过去。
可每次运粮队从开始装粮、收信到出太平堡,处处都会受到堡丁的刁难,都不是什么大事,但每次都让经办之人十会头疼,有时候甚至还要麻烦某位商会副会长出面协调,结果就是每次都要迟到几天,从来没有按时到达的,搞得训练中的商会私兵每次都会出现或大或小的士气波动。
要不是大统领拦着,齐广成好几次都要带人回去和王雷“讲理”了。
好在等商会私兵回到太平堡后,王雷的表现却让齐广成挑不出什么毛病来,这让齐广成有些奇怪,只是没机会问出来。
今天双方合作,倒也没什么不对付的地方,只是……
想到这里,齐广成在心中冷笑一声,既然不听劝,那就让你碰碰钉子,今天商会私兵损失太大,要是堡丁伤亡不大,这以后可就不好说了。
护墙之上,张亦隆把唐茂华叫过来,让他负责指挥少年掷弹兵们投弹,要求只有一个,尽可能远的杀伤敌人,但是要严格控制投弹数量。
这是一个犹豫再三的决定,张亦隆自然不是心疼手榴弹的消耗,只是不愿意杀伤堡丁太多。
说到底,控制太平堡本身不是目的,振威军也好,穿越三人组也罢,控制太平堡的目的还是要为应对林丹汗的西征做准备,如此一来就不能与太平堡本土势力结仇太深。
真要是把这二三百堡丁全留在这里,那就相当于在太平堡里多了二三百户仇敌,怎么算都不合算。
正是基于这种考虑,张亦隆放弃了使用飞雷,只希望少年掷弹兵的手榴弹能让堡丁们知难而退,等到于硕率主力赶到,自可兵不血刃的让堡丁们投降。
此时的张亦隆却还没意识到,他这种延习自21世纪的尽量少伤害平民的想法与明末的乱世是格格不入的,有可能会对振威军造成严重后果。
后果很快就会显现!
第三百三十章 喷筒的威力(上)
唐茂华别看是牧羊娃出身,在参加振威军前斗大的字不识一个,可在参军之后,除了组织少年掷弹兵训练以外,还天天跟着少年侍卫们上识字课,在他的带动之下,少年掷弹兵们也开始慢慢去参加晚上的识字课。
现在听到张大帅的命令,少年犹豫了片刻还是说出自己心中的想法:“大帅,我觉得您还是应该先用飞雷。”
张亦隆没说话,只是扭头看向少年。
少年咽了口唾沫,想起了在识字课上老先生讲过一个道理,要以诚待人。这才鼓起全部勇气说道:“大帅,我觉得应该在喷筒能射到护墙之前就消灭它!”
“你觉得喷筒的威胁很大?”张亦隆有些许的惊讶,按说唐茂华应该不知道飞天喷筒的性能。
“回大帅!”唐茂华的声音有些犹疑,“我觉得喷筒如果真如姜大人所说的,喷出的毒火药饼能粘在船帆上燃烧,那么会不会粘在盔甲上或是护墙上燃烧呢?”
张亦隆闻言愣了一下,自己之前一直在想着喷筒的射程根本够不着自己一方,确实没想到事有万一应该怎么办。
大意了!确实是自己大意了!张亦隆拍了拍唐茂华的肩头,“你提的建议很好。记你一功!”
唐茂华的脸一下子涨红了。
“杨元标、邱成!”张亦隆把两名少年侍卫叫过来,“给我准备飞雷!”
飞雷和抛射筒都放在战马的鞍袋里,二名少年马上飞奔下护墙,一个提着四颗飞雷,一个抱着抛射筒快速返回了护墙之上。
就在把抛射筒递给张亦隆时,杨元标说了句:“大帅,这墙能撑得住吗?”
张亦隆用力跺了几下,感觉还行,理论上这种夯土墙应该能撑得住小口径滑膛炮的后坐力,自己手上这个抛射筒的后坐力应该没啥问题。
不过为了防止那个万一,张亦隆还是把发射阵地转移到了远离缺口的左侧护墙之上。万一之前的水炸弹把护墙内的夯土结构破坏了,自己在上面来一发飞雷,然后护墙垮了,自己再被活埋了,那也未免太倒霉了。
跟随在张亦隆身后的除了杨元标、邱成以外还有一个少年掷弹兵小组,这个三人少年掷弹兵小组是唐茂华亲自挑选的,可以说是个个精锐,他们除了投弹以外,每人还备了一个小圆盾,关键时间他们会挡在大帅身前。
张亦隆看了眼随着鼓声缓步上前的堡丁们,有些后悔飞雷带少了。
夺取粮仓和太平堡的决定是在和一丈红会合后才做出的,出苏木沁板申时携带的飞雷本就有限,在救援火药车队时在与鄂尔多斯万户骑兵的交手中就已经消耗的七七八八了,虽然后来于硕带主力赶至,带来了几十颗飞雷,可张亦隆担心这东西万一在粮仓中使用有个闪失,没敢都带来了,现在除了杨元标手上提的四枚飞雷以外,战马的鞍袋里就只剩下两颗了。
既然数量有限,那就要选择目标了。
一眼扫去,那两辆楯车就是很理想的目标。每辆楯车后面都有十人在推,即使如此走得也不快。毕竟除了大车本身的重量和楯板重量以外,每辆楯车里还有四个人,就算一人只有100斤的体重,加起来也有小五百斤了。
张亦隆本想利用飞雷的远射优势,在对方还没进入喷筒的射程之前就直接一飞雷废了它,可想了想还是放弃了,自己手上这种飞雷的精度实在太差了。
如果说滑膛迫击炮的精度是小学水平的话,这种黑火药的飞雷抛射筒简直就是胎教的水平,铸铁的发射筒和纯手工打磨的飞雷处处体现出了匠人精神,可在张亦隆看来,无论是精细程度还是一致性,与工业化产品实在是差了十万八千里,加上现在手上的火药还是粉末火药,连颗化都没完成,叠加之下,精度简直可以用感人来形容。
自从离开苏木沁板申之后,张亦隆每次发射飞雷都很注意观察其弹道,结论就是这货完全就是随机弹道,完全无法修正,命中全靠运气。
如此一来,想要命中尚处于移动中的楯车就有可能需要发射多枚飞雷,张亦隆实在不想浪费宝贵的弹药,遂决定等着楯车停稳后再打。
就算不能直接命中,飞雷爆炸形成的破片和冲击波对这种楯车应该还是有一定威胁的,只要离得不太远问题就不大。
4枚飞雷攻击2辆不动的楯车,张亦隆还真不信自己会打不中,穿越到这个鸟不拉屎的明末草原上已经够倒霉的了,应该不会再这么倒霉了。
可如此一来,再停留在护墙上就有些愚蠢了。
根据之前振威军标营与堡丁之间的弓箭对射,张亦隆猜测这一次堡丁们应该还是在50步开外展开阵形,考虑到这一次对方会主用喷筒,也有可能是在70步外停下。
这就有些麻烦了,张亦隆在心中快速的解算着抛射筒的诸元,小胡创制的飞雷抛射筒自身是不具备射程调整功能的,只有通过大小两种药包来调整射程,可就算是用最小号的药包,飞雷的抛射距离也达到了150米,换算下来,接近90步了。
如此一来,就要解决飞雷抛射器射程过远的问题,但实际上能想的办法不多。
张亦隆点手把杨元标叫过来,让他找信号兵去要面小红旗。
杨元标片刻即回,一脸好奇的看向张亦隆。
张亦隆指着远处正在被壮丁们艰难推行的楯车,“你一会儿正面朝着楯车,只要看到它停下就举起小红旗,我在护墙后发射飞雷,你负责观察飞雷落地的情况,及时把消息传递给我,要是打中了,你就用力挥舞红旗。听明白了没有?”
“明白了大帅!”杨元标握紧手中的小红旗。
张亦隆给包括杨元标和邱成在内的少年侍卫们开过小灶,教过他们简易测距法,楯车那么大的目标,杨元标还是能胜任的。
张亦隆又把三名少年掷弹兵叫过来,“你们在保护好自己的前提下,注意保护好杨元标,他手拿红旗,恐怕会成为敌人攻击的目标。”
三名少年无声的点了点头。
说完张亦隆就拎着发射筒下了护墙,邱成则抱起四颗飞雷紧跟在大帅身后。
下到粮仓后,张亦隆看向护墙之上,杨元标已经快速移动到缺口附近的护墙之上,单手举起了小红旗。
张亦隆按着杨元标指出的方位,在其后方二十步的空地上布置了一个简单的发射阵地。
“邱成,你站在护墙下方,及时把元标看到的情况告诉我!”20多步说远不远,说近不近,但对一个通信完全靠吼的时代,张亦隆也只能让邱成去当传声筒。
“方布,你让人在这里挖个深坑,要深两尺以上!”张亦隆点手把有些目瞪口呆的方布叫过来。
方布不敢有丝毫犹豫,马上叫过三个身强体壮的标营士卒过来,人手一把短锹,在地上快速的挖掘起来。
张亦隆看了一眼,点点头,标营士卒的土工作业是张亦隆亲手教导的,传承自解放军著名的步兵五大技术之一。
不到十分钟,一个漂亮的三尺深坑就出现在张亦隆身边。
“行了,你们回去吧。”张亦隆把标营士卒打发走,毕竟现在的飞雷抛射筒就安全性来说,实在是不够可靠。身边的这个深坑就是为了万一飞雷没有抛出去所做的准备。估算下来,只要及时把出故障的抛射筒扔到坑里,飞雷加上抛射筒就算全炸了,也不至于出现什么不可控的情况。
就在张亦隆精心选择发射阵地之时,粮仓前的堡丁军阵已经在缓缓展开。两辆楯车一马当先,车后的壮丁们一起喊着号子用力推行着沉重的大车,楯车之内的四名堡丁虽是自愿报名,却也紧张的一身是汗,毕竟这层厚木板就算挡得住对方射来的长鈚箭,恐怕也挡不住那支神秘的鸟铳,现在只希望对方那支鸟铳没有足够的弹药。
四个大汉挤在狭小的车厢内,加上正值盛夏,不一会儿四人就汗湿衣衫了,只是神经高度紧张,没人注意到车厢内的气味已经十分“感人”了。
四人中居前的2人是喷筒射手,他们负责把喷筒伸出射孔,对准护墙上的敌人。
身后2人是负责点火的,他们会用阴燃的火绳点燃喷筒引线。这活儿只能分别由二人来做,一人又点火又要手忙脚乱的把喷筒伸出去,极易产生不可控的意外。
70步!随着护墙上的梆子声,一轮箭雨劈头盖脸射了过来!
“举盾!”负责督战的马达干高喊一声。
片刻之后,木牌上插满了密密麻麻的羽箭,让人看得头皮发麻。
“喷筒!射!”马达干手中的长枪直射粮仓方向。
护墙之上的姜玮脸色剧变,70步?!喷筒居然能射70步?!
这是他万万没想到的。
“杀!”数十支喷筒伴随着堡丁和壮丁的怒吼从木牌后、楯车射孔中伸出,冒着缕缕的青烟,对准了处于震惊中的振威军
“咚咚……”一阵如连珠炮般的喷射声,三四十道喷烟喷着火的黑乎乎药饼从喷筒中射出,摇摇晃晃的飞向粮仓!
“举盾!”姜玮同样大喊一声,现在再射箭没有一点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