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高万仞尽是悬崖峭壁的险峰,常年云遮雾绕不说,更有高空山风呼啸,是寻常草木不生,飞鸟难渡的险地。
黑色山壁上,一个小黑点坠在崖边云间,近看才发现是一个成年男子正徒手攀岩;只见他身手敏捷,总能寻到凸出的石块借力上登,呼啸而过的猛烈山风却也吹不落他,反被他借势位移。
这个身手更胜过灵猿的成年男子,正是在黑雾森林历练的林安。
一处山壁缝隙间,有一根三四尺长短的银白色藤蔓,遍布荆棘的藤身蜿蜒苍劲,就像一条小小的蛟龙匍匐于山蔼间。不同于山体崖壁的银白色,尽管体型不大,算不得多么显眼,还是一下子被挂在崖壁上的林安发现。
他定睛细看,目光透过云雾把这根藤蔓打量了个仔细,银白色、荆棘尖刺、蛟龙状、三尺又五寸,正是一根六百年到七百年之间的“云间蛟”,是炼制各类凝神丹药所需的常见辅药,价值不菲。
林安面有喜色,脚下轻踏,身体飘荡,手掌捉住崖壁凸起石块,再次发力摆动;如此反复了片刻功夫,林安就像只崖壁上的大螃蟹一般横向移动了四五十米远的距离,成功来到“云间蛟”生长的地方。他抬起右手并指作刀,只轻轻旋转了一圈,“云间蛟”生长的石块被整个切了出来,还不影响到它根茎。
刚刚收下了一株灵药,不等林安再次寻觅,远空天外有猎猎劲风呼啸而来,强劲的气流把林安整个人都吹拂得几欲贴进崖壁中;不多时又有嘹亮的啼鸣声传来,其声刺人耳膜,好不难受。
林安所攀爬的这处高耸山峰就是那闪电鸟的安巢之处,只是现在他呆的位置离崖顶闪电鸟的巢穴还有挺远距离。
听到闪电即将归巢的动静,林安右臂气机鼓动,伸掌为刀对着山壁挥舞,气劲所及之处山石无不破碎飞舞,不消片刻就把“云间蛟”生长的天然缝隙人为的切凿出了一个可以容身的山洞。
身体稍稍移动,林安整个人就猫进了自己制造出来的山洞中,收敛了自己的气息静静蛰伏起来,一双明亮的双眸密切关注远方的动静。
半分钟后,闪电鸟庞大俊美的身形出现在了林安的视野之中,不时闪动硕灭的闪电弧光衬托下,一身银白色的凛冽铁羽更显神俊炫目,给人以纵横在云间高空的神灵般的神圣感。
闪电鸟一双强健有力的铁爪下,又一次捉提着一条水缸粗细的五彩斑斓大蟒,明显是捕猎回巢的架势。猫在山洞中观察的林安,也不敢一直直勾勾的死盯着闪电鸟不放,不同强者的感知能力可不尽相同,要是被闪电鸟发现了有人暗中窥视,林安身处现在的境地想脱身都难。哪怕心潮激荡,林安还是强让自己冷静下来,只用眼角余光偶尔偷瞄。
一股强劲的罡风急促吹拂着山壁,片刻功夫而已,闪电鸟已经高速飞行至林安所在的山峰。林安探出上身,飞快的抬头仰望天空,短暂的注视已经可以确认闪电鸟的确是飞落到了自己所呆的这座山峰的蜂顶处。重新缩回山洞中的林安,内心中是喜悦的,寻觅了许多光阴终于是找到闪电鸟的巢穴。
又等了四五分钟,待得彻底恢复平静后,林安才怀着兴奋的心情下山。半刻钟后,在水潭边一处老树荫下,盘膝打坐的袁天守听到林安细微的脚步声逐渐接近,他睁开眼睛一打量林安脸上的神色,淡笑着说道:“看来这次收获不小?”
林安很快来到袁天守身前席地坐下,眉开眼笑的说道:“老师,这趟登山我采到了‘云间蛟’,‘山兜根’,‘老王藤’等十数种药材,全是百年以上药龄;还有‘风透石’,‘蚀阴矿’等三四种矿石,也都是铸造宝器级别的材料;可以说收获甚丰。”
“恐怕还不止于此吧?”袁天守捋着短须笑道。
“真是什么事都瞒不过老师。”本来还想着卖一下关子的林安,实在是被兴奋的心情出卖了自己,笑得都咧开了嘴说道:“我找到闪电鸟的巢穴了。”
“嗯,这么说你在此地的修行即将要告一段落了。”袁天守波澜不惊的点了点头。
乐呵呵的林安听到这话,一时间还真有点恍如黄粱一梦转醒,在此地修行的六个多月时光,有痛苦,有欢笑,突然要走到结束的时候了。是啊,到底是一场修行阶段,一次不常久的驻足而已。很快稳定了心情的林安,恢复了往日的平静,跟袁天守问了个修行上的困顿,道:“老师,《原引之兵诀篇》自从我修炼到第七十九重后,这半个月来不论我如同用功,始终没有半分动静。”
“嗯…”林安挠挠头,停顿片刻思索着继续说道:“不同于之前加大修炼功率时身体达到极限,几欲撕裂的感觉。这次是古井无波的那种,身体、精神都没有觉察到任何不适,可功法就是没有丝毫提升的变化,无论我提升到多大的运转功率。就好像是前方没有路了,已经达到功法大完满的地步…”
“嗯。”袁天守双眸中精光奕奕,本来挺直的腰杆又多笔挺了一分,他伸出右手搭在林安肩头,无形的能量爆发,伴着精神力一起全面探查起林安体内的能量情况。道:“全力运转能量。”
林安自然听从安排,《原引之兵诀篇》的功法一经运转,体内丹田中原本一片平静无波的悠蓝汪洋受到功法引动,登时变得波浪滔天,海啸阵阵。丹田中的能量海活过来后,受到有意引导的海浪开始分流,一股脑的涌入特有的链接水道中,声势汹汹的奔腾不止。随着林安把修行功法的进一步加速运转,能量潮汐更迅猛的沿着功法的经脉路线图向全身扩散流动,可就像林安说的那样,哪怕他把功率拉升到极限,能量潮汐最高也就是七十九重浪的境地,不复以往有新浪头出现的态势;运行完一个小周天后,能量潮汐也就自然而然的从水道回归到汪洋中,并无不同的变化。
袁天守松开手,情绪流露有些激动的说道:“真的做到了这一步,真的做到了。”
林安没有搭话,只是安静聆听。
“修道修道,修得就是一个人身小天地,不同的修行功法有不同的开发人身天地的方式。我曾经看到过的一本某位前辈高人的修行手札,他就把《原引之兵诀篇》巧妙的比作农人种地,战士级的修行就是疏通水渠,蓄水引水,确保生命之源的存续。往后战将级的修行就看功法的不同,种小麦也好,换水稻也行,哪怕是养花种草的也都全由个人而定,只要保证了水源充裕,如何耕耘都会有一份收获。”
这么一比喻,林安也就了然了许多,自己现在这是处于疏通开发水道的阶段,而且已经取得了很好的成就,差的只是达到完满,或者开始种植上作物,也就是突破战将级了。
果然袁天守稍微停顿片刻而已,就继续说道:“那位前辈说《原引之兵诀篇》在开发基础时最完满状态就是天人沟通,力争自己掌控天象,以保四季风调雨顺,年年丰收盈仓。能理解吗?”
“弟子还是不太明白。”
“肉身躯壳是为地,承载万物;灵魂元神好比天,掌控一切。”
两相比较林安算是明白问题出在哪里了,按照自己现在《原引之兵诀篇》的修行经脉路线图的分布,修炼出的能量全都只是在身体四肢等躯干部位流转,并没有流经头部。他想到修炼时原能入体,能量潮汐那种横冲直撞狂野架势,不由得嘬着牙花,苦着脸道:“老师,《原引之兵诀篇》功法修炼时的那个动静,您也知道。这一没有通向头部的筋脉路线图,二来能量潮汐所过之处那股子肆无忌惮的狂暴劲头。这可怎么修炼啊,只怕能量刚一冲击入脑,我的脑袋瓜子就得被冲爆炸不可…”
孺子可教也,袁天守笑着说道:“所以说要天人沟通,冥冥之中的天助引导。这件事是外人不可代劳的,只能自己的元神牵引己身,每个人的情况都各不相同。这也是《原引之兵诀篇》没有记载链接头部筋脉路线图的原因,生搬硬套只能是死路一条。”
“这肉身修炼,还能知道哪处不足,如何针对性去提升。可这灵魂看不见摸不着的,实在是无从着手啊!”林安万分无奈的摊手诉苦。
身体抗性不行,自身力量掌控不足,拳脚哪块爆发力不够等等这些实力欠缺的地方,他可以不要命的通过一次次的生死厮杀,持之以恒的刻苦训练去提高。灵魂这方面,他是真的没招。
袁天守摇摇头,也是无奈道:“灵魂修炼的方法别说是我们,就是神将级,尊者级那等高高在上的强者都未必能掌握。这次黑雾森林的修行,最后一关就是为你提高精神力,尽人事听天命吧!”
“嗯。”
“行了,你小子能把《原引之兵诀篇》修炼到这个程度也算是一时之杰,人世少有的天才人物了,不必沮丧。”袁天守伸手揉了揉林安的头,不吝赞美之词的夸奖自己的弟子。
……
自从发现了远古异种闪电鸟后,袁天守就给林安定下了一个阶段性的修行目标。找到闪电鸟的巢穴,和化蛟老蛇交手不败,谋取二兽老巢的宝物。
时间如同白驹过隙,一转眼林安已经在此地呆了有六个来月的光景,境界方面没有什么进展,实际战力却大幅提升。不光彻底稳固夯实了二境武夫中期的境界,通过不断的和老蛇交手,战斗技巧、力量掌控、招式应用、身体抗性等各方面都有了长足的进步。连一直苦修不辍的《原引之兵诀篇》都到了七十九重浪的境地,离那传说中的九九八十一重浪的天关越加接近,可谓走到了冲击传奇,登临天山的山脚下,不再只是远处观山,不可捉摸。
六个月来,林安的修行就分了两部分,战斗,探宝;整个人的生活状态就是三点一线的轨迹,去蛇谷找老蛇交手,回水潭住处修养疗伤,入山探险找鸟巢。
能取得全面进步可不是老天爷白送的,林安和老蛇的频繁交手,全是他自己找虐般的上杆子捅咕老蛇,面对综合实力都在自己之上的对手,生死厮杀下林安多次死里逃生的经历当然是不可避免的。好几次都已经整个身子全踏进了阎王殿里,就留个头发丝在外边;还是靠袁天守和玄空在身边,二者合力出手才把林安从阎王爷那里给拉回人间。就他这种妥妥送死流式的修行方式,要不是有师长在身边,一个人这么搞的话,早都连骨头渣子都剩不下了。
玩命送死的历练,不光对肉体承受能力的要求甚高,对个人的心灵压力更是恐怖,毕竟没有谁喜欢老是被死神贴身的感觉,还是自己自找的那种。心志不够坚定的人,很容易就把自己玩疯了,能落个精神病都算轻的。
好在林安的出身经历给了他远超常人的耐操心态,加上自己有效的排解压力的方法,这才让他能生生抗下这种变态的享受,还保持住正常心智。
林安的自我解压方法也很简单,每次死里逃生后的修养完毕,他都会转变路线,入山登峰寻宝探险。一方面是为了寻找远古异种闪电鸟的巢穴所在,即是为了老师布置的修行任务,同时也有自己内心中想要拥有一只拉风坐骑的希翼。另一方面原始山林间那天地自然生养出的诸般天材地宝,可不单单只是能充实林安对宝物辨认的知识;每采拾到一种,那可就意味着切实到手的财富,是真金白银入袋为安的满足感。
可可出发前为林安采买的大量生活用品,柴米油盐,也很有效的把他拉回正常人的生活状态。不然让一个从小到大生活在人类社会中的成年人,跑到原始森林中生活上一年半载,天天长发飘飘,胡子拉碴,茹毛饮血的,本身就是一种生活习性的煎熬。
六个多月来,林安就这么在找死和找钱的生活中努力提升自己,从拳头有多硬到脑袋瓜子里有多少存货,全方面的软硬综合实力。就像一颗深埋地底的野草种子,在默默的吸收汲取所需养分,只为破土而出的那天,哪怕在微弱也有着那想向世界绽放属于自己的那一份光芒的梦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