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六章、
“前些日子听太子说,吴璔升任同知,你带着源儿回京了。谁知你竟然磨蹭到现在才回来。”霍玉娇歪在榻上,含了一颗研制的酸梅。
程欣妍本打算今天去看小虫子,与全金玲几年不见,也不知这位做了娘,是不是还是稳不住性子。谁知早上刚递了牌子,没等她出门,东宫就来了嬷嬷接她进宫见太子妃。
霍玉娇歪着慵懒的模样,一点没有外界传言的伤心,憔悴。反而看起来很闲适,言语间与太子的亲昵,可见两人感情还是不错的。
塞了一个酸梅子进嘴,程欣妍马上被酸了脸都扭曲了,“你吃这么酸的东西......有孕了?”
霍玉娇翻了个白眼道:“算你聪明,快三个月了。我就是闷的很,若不是太子说,吴璔升官你就能回来,我早就让六姐儿来陪我了。”
“二嫂昨儿还怪你呢!她递了牌子你都不见。”程欣妍直接把石文楠卖了。
霍玉娇咯咯笑了起来,“你们不一样,六姐儿身边的人太多,事儿也多,我见了她,眉康也要见。倒是想见见明安,她偏不接茬,我把她儿子都拘来东宫了,她硬是撑着不递牌子。”
程欣妍翻了个白眼,这人是不是忘了,严庚宪没有官职的事儿?“明安已经不是医女了,封了夫人却嫁了个白身,你让她怎么给你递牌子?”
霍玉娇拍了一下脑门,道:“哎呦!我把这茬事儿忘了,明安常去给母妃请平安脉,我以为她......可见有孕就会变傻!”
“你也是拘着大宝子做什么?明安只这一个儿子,华彦先生这几年到处跑着开办启蒙馆,归家的时候少了许多。你如今连儿子也不让她见,明安心里一定不好受。”
霍玉娇吐出酸梅核,有些话她没办法跟妍儿说明白,华彦先生有才,还有名满天下的启蒙馆,严家早就不是普通白身了,她早早把大宝子划到儿子身旁,也是对明安的一种保护。
“你不懂,我是不会害了明安的。”霍玉娇算是表态了。
程欣妍马上想起孩子们的婚事,急着问:“孩子们都起来了,婚事的事儿,大哥大嫂很发愁。你知不知道谁家孩子品性好?”
霍玉娇大笑起来,“一定是你大嫂这般问你,你原话照搬了是吧?”
“是啊!”程欣妍诚实道。
霍玉娇伸手点了一下程欣妍额头,道:“也就见你,我能舒坦些。哎呀!你可真是几十年不动脑子啊!”
程欣妍只是不喜欢琢磨亲近的人,脑子一转便明白了大嫂的话。品性好,谁家的孩子不是自幼请嬷嬷教导,规矩礼数早就刻在骨子里了,品性能差到哪里去?
大嫂这是问娇娇,太子能信的过的人,至少品性是太子和太子妃认可。
“傻子,你回去告诉你大嫂,明摆着的人,站在眼前不去求,拐弯来问我作甚?礼部尚书的嫡孙女,谁能挑出错来?”霍玉娇指了一个人选,接着道:“鸿儒寺卿的女儿,与你大嫂子还是族亲,元后的侄孙女,皇上都夸奖过,张小姐有先祖的品德。”
皇上与元后感情深厚,继位后没立后,也没选继后,张皇后的娘家确实无可挑剔。
“还有没?”程欣妍伸头问:“一家有女百家求,你说的这两家门第太高,怕是大嫂不好求呢!”
霍玉娇啐了她一口,道:“张家求不来,礼部尚书的孙女还求不来么?礼部尚书到了致仕的年纪,就等着太子继位递折子致仕呢!懂了?”
说的这么明白,程欣妍要是还不懂,真是笨的要命了。“行,这两个我回去跟大嫂说说。二嫂这边呢?”
霍玉娇翻了个白眼,道:“她就是没事也要掺和,你大嫂不好选媳妇,那是因为侯府世子夫人不是谁都可以,她跟着搅合什么?六姐儿不是早跟眉康说好了,两人要做儿女亲家?曦姐儿才多大,眉康的儿子可不能等她闺女十年八年。”
“哈!我把这事儿忘了。”程欣妍恍然道。
霍玉娇笑着用酸梅汁砸了她一下,道:“曦姐儿这些年跟着老太君,我瞧着很有些英武之气,做事杀伐果断,比她娘强百倍。你回去帮我带个话儿,曦姐儿我喜欢的紧,让六姐儿别乱跟人攀亲。”
程欣妍的脸一下就垮了,“曦姐儿还小。”
“谁让她没事瞎掺和?我就喜欢曦姐儿,她能跟眉康结亲,为何不能与我结亲?”霍玉娇赌气道。
“你认真的?”程欣妍想起上一世曦儿嫁给濂儿,两人感情不错,不过,年纪差的远,濂儿怎会不疼爱小娇妻?
霍玉娇笑着点头,“是,我真的想给四哥儿寻一个能撑起王府的主母。你回去只管把我的情况如实告诉六姐儿,若是我没本事执掌凤印,亲事作罢!”
程欣妍突然想起一句,为母则强的话。看来娇娇为了孩子,早就变的坚强了。
“你这样真好。”程欣妍看着霍玉娇愣愣的说。
霍玉娇再次大笑起来,果然,幼年的小伙伴到了现在,只有妍儿还保有那份真。
“东宫没什么让你烦心的吧!你怀着孩子,千万别动气,有事跟太子商量着来,实在憋闷就把我叫来,顺便你怎么骂,发泄出来总比窝在心里好。”程欣妍精明不到一刻钟,又开始冒傻气了。
霍玉娇笑的不行,还是冲着她应道:“好,好,好,我不憋着,也不动气,你放心。”
“真没事?”程欣妍哪里放心。
霍玉娇含笑道:“咱们自小就被长辈教导,妾室不过猫儿狗儿,男人喜欢便拿去逗个闷儿,那日吃了几顿饱饭,撑的乱叫唤,饿她两顿就没力气闹腾了。”
程欣妍眼睛眨巴几下,这话儿怎么听着耳熟?“不对啊!这是我娘跟我说的话吧!”
霍玉娇又笑了起来,承认道:“是啊!你说给我和六儿听,把六姐儿吓的回去扯着你二哥问纳妾的事儿,你忘了?”
程欣妍哪里还记得不知道多少年前的牢骚话,估计是她成亲前,母亲教导让她烦心了,拉着好姐妹吐槽。
“行了,别想太多,我好着呢!乱七八糟的事儿,只要不惹着我,我才懒得管。四哥儿的事儿,你别打听,我只跟你说,四哥儿生的太早,看的太通透,实在不适合皇权争斗,早早退出是他自己的决定。”霍玉娇悄声把底细告知,也是不想程欣妍跟着着急。
“那曦儿的事儿......”
程欣妍还想在争取一下,外面传话说,太子回宫了。
第一百三十七章、
“果然程氏来了,娇娇能开怀一笑,以后没事多来陪陪娇娇。”太子很随意的进来,跟程欣妍说了一句,转身去内殿换了身家常的衣服出来。
程欣妍站着等太子出来,请安见礼后,老实坐在下首不敢多言。
“今儿可有难受?听说你的笑声不断,我也就放心了。你心情好,便能少难受些。”太子看也不看程欣妍,满目深情的跟霍玉娇聊天。
霍玉娇道:“早饭后吐了一回,妍儿来之前吃了一碗肉羹,有些反胃,吃了颗酸梅压住了。跟妍儿聊天倒是忘了一上午都过去了呢!”
太子舒心的笑了笑,温声道:“我刚去看了小四儿,今儿的大字写的好,跟我说下晌去马场骑马,我同意了。”
霍玉娇笑着道:“还是闲不住,你事情多,别为他费心。”
“嗯!孩子长大了,有自己的想法,我也不好多管,只盼着这个小的能懂事些,别早早的撂挑子,让老子白辛苦。”太子这句话算是当着程欣妍表态了。
霍玉娇心里感动,笑的越发甜美。
太子看了一眼低眉敛目的程欣妍,心知这位一定没听到他的话,即便听了,多半没往心里去,真是给瞎子点灯白费蜡。
“既然程氏能让爱妃开怀,就让她陪你用午膳吧!”太子按住要起身的太子妃,大步走了出去。
程欣妍后知后觉的问:“是不是我来耽误你和太子相聚了?”
霍玉娇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道:“皇上嘴角胃口不好,太子要帮着处理政事,回来换了衣裳,还要陪着皇上用膳。”
有程欣妍陪着,果然太子妃没吃了就吐,午膳后小憩了一会儿,感觉浑身舒泰,忍不住夸奖程欣妍说她确实很下饭呢!
日头偏西,程欣妍才从东宫出来,回府就让人把明安叫来,把霍玉娇的话说了,明安看着她愣了一盏茶时间,才恍然想起,几年不见,这货果然还是个棒槌。
“你呀!”明安无奈道:“我不是埋怨玉娇姐姐,我是......哎呀!怎么跟你说呢!老爷办学馆上瘾了,这些年,夏都尉建房他就在旁边立一个启蒙馆,最初是为了房子好卖,能多赚银子。这几年又说给白拿朝廷禀米的秀才提供就业机会,总之,树大招风。”
程欣妍迷糊道:“小儿蒙学招的哪门子风?”
“跟你说不明白,总之,玉娇姐姐把大宝子拘在东宫,我知道是为了我好。可启蒙馆是老爷多年的心血,你......算了,你知道了也没用。”明安懒得跟程欣妍掰扯。
程欣妍眼睛望着明安,使劲儿转着脑筋,启蒙馆她从没觉得哪里招眼,毕竟是蒙学,之后科举有座师,学子蒙学后也会拜师求学,各地还有很多有名的书院,蒙学实在太小,又是孩提时的启蒙之所,长大的孩子谁把蒙学,启蒙之师放在其他师长之前了?
倒是明安说的话中,程欣妍琢磨出,太子许是看上了她的蒙学,华彦先生可能舍不得放手,而且,启蒙馆她现在占的分子最多。
“华彦先生怎么看?不省心的事儿,交给太子倒省心了。”程欣妍道。
明安翻了个白眼,道:“我就是不懂啊!玉娇姐明知道启蒙馆是你的产业,这些年又开的不少,可你占大头啊!怎么不跟你说?总拿我家说事!”
“对哟!娇娇今儿没跟我提,是不是觉得我出钱不管事儿?”程欣妍问。
明安瞪着她,道:“有关系吗?你府上有事,不来找你,不通知吴大人,扯着王贵出来欺负?”
程欣妍翻了个白眼,“华彦先生何许人也,王贵算个屁!你好意思把两者相提并论?”
“小心王贵家的撂挑子,王贵这些年没少为你们两口子劳心劳力。”明安都替王贵两口子不值了,遇上一对棒槌主子,累死也没人领情。
王贵家的从屋外进来,她可是站在廊下给两人望风呢!“明安夫人可别乱说,主子对奴婢们好着呢!”
明安起身拍拍裙子,道:“我走了,说不明白,还留着闷自个儿做什么!”
程欣妍忙起身送明安出了侧门,回身往回走时,还在嘀咕:“我是真拿你和贵子个当亲人,你们若是心里不痛快,跟我直说就是。
哎呦!启蒙馆一年也没几个进项,不赚钱的买卖,我倒是没放在心上,咋就招人眼红了?”
王贵家的低头走在后面,压根不想跟主子掰扯,启蒙馆如今做的多大,主子竟然一点不上心,天下蒙学啊!多少人想尽办法,捧着银子要把孩子送进启蒙馆读书呢!
不为别的,启蒙馆九年中,三年幼学是宫里出来的嬷嬷,内侍,差点的也是在宫里满了十五年出来的姑姑们教导。还有蒙学六年,想毕业要考过童生试。
但凡启蒙馆出来的孩子,十二三岁,最多十四岁已经过了童生,只要三十岁之前过了举人,一辈子就不愁了。
“明日去看看大嫂和小虫子吧!你把带回来的礼物收拾出来,咱明日一早就过去。”程欣妍嘱咐了一声,一点没想起在东宫,太子妃跟她说过的大事。
王贵家的觉得跟着主子操不完的心,主子什么时候添了过眼就忘的本事?
“主子,明儿还是去侯府吧!”王贵家的提醒道。
程欣妍想想道:“明儿下晌过去,源儿还住在侯府,正好我回娘家住几日。”
进屋直接歪倒,程欣妍看了一圈,似乎觉得忘了什么事儿,“我好像忘了什么大事儿了。”
王贵家的忙帮着回忆,“太子妃跟主子说了什么?明安夫人的事儿主子已经转告了,侯爷夫人那边,二夫人那边,还是老太君?是不是伯府有什么事儿?太子妃可说大公子的亲事?”
程欣妍猛的做起,拍着大腿道:“是了,是渚儿!太子妃说了,太子的意思,让渚儿跟着老爷在任上几年,别急着考秀才。”
王贵家的这次真服气了,这么大的事儿,主子竟然差点忘了。
“不行,我现在就给老爷写信,太子是什么意思,让老爷费心猜去。明儿我就让渚儿收拾东西。”程欣妍一咕噜爬起来,招呼着研磨铺纸。
王贵家的皱眉看着,总觉得主子最近一惊一乍的。
第一百三十八章、
樱桃挂满枝,绿叶中红红的果子热闹的挤在一起。两棵樱桃树之间,源儿和曦儿坐在绣墩上,认真的在丝帕上绣樱桃。
一身墨绿色的衣裙,丝毫没有教导孩子自觉的程欣妍,围着樱桃树转圈的吃樱桃。伸手揪下挤在一起的四颗樱桃,随手扔身旁的水盆里,再伸手从盘子里捏一颗塞嘴里,眼睛搜寻着最红的樱桃。
“瞅瞅,穿的比我这个老婆子还老气,都多大年纪了,还嘴馋,围着树吃上了,也不怕孩子们笑话!”周老太君笑呵呵的在旁边数落闺女,却没有让人上去帮忙摘樱桃。
张氏已经托人探话了,张家她不敢想,礼部尚书府的小姐还能问一问。石文楠上火的厉害,嘴角肿起一个水疱,女儿这么小,就被太子妃定下了,献王如今的情况再好,也是跟皇位无缘了,占着嫡出的名分,若是不能上位,以后能有好日子过吗?
周老太君撇了一眼老二媳妇,笑呵呵的说:“我瞧着太子妃是真心对你们,什么话都跟妍儿直说了。你愁的什么?献王怎么说也是王爷,太子妃有孕,若再添嫡子,那就更不用愁了。”
“曦儿还小。”石文楠小声回了一句。
周老太君哼了一声,“太子妃不是说了,要等大位定下,她执掌凤印再定下,你急的什么?”
石文楠心说,我一点不着急,不定下更好。闺女牵扯进皇家是非中,能有好日子过吗?
张氏柔声安慰道:“可怜天下父母心,都是为了孩子。弟妹莫要多想,以后献王出宫开府,咱们有的事机会见着,成不成的也得本人说的算,万一......谁知道孩子们的缘分落在哪呢?”
石文楠想了想,觉得这话在理。献王若是看不上曦儿,那真是最好了!不过,曦儿这么好,献王凭什么看不上,我还看不上眼角有坑的皇子呢!
正想着,听到老太君和园子里的仆妇接连惊呼,曦儿和源儿也叫了起来。石文楠抬眼就看见馋嘴的程欣妍倒在丫头身上,半边身子被水打湿了,可见那丫头是刚刚捧着水盆洗樱桃的那个。
“快请太医!”周老太君跺脚喊。
程家后园的樱桃树有些年头了,程欣妍最喜欢围着树吃樱桃,自己动手摘下的樱桃,总觉得比丫头采来洗好的要甜。刚刚程欣妍看上一颗红的放光的樱桃,可惜伸手够不到,便小跳了一下,樱桃是抓住了,落地的时候被顿了一下,伸手要往水盆里放樱桃,突然眼睛一黑,栽倒在捧水盆的丫头身上。
程家养着府医,比太医来的快多了,诊脉后就笑着恭喜,原来,程欣妍有了一个多月的身孕了。
“怀上了?有孕了?我?”程欣妍傻乎乎摸着肚子,这么多年都没怀上,她都不抱希望了,竟然来了个孩子。
这下程欣妍不敢乱动了,写信给吴璔报喜后,每日老实养胎。
濂儿来向她辞行时,她才想起,今年濂儿过了童生试,全金灵说濂儿要出去游学,她不放心,写信给吴珅了。
“爹送信回来,说我年纪小,该出去游历一番长长见识。二婶放心,我跟着工部的大人先去礼州,华彦先生和夏都尉都在礼州,王嬷嬷也写信,托小满兄弟照顾我。”濂儿还是说话不紧不慢,只是说话时不再往嘴里塞吃的了。
程欣妍搂着瘦下来的少年一通流泪,最近她看什么都想哭,最听不得离别了。
“二婶莫要担心,父亲说了,我到礼州后,派人去接我,让我一路游历去南边水军大营。”濂儿腼腆的笑了笑,军营是每个男儿向往的地方,他早就想去看看了。
“想看水军大营,不用跑这么远啊!沐沐不是在津州。”程欣妍流着眼泪道。
濂儿不知该怎么安慰哭的突然的二婶,有些无措的说:“是濂儿想去看看父亲,二婶,渚儿哥哥离开后,我就想去边关看爹了。”
这句话丝毫没安慰到程欣妍,倒是让她哭的更厉害了,“哎呦,我可怜的孩子,濂儿哟!可心疼死二婶了。”
王贵家的见主子又开始没完没了的哭了,忙上来劝道:“主子,可不能这么哭,肚子里的哥儿可受不得这个,快别哭了,免得动了胎气。
世子爷真是少年时,在京里玩了十几年,哪有新鲜花样了?正好出去游历一番。主子还记得不,老爷当年出去游历,留着主子带着公子,小姐在京里,哪能静下心幼学?亏得跟着华彦先生呢!主子当初不是这么说?
这次世子爷也是去找华彦先生,主子还有什么不放心?主子这么哭,世子爷出门游历还要为主子挂心,游学可是大事,主子说是不是?”
程欣妍眨巴了几下眼睛,是不是什么?濂儿长大了,要出门游学了,大嫂子若是在,不知多高兴呢!想着王氏,程欣妍又哭了起来。
濂儿一直等到晚饭上来,惊讶的发现,二婶看见膳食,立刻眼睛放光,终于不哭了呢!
这一年十一月初,太子妃又为太子添了嫡子。刚进入十二月,皇上的病情急转直下,忙着送年礼各处走动的人都停了下来。
程欣妍让绸缎庄悄悄备好府里要用的白布,白绸。小年夜刚睡下的程欣妍被皇宫的钟声绕了睡意。
新年没了一点热闹的京城,新皇在年后正月办了继位大典。三日后,霍玉娇封为皇后,入主六宫执掌凤印。
可惜,这些热闹诚心都不能参与,正月十五早饭吃多了元宵,感觉腻歪,出门走了两步,就在廊下闪了腰,动了胎气。
午时刚到,程欣妍顺利生下次子。
京城新皇继位,正是新旧交替的热闹时候。程家和全金灵都忙活起来,能帮程欣妍带孩子的,只有好女儿源儿,板着小脸问奶嬷嬷婴儿要怎么养的涐姐儿,还有一个不时要把婴儿逗哭,被两个姐姐骂的曦儿。
“主子,老爷回信了。”王贵家的举着信进来。
源儿撇撇嘴,爹给娘写的信她还是别看了,伤心,爹满篇都是哄娘开心的话,果然在爹心里,娘才是最重要的一个。
“嗯?你爹给他取名渝。”果然还是上一世的名字么?
涐姐儿对名字无限怨念,说:“这下好了,二婶儿添了一条小鱼儿。”
第一百三十九章
添了个儿子,吴璔自然是高兴的,也很想回去看看。前一年新年衙门封印,他回去过了正月初十才往回赶,偏巧儿子正月十五出生。他刚升上来资历浅,轮流过年值守,正巧儿子周岁轮到他过年值守。
今年儿子都两岁了,跟上官讨了个回京述职的机会,盼了两年总算能见到小儿子了。
“小鱼儿,这是爹,叫爹!”渚儿这次跟着父亲一起回来。
上次回来看了弟弟抓周,娘留他在家住到二月才去父亲任上。不过,源儿给他写信说了,弟弟到现在还不会说话,会说的拢共没有十个字,而且,告诫渚儿千万接试图教弟弟说话,能气死你。
渚儿想想弟弟抓周的囧事,觉得弟弟可能有点懒,学说话慢。妹妹性子急,教弟弟说话一定耐不住性子。
源儿坐在旁边等着看热闹,她已经告诫哥哥了,非不听就不能怪她了。
“嗯!”渝儿抱着胖肚子坐着,老神在的打量面生的两人。
渚儿好脾气的说:“小鱼儿,要叫爹,来跟我学,爹!”
“嗯!”渝儿还是应了一声,表示自己听到了。
“不是,你应什么,我是说,这是咱爹,你叫爹。”渚儿压住火气,耐心的指着父亲再教了一次。
渝儿看了看渚儿的脸色,觉得这个可能有点不好惹,看向被渚儿指着的父亲,再次,“嗯呢!”
渚儿听到源儿咯咯笑的起劲儿,有些耐不住性子了,提高声音道:“你都两岁了,只会嗯吗?这是咱爹,叫爹!”
渝儿又看了看渚儿指着的人,那人笑眯眯的好像比眼前这个脾气好,于是抬起小胖手指着吴璔,板着脸大声说:“叫爹!”
源儿直接笑倒在椅子上,程欣妍蹭的蹦了起来,围着渝儿笑个不停,还不住的夸赞:“我的渝儿哟,你竟然能说两个字了,太好了,能说两个字就能说三个字,是不是?”
“嗯!”渝儿很给面子的答应了一声,脸上的表情说明他听懂了母亲的夸奖,很高兴呢!
渚儿捂着脸不敢看了,母亲莫不是生了个傻子吧!我的亲弟弟是傻子,这让人怎么接受现实。
想想小傻子抓周时,十几号人围着,摇着拨浪鼓,拍着巴掌,这位硬是把桌面清空,舒服的在桌子上打了个滚睡着了。
程欣妍拉着吴璔蹲下,认真的跟小儿子介绍,“渝儿,这是你爹。”
渝儿很认真的学话,“你爹!”
程欣妍翻了个白眼,这小子又找打是不是?今儿你爹回来,我本不想打你的。
源儿推开众人,冷着脸看向弟弟,伸手捏住他的小脸,恶狠狠的问:“我是谁?叫我。”
渝儿眼神很不削的瞟了姐姐一眼,再看看准备看好戏的母亲,决定识时务者为俊杰了,“姐!”
“对了!”源儿松开手,指着父亲说:“这是咱爹,你要叫爹,一个字爹!”
“字!”渝儿跟着学。
源儿加重了语气,手伸向弟弟的小脸,“再错了就捏脸,跟我说:爹!”
“嗯,爹!”渝儿眼睛看着姐姐的手指,距离自己的脸不到三指远啊!
源儿收手,指着渚儿道:“这是哥哥,叫哥哥,哥哥。”
“嗯!”渝儿敷衍了一声,张开手臂对着母亲喊:“娘,抱。”
源儿伸手把渝儿的手拍开,啪的一声!大家都以为渝儿会哭的时候,渝儿只是撇撇嘴,看向姐姐说:“姐,抱!”
“你还没叫哥哥呢!抱你做什么?”源儿板着脸训斥。
渝儿理直气壮的吼道:“饿!”
“叫了哥哥就能吃了。”源儿决定用食物引诱一下。
渝儿皱眉看着哥哥,好像很生气,脸上的表情不停的变换着。
渚儿才知道,原来弟弟除了不会说话,还有一项很多表情的技能,人的脸上竟然能出现这么多说不清的表情吗?
“叫哥哥吃!”渝儿终于憋出了四个字。
程欣妍抱起儿子一阵狂亲,笑着夸个不停,“渝儿太厉害了,今天说了四个字,四个字了,下次是不是能说成句的话了?”
源儿歪头看向哥哥,“瞧见了吧!他总有办法。”
吴璔提醒道:“夫人,渝儿已经会说四个字了,是不是先让他学会认哥哥?”
程欣妍把儿子塞给吴璔,兴奋起来抱一下还行,小儿子的体重,她可没能耐一直抱着。
“娘,你这次抱弟弟都没一盏茶时间。”源儿看着累的直喘气的母亲提醒了一句。
程欣妍才不承认自己抱不动,“他都两岁了,自己会走路,老让抱着做什么?”
吴璔看看胖儿子,抱着是很累,便把他放在了地上。
渝儿站稳了,才迈开步子往前走,走的很慢,很稳,不疾不徐像小老头一样。一直走到餐桌旁的高椅下,指了一下椅子跟丫鬟说:“扶。”
两个丫鬟忙上前扶住椅子,渝儿慢吞吞的扶住高椅的梯子,那梯子几乎是垂直的,渝儿小心的爬上一节,缓缓移动一只手臂,抓稳了才去动另一只手臂,然后坑吭哧哧又上了一层。
众人很无语的等着小胖子爬上椅子,然后看他稳稳转身坐好,扶着肚子舒了口气,大家也跟着松了口气,总算爬上去了!
于是,渝儿按照自己的节奏开始了,拍拍椅子扶手,看了一眼小丫鬟。
小丫鬟忙把椅子扶手前的小桌板装上。
渝儿拍拍小桌板,试了一下是不是牢固,向前平伸双手,又看了一眼小丫鬟。
另一名小丫鬟忙拿着瓷盆放上,瓷盆里装了温水。渝儿伸手在瓷盆里洗了洗,抬起手看向小丫鬟。
小丫鬟拿了温热的帕子给他擦手,端走瓷盆,用白净的抹布把小桌板擦干净。
渚儿奇怪道:“他为什么用汤盆洗手?”
源儿翻了个白眼,“他不说谁知道,反正他不用铜盆,可能觉得盛食物的盆更干净?”
渝儿很给面子的回应了一下,“嗯!”
渚儿瞪着妹妹道:“看吧!他不用说话你们都明白,替他说了做了,还费劲儿说什么?”
渝儿抱着肚子笑了,冲着哥哥道:“嗯!”
“你别嗯,嗯,嗯了,我听着就想揍你。”渚儿训斥弟弟。
渝儿歪头看看笑眯眯的父亲,还有心情貌似不错的母亲,拍拍小桌板说:“吃饭。”
“我去,你算老几,你叫着开饭?要问爹能不能开饭。”渚儿接着训弟弟,他算是明白了,这货就不能给他好脸。
渝儿看向父亲,拍着小桌板喊:“叫爹开饭!”
第一百四十章
“又进宫来做什么?给你家老爷求官?”霍玉娇现在是皇后了,天下女人除了太后便是她了。
太后娘娘从先帝驾崩后,身子一直不好,宫里的大权都抓在霍玉娇手里。
程欣妍赔笑道:“哎呦,瞧娘娘说的,我哪敢做那样的事儿?臣妾另有事儿相求。”
霍玉娇横了她一眼,“准没好事儿,又让你帮你操什么闲心?”
程欣妍凑近了些,笑嘻嘻的说:“娘娘,渚儿今年开年就十六了,该说亲了。”
“哎呦,你娶儿媳妇,我跟着操心?你可真会躲懒。”霍玉娇闲闲的说。
程欣妍才不管皇后说什么,长子媳妇是能顺便选的吗?关系到家族兴衰的大事,可不能马虎。不管是不是家中父兄简在帝心,至少皇后给的人选一定安全。
“我看了一圈,不是没发现合适的嘛!”程欣妍狡赖道。
霍玉娇还能不了解她,这位说看了一圈,一定就是只看了一圈,没打听,没探话,连人家孩子是不是定亲了都没问一句的那种看。
不过,还真不能由着这位胡来,福慧与吴家兄弟青梅竹马长大,上次说到濂儿,福慧的表情就不对。若是福慧有心选濂儿为驸马,渚儿的媳妇就不能马虎。
“这个不急,渚儿今年要留京里参加府试,院试,明年还要参加乡试,桂榜提名时在说亲就好办多了。”霍玉娇给出了建议。
程欣妍想想也对,马上把儿子的事儿丢开,“八殿下出去玩了?哎呦,我们家那个懒的不行,让他动一动都难。”
霍玉娇的小儿子排行老八,比小鱼儿大了几个月,活泼的简直让人头皮发麻。程欣妍几次说,渝儿能有八殿下一分的活泼,她也不至于气的头皮发木,一天打着孩子去外头玩了。
“太后娘娘把他叫去了,让我能清净半日。”霍玉娇无奈叹气。
程欣妍琢磨没事了,该告辞回去,别耽误皇后的时间。“我给八殿下带来一套打架的机关小人儿,娘娘别忘了给殿下玩。”
每次程欣妍来,儿子从问宫外有没有好玩的玩具,吓的程欣妍无事不敢进宫了,每次都要带一套玩具进来,外头的玩具样式有限,多进宫几次,她就没新玩具样式了。
“行了,你以后不用带东西进来了,太后娘娘吓唬了他几次,小八现在连吃点心都小心的很。
对了,还有乐子呢!前儿他路过御花园,碰巧继位妃嫔在亭子里闲聊,随手给了他一块点心。可把他吓坏了,一路用帕子垫着,捧着点心去了太后宫里,说什么没活够呢!可不敢乱吃。”霍玉娇说完咯咯笑了起来。
程欣妍想起上次进宫,被花香呛到了鼻子,打了两个喷嚏。八皇子就跳脚喊上了,说她怕是染了风寒,快让太医来瞧瞧,别过了病气给他。
在宫里,哪怕是打喷嚏,程欣妍也不敢随意,憋着跑在院子角树下,捂着帕子打了两个喷嚏。八皇子在宫殿里坐着,她喷什么能把病气从宫院喷去大殿里?
“身边伺候的人再多,总有错眼不到的时候,自己知道小心些总是好的。”程欣妍想起各种小心翼翼,做事慢吞吞的儿子,觉得好像也挺好。至少不用担心他摔了,磕到碰到。
让程欣妍分外安心的小儿子,这会儿正哭嚎声震天!
渚儿看不得弟弟跟佛爷似的,一天捧着小肚子坐着不动。硬是把他带出来,要教弟弟踢球。
本来球在地上滚来滚去,渝儿还能迈着四平八稳的步子追球,走到球边懒洋洋的伸腿踢一脚,算是交差了。
渚儿看的心里冒火,抬脚把球踢的飞了起来。渝儿眼看着皮球向他面门飞来,越来越近了,吓的转身就跑。
不过,平时追求平稳,慢走成了习惯,跑起来腿脚一下没协调好,自己把自己绊倒了,一头摔进了草丛里。除了脸蛋上擦伤了铜钱大的一小块,倒是没伤到别的地方。
开始渝儿没哭,他从会走路起,这次算是第一次真正的摔了,没觉得哪里疼,坐在草地上表情很是迷茫。
渚儿倒是吓了一跳,跑过来看着蒙圈的弟弟,总觉得这货傻乎乎的,开口就训斥上了。
“你是不是傻啊?嗯?你跑什么?还是不是男人,咱小男子汉,要勇敢,你懂不懂啊?一只破球吓的你转身就跑,有没有点出息了?咱吴家将门出身,你怎么也是个将门之后,怎么怂成这样?”
渝儿眨巴着大眼睛看着哥哥,这位从来就不喜欢他,总是凶巴巴的,一点不像大姐,面上对人凶,转脸就给他好吃的,好玩的。还有这个球,一点都不好玩,滚来滚去好没意思!
渚儿见说教不起作用,怒吼道:“给我起来,瘫在地上像什么样子,把球捡起来,接着踢。”
渝儿无辜的看着哥哥,我不想动,我跌倒了,就想在这里坐一会儿缓缓。
渚儿伸手就去拉弟弟,渝儿本不想动,被哥哥拉住衣领,觉得顺势站起来好像也行,眼珠一转看到走进院子的爹和姐姐,为了不受哥哥这么,渝儿决定哭一场。
吴璔倒是很紧张,小儿子一向稳重,跟弥勒佛似的,捧着肚子笑眯眯,是个很安静的孩子。这么个好脾气的孩子,怎么哭了?
吴璔一眼看到渝儿被哥哥揪住衣领,马上就火了,“渚儿!你是怎么做大哥的?你多大了,怎么能欺负弟弟?你知不知道兄友才会弟恭?”
渝儿闭着眼,仰着头干嚎!爹好像很厉害的样子,是不是有爹帮忙,我就能回去歇着了?
源儿快步跟了过来,看了一眼弟弟,冷声呵斥道:“你小子挑事儿是不是?干嚎不掉眼泪,是不是欺负大哥不知道呢!”
渚儿这才发现,弟弟哭声震天,竟然一滴眼泪都没有。
渝儿睁眼看向父亲,眼中含着水雾,可怜兮兮的说:“怕怕!”
吴璔立刻对着长子瞪眼,“你真有本事啊!吓你弟弟可真是有出息的很呢!”
源儿无奈道:“爹,你别管他,上次娘只抬抬手,还没打他。渝儿就嚎了起来,还跟外祖母撒娇,嚷着饿。好像娘饿着他了一样。”
吴璔不用想都知道,老太君听着外孙喊饿,准要训斥夫人。这么看来,小儿子除了不说话,心里鬼的很呢!
第一百四十一章
吴璔说是回来述职,其实就是想见见幼子。述职不过敷衍了事,至于找关系走门子,根本不可能。每天小儿子变着花样虐长子,渚儿还跟弟弟较上劲儿了,吴璔每天看儿子们的笑话,根本没心情做别的。
不过,旁人可不信他没找关系。这不,吴璔前脚回到衙门,后脚调任知州学政的旨意就到了。
从紧挨直隶的知府衙门,到京城周边重要的水路码头重地,吴璔升迁的速度让人眼红。
吴璔却很淡定,还是从五品的官职,平级调任而已,学政正好是他喜欢的职位,碰巧穆世子在津州,听说今年要参加县试了呢!
该不会因为穆沐才把他调去津州吧!县试而已,穆世子要走武举的路子,应该不难啊!
本朝武举也要去的生员资格,也就是考中秀才后,武举才跟文试分开,但也要参加乡试,考题程度上要简单很多。
吴璔走马上任就开始为童生试忙碌上了,慎重的选了十名津州有学识,有名望的生员,还有停留在秀才位置的禀生,一共十二人,共同出题,共同阅卷以示考场的公平。
京城里,吴渚背着考箱进了考场,同科考试的竟然是与他同年级的同学。吴渚望天长叹,自己为何当初要早两年考童生?既然都是跟大家一起,早了两年的优势何在?
京城科举的情况与外地不同,京城中监考的压力比考生大的多。考场中有家世显赫,有座师的子孙,还有皇亲国戚,更有脾气不好的武将之子。
这些人的家长随便拉出一个,考官们都要肝颤几日,现在他们面对着考生,一墙之隔的院外,那些让人肝颤的家长躲在暗处守着。
为什么说躲了?大太阳底下,这些尊贵的人总不能站着晒太阳吧!旁边的茶棚里,临时搭建给考生寄放书本杂物的棚子内,还有稍远一点,坐在茶楼上,酒楼包间里向这边观望的。
对比起来,吴渚就轻松多了,母亲在家都小鱼儿玩,老爹在津州忙着。他带着小厮晃悠过来,进了考场跟同学寒暄几句,找到位置坐下等着。
而他的同学们就要受瞩目许多,有考官颠颠跑来帮忙寻座,有衙役前后护着,生怕被其他考生剐蹭到。有的喊着我自己来,还是有人客气的引着去到自己的座位。
等考生们都落座了,考官们后背都汗湿了。不是天气有多热,今年第一批中华启蒙馆的学子一起来科考,他们难啊!这些人一个都不好得罪,可规定只能取三十名。
考官看着发卷,心里却在骂,是哪个乌龟王八蛋定的规矩,外地生员取四十五名,京城地界却要少十五名。本来这不算个事儿,谁让京城权贵中,大多生下来就有虚职了呢!
唉!还是中华学馆闹的幺蛾子,这些人中,有侯府,伯府世子,还有身上带着四品御前侍卫衔的,最差的也有勋位继承,你们来裹什么乱?
吴渚认真审卷后,从前到后排好了答卷的先后顺序,从容的打开考篮。
只是他刚开始默默,身边蹿过去一个人,惊的他无端的手抖了一下,就听见有人说:“世子爷,小的帮你磨墨。”
“滚!别打扰小爷考试。”
于是,多事的衙役被考官哄了出去。
吴渚开始全神贯注的答题,中午,考官宣布封卷休息的时候,他的同学们已经有人奉上茶点了。规规矩矩的把考卷放进卷布里裹好,免得出了意外卷子被污。
跟同学们点头示意,起身闻着味儿找到了临时搭建的茅房。挤在一排人里撒尿,连个隔板都没有,吴渚的心情一上午的冷静被彻底搅合了。
心里烦闷着,系好腰带,放下外袍。几位同学被簇拥着进来了,吴渚嘴角抽抽的看着被人伺候着,差点伸手要帮忙,吓的躲开的同学,吴渚心里平衡了。
排队打水,从考篮里拿出炒好的米粉,放在小炉子上煮开,再拿出切好的卤味撒进粥里,一顿饭就对付过去了。同样考试的学子,很多就着开水吃点干粮就是一顿饭。
当天考试结束,交了三钱银子的封卷费,吴渚从容走出考场。
第二天贴出考试名次,吴渚的名字排在中间,名次倒是......哪个眼瞎的评的名字?渝南候世子那个草包,竟然比我还高出两名?
第三天,吴渚彻底不淡定了,冷着脸走到学政面前,问:“敢问大人,考试名字真是按卷子成绩排名吗?”
学政能说什么,他敢得罪哪个?这位名次虽说靠后一点,却是经过大家深思熟虑的,毕竟你娘跟皇后自幼是手帕交,咱不好得罪。但后宫不能干政,科举关乎社稷的大事,皇后娘娘也不能徇私啊!
吴渚很生气,没有公平的科举,考来何用?正准备罢考,听见大舅舅呵斥:“渚儿不可胡闹,快进场考试。”
于是,考官们彻底看清了吴渚的地位。除了亲属长兴候府,还有北定王府全家,国公府的世子爷,国舅爷,曾经吴璔交了两年的纨绔子弟父兄们。
吴渚五日考试结束,根本没心气去看榜了。
程欣妍却很淡定,“放心,你一定能考上,你别忘了,你爹也是学政,就算不给你爹面子,京兆尹在国子监时,是你爹的学生,榜上有名就行,不过是生员,有资格参加乡试才是正经。”
渝儿抱着肚子傻笑,源儿无力望天,生员也分三六九等,大哥排名越往后,乡试的时候考号的位置就越差。
娘难道没听过屎号的传说?大哥要说分到屎号,被熏晕了抬出来多丢脸啊!
“诶?不知道穆沐考中没有,他好像要武举,考不中生员就不能参加武举吧!”程欣妍问。
渚儿无力道:“娘,难道皇上平白把父亲调去津州?有父亲看着,穆世子再不济,名次也不会太差!”
源儿嘟囔道:“太后娘娘心尖子上的宝贝疙瘩,跟在皇上,皇后身边长大的人,考不中生员,皇家的脸面都让她丢尽了。”
程欣妍想想觉得也对,呵呵笑着道:“我估计以你爹的脾气,穆沐的名次不会太好。哎呀!这样以来,太后娘娘会不会不高兴?”
你才想到啊!
“放心,放心,爹有分寸。”
安慰的话还没落地,丫鬟一溜烟跑进来禀告,“恭喜夫人,大公子榜上有名,津州快马送信儿来了,说是穆世子排名十二。”
渚儿紧张道:“我排第几?”
第一百四十二章、
“源儿,你说我是不是错了,当初就不该先去找皇后,应该看好了人,再去问皇后成不成。”程欣妍难得反省一次,还是马后炮。
源儿已经不想说什么了,娘去求皇后帮忙挑儿媳妇,娘的性子一定是全托给了皇后,一点不想费事儿的那种。皇后真上心给办了,当成自家子侄一般,还暗示了对方与吴家结亲。
对方本就有求于皇后,怎会不同意,再说,吴家简在帝心,娘跟皇后幼年就是手帕交,当然乐得把闺女嫁来做长子媳妇。
娘现在后悔也没用了啊!
“不行,我再去找皇后说说,相看,相看,我还没相看呢!再说,那样的亲家,我连句话都跟人说不清,怎么做亲家?”程欣妍说完就喊着让人去递牌子。
源儿无力道:“娘,皇后娘娘是真心把哥哥当子侄看待,你说让皇后娘娘挑人,皇后娘娘挑了,还帮您相看过了,您这会儿去说,不是让皇后娘娘伤心吗?”
程欣妍跳脚道:“那我也得去说啊!我跟那位真做不成亲家。”
两世长子都要娶同一个女人,那个清贵到尖酸的儿媳,她一点也喜欢不起来。还有那个亲家,上辈子就被她折磨够了,这辈子还要同一个人再虐一遍。
“人家哪里不好了?做了十几年国子监祭酒,真是桃李满天下。而且,皇后娘娘说了,等爹这一任学政做完,回京就接替国子监祭酒的位置。
正好李祭酒讨了江南上州学政的差事,差不多越级升任,两家都好的事儿。李祭酒已经说了,等着继任人选出来,他好去江南养老。”源儿把打听到的事儿说了。
程欣妍更生气了,“他往外放这种话什么意思?合着你爹回来,把亲家挤走了?”
源儿无奈捂脸,不明白母亲为何看不上李家姐姐呢?李家姐姐性子不错,看起来不难相处啊!
次日一早,程欣妍便冲进了皇宫,有些话不能跟女儿说,她必须让皇后知道。
“邵夫人比我大了十几岁,当初老爷在国子监代课,我在她面前执晚辈礼。”程欣妍抛出一个理由。
霍玉娇撇了她一眼,轻笑道:“现在好了,我帮你抬了辈分。”
“不是,我......”程欣妍左右看了看,决定实话实说,“我跟邵夫人没话说。”
“你儿子娶媳妇,又不是你跟邵氏过日子。”霍玉娇满是你别矫情的表情。
程欣妍只好起身凑过去,站在皇后身侧,小声道:“不是那种说话,你不知道,哎呀!就是那种,她说一句话,可能是个什么典故,我根本不知道,也接不上话。
还有她说了半句话,我没一个字都听清了,就是不知道啥意思。跟我一起去拜访的夫人,人家就能明白,跟邵夫人相持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了,哎呦!
你说说,她整句的说话,我都不见得听的明白,偏偏只说半句,还有人懂了。就是那种两人对看一眼,满含深意的笑。我......”
霍玉娇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合着这位是被文人才女吓到了,肚子里没二两墨水,怕娶个有才情的媳妇,被媳妇看不起吧!
还拿亲家说事儿,只怕这位现在心里不定怎么自卑呢!
程欣妍懊恼的跺脚,“您别笑了,有什么好笑的?”
霍玉娇推着她,“快去坐下,瞧你什么样子,多大岁数了还不知稳重。”
程欣妍只好回去坐下,下定决心,这个儿媳妇坚决不能要。
霍玉娇劝说道:“你听我说,你们分宗出来,就是要重塑家门,你不是一直要塑造书香门第嘛!李小姐多好,正经的书香门第的小姐,有才情,柔顺,贤良。
就你这脾气,找个厉害的媳妇,后宅还不知闹成什么样呢!再说,李家请旨去江南任学政,等两年就走了,正好趁着这两年把女儿的亲事办了。
邵氏跟着去江南了,你还矫情什么?就算定亲,你们能见几面,不过说说亲事流程,商议聘礼,嫁妆,见面说正事儿,谁有心思跟你一个粗人风花雪月?”再说,你也听不懂啊!
程欣妍抬头想了一会儿,叹气道:“若是媳妇也是那般,我可没法子跟她对路,还一切尽在不言中,她说的我听不懂,不是闹笑话,就是闹脾气,我总不能把长子分出去,日子可怎么过?”
霍玉娇身旁的嬷嬷都忍不住嘴角翘起,笑声闷在肚子里,身子一抖一抖像抽风了一样。
“哎呦!娶了儿媳妇,你还管儿子房里的事儿?你只管安心做你的老夫人,她来请安,你就受着,儿子的日子怎么过,你万事不管就对了,你还打算跟儿媳妇秉烛夜谈怎地?”霍玉娇没好气道。
程欣妍扶额叹气,“我的命哟!”
“呸!”霍玉娇啐了她一口,道:“你来求我,当初说好了,你事事听我调遣,说我选的人一定错不了,现在又来说这个,我白操心了。”
程欣妍立刻起身,要跪下请罪,被霍玉娇拦住了,“你敢跪下,以后就别进宫来。”
程欣妍只好站着认罪,“是我错了,娘娘别跟我一般见识,我都听您的还不行?”
霍玉娇指着椅子让她坐下,轻声道:“我知道你,不过,你也得想想你家的事儿。渚儿以后走科举的路子,吴家一门书香,你选什么样的儿媳合心?武将家的小姐一定不行,李家不行,你再看别家,其实也是这样。”
“是,我不是怕亲家笑话,儿媳妇看不上我这个婆婆嘛!”程欣妍低头道。
就知道你这点小心思,霍玉娇抿嘴一笑,道:“行了,李小姐不错,你们两家算是门当户对。我记得你当初跟王氏处的不错啊!”
“王氏能一样?王氏跟我有话直说,教了我很多规矩礼数,我真心敬着她呢!”程欣妍认真道。
霍玉娇点点头,“好了,我已经跟邵氏提了,后面的事儿我就不管了。”
程欣妍还能说什么?李氏这个儿媳妇甩不掉了,想想儿媳穿着单衣看下雨,大雪天不在屋里待着,要去雪中漫步,踏雪寻梅啥的,简直不是过日子的人。
“娘娘,你可别让人知道今儿咱说的话,万一让邵夫人知道,我这老脸还怎么登门?总不能还没结亲,先让儿媳妇笑话吧!”程欣妍盯着那笑抽的嬷嬷哀求。
第一百四十三章、
皇后娘娘牵线,两家其实心里都有数。等程欣妍登门拜访,邵夫人倒没多说。
把女儿叫出来让程欣妍见了一面,约好半个月后,大相国寺后山让两个孩子相看。
到了相看的日子,程欣妍在庙里拜了一圈,听说邵夫人已经来了一会儿了,带着儿子去邵夫人落脚的客院拜访。邵夫人说女儿去后山散心了,程欣妍带着儿子回到客院,故意让儿子去后山帮她打山泉水。
吴渚从庙里月洞门转去后山,一眼望去,每隔几棵树下就坐着一位小姐,有的在捡佛豆,有的在用茶吊子煮山泉水,还有人虔诚的串着佛珠。
到底哪个是李家小姐?娘做事太粗心了,怎么不说清楚。只说李小姐在后山树下,究竟哪个是?
小厮见主子不走了,抬眼一看也愣住了,后山来相看的小姐这么多吗?“主子,小的听王嬷嬷说了,李小姐穿的是玉竹长青的裙裳,玉兰粉藕的褙子,君子绣的坎肩,个头不高,大概到公子下巴这里。”
吴渚怒了,“都坐着你没看到?再说,玉竹长青,玉兰粉藕是什么?君子坎肩什么样?”
“呃......”小厮也想找个人问问去了,王嬷嬷说了还不如不说。
吴渚拎着水罐子,一个脚掌一个脚掌的往前磨蹭,走到山泉旁,顾不上打水,转回身,挪着步子又看了一遍。
回到进寺的月洞门外,小厮提醒道:“主子,还没打水。”
吴渚跺跺脚,再踱着方步往回走,这次他顾不上害羞,每个小姐的脸都看了一遍。没一个长的像邵夫人,难道没来?还是等不及走了?
山泉旁树荫下,李雯撇见吴渚又回来了,忍不住抿嘴一笑,让丫鬟去取水,冲着丫鬟的方向笑了笑。
丫鬟走的方向就是吴渚站着沉思的位置。他正苦恼玉竹长青呢!看见有丫鬟过来,琢磨是不是打听一下?见树下少女冲着他笑,再看看刚刚还等在树下,现在已经走了的小姐们,横下心决定去问问。
“这位小姐,在下唐突了,能不能请小姐指教在下,绣君子的坎肩是什么样式?玉兰藕色又是什么颜色?”吴渚深揖到底,脸红到了脖子根。
李雯低头看看自己藕粉色的褙子,还有绣着文君子的坎肩,这位......
“你问这些做什么?玉兰藕色就是藕荷色啊!还有君子绣,其实很宽泛,四君子你知道吧!你问君子绣做什么?”
吴渚低着头,压低声音道:“就是绣着君子的云肩,我......我要找人。”
“这样啊......”李雯意味深长的拖着声音,眼睛里的笑意都快溢出来了,“云肩是女孩穿的吧!你要找谁?不会是......”
吴渚只好再次作揖,求告道:“我......我来相看,说是穿......玉竹长青裙裳,玉兰藕色褙子,绣君子的云肩。”
“嗯......”李雯拖着长音,低头看了看自己,说:“玉竹长青啊!天青色,竹绿色,淡青色,都算玉竹长青,玉兰藕色嘛!我说了藕荷色也算啊!”
李雯俏皮的眨了眨眼睛。
吴渚急的挠头,“这,这......”
李雯低头掩嘴笑了笑,说:“你家长辈让你来相看,难道不跟你说清楚?”
吴渚再看看树下又离开了两位,急的跺脚,“倒是说清楚了,可是......我......”
李雯没忍住,又笑了起来,“既然让你来相看,你父母跟来了吗?要不你让小厮回去问问?”
吴渚想想娘的性子,万一小厮说他没找到,娘急着来帮忙,只怕问了更坏事。
李雯以为他害羞了,便岔开话题道:“你父母疼你吗?你家里还有谁?弟弟妹妹都是什么样的人?”
吴渚现在脑子一团乱,一点没听出少女问话有问题。四下看了一圈,还不忘回答人家的问话,“我爹娘当然疼我,我有一个妹妹,一个弟弟,我娘从不管我们,倒是我爹对我们严厉些。
我妹妹可懂事了,懂医术,会做针线,还能帮着娘管家,就是我弟弟让人闹心,整日吃了就不爱动......”
说起妹妹和弟弟,吴渚放松了些,顺势坐在茶桌前,把大妹妹多懂事,多么可爱,怎么聪明学什么都快。再说到弟弟不爱说话,心里鬼的很,总是害的他挨骂。
说兴奋了,吴渚一巴掌拍在茶桌上,临时支起了的茶桌摇晃了一下,两人慌忙从两边扶住。
吴渚这才慌神了,尴尬的站起身,“对不住,我......那个,你是来相看的吗?”
李雯低头鼻子里哼哼了两声,“嗯......算是。”
“那你......相看了吗?”吴渚左右看了一圈,又问了一句。
李雯低着头,小声道:“算是吧!”
吴渚突然八卦起来,探身过去问:“你相看过了?怎么样?可相中了?”
李雯头垂的更低了,“算是吧!”
吴渚搓搓手,笑了笑道:“那挺好,恭喜哈!”
李雯愣了下,笑出了声,“没事,挺好,同喜吧!”
吴渚整理了一下衣袍,笑道:“我没找到人,不知道回去会不会挨骂,倒是耽误小姐半日功夫,抱歉,抱歉。”
李雯赶忙让丫鬟收拾东西,起身扯了扯褙子,掸掸云肩,冲着吴渚福了福,不疾不徐的走了。
小厮打了山泉水,想着刚刚的小姐好像......
“主子,刚刚那位小姐姓什么?”
吴渚瞪了小厮一眼,“怎好唐突打听姓氏?”
小厮抱着罐子不敢多言,话说,刚刚那小姐穿着云肩吧!裙子好像是主子汝窑花瓶的颜色,那到底是不是玉竹长青色呢?
程欣妍见儿子垂头丧气的回来,招呼让人去端素斋,问儿子道:“你这幅丧气样儿,是相中了,还是没相中?哎呦,不会人家没相中你吧!”
程欣妍想想觉得不对,渚儿可比吴璔年轻时好看多了,她能一眼相中吴璔,渚儿的样貌绝对能让李小姐满意,再说,上一世不是相中过一次了嘛!
吴渚没好气道:“什么玉竹长青,什么玉兰藕粉,绣君子的云肩,我跟本没找到人。”
王贵家的看向主子,奇怪道:“不对啊!公子没找到人,怎么跟人说了半天话,又拍桌子又笑......不会公子不知道跟你说话的小姐是谁吧!”
吴渚从椅子上蹦了起来,“你说什么?”
程欣妍拍手大笑起来,“我的儿,你这是相中了,还是相错了?”
王贵家的无奈道:“大哥儿,跟你说话那个就是李小姐啊!”
吴渚突然想起自己问人家有没有相中,李小姐怎么说的?
算是吧!那是相中了,还是没相中?
第一百四十四章
“这么说大相国寺后山全是要相看郎君的小姐?”源儿眼睛闪了闪,这等热闹不可错过。
吴渚冷着脸道:“一眼望去花花绿绿全是,都是一个小姐跟着一两个小丫鬟,最烦人的是穿的都差不多,绿裙子,粉红褙子。你说,玉竹天青是什么色?”
源儿抬起手臂,指着衣袖给哥哥看,“就是这种啊!今年流行玉青色,我这个叫雨过天晴,比玉竹天青颜色淡一点。”
这不就是我屋里汝窑瓶子的颜色嘛!不对,瓶子颜色深一点,有点青绿色,妹妹这个更像是澄窑笔洗。
“那什么是玉兰藕粉?”吴渚今天一定要弄明白,一件衣裳为何有那么不贴切的名字。
源儿起身从抽屉里翻出一叠手绢,拿出藕粉色有点泛紫的帕子,“这个就是玉兰藕粉。”
说着把所有的帕子都介绍了一遍,吴渚这才彻底清醒过来,他明白了。
彻底明白了,女孩的世界不要探究,因为你永远不会明白。
最后一个问题,呃......吴渚觉得还是问了吧!知道自己怎么死,比稀里糊涂的好。
“那个绣君子的云肩,是什么样式儿?”
源儿打开柜子,指着一排云肩道:“一般绣君子说的就是梅兰竹菊,现在是春日,指的是绣兰花,兰草。”
吴渚看了一眼,把源儿指着一排四五件兰草,兰花的云肩仔细分别了一下,除了颜色不一样,谁能告诉我,区别在哪里?
隔了几日,吴渚吃不香睡不踏实的日子总算到头了,李家送来了拜帖。
程欣妍一早就知道一定成。儿子长相没得挑,比当年让她神魂颠倒的吴璔还好看。谁让我这么会生养呢!
吴渚的长相完全复制了吴璔的优点,与吴璔温文尔雅,淡漠中带着些刻板不同,吴渚是儒雅谦和中带着灵动,不经意间透出一点漫不经心的痞气,反而比吴璔更容易愿意亲近。
邵夫人前两日进宫,已经被皇后娘娘叮嘱过了。程夫人说话直来直去,跟她说话最好有话直说,当然绕弯子她也听不懂。高兴了赏她一个笑脸,她就能跟着花开灿烂。不高兴你拉下脸子直接说,她不会觉得难堪,更愿意跟你亲近。
所以,邵夫人寒暄两句,直接打发闺女跟源儿去逛园子。
不等程欣妍琢磨怎么开始说正经的,就直接道:“原是皇后娘娘做媒,再没比这个更好,更尊贵的了。可我中年才得了掌珠,自是舍不得她早早嫁人。
至于说什么渚儿中举再提亲的话,不过是场面上好看,我想多留雯儿些日子。”
程欣妍也很爽快,马上道:“听你的!都是有闺女的人,想到我家源儿出嫁,我心疼的像割肉一样,放心,放心,日子你定。”
邵夫人点点头,这一项算是过了,又道:“定亲放在秋闱后,聘礼不要铺张,最好按照礼法来。我记得当年你帮华彦先生拟定的聘礼,走的是古法旧礼,中规中矩就很好。”
程欣妍想想觉得也不错,办过一次流程熟悉,与京城各种聘礼跟风涨不同,先头王氏大嫂子教的法子最好。
“这个好办,比起京城今儿一样,明儿换一种的聘礼,真是好办多了。”
邵夫人笑了,果然跟这位说话一点不累,“皇后娘娘要恩赏雯儿,有宫里的添妆,程夫人不用担心嫁妆不够体面。”
“哎呦!”这次程欣妍不淡定了,“这是好事,不过,我得去跟皇后娘娘说说,别赏花瓶子、玉如意,回头我们还得供着,一个不小心磕了碰着都是罪,别给孩子们找罪受了。”
邵夫人脸色瞬间不好了,“若非如此,宫里还能赏什么?”
是啊!皇家添妆为的是体面,一对花瓶,一柄玉如意顶天了,这也是惯例,让娇娇给我换什么呢?
“放心,放心,这个咱不用费心去想,皇后娘娘办事一向周全,一定会赏的既体面又能供的住。”程欣妍只想了一下就觉得放弃了。
“您放心,娘娘身边人精儿多,再说咱们也不知道皇后的内库里有什么啊!”
邵夫人眼睛直直的看着亲家,这位果然跟皇后的关系好的很呢!
被人直勾勾的看着,程欣妍后背发毛了,这位不跟我风花雪月,说典故唬人,眼神儿我也受不了啊!
“那个......您别担心,我去说,娘娘知道我的脾气,左右都是赏,换个结实耐用的而已,不是大事。”程欣妍又补了一句,她认为很让对方安心的话。
邵夫人彻底服气了,果然老爷说的对,雯儿福气好,皇后娘娘给选了一门好亲。有这样的婆婆,雯儿的日子不难过。
见对方一直不说话,程欣妍接着保证道:“你放心,我不是那恶婆婆,从不管儿子房里的事儿,不会给儿子纳妾,塞房里人。我家老爷说了,渚儿成亲就得立下规矩,四十无子方可纳妾。”
邵夫人本就知道这位没什么闲事儿,也不是捏着规矩磨搓媳妇的人。不过,听了保证,还是觉得舒心了不少。
“是,早听说吴老爷为人方正。”邵夫人笑着道。
程欣妍暗暗舒了口气,跟这位面对面太有压力了。
“听说你把隔壁的房子买了下来?”邵夫人笑着问。
程欣妍立刻找到了新话题,热情的招呼邵夫人参观自己的洗手间,“隔壁我可花了大价钱,用了两套城南的新区房换来的。已经找了匠人,准备开始修缮了。
你来看看,我准备把渚儿他们的耳房改成这样的净房。我看过了,耳房后面就是茶炉房,该起来容易,就是墙上贴的这种砖不好烧制。
放心,放心,现在旧房改新区都要用到这种瓷砖,我跟着工部定了一批,不会误了孩子的婚期。”
邵夫人跟着看了一圈,舒心的夸了程欣妍几句,想着女儿嫁过来能过的顺心如意,笑容更真诚了几分。
邵夫人惦记的女儿,正和吴渚坐在亭子里说话,跟她出来逛园子的源儿早就找借口避开了。
吴渚很认真的跟李小姐道歉,“对不住,我才知道女孩的衣裳那么多讲究,那日我......你别生气,我真不知道......”
李雯挑眉问:“你现在知道了?怎么知道的?”
第一百四十五章
带着邵夫人看了一圈后宅,两人很默契的去了花厅。渚儿和雯儿在园子里,她们只能去花厅坐着闲聊。
其实亭子距离花厅挺远,两人看不到也听不到,却要摆出姿态,掩耳盗铃的表示,两位正在议亲的少男少女没有独处。
源儿也躲在园子的角落里,保证有人出现在园子里时,她能第一时间站在亭子中。
相比儿子的甜蜜,程欣妍现在很痛苦。邵夫人跟她聊完正事儿,顺便说起了嫁妆。
上一世让程欣妍十分看不上的嫁妆,邵夫人现在很得意的跟她显摆着,“左先生的画很珍贵,老爷珍藏的名画中,这一幅堪称绝世佳作!”
“啊!画啊!好!”程欣妍干巴巴的说。
邵夫人兴致不减,说:“还有很多珍本,老爷答应给雯儿做嫁妆,我甚是感动呢!”
“不是,珍本还是......这个其实不用,留给儿孙们吧!”
“不行,吴老爷分宗出来,立家之初应为子孙计,再说,咱们成了亲家,我也是为了外孙好。”
我谢谢你啊!程欣妍琢磨是不是该给渚儿修一处专门藏书的阁楼。
邵夫人显然对自己准备的嫁妆很有自信,从珍本、名画,说道字帖,拓本,珍藏百年的古墨,能熏屋子的香墨,还有各种珍贵的砚台,总之,没一样程欣妍觉得有用的东西。
趁着邵夫人喝茶的空挡,程欣妍决定问点实际的。
“夫人,恕我多嘴,女儿的陪嫁是一辈子要用的东西,是私产也是一辈子的保障。夫人为吴家着想,我很感激。
不知雯儿除了这些珍品,其他嫁妆作何安排?你看,我要准备聘礼,咱们得配合着来不是?”
邵夫人愣了一下,道:“那是自然,这些珍品就有十六抬了,另算上两个小庄子,两处四进的宅院,加上皇后娘娘赏赐的添妆,绫罗绸缎各两箱,首饰珠宝算两抬,还有......”
程欣妍心里跟着邵夫人说的算计着,这位倒是凑齐了六十四抬嫁妆,好像哪里不对劲儿呢!
亭子里,吴渚和李雯聊着女孩的衣料,首饰,吴渚把妹妹吐槽了一遍,什么衣裳都个样,非说袖子宽了些,那个衣领有改变。明明一样颜色,非要做三套几乎看不出哪里不同的衣裳。
还有各种首饰,一季就要换一拨,一年就要熔了再打一次。
李雯跟吴渚解释,如果出门万一弄脏了衣服,身边最好带一套几乎相同的换上。首饰因为戴出门了一次,不能总戴一样的。再说,一年过去,首饰样式不流行了,颜色发暗只能熔了再打新的。
渚儿道:“原来是这样,女子是挺麻烦。”
李雯也觉得麻烦,不过,这些事情有下人打理。
“听说你家有左大师的画?”渚儿小声问。
李雯俏皮的眨眨眼,道:“嗯!爹已经把画给我了,我可以带走。”
渚儿秒懂,马上喜笑颜开,“还有什么是你爹给你带走的?”
李雯细数了一遍陪嫁的珍本和书画。渚儿觉得天雷滚滚了,一两样还好,陪嫁了一个藏书阁,这个......是不是李大人被藏书阁折磨的受不了了,推给女儿背锅?
“那个,藏书阁很麻烦吧!”渚儿提醒道。
李雯认真想了想,道:“还好吧!我家里藏书阁一直是我在打理,天气好的时候拿出来晒一晒,另外,要注意下雨天不能受潮,冬天不能有明火,要常检查,有问题早点修补就好。”
这还叫不麻烦?
邵夫人带着李雯离开后,程欣妍马上把儿女叫来身边,把邵夫人显摆的嫁妆说了一遍。
“源儿,我怎么总觉得哪里不对,六十四抬包括珍本,古董,算得上很体面的嫁妆了吧!”
源儿仔细想了一遍,笑着道:“娘,嫁妆是够贵重了,却有点不像嫁妆。您想想,您为女儿攒的嫁妆,与雯姐姐的嫁妆有什么不同?”
程欣妍真就认真对比起来,女孩的嫁妆很繁琐,包括了她以后一生要用的东西,还有足够女儿度日的资产。
“李家竟然没陪嫁铺子,两个小庄子能有多少出息?还有嫁妆银子,邵夫人没说,应该不会太多,器皿上也没有,只说了绫罗绸缎,没说毛皮,还有各种摆件,是不是算在了家具里?”程欣妍觉得有点拿不准。
毕竟今日粗略说了一下,等看了嫁妆单子才能知道细节。不过,程欣妍想想上一世李雯的陪嫁,直接认定,铺子不会有了,压箱银子顶多两千两,还有毛皮料子,应该一件也没有。
要不把成亲的时间放在冬日,这样邵夫人不会想不起女儿没用毛皮陪嫁了吧!
“娘,您可要跟邵夫人好好说说,咱家不要那些藏书,伺候不起藏书阁啊!”渚儿求告道。
源儿认真的跟着点头,“对,珍本什么的,爹在翰林院时抄录了很多,不用原本。伺候藏书阁很麻烦,而且,哥哥那边的院子,现在的房子都不合适做藏书阁,难道要专门请人盖一处藏书阁出来?”
“你们以为我没说?邵夫人嫌咱家底蕴浅,要给女儿嫁妆里添上这些,说是为了外孙,我能怎么办?”程欣妍也很无奈,你外孙还是我孙子呢!我能不让孙子读书?
源儿想了想,道:“这事儿有点难办,不如让爹跟李大人去说,藏书阁其实就是给子孙找麻烦,爹当初也说过,与其在府里盖藏书楼,不如在学馆修一处更大的,既方便了大家,也有学子帮忙管理。”
程欣妍没好气道:“我可没脸让儿媳妇把嫁妆捐给学馆。”
渚儿眼珠一转,道:“娘,你可认识翰林院柳大人的夫人?”
“好像认识吧!”程欣妍想想,柳大人倒是知道。
源儿马上理解了哥哥的意思,小声道:“不如提醒一下雯儿姐姐的大嫂子,李家柳大奶奶管家,定不能让雯儿姐姐的嫁妆有纰漏。”
程欣妍瞪了儿女一眼,道:“你们别操心了,这事儿我想法子。等渚儿中举,议亲时少不得要与柳大奶奶接触,有些事儿不好绕弯子去说,你们别添乱。”
渚儿和源儿觉得娘从来都不是会绕弯子的人,不过,别太直接,让人下不来台就好。
“娘,若是我这次没中举,是不是亲事就作罢了?”渚儿问出了心中最担忧的事儿。
第一百四十六章
其实,皇后娘娘提了亲事,两家相看过有了默契,基本这件事已经八九不离十了。不过,当初皇后娘娘觉得吴家没什么底气,与李祭酒结亲有些高攀,生怕李家不答应,定了个前提条件,用秋闱来证明,渚儿其实算不错的女婿人选。
程欣妍压根没想起他们分宗了,于是,吴璔不再是国公府的次子,不是伯府的二爷,是京中毫不起眼外放的从五品官员。她还想着上一世李家能把女儿嫁给渚儿,这一世皇后保媒,还能有什么改变吗?
所以渚儿问了她也不以为然,这次考不中下次考呗!皇后娘娘保媒,李家怎好驳了皇后的面子?
源儿觉得大哥很悲催,明明早两年过了县试,却要被送去给老爹教两年,回来还是跟那些同学一起考试。
再说大哥的同学,有几个需要秋闱的?有了秀才功名,学业就结束了,对自己对家里都有了交代。接下来就是回去接着做二世祖,三世祖,成了亲,等着到时候继承爵位。
所以,这次参加考试的少爷,将来的世子爷们,名次都不错。考官也明白,给个好看的名次,至少不用面对学子们家长的黑脸。
大家都有默契,心知肚明的事情,渚儿在拿到名次后就开始钻牛角尖了,他认为自己跟着父亲学了两年地方政务,荒废了学业,所以没考出好成绩。
再面对有条件的婚事,渚儿不淡定了。倒不是他有多喜欢李雯,两人是挺聊得来,若是因他没能桂榜提名丢了亲事,实在是太丢人了。
程欣妍决定不管突然发奋的长子了,邵夫人有问题,太难相处了。这事儿要跟娇娇说说去。
于是,程欣妍拎着胖儿子进宫了,理由是小鱼儿不能成为胖鱼,动一动对身体好。
进了侧宫门,要走很长一段路,程欣妍觉得儿子走走路能活动一下筋骨。
皇后宫里,八皇子又不在,听说八皇子很忙,要忙着逗皇祖母开心,还要忙着在进上书房前学几个字,更重要的事,他要忙着玩。在母后身边有什么好玩的?只要才皇祖母面前晃一圈,他就能顺利的去看马场里的小马。
霍玉娇看着胖胖的小鱼儿,柔声哄着:“那匹小马很好玩,是你翌哥哥看着出生,说是生下来就会走,不到一刻钟就会跑了。你要不要去看看?”
在渝儿看了,这些人就不能让他老实呆着,想想有皇后姨母的嬷嬷跟着,自己或许能不走路,“嗯!”
程欣妍挺开心儿子终于愿意出去玩了,一点没想起,她走过长长的宫道都觉得累,渝儿才两岁多,一直陪着走完全程,是不是累了。
这也不能全怪程欣妍没想到,在她记忆中,渚儿和源儿都是活力无限的孩子,一天到晚玩个不停。
没人打扰,程欣妍便跟皇后说起亲家的各种不靠谱。
霍玉娇倒是没觉得怎样,轻笑道:“李大人曾说过,邵夫人若不是身为女子,学识上一般学子都比不过。邵夫人曾写过一篇会试的文章,大学士看过赞不绝口,说是邵夫人科举,怕是能进三甲之列。”
“有什么用?自己闺女的嫁妆都办不好?”程欣妍不觉得自己没学位哪里不好。
霍玉娇瞪了她一眼,道:“你有这样的亲家,不知被多少人羡慕,你还嫌弃?”
程欣妍刚要说话,一名宫女跑了进来,噗通一声跪倒,带着哭腔道:“娘娘,吴小公子不见了。”
什么?程欣妍立刻站了起来,儿子能坐着不站着,能躺着干脆不起来的毛病,能把自己搞丢了?
霍玉娇默算了一下,她们刚刚说话也就是一刻钟的功夫,嬷嬷抱着小鱼儿出去,按说走不了太远,“快去找!”
此时的渝儿已经找到了能休息的地方,甩了鞋子,爬到榻上滚了一下,选了个舒服的姿势躺着不动了。
暗卫首领换班回来,进屋就感觉不对,看到榻上躺着一个孩子时,直接蹦到了院子里,对着空气喊了一声,“谁当值,滚出来。”
渝儿见屋里有人回来,本想打个招呼,不过,他动作慢,坐起来时来人已经不见了。他只好慢悠悠的起身,穿着袜子走到门口,左右看了看,选择坐在了门槛上。
“你们说,他是谁?怎么在我屋里?”暗卫首领怒吼。
暗卫的院子很安静,在距离皇上最近的犄角旮旯里。
渝儿看了看,决定跟人说说,“嗯,我累了,要休息。”
“他怎么进来的?你们没看到?”暗卫首领冷脸问。
渝儿想,这些人他有看到两个,不过,他懒得打招呼,从他们身后过来。
没人能说清楚暗卫的院子里怎么突然出现了一个孩子,暗卫首领决定给这帮没用的家伙增加训练量了。
渝儿怎么过来的?他根本没什么技巧。宫女抱着他累了,把他放在地上,跟另一名宫女商量换着抱的时候。渝儿找了棵树靠着,因为树太大,完全遮住了小胖子的身体。
嬷嬷训斥宫女两句,转眼就发现吴家小公子不见了,宫女晃了神,在周围又喊又找,根本没看到身旁的树后靠着的小胖子。
嬷嬷带着宫女四处找寻,一名宫女回去报信,渝儿发现他答应了,竟然没人搭理他了。以渝儿的经验,被找到一定不能舒服的歇着了,于是,他沿着宫道,找到了一处很安静的歇脚地。
暗卫首领很少出现在人前,他拎着小胖子站在皇上面前时,皇上以为出了什么事儿。
皇上亲自送小胖子回到皇后殿,难得对程欣妍露出一丝笑意,道:“朕的内卫首领认为这小子是个好苗子。”
程欣妍愣了一下,盯着儿子看了一盏茶功夫,脑子才转过来,“啊?皇上,是不是能让渝儿拜师,学些强身健体的功夫?皇上也看到了,渝儿太胖了,学功夫说不定能瘦下来,还能治一治他不爱动的毛病。”
拜他为师只为了强身健体?他教的是瘦身的功夫吗?
暗卫首领其实距离皇上不远,躲在皇后殿外,刚好能听到皇上说好,不过,他的职责是隐在皇上呼救能听到的地方,一点也不想听到程夫人那些气死人的话。
皇上没想到程欣妍打蛇顺棍上,让暗卫首领教臣子的孩子?这个......
第一百四十七章
皇上没答应程欣妍的请求,文臣的儿子还是老实学文吧!霍玉娇脑子转的很快,她早就想好了,等渝儿大一点,小八进上书房的时候,选渝儿做小八的伴读,如果渝儿跟内卫首领学武艺,是不是更可以保护小八的安全?
霍玉娇能信任的人不多,程欣妍对她好,诚心为她着想,她怎能不领情?现在程欣妍跟她已经脱不开了,何不让翌儿跟渝儿成为玩伴?
当然皇上不同意,这事儿就不能急。她要仔细盘算一番。
程欣妍没觉得皇上不同意有什么不对,渝儿还小,能拜师最好,当然,刚刚没过脑子就当着皇上的面说拜师有些鲁莽,不过,还是算了。
进入夏天,程欣妍便不愿出门了,收到秦眉康请帖的时候,她还纳闷,这人大热天的折腾什么?
宴席在京郊庄子的别院里,花园里四处摆着冰块,秦眉康请了堂会,热热闹闹的在别院请客看戏。
“你抽什么风?大热天不躲着避暑,折腾什么?”程欣妍摇着扇子,椅子紧挨着冰盆。
秦眉康哈哈大笑,道:“我总算熬出来了,儿媳妇现在接了中馈,不用每日打理府中事务,我突然觉得没事干了。年轻时就想着,有一天能痛痛快快的看一场堂会,天热算什么,不是有冰盆嘛!”
程欣妍想想,自己好像没什么特别想做的事情,有些羡慕的看着秦眉康,“真好,你还能想到怎么玩,这个我也得想想,等我娶了儿媳妇,我要怎么玩呢?”
“啐!”明安白了她们一眼,道:“儿媳妇娶回家了,还玩心不减,让儿媳妇笑话你们是老顽童不成?”
秦眉康不乐意了,“忙了一辈子,还不让我松快几日?我也是从上头两层婆婆熬过来的,如今能清闲几日,谁敢笑我?”
一直坐在下首的吴玟,突然开口道:“心里笑你就够了。”
程欣妍有心跟吴玟说句话,可吴玟说完脸又转向戏台,明显不愿跟她多说。
自从老太太过世,吴玟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后,整个人都阴沉了许多。她成亲十年才生了长女,加上老太太的事情,好好的嫡女,因为老太太身份,她成了庶女。
原本老太太的事儿外界没人知道,就算猜到一点,已经事过境迁,老太太和老太妃已经过世,没人会不开眼提起。偏偏吴玟听大哥说了之后,成了心里打不开的结。
程欣妍跟吴璔随去了任上,吴玟从没与她联系过,回来后,更是没了走动。
秦眉康摆了七日的堂会,吴玟只来了半日,明安住了两日,被程欣妍拉着回了城。
桂花飘香时,秋闱开始了,吴渚背着父亲曾经的考试书箱进了考场。
程欣妍再次想起了佛堂,儿子考试,她就在佛前读经文,几日下来,终于能顺畅的读下一篇经文时,儿子被小厮背着回了家。
“这是怎么了?渚儿?哎呦!快去请明安来。”程欣妍急的跺脚,当初老爷从贡院回来,没见累成这样啊!
面对喊不醒的儿子,程欣妍突然想起了前世,渚儿就是被科考累垮了身子,难道儿子就没有科举入官的命不成?
明安倒是尽心,给渚儿诊脉后,叹气道:“好在渚儿三年后再考,你好好给孩子补补身子,他这是累坏了,养几个月就能好全。不过,再不能让孩子这般苦熬了,我给你开一个食疗的方子,三年养下来,再考应该就没事了。”
程欣妍这才是吓到了,不能再让儿子被科举拖累死,哪怕不考了,她也要孩子平安长寿。
吴璔是请假回京,儿子桂榜提名,他心里高兴,又要准备儿子定亲,作为父亲他一定要到场。
“老爷,这次渚儿真用了心了,咱家出了个解元公啊!”程欣妍从听到儿子名次到现在,那份激动的心就没停下过。
吴璔看看窗外,温和的点头附和,“是,渚儿这次用心了。你坐了半日,我们出去走走?”
“自己家里有什么好走的?”这么说着,程欣妍还是站了起来,跟着吴璔缓缓的走出了房门。
“皇后选的亲事很好,李祭酒为人方正,学识渊博。李氏一族在徽州很有名望。”吴璔不着痕迹的拉住了夫人的手,两人并排走着。
程欣妍只是不愿跟邵夫人相处,对李家的门第还是很满意的。
花园的廊子上已经挂上了灯,一条长廊在围着园子半圈,为的是下雨天能在廊子下看园中雨景。这些年,程欣妍从没走过廊子,她出门为了见见阳光,走廊子底下就没了出来透气的舒爽了。
“是很好,不过,嫁妆上有些问题。”程欣妍把这几日跟李家谈聘礼,说嫁妆的烦心事儿说了一遍。
嫁妆还真就是邵夫人说过那些,李家大少奶奶也觉得不成,可婆母亲自准备,她只能借着程欣妍的聘礼,一点点跟婆母商议改动。
吴璔安静的听着儿媳妇的嫁妆单子,他不懂女孩的嫁妆要准备些什么,可陪嫁一个书楼的珍本古籍,实在有些过分了。
“夫人莫要忧心,此事我来解决。”吴璔劝了一句,闷头往前走。
程欣妍明显感觉到老爷生气了,好脾气的老爷竟然生气了。
“老爷?是不是嫁妆不妥?我去跟李家商议修改就是,你莫要生气。”程欣妍跟上去难得温柔小意的劝解了一回。
吴璔看着她气呼呼的说:“我们是底蕴不足,这是吴家的事情,与李家何干?既然决定把女儿嫁入吴家,又要嫌弃吴家分宗立足不稳,底蕴不足?
若是如此看不起,亲事作罢!我吴家不需要他们施舍,更不用媳妇的嫁妆来贴补门楣。”
这样吗?程欣妍总算知道嫁妆哪里让她不舒服了,就是这个意思,我家没有,但不用靠着媳妇的嫁妆发家,“对,对,就是这个意思,这事儿一定要跟亲家说清楚,底蕴什么的,咱慢慢积攒就是了。”
“夫人,为夫无能啊!”吴璔深吸了一口气,转身大步走了出去,出了廊子,慢慢的围着园子走了一圈回了正院。
程欣妍被吴璔一句莫名其妙的无能说的发懵,好好的这位怎么突然生气了?
第一百四十八章
吴璔觉得受到了鄙视,多年奋斗以求让妻儿能少对人屈膝。自强了多年,为的就是分家出来能在京城立足,让人知道,他即便脱离本家,一样能为吴氏宗族再树一支。
李祭酒对吴璔感观不错,勋贵之子家中从武,能安心读书,还能考出来很难得,最难得的是,这位教书不拘泥礼法,教学方向偏于实务。
国子监里的学子,将来必定做官的在八成以上,能尽早接触实务,对以后主政一方有很大的帮助,至少不会祸害一方百姓。
吴璔约他谈事,李祭酒很高兴,选了一处安静的茶馆等着,谁知等来的不是亲家相见的欢喜场面。
吴璔客气的跟李祭酒见礼,压根没称呼亲家,直接说了对嫁妆的不满,愤怒的眼神让李祭酒觉得说错一个字,亲家眼中的怒火能把他烧成渣渣。
李祭酒回去怎么处理不提。程欣妍这边已经开始准备聘礼了,聘礼大部分是要给女方父母留下,不用随嫁妆单子返回。意思是,辛苦养大的女儿,以后不能在眼前尽孝,聘礼算是女婿的孝敬。
既然你们看不起吴家,咱就让你看看,你那珍本贵重,咱家银子也不少,啥底蕴?程欣妍看来,那些书白放着说不定就霉烂了,她的银子可满满装了库房,这就是底气!
喜饼照着六百斤准备,你不是学生多嘛!桃李满天下,那你就满天下送喜饼去,保准你够用。至于这次喜饼用的包装盒,京城贵妇们多年的研究改进,早就用上锦盒了。
五谷送多少就是个意思,程欣妍每样准备了一担,三牲,鱼,红枣......可劲儿的往多了准备,足够你给国子监学子每人发二斤。
最重的是聘金,程欣妍直接让人走成金元宝,足足装了千两,银元宝再装上一万,总之,黄橙橙,白花花的太进国子监祭酒的官宅,闪花你们的眼。
吴渚知道爹娘在他娶亲的事儿上闹的不痛快,可娘的脾气还真不好劝,一句话说不好,娘万一冲着他来,得不偿失啊!
悄悄让源儿给李雯带话,让她别在意,娘就是实诚,将心比心知道李家辛苦养大女儿,送女出嫁有多心酸,才可劲儿的在聘礼上找补。
李雯哪里知道吴家抽什么风,听了源儿传话,心里酸酸涨涨的,决定出嫁前好好孝敬爹娘。
吴李两家轰轰烈烈的定亲仪式结束,京城对中华学馆学子们考试的规定也下来了。
吴璔准备回津州了,被学馆的夫子请了过去。
“吴大人,朝廷为何要针对学馆,学馆学子三年才能考一次,以后每年学子毕业要以何为依据?”
吴璔奇怪了,府试院试三年才准许中华学馆学子报考一次,这种不平等待遇,到底从何说起啊?
来传话的京兆府师爷还没走,不敢走啊!夫子说了,此事要上报山长和东家,你走了我说不清。
师爷赔笑道:“吴大人,此事要从今年府试,院试说起,京城每三年考两次,取四十五名生员,中华学馆学子中,多数父辈兄长在朝中为官,或是有爵位者,大部分生员取中后,并不参加乡试。
今次四十五名生员中,三十位没有参加乡试。人家也不用参加乡试,回府做世子爷多舒坦?
唉!这般乡试就不好看了,听说皇上对此很是不满。听说吴大人的长子,此次乡试得中解元啊!”
吴璔明白了,中华学馆前几批通过县试的童生,多是贵族子弟,特别是与渚儿同年的一批学子,因是夫人修建的学馆,当初为着面子,夫人的好些手帕交,与程家有关系的,为着面子把长子送来学馆教导。
当然,话说的好听,为着程家和程夫人,其实大部分还是冲着华彦先生,只是,这些孩子根本不用科举,有了秀才功名,等着继承家业就是,说来确实浪费生员名额。
“其实,只有前两批......”吴璔话没说话,夫子就咳上了。
什么意思?夫子使劲儿给吴璔打眼色,不是只有前两批学生,后面还有,还有,每一届学生中都有王孙贵族。
学馆学费那么贵,怎么可能招到平民百姓?倒是有三四个寒门士子,那是为了让人知道,咱学馆不光只看钱,还做点善事。
既然已经出了章程,师爷自然知道中华学馆的情况,“吴大人,令公子......现在要称吴少爷了,当初院试名次......没办法啊!”
吴璔才想起,当初儿子院试考了三十四名,倒数啊!若不是如此,儿子怎会因担心不能考过乡试,日夜苦读。
“既然是京兆府与礼部商议的结果,本官无话可说,但,学子们受到不平对待,只怕无法安心学习。”
吴璔说的很慢,他在想对策,但面对师爷,不用说的太多,“中华启蒙馆学子结业,以通过县试为标准,学馆以通过院试为标准,如此毕业考试将会拖延一部分学子结业,此事学馆还要与学生家长讨论一番。”
师爷点头称是,反正你说啥都对,我就是来传话的,回去把你说的话给府尹说说就算办完差事了。
吴璔却在想,礼部和京兆府定下的规矩,应该不能修改,但,可以想办法补充其中不足。
家中有人好做官,大舅哥跟礼部尚书成了亲家,这事儿还得麻烦大舅哥去办。
程欣妍听说此事,这不是严重影响我赚钱嘛!中华学馆本就赚钱最少,还不如幼学和启蒙馆,再被卡一道,我把学馆关了得了。
“你们啊!”程胜面对无知的妹妹,很是无力的说:“你可知中华启蒙馆,学馆现在全国有多少?影响力有多大?此次京城限考,以后说不定全国都要限制。
妹妹,听哥哥的话,这般烫手的山芋,尽早扔了了事,能赚多少钱?若是银钱不凑手,哥哥补给你,可好?”
程欣妍听明安说过一次学馆的事儿,但不知道竟然已经到了让皇帝忌惮的地步,若是这样,学馆还真不能要了。
“其实,也就是幼学最赚钱,启蒙馆还好,学馆学子看着多,请夫子的费用也高,还要养几个贫民学子做善事,不如关了。
不过,这事儿我得跟华彦先生商量一下,人家呕心沥血多年,总不能我一句话说关就关吧!”
第一百四十九章
华彦先生回京时已经快过年了,吴璔还在津州,程欣妍只能带着儿子去见华彦先生。
“先生,我知道你多年辛苦,中华学馆是你一手创建,费心费力办起来的,可现在......”程欣妍说话向来直接,被限考了就是朝廷已经给出了警告,再不识趣朝廷有的事办法让你妥协。
华彦先生其实也很郁闷,连锁办学而已,怎么就惹了皇帝忌惮?他一向是隐在明星身后的人,这种被盯上的感觉很不好。
“夫人是学馆的东家,学馆这些年跟着朝廷修建平民小区,为的是方便百姓的孩子就近入学,若是做多了,大可不必强撑下去,毕竟各府各县都有县学,府学。
不过,现有学子要如何处置,即便我们从今年开始停止招生,也要等最后一批学子毕业方可闭馆。”
程欣妍想了想,道:“那就从今年不招生了,把现有的学生教毕业了再说关门的事儿。”
渚儿沉思片刻,抬头看着华彦先生道:“其实大可不必全关,咱们保留幼学,把蒙学和学馆交出去,毕竟是跟着工部的工程一期建的学馆,交给朝廷比我们民间运作更容易。”
程欣妍合掌道:“好啊!幼学馆最省心,还赚钱,帮人看孩子而已,有几个婆子,嬷嬷就能行。华彦先生觉得如何?”
严庚宪笑道:“若是如此,我倒是能抽出时间做点事了。”
严庚宪的声音很多,其中就有连锁超市,也是与工部的工程同步,每个小区都有他的超市,但超市管理,调度很是费神。古人毕竟不懂超市的理念,他每次跟掌柜沟通都想去死一死。
把学馆送出去,专心赚钱才是正事儿。可惜这几年本末倒置,出了把风头,不好,不好。
程欣妍回去便递牌子给皇后,拉着儿子把进宫的说辞对了一遍,次日进宫去见皇后扔烫手山芋去了。
“颦儿妹妹,这个是窝丝糖,很甜。”献儿把白胖的窝丝糖塞到女孩手里,笑眯眯的看着她啃了,又在点心匣子里挑了起来。
程欣妍眼珠子差点掉出来,四哥儿哄孩子呢?
霍玉娇笑着道:“颦儿乖巧懂事,我瞧着就喜欢,好容易接进宫来,这次定要留颦儿在宫里住两日。”
颦儿?谁?程欣妍看着熟悉的女孩,眼睛大大的像是会说话,瞧着是很乖的样子,模样有点像......我的天,这不是玟儿妹妹的女儿嘛!李侯爷怎么舍得让唯一的女儿进宫来?
“这是我外甥女吧!娘娘怎么把她接进宫了?李侯爷舍得女儿离了眼前?”
霍玉娇大笑起来,“瞧你!我怎么就不能接颦儿入宫来玩了?你还不知道吧!玟儿又怀上了,这可真是,十年不开怀,又要添丁进喜李侯爷都高兴傻了。”
颦儿手里攥着黏糊糊的窝丝糖,声音很甜的说:“是,娘说,我要有小弟弟了。”
四皇子忙抠出颦儿手中的窝丝糖,换了一块红红的糖果,“窝丝糖太甜,不能多吃,这个是石榴汁做的糖果,味道酸甜。”
程欣妍想起曦儿,那位可不会这般秀气的吃糖。只是,颦儿是不是年纪太小了,才六岁,跟四哥儿年纪差的远,总不能让四哥儿等着她不成亲吧!
哎呦!想到哪去了,娘正让嬷嬷教曦儿规矩,曦儿现在浑身的气度已经养出来了呢!
“你来做什么?冲着两个孩子发傻呢?”霍玉娇提醒道。
程欣妍才从乱七八糟的神游中出来,忙把事情按照背好的说词念了一遍。
“嗯!我知道了,此事我跟皇上说。”霍玉娇看着颦儿笑了笑,让人给颦儿换上温热的茶水。
转脸再看向程欣妍,脸色一下变的严肃起来,“你老实跟我说,是不是因为限考,你才想起交学馆?”
程欣妍对着皇后知道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私下里说点知心话,只要跟朝政和她身边的利益没关系,两人就能聊的开心。
“瞧你说的,我早就不想要了,可你说,我说关了学馆,正在就读的学子怎么办?学馆就开在小区周边,关了学馆,那些好些孩子就没了就近入学的机会。”
程欣妍合掌道:“实话说了吧!一点也不赚钱,每年应付夫子,不知道多费心,华彦先生也早就不想干了,人家有杂货铺,全都是一模一样的杂货铺,全国开了四十九家了呢!”
杂货铺,让严庚宪听到超市在程欣妍口中接地气的称呼,一定会气闷三天。
霍玉娇瞪着她道:“你这是让朝廷替你接烂摊子来了?幼学馆为何不交出来?”
程欣妍叫道:“哎呦,我的娘娘诶!幼学馆的嬷嬷,姑姑都是宫里放出去的,当初咱说好给人养老,为人提供一个庇护所,不能说不要就不要吧!
再说,从宫里出去了,再交还给朝廷,这些人算什么身份?不能再让内务府养这些人吧!”
霍玉娇想想也对,能从宫里安全出去的,有几个不是人精,再弄回来只怕要乱套。再说,幼学馆归朝廷,让朝廷给人带孩子,看孩子去?
“难得你动了一次脑子。”霍玉娇招手让程欣妍到身边来,小声道:“这次皇上生气了,老二,老三都是学馆的学生,老二这次府试考了第一,老三这次县试考了个案首。”
程欣妍脑子有点不够用了,皇子还去考试?这不是逗人玩嘛!
“你说说,皇子考案首有什么意思?还有老二,秀才功名算个......要秀才功名有何用?平白占了一个名额。再说这次府试,有皇子,世子参加,让人怎么排名次?”
程欣妍这才恍然,原来不是儿子学问不好,论资排辈的话,没排在最后一名,真是要感谢吴家,程家的祖宗了。
霍玉娇小声道:“不赚钱交出来正好,皇上为此事烦了一年了,正好赶着封印前把这事儿办了,说不定还能给华彦先生换一个小爵位。”
“有这么好的事儿?”程欣妍惊呼了一声,早知道有这好事,早交了多好,大宝子还能袭个爵位,明安一定高兴坏了。
颦儿抬头看看两人,低头接过四皇子给她的枣糕。
四皇子送出一小块枣糕,还不忘叮嘱,“你尝尝味儿就行,别多吃,免得等会儿吃不下饭了。”
第一百五十章
本以为把麻烦上交就可以愉快玩耍了,事事证明,当你交出麻烦的时候,麻烦才刚刚开始。
程欣妍口头向皇后说了上交学馆,只是一团乱的开端。首先乱起来的不是学馆内部,是朝廷中各种权利关系开始扯皮。
当然,更多人主张直接关闭中华学馆中中学馆的部分,因为与县学,府学重合,与其花银子去中华学馆,直接入了府学多好。
家中有孩子在中学馆学习的不愿意了,府学能教什么?但是,他们不敢说,中华学馆除了带着学生学习实务,更多的是针对考试内容的学习,说白了就是一个教你怎样考试,怎样能考出成绩的学馆。
这事儿大家心知肚明,皇上也明白,但是,不能拿出来说。毕竟四书五经的内容与当官一点关系都没有,寒窗苦读十余载,其实学的是做人的道理和基本道德。
中华学馆从启蒙开始教导孩子实务,从学习认识农作物,到学习民间百态,即便你不是农民,不是工匠,不是商人,甚至一辈子不可能成为士兵,武将,但中华学馆从启蒙起就让你去了解,懂得社会的构成,最终达到能写出务实的文章。
写出有用的文章只是第一步,考中了你才有资格去做官,有了官身才能开始第二部,把纸上谈兵的文章落到实处。
皇上想要的不是中华学馆,是中华学馆的教学方式和教学理念。可是在中华学馆已经遍地开花的情况下,把学馆收归国有,才能更好的应用这种为国培养人才的方式和理念。
从皇上通知内阁准备接收中华学馆后,朝中就乱套了,谁来接收?以后归哪个部门管理?礼部,鸿儒寺,国子监,还是翰林院?
一直吵到衙门封印还是没给程欣妍一个结果。这个不重要,中华学馆的夫子们,照样拿着过年学馆发的红包,腊肉,芹菜等年货,高高兴兴回家过年了。
今年过年,又添了一家要送年礼的府门,程欣妍对待亲家自然要大方,比照送娘家的年礼,原样给李祭酒府上送了一份。她一点没想到,平常年礼你加了三成,让李家的当家奶奶怎么回礼?
过年吴璔早早回京,除夕带着一家人吃了团年饭,因要守夜,为了打发无聊,吴璔便与渚儿下棋,程欣妍和源儿逗着渝儿玩,不让他在子时前睡觉。
顺便一家子聚在一起聊聊天。
“沐沐过了武举了吗?”程欣妍塞给小儿子一个苹果,有东西啃着就不困了。
源儿抬头看了父亲一眼,接着逗弟弟说话,“苹果甜不甜?”
“嗯!”渝儿抱着苹果啃了一口,含在嘴里预热。
吴璔刚张嘴说了一个字:“穆......”
程欣妍呵斥道:“不准含着,嚼着吃。”
吴璔看看长子,接着说:“穆世子武举中了头名,津州府参加武举的不多。”
“啊!头名,咱渚儿也是头名。”程欣妍捧起茶馆闻了闻,说:“我就奇怪了,用梅花窨茶这么闻着挺香,泡出来也有梅花味儿,你说,她们是怎么品出是用什么梅花窨的茶?”
源儿噗的笑了出来,说:“反正我品不出。”
“去,这事儿出去别说,免得让人笑话,说我是粗人,教出的闺女也是棒槌。”程欣妍马上道。
吴璔笑了笑,道:“应该品不出梅花的品种,有梅花香味,一般可以猜测一下,若是夫人,一定是腊梅和红梅,梅花味道浓郁些,直接猜腊梅没错。”
程欣妍眉头一挑,“嗯?这个是靠猜?对哟!咱家只有腊梅和红梅。”
源儿指着茶馆问:“这是谁给窨的梅花茶?”
程欣妍撇嘴道:“就是不知道,我才要闻啊!免得拿出来宴客,来人说起,我总不好糊弄。”
渚儿奇怪道:“母亲不知是谁给的茶叶,还敢拿出来宴客?”
“哎呦!皇后娘娘给我的,让我回来好好品品。”程欣妍无奈放下茶叶罐子,闻不出。
渝儿扔了啃了两口的苹果,含糊的说:“嗯,很甜。”
什么?源儿看向弟弟,渝儿冲着她点点头。
于是大家一起想起源儿问渝儿的话,苹果甜不甜?
吴璔顺口问了句:“苹果很甜,为什么不吃了?”
渝儿看了看父亲,腮帮子鼓动着,一点没回答的意思。
渚儿指着茶叶罐说:“这个罐子是内造的,应该是皇后娘娘窨的梅花茶,宫里的梅花都是上品,大概是绿梅。”
源儿伸手拿过罐子,铺开手绢倒出茶叶,小心用簪子拨了几下,“猜对了,就是绿梅。”
程欣妍不信了,“诶?黑乎乎的一团,怎么看出是绿梅?”
吴璔温声道:“其实不用猜,若是泡茶的水温合适,梅花会在茶碗里慢慢绽放开来,这才是窨花茶的乐趣。”
左右守夜无事,程欣妍便用茶吊子煮水,试着水温泡茶玩。
渝儿独坐无聊,爬到父亲身边靠着,懒懒的说了一句,“苹果冰,不能含着,咬着吃很累。”
“嗯?”吴璔捏着棋子回忆了一下,忍不住笑着揉揉胖儿子的脑袋,“你是才想到答案,还是现在才想跟为父说话?”
程欣妍啐了一口,“不长记性,搭理他作甚?没得跟着着急。”
源儿反驳道:“就是因为弟弟太懒,所以才要多跟他说话啊!总不跟他说话,他什么时候能跟我们正经交流?”
渚儿瞪着弟弟道:“其实你这样就是找打,以后出门都要给你带上护院。要不你去学武吧!伯母说了,能打就别废话!”
“先生还说,武力不能解决问题呢!”源儿道。
程欣妍挑眉道:“那就是没打服,一顿打不服,打两顿,打服了问题就解决了。”
吴璔不想说话了,夫人绝对是岳母的亲闺女,不用解释!
渝儿轻轻拍了拍父亲,一字一句的说:“我要想,想好了才能说。姐姐教我了。”
吴璔一下感动了,原来小儿子不是懒,是三思才开言,这家里只有小儿子最有儒家风范了。
“你三思个屁,你都五思,六思了,自己家里,你玩什么心眼?”程欣妍一眼就看穿了小儿子的计量,他一准想到这么说,父亲最高兴,而且不会被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