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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天心媚骨     穿书之红楼黛玉txt下载     穿书之红楼黛玉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301章 目的

    谁知,旁边的媳妇也跟着笑了,“瞧侧妃这话说的,这秦郡王府啊,虽说不像以前是个亲王府,可好歹也是堂堂的皇子府,怎地平日里的开销竟还要您一个侧妃往里头贴?幸好啊,这府上,从前也是王妃自己在打理,这也有些年头了吧,哪里不是井井有条,王爷在外头何曾担过一天心?”

    邢月看小冯氏的脸黑得都塞过锅底了,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声来,“你们这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的,我也不知道该信谁的了……”

    “啪!”小冯氏猛地拍在了桌子上,竖起两道眉毛,朝那媳妇子瞪了过去,“那账面是你们都看到了的,你们的意思打量我不知道,我谁说如今管着这府上的中馈,你们寻思我没个一儿半女傍身,不像王妃跟前三个嫡子,你们便觉着我好欺负?”

    那媳妇子耸耸鼻子,扭捏两下,朝后退了一步,“我不过是实话实说罢了,冯侧妃非要说这王府里精穷,不给王爷长脸,谁又能拿您怎么办?再说了,王爷一年的俸禄也有不老少钱,竟说是要用您的嫁妆填补,这理儿,也要有人信才是啊!”

    正在这会儿,厨房那边的管事媳妇来了,陪着笑道,“眼瞅着就要到饭点了,这会子各屋里下的菜单子,菜还没得齐全呢,我等等着冯侧妃的示下呢。”

    如今,邢月已是瞧出来了,这小冯氏虽说是个侧妃,比她早进来两个月,又遵了皇太后的懿旨在管理府上的中馈,还不如说是把她架在火上烤呢。

    晚些时候,云臻回来了,叫人来传邢月,小冯氏跳了起来,趴到窗户边上,看着邢月打扮得花枝招展的,步履轻便地出了沉思院的门,顿时,她心里便如有千万只蚂蚁在爬一样,不得安生。

    云臻将邢月叫到了外书房里,黄芦和钟顺服侍在左右,他端了一盏茶,坐在椅子上,指着离他约有十步远的一把椅子,“坐吧,我和你说说话!”

    明显便不是要她侍寝,邢月想到小冯氏如今的遭遇,不由得战战兢兢坐了,赔笑道,“王爷有话请吩咐!”

    “跟在皇太后身边的,果然都不是蠢货!”云臻一笑,“且让我猜一猜你的心思,你今年二十六了,早就过了放出宫的日子了,比起冯侧妃来,你大了十岁,和王妃比,你如今年岁也不轻,本王的妻妾之中,你年纪最大,容貌嘛,并无特殊,如果你以为本王是因为瞧上了你,才向皇太后讨要了你,你便错了!”

    邢月忙跪下来,“妾身并无此意,妾身知道王爷与王妃鹣鲽情深,情深似海,妾身并没有奢望能分王爷一份宠爱,只愿意遵从皇太后的懿旨,服侍王爷,别无他想!”

    “不!本王没有闲情逸致和一群女人卿卿我我,本王膝下已有三个嫡子,也无生一堆庶出的打算。若论服侍,这世上再也没有人如王妃那般令本王可意。本王之所以讨要你,如今,你可琢磨出什么来了?”

    邢月已是想到了,却不敢相信,“王爷的意思是要妾身来牵制住冯侧妃?”

    “不是牵制,本王不想要她出现在这府上,你若能做到,将来本王必为你寻一文武双全的男子,比起做妾室,难道不是做正室更为顺意吗?”

    邢月发呆半晌,有些失魂落魄,她凄凉一笑,“王爷,论起女人制女人的法子,真是太多了,何必王爷这般拐弯抹角?”

    “这你就不必多想了,你今晚可以留在前院,待明日一早,叫钟顺送你回去。”云臻说完便起身了,黄芦忙跟在他身后往后院去。

    邢月才踏出门来,迎面便看到一个身穿道袍的中年男子,很显然看到她出现在这里格外稀奇,问钟顺,“这是王爷的客人?怎地还是个女人?”

    钟顺呵呵一笑带过,并没打算把她的身份告诉这男子,知道,“刘爷,您怎地这么晚了还在这儿待着?听说您今日教了哥儿一整天,莫非不累?”

    邢月便知,这原是王府请的先生,能够入王爷眼的,又是怎样的文人学子呢?邢月不由得多瞧了一眼,恰好,刘近道也扭过头来,二人四目相对,均是心神一荡。

    钟顺将邢月领到了一处客房里,他掌了灯,喊了一个小太监进来服侍邢月,“姑娘暂且先在这里安置一夜,明日一早,叫吉祥送您回后院去。”

    邢月问道,“钟大爷,能问你个问题吗?”

    钟顺道,“姑娘有话请问!”

    “你为何喊我是姑娘?你跟在王爷身边,莫非不知道,我是皇太后赐给王爷的庶妃?”

    钟顺笑道,“知道是知道,只是知道也没有用,王妃不点头,这府里也没人敢把您当庶妃。况且,王爷也不会答应的。”

    邢月只好问道,“才那个道士,是什么人?”

    “那是刘先生,是王爷给哥儿们请的先生,瞧着是个道士,实则是个假道士,吃肉喝酒哪样不做?前儿还在跟王爷说,要请王妃寻两个丫鬟服侍,瞧他打的是什么主意呢?”

    黛玉窝在云臻怀里问他,“皇太后那里怕是不好交代,说好了要来做庶妃的,如今把人凉在那里,若是叫她知道了,回头又是一场官司!”

    云臻才闹得有些凶了,这一次是把自己给累着了,闭着眼睛,有气没力,“怕什么,她说她的,你听着就是了。再说了,如今,她哪里得空管咱们?襄阳侯府和武安伯府闹得不可开交,两边的人在太明宫里甚至大打出手,于皇太后来说,手心手背都是肉,她头疼还来不及呢。”

    “太子续弦的事如何了?难道就这么搁浅下来,不续弦了?”

    “续什么弦?如今外头都说太子克妻,谁家的姑娘还敢嫁给他?我听说,自从太子正妃和侧妃薨逝,京城里的媒婆们腿都跑细了,这些日子生意好得很,姑娘们都订婚了,就怕被皇家盯上了。”云臻拍拍怀里的娇妻,“睡吧,明日一早,我还要上朝呢!”

第302章 赏赐

    第二日一早,邢月在吉祥的护送下回到了沉思院,吉祥和如意两个小太监留在了沉思院服侍邢月。才进了门,小冯氏便来了,上下打量邢月,见她脖子上有几处红斑,隐隐约约,明显便是欢爱过后留下的痕迹,小冯氏忍得眼泪汪汪地,“恭喜妹妹了!”

    “不知喜从何来?”

    “姐姐我进府快三个月了,一直到今日,只见了王爷两面,没想到妹妹这才一日功夫,就得王爷宠爱,难道算不得喜事吗?”

    正说着,钟顺来了,身后好几个太监捧着首饰、布匹和瓷器,“王爷命奴才送来的,说是邢庶妃昨夜辛苦了,这些是赏给邢庶妃的,这府里是冯侧妃打理,王爷命奴才与冯侧妃说一声,邢庶妃初来乍到,若有喜欢吃的,要用的,叫冯侧妃不必拘着,一应供给!”

    小冯氏气得都快哭了,含着眼泪,强颜欢笑,跪下来道,“是,妾身记住了!”

    钟顺把东西放下,便带着人走了。邢月看着满屋子的赏赐,若有所思,很显然这些必定都是王妃叫人送来的。只觉得,他夫妻二人这双簧唱的可真好。

    正想着,听到了小冯氏的抽气声,邢月回过神来,看着她,见她伤心得很,心里也有些不忍。昨夜她并没有得幸,只这话是万万不能和小冯氏说的,只好道,“你放心,我暂且没有要吃的,要用的。”

    小冯氏握住了邢月的手,“你且告诉我,我如今怎么办才好?我怎么样才能见到王爷,我有好多话要跟王爷说,我说的是真的,这府上账面上根本没有银子,我不知道银子哪里去了,可是王爷不信我的话,底下的人都不信。”

    谁看到自己的银子流水般地朝外淌而不心疼,不着急的呢?邢月也无法不体谅小冯氏,只好道,“我也没有法子,王爷他再怎么说也是你的夫君,你总有见到他的时候,只是,这理家的事是皇太后的懿旨,便是王爷也做不得这个主的。”

    “可是如今,我若是进宫,又要如何与皇太后说呢?”

    邢月想了想,“当日,皇太后是因为王妃有身孕,这才说把府上交由姐姐打理的,今日若是要有个由头,也只有从这上头来说了,如若不然,又能有什么理由说不管这府上的中馈呢?”

    “你的意思,要我说自己怀孕了?”小冯氏吓了一跳,捂住自己的肚子,“这怎么行,我,我,我根本,根本就没有那个啥……”

    “只是说说,等你把府上的中馈交出来了,就不至于天天儿被这些琐事捆住了。你又不是在家里当姑娘,如今也是有夫君的人,又年轻,怀孕岂不是一朝一夕便可达成的事,又有什么为难的?”

    若是能怀上他的孩子,小冯氏只在幻想着,浑然没有想到别的事。她也是觉着事不宜迟,便递了帖子进宫,恰逢皇太后正心烦意乱,她也是给自己留了一条后路,只说如今王妃已经生产完了,也满月了,王爷又回来了,她要服侍王爷,自己身子也有些沉,担心若是有了身孕,怕是会妨碍子嗣,要把掌家的权还给王妃。

    “秦郡王府里由妾身掌家,在外头早就被传得沸沸扬扬的,都说秦郡王妃虽说得夫君宠爱,可是不讨皇太后的欢喜,哪怕是生了三个嫡子,在府上也站不住脚跟。皇太后,妾身也是为王爷着想,怕人因此小看了王爷,不如就把这管家的事托给王妃。”

    “什么叫托给她?这难道不是她该管的事吗?”

    黛玉躺在榻上,手里拿着一个同心结,明黄色,虽然时隔多年,也依旧非常精致。她记得,太上皇大殓的时候,手里也是握着这么一个同心结的,一模一样,当时,皇太后并不在场,也并没有人告诉她这些。

    如今,黛玉扬起手来,朝那同心结看了一眼,问晴雯,“怎地这会儿才想起来给我了?”

    “留在奴婢的手里也并没有用处,从前不拿出来是因着这是奴婢姑姑留下来的遗物,如今拿出来是听奴婢的男人说,给了王妃,怕是还有些用处。”

    黛玉将那同心结递给晴雯,“一事不烦二主,你去跟柳二爷说,叫他找个匣子,把这同心结装好,放在武安伯府的门口,我想,这会儿,怕是有人比我更需要这个。”

    晴雯将那同心结拿回来,巴掌大的同心结,在灯光下闪着黄澄澄的光。柳湘莲接过来,看了一眼,转身用一个精致的盒子装了,揣在怀里,问晴雯,“明日是宝二爷的长子的百日宴,郡王妃是真的不准备去庆贺了吗?”

    晴雯摇摇头,“怕是老太太亲自来请,大约也是不会去了,不过,礼还是会到的。”

    柳湘莲便不说什么了,趁着夜色,去了一趟武安伯府,将那匣子放在了门口,等里头的人出来,捡起了匣子,打开看了,连忙奔进里头去,他才离开。

    武安伯不认得这同心结,可自然有人认得。武安伯将同心结拿去给太夫人看,太夫人看过之后,一阵癫狂地笑,“亏得她母仪天下多年,亏得她百般经营,百心百计穷算计,到头来,还不是一场空!”

    太夫人抓住了那同心结,问武安伯,“她还是不肯废太子吗?太子当着皇上的面踢死了你父亲,我不要他偿命,这样的人不配做太子,她还是不肯答应?”

    武安伯痛心疾首,摇摇头,“皇太后不答应,说皇上若是要废太子,就踩着她的尸体过去!”

    “好!明日一早你扶我进宫,就让我来要她的命吧!”

    武安伯不明白,只是一个同心结而已,怎么能要得了皇太后的命?他想问,可是看到祖母已经痴狂的样子,势在必得,他又问不出来了,担心这是一场空喜。

    “你一定以为祖母疯了,祖母没有疯。你知道才死的那个义忠王妃是什么人吗?”

    “难道不是老亲王的儿媳妇,当年义忠王府的二奶奶?”

    “不错,她还有一个身份,便是太上皇的情人,与太上皇私通了多少个年头了?我都记不得了,这同心结原本是一对儿,一个跟了太上皇去了,另一个竟然在这里,不错,我知道,这同心结原本该是在慧娘的手里,不管是不是,我们都可以用这个来做文章了!”

第303章 心结

    荣国府添了孙子,黛玉并没有去,而是拟了礼单,叫金钏儿夫妇代替她去了一趟。老太太自然是不高兴的,喊了金钏儿问了好些话,“这就是她心眼儿小的地方了,大约现在心里还在怨我呢。”

    金钏儿也是格外不客气,笑道,“不怕老太太怪罪,我是要直说的了,虽说外孙和里孙是有别的,可老太太到底还是太偏心了一些。若别的事上也就算了,只子嗣事上,别说是王妃了,便是弥勒佛祖怕也是没法敞开怀,不去计较的。”

    老太太“哦”了一声,“今日这话,是玉儿叫你来说的?”

    “瞧老太太这话问的,怎地会是王妃吩咐的呢?王妃也想不到老太太会计较王妃不是?王妃跟前三个小子,成日里累得连吃饭睡觉的时间都没有,哪里能想得到这些,不过是奴婢的一点想法。”

    贾氏很是尴尬,忙出来道,“你快回去吧,知道你家王妃忙得很,还不快回去搭把手,只在这里说话。”

    金钏儿忙走了,才走到门口,便看到钟顺冲过来,说,“快,快进去跟王妃说,叫王妃赶紧进宫,皇太后病了,王爷说赶紧进去侍疾!”

    金钏儿吃了一大惊,知道不是侍疾那么简单,赶紧朝里头跑,进去了,又服侍黛玉更衣,手忙脚乱,不由得问道,“怎地就又病了?听起来像是挺严重的,也不知道要不要紧?”

    “人老了,天天左右为难,愁思苦闷,心情本来就不好,况且这几天总是说头晕目眩,今日也不知被什么刺激了,一下子气血冲上来,哪能不出事?到底怎么回事,也还要进宫了才知道!”

    宫里,所有的皇子妃,连忠顺王妃,两个儿媳都来了,迎春看到黛玉,着实看了两眼,安顺地跟在忠顺王妃的旁边,皇太后的床边,武安伯府老太太跪坐在那里,面无表情。众人只敢围在旁边,谁也不敢上前去。

    荣妃是这里头位份最高的,上前去,问道,“老太太坐了也有这好长时间了,不如移步过去喝口茶,湿一下嗓子,也别帮您给熬坏了。”

    老太太这才抬起手来,旁边已有宫人过去扶她起来,她站起身,朝床上的人深深看一眼,见皇太后口眼歪斜,颤抖的手里抓着一个明黄丝绦编制成的同心结,上头的流苏断了好些,残缺不堪。

    “你,你……”也不知皇太后想说什么,如今,已是说不出来了。

    老太太站在脚踏上,朝黛玉等人环视一圈,又扭过头去,“你不要再跟我说保住皇太子的话,他踢死了我儿,那是我十月怀胎养出来的,我指着我将来死了,他给我摔丧捧灵,我从来没有想到过会白发人送黑发人,你竟然叫我看在你的面儿上,放过他一马,凭什么?你说我沾了你的光,呵呵呵,当年,若不是你被人退了婚,嫁不出去,进宫的人就该是我,你今日这份尊荣,便是我让给你的,你还不知足!”

    “你,你……”

    只可惜皇太后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眼看就要被气死了,荣妃连忙叫人把老太太请出去。太明宫里的宫女端了药来,黛玉接了过来,上前喂老太太,荣妃便说屋子里人太多了,也用不着这么多人,“先出去歇着,一会儿一个一个来服侍,不会空过一个,也不会落下一个。”

    荣妃帮忙把皇太后扶起来,黛玉朝她手里的明黄同心结看了一眼,只见皇太后目赤欲裂,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将那同心结砸向黛玉,只可惜力道终究短了一些,砸在了药碗上,黛玉的手一松,药碗扣在了被褥上,她不由得尖叫了一声。

    “是你!”

    吐词虽然极不清晰,可黛玉还是听懂了,她看了荣妃一眼,垂下眼帘来,听皇太后继续指证她,“是你,你,你……”

    眼见得皇太后说得太过艰难,黛玉只好道,“皇太后,这件事,孙媳半点不知情,这明黄同心结到底由何而来,孙媳也不知道,其中有什么典故孙媳越发不知。这件事与孙媳没有半分干系,皇太后如此指责,孙媳惶恐!”

    荣妃却是从床上慢条斯理地把碗拿了下来,道,“母后,太子是个好孩子,只可惜,他实在不能当太子。您如今,还是好好儿将养身体,不要再为儿孙们操心了。这么多皇孙,谁不是您的骨肉,何必分得那么清楚呢?将来,不管是谁当了皇帝,都会好好儿孝敬您!”

    她用力地从皇太后的手里抠出那同心结,细细看了看,笑道,“也不知这一个是从哪里来的?上一个这样的同心结媳妇还是在太上皇的手里瞧见过,装殓的时候,怎么都拽不出来,皇上说既是太上皇要带过去,便带过去吧,那会儿怕是皇上都以为另一个同心结是在皇太后手里。谁不知道这皇家是有个规矩的,约定来世的时候,手里各自握着一对同心结,只是谁能想到,太上皇想要约的人并不是太后您呢?”

    黛玉是第一次听说这样的事,她抬头朝荣妃看去,见荣妃说着这些诛心的话,面上却是温柔含笑,“皇太后,说起来,您真应该感谢武安伯太夫人,媳妇听说,你们是一母同胞的姐妹,当年原本太上皇看上的是太夫人,只因您被人退亲了,这才顶替了您的妹妹进宫来的,太上皇新婚夜酒醉,并没有看清人,稀里糊涂过了,这才有了如今。皇太后,事到如今,您何苦还逼武安伯太夫人呢?”

    这是上一辈的恩怨了,黛玉也不知道荣妃是从何得知的。而这所有的一切,均因皇太子而起。黛玉看着皇太后,原本心里满是不忍,只是一想到十三,那鲜活的生命,才刚刚开始的人生,雄鹰还未展翅便夭折,她走上前来,跪在皇太后的跟前,“皇太后,当年义忠王妃生下的那个女婴呢?您把她弄到哪里去了?这么多年了,午夜梦回,您可曾梦见过她?”

第304章 愚蠢

    皇太后两腿一蹬,双手一摊,两眼一直,眼里的愤怒慢慢地褪了,恐惧的神色袭了上来,她张着嘴呀呀地叫,可是却止不住黛玉的话,“她死了,是上吊死的,葬礼也很风光,棺椁隆重,用的是当年义忠老亲王给自己预备下的一块板,只这一点不曾辱没了她原本该是公主的身份。”

    “我只是在想,这世间真是,人人可欺,唯独神明不可欺。一饮一啄自有天定,谁又能瞒得过苍天?当年皇太后将她偷走,原本是要溺死的吧,也不知是哪位好心的大人,饶过了那条小小的生命,最后将她扔在了养生堂,又被有心人捡了去养着……”

    “谁?谁?谁?”

    黛玉一笑,“是谁都不重要了,皇太后如今保住自己的性命才是最重要的,一旦您死了,太子可就不保了,他做了那么多的坏事,只有皇太后您才能保得住他呢!”

    皇太后眼一瞪,闭过气去,荣妃连忙喊“太医”,太医来了,给皇太后把脉,扎针,忙活了好半天才算把她救过来。

    东宫里,又在办丧事,太子依旧来了,跪在皇太后的床前,哭了好久。云宥等人也来了,侧目看了黛玉一眼,见她眼观鼻,鼻观心,一副谁也瞧不透的样子。若说起那同心结,别人或许不知道,可是云宥等人又如何不知,义忠王妃的遗物里,便是有这么一件的,只不过被扔在箱笼的角落里,她并没有想要带去的意思。

    谁也没有把那同心结当回事,这份荒唐本就是皇家耻辱,众人避之不及,又如何想得到拿这同心结来对付皇太后呢?

    皇太后只是太宠太子一些,别的,并无大恶。

    “八弟妹,那同心结怎地会到了武安伯府老太太手里的?”云宥问道。

    黛玉含着眼泪,“四哥,这又是谁能想得到的事呢?连我也是从未见过这同心结,都说是从义忠王府翻出来的,我记得当日整理义忠王妃的遗物的人是四嫂,不知四嫂为何要把这同心结给武安伯府老太太。”

    云宥就如同喝粥的时候,看到碗底有一粒老鼠屎一样恶心,只是,他恶心的并不是黛玉,而是自己,还有冯氏,从前不觉得,如今是一次一次地觉着冯氏的愚蠢。

    为了不牵连到自己,云宥没有再问,而是在太子频频朝黛玉看过来的时候,他上前一步,跪在了太子视线的中间,为黛玉挡了一挡。

    “母后,您如何了?母后?”

    皇帝最后来了,穿着一身衮服,扑了过来,四肢着地,力不可支的样子,从脚踏上挣扎起来,往床沿爬的样子,皇太后见儿子来了,抬起手来,也不知要指谁,“她,她……不要,不要……”

    皇帝顺着皇太后的手指看过去,正好看到跪在最前面的太子,他迟疑了,“不要”的意思难道是说“不要废太子”?皇帝握住了皇太后的手指,“母后,您的身体不好,要好好养病,儿孙们的事,您就且先放下,等您好了,儿子再听您的话。”

    皇太后眼睁睁地看到黛玉朝着她讥讽一笑,必然是在笑曾经那般风光,如今,躺在床上手不能动,口不能语,连亲生的儿子也不听她的,皇太后气得嗓子里的痰涌出来,就跟扯了风箱在拉一样,呼哧呼哧,听起来也是格外难受,皇帝忙叫太医过来,他自己倒是避开了。

    皇太后昏迷过去了,荣妃叫黛玉先回去,“没得咱们婆媳二人都守在这里,三个孩子在家谁看着?如今,你那府上,也不比以前,屋里多了两个妖精毒物似的人,叫我怎么放心得下?”

    黛玉扶着荣妃朝外走,“母妃放心,我那熙穆院是蚊子都飞不进去的,任她二人如何,如今府上依旧是我掌着,她二人凡事都得仰仗着我,母后不必担心。”

    “那就好!”荣妃朝后看了一眼,“待这事儿过去了,小三子估摸着也有半岁了,倒是可以进宫了,到如今,我还没见着面呢,玉筝见了几次进来跟我说,我真是眼馋得不得了。”

    黛玉难免心疼,“长得好得很,等皇太后稍微好些,媳妇就把他带进宫来,前两日,舜哥儿和序哥儿也不知是不是不肯读书了,还闹着说要进宫看皇祖母,媳妇有心带进来,好歹叫母妃帮着带一天,媳妇好躲躲懒,谁知也才想了一想,皇太后就病了,一进宫侍疾,什么事都想不成了。”

    荣妃就是爱听黛玉说这样的话,拍拍她的手,“你若是嫌累得慌了,就带进来,我如今身子还好,还能帮你照应着,唉,大的还没长大,又多了个小的,难为你了。”

    黛玉回到家里,才沐浴梳妆过后,一侧妃和一庶妃便来了,黛玉很是累,不肯见,谁知这两人也不走,偏偏云臻眼看着就要回来了,她不得不叫二人进来。

    小冯氏才要跪,黛玉忙叫人扶起她来,“看座,侧妃是有了身子的人了,你们不好生伺候着,若是她肚子里的孩子有个三长两短,看我不揭了你们的皮!”

    明霞和明露忙过去,一左一右扶着她,明月把一张绣墩放在了她的身后,二人扶着她小心地坐下。旁边,邢月胆战心惊地看着,小心翼翼地朝旁边挪了一挪,半边屁股坐在一个小杌子上,黛玉咳嗽了一声,她这才醒过神来,朝黛玉看去。

    “这天已经不早了,你们一个有身孕,一个身子骨也不好,怎地不去休息,偏偏要来给我请安,这请什么安啊,我说冯侧妃,以后我这儿你还是少来得好,你如今肚子里已有了孩儿了,算是有个傍身的了,你来,我还提着一颗心,怕你磕了碰了,你不来,你省事,我也安心些。”

    她又吩咐明月,“以后,冯侧妃但凡在我这院子里头,你安排两个人一左一右小心看护着,不许出任何事,若是不小心惊动了她肚里的孩儿,你们十条命都抵不上,可听明白了?”

第305章 淘气

    小冯氏立马要跪下去,只明霞和明露哪里肯让她跪?连忙拉住了,她只好道,“因多日没有见过王爷了,今日和妹妹来,是想见见王爷,给王妃请安!”

    黛玉一笑,目光直直地朝她的肚子看过去,道,“冯侧妃,你如今已是有了身孕的人了,是服侍不得王爷的。你念着王爷的心,我已知晓,也会转告王爷,只你如今首要便是顾着肚子里的孩子,待平安生产了,我自会再安排你服侍王爷。”

    小冯氏窘得恨不得地上有道裂缝,她好钻进去,双手抠着凳子,心里已是格外复杂,她肚子里有了秦郡王的孩子,虽说现在孩子还不知道在哪里,但名声总是出去了,她总能找到法子怀上秦郡王的孩子的。

    黛玉的目光落在了邢月身上,问道,“月妹妹是新进来的,怕是还不习惯,也不知道府上的人有没有怠慢你?自你出宫后,皇太后应是不习惯没有你照应,竟然病了,连太医都束手无策,你若是愿意,明日随我进宫一趟,也好亲自服侍皇太后。”

    “妾身遵命!”

    正说着,云臻回来了,进来,看到妻妾一堂,他不由得好笑,只目光落在黛玉身上,“说完了没?说完了就叫她们散了吧,我累了,传饭!”

    说着,径直进了屋,小冯氏正要跟进去,却被邢月一把拉住了,小冯氏难免生怒,扭头就朝邢月狠狠地瞪了一眼。一回头,正好黛玉瞧见了她的主动,她不由得遍体生寒,只听黛玉道,“你们且先回去吧!”

    进了屋里,云臻正在解衣服,她上去服侍他更了衣,“怎地这时候才回来?”

    “怕是今晚还要进去。”

    “怎么说?”

    “才林白生说皇太后怕是熬不过今晚了。”云臻抬手揉了揉黛玉的脸,“我有点担心,又是举丧又是送灵的,要费不老少事,我担心你身子受不住。”

    “我还好,我只担心母妃,也是上了年纪的人了,宫里的事多是母妃料理。若又出了这丧事,凡事都离不开母妃调度,想必也是辛苦得很。我若是在宫里住几日,帮衬一下母妃,我又担心你!”

    “担心我如何?”

    “家里还有两个妖精毒物,万一你上了她们的勾,又是这种时候儿,实在是既不妥当又格外不体面。”

    云臻不由得笑起来了,捏了捏她的脸蛋,“你到底是在开玩笑呢,还是说真的?不过,我怎地就喜欢你这样淘气呢?”

    他说着,就将她一把抱起来,朝床上走去,黛玉连忙推他,“别,要摆饭了,孩子们也要回来了。”

    “先顺着我,只怕就今晚了,回头要守孝了,我还不得忍着?”云臻说得可怜,黛玉扶在他肩上的手就只有顿住了,待到了床上,他着急忙慌地扯她的衣服,她才觉着好笑,只好也伸手去帮他脱衣服,“早知道才就不穿了。”

    待云臻神清气爽起来,他又去清山小筑把舜哥儿和序哥儿接了回来,一个被顶在头上,一个抱在怀里,一路上云臻问两个孩子都学了些什么,舜哥儿如今大了,说话利索多了,“爹爹,弟弟懒,先生说要背书,弟弟只想玩,要打!”

    云臻笑着道,“弟弟还小,你先学,等你学会了,弟弟就长大了,到时候就由你来教弟弟,好不好?”

    “好,我教序哥儿,等珣哥儿长大了,序哥儿再教他。爹爹,是这样吗?”舜哥儿问道,团子的大名是云臻取的,叫云承珣。

    “是这样,没想到舜哥儿这么乖。”

    父子三人进屋,珣哥儿已经由乳母抱过来了,黛玉正在里头给珣哥儿喂奶,她也不是常喂,奶水并不足,她一日喂上一两顿,享受的是珣哥儿在她怀里吃的香喷喷的那种感觉。

    舜哥儿和序哥儿围了过去,小家伙见两个哥哥都来了,也不专心吃了,抱着乳,扭过头来,欢喜的两条腿一蹬一蹬,笑得咯咯咯,惹得云臻也好笑过来,手指头挑了挑他的胖脸,“这小子,不好生吃,就别给他吃了。”

    黛玉在云臻跟前也有些难为情,不过是想到方才他的那些举动,便忙把孩子递给云臻,自己进去又换了衣服出来,饭已经摆上了,云臻一手抱着珣哥儿,一手拿筷子自己吃,黛玉照顾序哥儿,倒是舜哥儿如今大了,也不要人照顾了,吃得格外欢快,叫人看着能多吃三碗饭。

    一时饭毕,云臻便说,趁着这会儿宫里还没有消息,先好生休息一番。偏偏三个孩子在床上恨不得翻天了。黛玉又着实累了,也不管,自己睡自己的。云臻按住了这个,那个又起来了,不由得埋怨道,“我说要个女儿,你就偏和我作对,又生个淘气的。”

    黛玉忍不住好笑,“到底那会儿是谁怕我担心,跟我说,男孩儿女孩儿一样的?”

    云臻扑了过来,一把将她抱在怀里,“我这般辛苦,你说怎么犒劳我好?”

    黛玉闭上眼睛不去看他,只弯起的唇角,泄露了她心里的甜蜜,“我给你生了三个,你又如何犒劳我?”

    “王妃想要犒劳,本王岂有不效力的道理?要不,明日把他们三个丢给奶娘,或是送到宫里去,我一晚上给王妃效力,绝不嫌累。”

    黛玉的脸烧得都快熟透了,偏偏,舜哥儿看到了,爬了过来,一屁股坐在云臻的腰上,“爹爹,我也要给娘亲效力……”

    云臻的脸瞬间就僵住了,黛玉看了之后,顿时笑得岔了气,咳个不停,“叫你胡说,看你以后还分不分场合胡说!”

    云臻一脸无辜,“我在床上,怎地就是不分场合了?倒是舜哥儿大了,不该再跟我们同室了,把前院收拾一件屋子出来,把他移过去,叫他跟着他师傅。”

    黛玉不由得想到了十三,若是十三在,舜哥儿去了前院,还不知道他如何照顾呢,头凑了过去,枕在云臻的肩上,叹了口气,“不知道他舅舅在外头怎样了,十三弟有没有消息,我有时候觉得,他还活着,在一个地方等着我们去救他,他舅舅去了,可是这么长时间却没有任何消息传来,我真是担心。”

第306章 薨逝

    夜里,宫中的大钟敲响了十八下,满京城都知道,皇太后薨了!

    小冯氏从睡梦中惊醒了,从床上腾地起来,惊慌失措,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屋里值夜的丫鬟起来,掌着灯,打着呵欠过来,不耐烦地道,“应该是皇太后薨了,侧妃,这会儿还早,您还是睡一会儿吧,也轮不到您这会子去宫里哭灵去啊,再说了王妃已经传下话来,侧妃有了身孕,宫里守孝的事您就不必掺和了。”

    小冯氏欲哭无泪地躺了下去,双手紧紧地抓住被子,她要怎么办?皇太后薨了,她再想生孩子是想不到了,一来王爷要守孝不可能与她做那种事,二来就算做了,她真怀了孕,今日假怀孕的事是无论如何也遮不住,那时候,王爷不守国孝,岂不是大罪?她还能落得个周全?

    “不行,不能这样,我不能坐以待毙,我要想个法子。”她吩咐道,“去把庶妃请来!”

    邢月过来了,见小冯氏这丢魂落魄的样子,已是知道她在担心什么,却故作不知,慢条斯理道,“怎地,姐姐嫌一个人用早膳太闷了,这才找妹妹过来?”

    小冯氏无心与她说这些,“你快说说,我这肚子里的孩子到底怎么办才好?”

    邢月道,“如今,只是瞒着王爷哄骗王妃罢了,当务之急还是要王爷与姐姐成就好事。虽说国孝期间,可只要做得隐秘,倒也没什么,那会儿有了身孕了,今日作假的事,谁还能不看在将来姐姐肚子里孩子的份上,网开一面呢?”

    “这道理我都懂,可是你瞧瞧,想要近王爷的身是多不容易。”小冯氏已经快要崩溃了,流着眼泪道,“我如今真是后悔,不该去跟皇太后说子嗣的事,哪怕赔尽了嫁妆,总比现在好!”

    邢月也跟着叹息一声,“可人总是这样,总是急于结束这一份痛苦,不惜咽下另一种毒药,原以为是治病的良药,谁又知道会是断肠的毒药,早知道,也不会做出这样的选择了。现在,姐姐后悔也没有用,妹妹听说四皇子妃是姐姐的亲姐妹,不如进宫,兴许还是一条活路。”

    因小冯氏非要进宫,黛玉自然是不好拦着的,只盯着她的肚子,“妹妹务必要小心些,轻易不要伤了肚子里的孩子。”

    小冯氏如今听说“孩子”二字,就格外烦躁,她“嗯”了一声,不自在地摸了摸肚子,又觉着自己方才态度差了些,忙道,“多谢王妃关怀,妾身会小心!”

    车缓缓动了,黛玉躺在车上,明月在一旁道,“瞧冯侧妃这样子,应是沉不住气了,眼看着也有两个月了,若是到了三个月还显不出怀来,王妃便可叫太医来把脉了,也到了该收拾她的时候。”

    黛玉却笑道,“她今日进宫,必是有用意的,只是不知,今日这桩冤孽又会落在谁的身上了?依我说,一事不烦二主,就还是皇太子好了。”

    明月笑道,“王妃宽心,您不是常说,太子罪有应得,想必,若这事儿真是有些苗头,怕也有人愿意伸出一把援手呢。”

    太明宫里,皇子们都到了,见黛玉一身孝服,领着冯侧妃和邢庶妃而来,大皇子妃远远地就道,“哎呦,谁能想到,这秦郡王府如今也纳小了,早知道欧文就把我那娘家妹妹送到秦郡王府,八弟妹瞧在我的面儿上,还能多关照一些呢。”

    黛玉一笑,“怎地,依大嫂这话的意思,我秦郡王府就养不起一两个小的了?大嫂又何必要我多关照,这内院里头的关照,不就是把人往男人床上多送两回,横竖大哥如今也没什么事,大嫂不如自己多关照自己娘家的妹妹,不用求人,岂不省事些?”

    “你……”大皇子妃指着黛玉道,“你们瞧瞧,我早就说她不是盏省油的灯,如今,可不是应着了?林氏,你当你能永远这么得意儿?你也是生了三个孩子的人了,早就人老珠黄了,这男人啊,永远只喜欢新鲜的,你也该照照镜子了。”

    黛玉一挑眉,“大嫂,这是皇太后尸骨未寒,你便按捺不住了?”她嗤笑一声,朝皇太子瞥了一眼,“我得不得意不打紧,我家王爷他是个男人,敬重原配妻子,嫡庶有别,这还是做得到的,我又何必担心呢?怎地,大哥如今在里头,宠妾灭妻了?这才叫大嫂深有感触,提醒弟妹我来了?”

    “我何曾说过?”

    “既然没有,那就各人自扫门前雪,后院里头的事儿,大嫂还是少关心比较好!”

    荣妃站在灵堂外头听了许久,这会儿走了过来,朝大皇子妃瞥了一眼,“慧妃娘娘还病着,你身为儿媳妇,若是得了空,多去瞧瞧,这里头,你是大嫂,诸位皇子妃都敬重你,喊你一声大嫂,你也要做个表率才是,在皇太后的灵堂,耍这份威风做什么?”

    “荣母妃,不是媳妇要耍这门威风,都是做媳妇的,荣母妃不能瞧着八弟妹是您亲儿媳妇这才偏心些,只指着我说话,您瞧瞧,我才说了一句,她都说了多少句了?”

    黛玉忙走过去,在荣妃跟前跪下,哭道,“母妃,大嫂这话实在是有失偏颇,媳妇虽是母妃亲儿媳妇,可哪一次进宫了,没到慧母妃和令母妃的宫里请安?何曾漏过一次?怎地偏偏大嫂就有这样分彼此的心思了?”

    “她不光有这个心思,只怕她还觉着朕这个当爹的,心也是偏的!”

    黛玉连忙转身,皇帝走了进来,见黛玉哭得伤痛欲绝,反而是大皇子妃,脸上一颗泪都没有,反而还在挑三拨四,不由得怒不可遏,指着大皇子妃,“你来做什么?朕圈禁了云甯,没有对你发落,也不是在纵容你跑来这灵堂上撒野的。”

    孙氏大吃一惊,噗通跪了下来,分辨道,“儿媳没说什么,只是说怎地如今八皇弟还肯纳妾了,儿媳有个妹妹,生得花容月貌……”

    荣妃不等她说完,起身凑到皇帝跟前,“皇上,这是在皇太后的丧期,又是她老人家才驾鹤西去,说这些事,恐怕不太好,有碍皇上圣名!”

第307章 哭丧

    孙氏听了这话,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已是魂飞魄散,好在这时,慧妃来了,孝期不能施脂粉,久病难愈的她越显老态,在宫女的扶持下,摇摇晃晃地过来,“她也是为了老八着想,虽说如今已有三个嫡子,到底还是单薄了一些,因她心里着急,才不顾场合说了出来,贵妃姐姐不会见怪吧?”

    荣妃连忙亲自过去扶着她,心疼不已,“姐姐怎地还来了?昨日臣妾送过的汤不知姐姐进了没有,觉着如何?这宫里的老人真是越来越少了,姐姐还该好好保重才是。”

    一说,也把皇帝说动心了,朝慧妃看了一眼,又见她确实是老了许多,一想,自己也老了,心里头不由得一软,斥责大皇子妃的话也没那么难听了,“过了今日,明日你就不用来了,好生服侍你母妃,朕怎么听说你极少进宫?就算去了你母妃宫里也不见你好生服侍?”

    “陛下,臣妾一向少要人服侍,您又不是不知道的,臣妾如今经不得吵闹,看着她就想起甯儿,却又不得见……”

    眼看皇帝就要松口了,皇太子不由得“哇”地一声哭了起来,膝行数步朝皇太后的棺椁扑去,“皇祖母,您睁开眼睛看看孙儿啊!”

    皇帝见此,凛然一醒,慧妃不由得叹息一声,将手伸给了孙氏,已是不肯在这里多待了。

    皇帝看着她的背影,难免有些落寞,荣妃适时地过去,扶着皇帝,劝道,“皇上,大皇子是好孩子,他年长,帮皇上最多。只是,如今,皇太后才刚刚仙逝,陛下就下赦令,怕皇太后在天之灵不安,以后日子长着呢,不急于这一时!”

    皇帝也觉着有道理,又见荣妃少见的温柔,虽也未施脂粉,可她原本肌肤白皙柔嫩,当了祖母的人了,依旧宛若十八,不由得格外感叹,只觉着自己也跟着年轻起来了,和方才那垂垂老矣之感判若两人,便也越发倚重荣妃一些。

    数日举丧,黛玉不得不把三个孩子带进宫里来,在景阳宫养着,三不时还可以过去瞧瞧。荣妃因此也就不在太明宫常待着,一些事务交代了黛玉,让黛玉安排下去,横竖都是荣妃跟前的人在发话,外头等闲人也不知道个中细节,瞧不出端倪来。

    小冯氏进宫一日后,也不知与大冯氏都说了些什么,一连几日都进宫里来。这一日,大家一同举丧,内外命妇齐齐整整地跪了一地,起身的时候,便有些凌乱,小冯氏身子一晃,朝旁边倒了过去,原以为会倒在别人身上,谁知,从旁及时伸出一只手来,扶住了小冯氏,“侧妃请多保重,仔细您腹中胎儿!”

    小冯氏一看,竟然是明霞,顿时,恨不得直接晕过去才好,她手忙脚乱地推开明霞,提起裙子,就朝外走去,旁边的人均是议论纷纷,一个说,“秦王府又要添丁了”,一个说,“都怀孩子了,还跑这么快”,又有人说,“瞧这跑的多轻快,想必又是个儿子呢”。

    黛玉在一旁听到,笑了笑,问明露,“去瞧瞧去!”

    小冯氏正好跑出来,眼见得前面,几个皇子们联袂而来,她看准了云臻,朝他冲了过去,谁知,云臻并无怜香惜玉之心,朝旁边一让,那小冯氏身子收不住,一把抓去,正好抓住了走在前头的皇太子的衣领,皇太子被抓得几乎倒地了,两厢撞到一起来,小冯氏身上素色裙子也不知怎么地被染了一大块血迹,倒在地上。

    恰好明露赶到,见了后,连忙大呼,“哎呀,冯侧妃小产了,快叫太医!”

    这一撞,竟把个侧妃撞小产了,偏太子的衣摆上也沾了一点,一想到是女人那里流出来的,他顿时觉着晦气不已,一脚朝冯侧妃的肚子踢去,丝毫不管这是不是云臻的侧妃,“走路不长眼的东西,叫本宫沾这些污秽,本宫瞧着你是不想活了?”

    倒是云臻,反而上前去,一把抱起冯侧妃,“小产?怎地会小产呢?是不是弄错了?”

    明露道,“没有弄错,冯侧妃的确是怀孕了,是她跟太后娘娘说过的。”

    云臻将她放到了侧殿,冯侧妃哭得喘不过气来,谁能想到,她能够在她夫君的怀里时,竟是这般光景呢?她这会子肚子的确也痛得难受,太医过来把完脉,对云臻道,“王爷,侧妃腹部受损,恐怕这辈子都再难有身孕,至于小产,侧妃处子之身,怎地会小产呢?”

    “那血是哪里来的?难免叫人生疑。”

    “回王爷的话,那不是人血,是鸡血,微臣闻着应是公鸡的血,莫非冯侧妃是用此来驱邪的?”

    云臻转过身来,看着捂着肚子痛得生不如死的冯侧妃,“罢了,应不是驱邪的,皇太后在天有灵,哪里有什么邪灵?此事也不必张扬,这关乎本王和四皇子的体面,该怎么说,应不用本王教你吧?”

    这太医初来乍到,八皇子又是权倾朝野的实权皇子,眼见这所谓的侧妃不过是个用来演戏的道具,何苦他要掺和其中呢?

    冯侧妃听得如此说,以为云臻是在为她着想,不肯叫她犯下欺君之罪,心里荡漾不已,伸出玉手,可怜兮兮地喊道,“王爷……”

    云臻淡淡地瞥了一眼,负手而立,也不知在想什么,一抬头看到四皇子夫妇进来,他便忙朝四皇子迎了过去,“四哥,借一步说话!”

    云宥也是为他而来,便与他联袂出去,在一片花荫树底下,云臻开口道,“四哥,十三弟出事了,已经半年依旧是生死未卜,是太子的人杀了他,若德母妃在天有灵,不知道她会如何伤心,我听我母妃说,她临去之前最担心的是四哥你和十三弟。”

    云宥沉默良久,有一幕,他迟迟都忘不了,他记得那一年下雪,他提着酒去秦郡王府,正好云臻和他的小舅子还有十三在喝酒,酒席上,十三出言不逊,被云臻惩罚,要他在廊檐下跪着,他故意在那里喝酒喝了很久,他看到云臻的目光不停地朝窗外飘去,眼里满满都是心疼之色,只是碍于他在,才没有叫十三起来。

第308章 萧墙

    云宥还记得,林氏足足叫人在十三身边摆了三个火盆,几次去给他们斟酒,为的不过是他开一声口,为十三求情,如此一来,便是保证他绝不会把十三说的那些话说出去。

    只是,他为了试探云臻的底线,到底还是没有开口。

    只这世上,他才是和十三一母同胞的兄弟。

    况且这一次,他们有着共同的敌人,那就是太子。云宥想了想开口道,“想必太子也是失手,他大约也没想到你的侧妃有了身孕,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只是他千万不该踢你那侧妃一脚,这件事,只好叫父皇裁夺了。”

    皇帝糟心地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儿子们,云臻痛哭流涕,云宥不停地磕头,太子沉默无语,皇帝真想一脚朝太子踢去,可想到太子才踢死了一个,如今又踢废了一个,顿时怒道,“你且说说,你如此狂悖到底是为何?”

    “父皇,儿臣也不知道,儿臣做诸多事都没有感觉,唯有做完了,才明白自己都做了什么?”

    “你……,你是说,还有人在对你行巫蛊之术?那你说说,这次又是谁?”

    “儿臣没有这个意思,儿臣只是没有办法!”

    “既是如此,既是如此,那朕也保不住你了!来人啊,将太子送回东宫,好好看守,没有朕的旨意,不许出东宫半步!”

    “父皇,父皇,您也要把儿臣关起来吗?好啊,孤的这些好弟弟们,真好啊,联合起来把孤弄倒了,你们以为你们就能当上太子?”

    担心皇太子胡言乱语把皇上给惹毛了,侍卫们赶紧把皇太子拖下去。待人走了,皇帝走到云臻跟前,低头问他,“云臻,太子说的,是真的吗?”

    云臻低着头道,“父皇,太子是君,儿等是臣,君臣大义,嫡庶之别,儿等岂敢逾越?”

    “云宥,你说呢?”

    “儿以为八弟所言甚是,儿也不敢逾矩!”

    “你们下去吧!皇太后的丧事要紧,这些天,你们就多操心一些!”

    二人应“是”后出来,站在敬德殿门前的空地上,云宥道,“看父皇的意思,是不打算追究太子的了。难道真的如你所说,父皇之所以如此,全是因为皇太子乃是嫡出?”

    云臻道,“不,待皇太后丧事过后,父皇必定会有旨意的,太子乃一国储君,无缘无故被禁足,总要有个说法,况且今日,太子对小冯氏出手,诸多人看到,甚至不必你我解释,只需从中引导,便能沸反盈天。”

    云宥不得不佩服云臻能想得这么多,他一直都很重视这个弟弟,如今越发不敢小觑。大皇子被圈禁了,太子若是这一次被废了,那么接下来便是他们之间的战争了。

    云臻似乎能看透他的想法,抬起头来,俊朗一笑,“四哥,我之所以如此,是因为,我不想十三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去。”

    他说完这话的时候,望着远处的天空,脸上已是多了一层落寞,再也看不到他的弟弟了,从此以后,他只能活在他的记忆里了,云宥从他的脸上看出了那刻骨的痛苦。

    只是,他不可能选择相信云臻的话,问道,“冯侧妃呢?你预备如何处置?她从小就倾慕于你,如今,身子已经废了,如若你能怜惜于她……”

    “四哥,她身为女子已经不能再生育了,养在我府上,四哥,换做是你,你愿意吗?”

    “可是,她只是一个女子!”

    “我府上不养废人,她既然不能生育了,养在哪里不好?非要在我的府上?”

    “小八,我知道你是不肯叫八弟妹难受,我不明白,她就值得你如此?既是不能生育了,可她还能服侍你,一个服侍人的玩意儿,值得她如此?”

    “四哥,如果有来世,你应该早早儿看中一个人,打小儿就拽在手里,如此一来,你就一辈子不用担心,自己在前面杀敌的时候,有人会在后头捅你一刀。这一份信任,便是要用一生的信念,用性命去换,也是值得的。”

    云宥不敢相信,一直用犹疑的目光看着他,“我们这样的出身,小八,你相信会有这样的人吗?若有朝一日,你坐在那个位置上了,你觉得,你们之间还能有这样一份无一丝杂念的情意在?”

    “四哥,不说我自己,若将来坐在那个位置上的人是你,不管是林御史还是得中探花的林玉檐,你会舍得不用吗?林家先是簪缨之族,后是诗礼传家,满京城里头,你找得出第二家吗?一门双探花,史上也不多见吧?”

    说完,云臻骄傲一笑离开,独留了云宥站在原地,痴痴良久。大冯氏找了过来,问云宥,“八弟他怎么说?难道他真的不准备要我妹妹?若是这样归家,冯家的颜面何在?”

    云宥冷淡的目光落在她身上,“这个就取决于你了,你若真心疼你妹妹,本王倒是可以找八弟说情,把你妹妹接出来。你若是顾忌冯家的颜面,那就不要计较你妹妹的死活。”

    几乎是不假思索,冯氏道,“她既然已经进了秦郡王府的门了,自然是生死都系于秦郡王府,我们又能以什么理由接她出来呢?”

    云宥叹了一口气,“听说林探花放着好好的翰林不做,偏偏请假出京了,你可知道他去做什么了?”

    “听说去找十三去了,也是个痴的,十三早就没了,他却还是不肯信,把大好的前程都耽搁了。”

    云宥深深看了她一眼,转身离开,一个人独行在夕阳之中,那漫天的晚霞都照亮不了他的心,偌大的皇宫里,似乎处处都透出一股子血腥味。此时此刻,云宥忍不住在想,若有个人能陪他闻这血腥味,想必也不会太难过。他不由得想起了那个下雪的晌午,在熙穆院的东三间里头,十三跪在外头,那个女子抱着一件氅衣过去,轻轻地披在他的身上,柔声地问,“十三弟,冷不冷?”

    “不冷,嫂嫂,我一点儿都不冷!”十三昂起头来,展出一张笑脸,望着那女子,只听得她幽幽一声,“傻孩子,怎么能不冷呢?”

    这一生,再也不曾有个人无一丝功利地问他“冷不冷”了。

第309章 狂悖

    皇太后的灵柩送出京后,暂安在皇极寺的正殿里头,还没等安葬,云臻便出京了。黛玉将他送到官道之上,回来的路上,恰好遇到了皇太子出来,两厢人正好遇着了。皇太子坐在马上,走到了黛玉的轿子旁边,敲了敲。

    黛玉掀开帘子,看到身上穿着素色滚四爪银龙箭袖的太子,问了一声安,“恕臣妇不便下车与太子请安!”

    “无妨,你我之间不必讲究这些虚礼。”太子目视前方,面无表情,“老八出京了?本宫知道他是为十三的事情去了,不过,老八媳妇,就算你们都知道十三是我杀的,又如何?”

    黛玉狠狠地盯着他,怎料得到他竟然能说出如此厚颜无耻的话来,顿时气得恨不得上前撕了他,却无能为力,咬牙切齿道,“我听说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太子殿下,十三年幼,并未妨碍到你,你竟然如此作为,午夜梦回,你的良心会安吗?”

    “没有妨碍我?”太子扭头见黛玉两眼泪汪汪,虽说是气得,可落在他眼里无疑是梨花带雨一般,娇艳极了,不由得心喜,笑道,“你信不信,皇位于我可有可无,可你,我原本是势在必得的,那一次的机会正好,只可惜被那个混蛋给搅黄了,你说,我不杀他杀谁呢?”

    黛玉对这样的一番话已是无语评说,只怔怔地看着他,只见他哈哈一笑,转而对着她认真地道,“你放心吧,我这太子之位稳当得很,凭他们几个是撼动不了的,不妨告诉你,父皇已经在皇太后面前发过誓了,绝不会废了我。只要父皇一日不下废位的诏书,将来除了本宫,不管谁登极,都是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

    他说完,如胜利的王者一般离开,黛玉看着他的背影,不知道皇帝那里又出了什么事,道,“走吧!”

    到了荣妃的屋里,黛玉把太子这番话说了,荣妃琢磨良久,摇摇头,“没有任何理由,且不说皇太后和皇上已是母子恩断,就算是母慈子孝,我也想不出,皇太后能用什么要挟皇上来发这个誓言。且关乎江山社稷,不论祖宗家法还是朝堂国法,都不容皇太后如此,皇上又岂会就范?”

    “可是,不管是踢死了武安伯还是冯侧妃,足以可见,太子已经狂悖不堪了,只皇上依然没有废黜太子的意思,这就叫人不得不相信太子的话是真的。母妃,媳妇的意思,太子的话,可以跟别的皇子们说说,如今王爷不在京中,也不能放任太子如此。媳妇担心,他是不是在筹谋什么?”

    “你是说他会谋反?”

    黛玉摇摇头,“在京中,他应是不敢,母妃可还记得,皇上两次遇刺,一次是王爷帮皇上挡了一箭,还有一次是平贵人的弟弟提前预警。今年皇上必定是要去铁网山打围的,再加上平安洲的叛乱,谁又能预料,会发生点什么呢?”

    这一年的夏天似乎特别难熬,京中平静得令人窒息。到了六月底的时候,湘云诞下一女,到了洗三,黛玉本可不去,可四皇子妃亲自来请,黛玉便只好去了,放了一个金锞子在盆里,一直跟在云宥身边的太监过来请黛玉,“郡王爷请秦郡王妃说话!”

    黛玉便随着他过去了,在上院门口的柳树下头,来来往往的人也多,云宥笑道,“这里景致好些,这边有几个石凳子,请过来喝杯茶吧!”

    黛玉也跟着笑了,“都说四哥为人体贴,今日一见,果真如此,这些年可真是白认识了!”

    云宥笑而不答,虚抬了一下手,请黛玉过去。二人在石桌子对面坐下,桌上放了个小红泥炉子,里头燃了松果,一壶水已经开始冒着热气,发出汩汩的响声,眼见着快要滚起来了。云宥熟练地拨了茶叶,黛玉瞧着是祁门红茶,便笑道,“原来四哥也是喝红茶的?”

    “我脾胃较弱,太医说最好喝红茶,不要碰绿茶。我原本是只爱喝绿茶的,如今喝着喝着便习惯了。”

    “是啊,很多事做起来并不是很难,难的是坚持去做,日子长了,若叫他不做又是一件难事。所以,《诗》云,‘靡不有初鲜克有终’,说的就是善始易,善终难!”

    云宥笑道,“所以说,这一场仗已经打起来了,如今,我们要做的就是坚持,最后能够善始善终。八弟妹,你想说的是这个意思吗?”

    “难道说四哥已经听说了?”

    “听说什么?”

    “父皇在皇太后临终前发誓,绝不废黜太子?”

    云宥眼眸一眯,盯着黛玉看半晌,“八弟妹,太子乃一国之储君,岂能轻易废立?况且废立之后,八弟妹以为,谁堪配太子之位呢?”

    黛玉却并不慌张,淡然一笑,从云宥面前接过一盏茶来,吹去上面的浮沫,抿了一口,叹了一声,“茶,固然是好茶,只是四哥用的水却并不好,原以为四哥泡茶最不济也该用玉泉之水,谁知竟然用的是寻常河水,这是最不该用来泡茶的。”

    云宥心底有些泄气,却又越发对眼前这女子好奇,“你的意思,我不该问出这样的话来?”

    黛玉放下茶盏,“这白玉茶具,最好的祁门红茶,实在该积年雪水来泡才好。四哥,你方才说你不该问出来,怎么不该问呢?四哥问出这句话才是真性情的人,若不问,于我看来,便是藏奸,以后不敢与四哥共谋大事。”

    云宥不得不服气黛玉这等胸怀,垂下眼眸来,心里已是有些羡慕云臻的好运气了,人生一世,得这样一爱侣,哪怕将来粉身碎骨,也不枉此生一遭。

    “那八弟妹可否回答这个问题呢?”

    黛玉一笑,“答案,我想四哥胸中自有丘壑的,并不需要我这样的愚蠢妇人指点。才四哥说父皇发的誓,这样的誓言,四哥以为可信抑或不可信?”

    “八弟妹以为呢?”

    黛玉道,“不管可不可信,如今都不重要了。这些话,已被有心人传扬了出去,天下人皆知父皇发过誓,将来若废太子,便足以用来做文章。如此一来,父皇不得不掂量一番,甚至无从解释起。况,皇太后一向偏爱皇太子,朝臣们也很容易相信,皇太后必定有过此番举动。若废太子,若否认,均会被冠以不孝之名。是以,信与不信,都是两难。”

第310章 契约

    见云宥沉思,黛玉知道,一向心思缜密的宁郡王必定是想过这些道理的,她静静地喝茶,不再说话,见云宥犹豫良久,方才道,“当年皇太后进宫之时,已是再醮,父皇出生于掖庭,生母难产而亡,皇太后位居正宫,恰好无子,便抱养在身边,对外谎称是皇太后所出,实则并不是。”

    黛玉第一次听这些宫闱秘闻,顿时震惊不已,瞪着一双眼睛,黑黝黝湿漉漉,云宥见了,别过脸去,继续道,“皇后是皇太后进宫前与他人所出,八岁那年寻回,一直养在襄阳侯府,声称是襄阳侯嫡女,后又养在宫里,与父皇倒是青梅竹马,只她偏比父皇大了三岁,父皇十四岁那年,二人不知怎么地有了些不妥,这才不得已,太上皇为二人指婚。”

    “这才是缘由。”黛玉这才明白,为何皇太后对太子如此偏爱,原来是有一层外孙子的关系,他不由得问道,“皇后又是如何死的?”

    “也是难产。”云宥一笑,“想必八弟妹是能猜出其中因果的,当初,父皇的生母便是难产而亡,我听说为皇后接生的三个嬷嬷一齐暴毙,而父皇的生母当年生产之时,无一人在旁,她强撑着一口气给父皇喂奶,支撑了三天三夜,直到有人来,她托孤后,这才咽气,宫里无人不感叹,敬佩她做母亲的这份执着。”

    黛玉点点头,“为今之计,便只有叫太子出错,方才有可乘之机。只要他出错,谈何容易,他做了三十多年的太子了,比谁都谨慎,比谁都琢磨得透父皇的心思。父皇身体一日不如一日,他等得,我们却等不得了。”

    云宥一笑,“难道说,八弟妹是有谋逆之心。”

    黛玉笑道,“四哥说笑了,忠义无价,便是粉身碎骨,也不能做乱臣贼子不是?难道四哥的意思,我们就等着太子即位,将来好清算?”

    云宥犹豫片刻,还是道,“清算倒不至于,据我所知,太子只对八弟妹你有所求!”

    黛玉怔愣片刻,嘲讽一笑,“四哥,你觉得这可能吗?据我所知,天底下的男人,没有执着于其他一人一物胜于江山的。四哥,焉知这里头没有别的猫腻呢?连我都不信的事,我不明白四哥怎地会信?”

    云宥也不知自己为何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他潜意识里便说出来了,即便黛玉说了这话,他也依旧没有不信的,只是不愿继续分辨罢了,问道,“依八弟妹看,有何良策?”

    “我一无知妇人,能有何良策呢?不过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至不济还有一条命,迫不得已,送了便是。若将来,机缘巧合,愿四哥看在与我家王爷兄弟的份上,保全您的三个侄儿,我在九泉之下感念四哥的恩德便罢了。”

    云宥见她起身,也不留,只等她走出几步,他才匆匆站起来,“八弟妹,我想不至于到那一步的。”

    黛玉顿住了脚步,云宥走了过来,凝视她片刻,道,“我有个想法,若八弟妹能做主,我便与八弟妹订下契约。”

    黛玉想了想,道,“我想我应是能做主的,只看四哥想要订什么样的契约?”

    “将来我与八弟,不论谁胜出,均保全彼此子女,祸不及后代。”

    黛玉道,“四哥这话,我便听不懂了,一辈人有一辈人的恩怨,不凭别的,只凭今日舜哥儿他们叫四哥一声四伯父,四哥的孩子们叫我家王爷一声八叔,将来只有将他们当自己孩儿的份,怎么可能会累及子侄呢?”

    “如此甚好!”

    说完话,上院来了人,说是宝钗来了,叫黛玉过去说话。黛玉到了上房,听说宝钗在湘云的房里,便在上房坐了,四皇子妃问她,“史庶妃那边请你过去呢,你不过去吗?”

    黛玉愣了一下,“四嫂,我以为我要是去了,你会不高兴。毕竟,嫡庶有别,难道说,我应看中以往情分,连你我之间的体面都不要了吗?”

    四皇子妃的脸顿时便红了,讪讪道,“怎么会,八弟妹向来庄重得体,怎么会呢?”

    湘云的屋里,二人久等不来,便叫翠缕去催,翠缕去了又来,道,“秦郡王妃回来是回来了,奴婢等也请了,只秦郡王妃正和郡王妃说话呢,想必过会子会来。”

    可过了好一会儿了,那边坐席了,依旧还不来,二人便知黛玉是不会来了。湘云眼泪唰唰,“她必定是嫌弃我如今的身份了,当初,我在卫家时,她也不像今日这般待我。我以为别人瞧不起我,她和你们一样,姐妹似地和我相处了那么些年,必定是能体谅我的,谁知,她到底还是自持身份。”

    宝钗便安慰她,“怕是你想多了,她必定不是这样的人。从前,她与我们虽说姐妹一场,到底也还是我们不够攀附她,后来她又嫁进了皇家,你我何等清高,又怎会不顾脸面巴结。她今日不肯来,你我更该体谅,也该想想人与人之间究竟缘分不同。你才生产多久?连月子都不出,这么流一场泪,仔细将来落下病来。”

    宝钗走后,翠缕进来服侍湘云,忍不住道,“依我的意思,姑娘以后还是少和王太太走动,即便在一起也少说些话。姑娘以为她是个和善的,可我听说莺儿和贾老爷先头娘子生的那个孩子,便是她动的手脚呢,如今外头谁不说她是个面善心毒的?瞧瞧她平日里和姑娘说的话,哪一句不是藏着奸?偏姑娘就听不出来。”

    湘云却不信,反而怪翠缕不该说这些话,“就你对她有成见,究竟你也是听了别人的撺掇呢?你说莺儿是她使的手脚,她何苦?难道为的是莺儿服侍了贾老爷不成?可你也不看看如今,贾老爷屋里又不是没有姨娘通房的,还不是四五个,也没见她如何。”

    湘云叹了口气,“我如今,到了这步田地,也就她还念着旧肯来看看我,和我说说话儿,我除了她便再无别人了,原没有她可图的,她偏待我还是和从前一样,我心里除了感激,再没有别的了。”

第311章 反了

    翠缕见无法劝,只得作罢,心里却是对湘云所为很不以为然。

    展眼到了十一月,皇帝已经在铁网山了,京中是四皇子在驻守京防,眼看腊月将近,得到皇上回京的消息,谁知前一日,整座京城街上出现了烧杀掠夺的人。黛玉不知道外头出现了什么事,只好叫府上的护卫将前后左右所有的门全部都堵住。

    黄芦滚了进来,语无伦次地道,“王妃,太,太,太子反了,在回京的路上把皇上控制住了,如今,太子的人又把京城围住了,听说禁军统领张楶投靠了太子,王妃,现在怎么办?”

    “张楶怎么是太子的人呢?”

    只是如今,黛玉并没有时间来思考这个问题了,若是太子得势,将来对秦郡王府来说,无疑是一场天塌下来的灾难。

    “为今之计,我们能做的便是死守王府,不能叫叛军攻进来了。”黛玉坐在院子里,外头已是一片厮杀之声,沈孝卿和刘近道已经来了,黛玉为宽他们的心,忙道,“已经派了人出去通知王爷,况且宁郡王爷也在京中,应是能想办法消灭叛军的。”

    沈孝卿却摇摇头,“若张楶为太子所用,王爷又在千里之外,这一场仗,怕是难打!不知王妃心里可有妙极?”

    黛玉知道沈孝卿所说的妙极便是她有何打算?黛玉镇定地笑了一下,“王爷虽说留下了一千人护卫王府,且都是精锐,可是面对张楶手里的五万禁军,只怕很难敌,到了最后,自然是保三位世子为上,至于我,沈先生到时候帮忙托一句话给王爷,盼他善待三个孩儿,便是不辜负我了!”

    沈先生大笑,“不知府中是否有善领兵者?”

    就在这时,一道身影从暗地里跳将出来,在黛玉跟前跪下,“属下冷锋,乃王爷麾下第一副将,奉王爷之命驻守郡王府,如今外头叛军虽多,但王爷在京城之中留有诸多死士,万不得已之时,属下等定能护王妃和世子们周全,还请王妃勿担忧!”

    刘近道哈哈大笑,“万没想到,王爷侠骨铮铮,又有柔肠几许,王妃可想为王爷立下一番功劳?”

    黛玉摇摇头,“而今之际,立功倒在其次,不叫皇上生疑方才是正道。不过,任何时候,不进则退,特别是现在叛军猖獗之时,若不弹压,必定会酿成更大灾祸,不知先生有何妙计?”

    刘近道指着冷锋道,“此等猛将,若只是用在护佑妇孺,何等埋没人才!”

    冷锋却站起身来,横眉道,“先生此话差矣,便是妇孺也分尊卑。王爷命属下寸步不离王妃,不论先生有何等妙极,属下一概不从!”

    黛玉却道,“先生请讲!”

    “王府如今有护卫上千,家丁数百,暗中死士不计。若冷锋将军能以王府为据点,与叛军对抗,逐渐扩大范围,必然会引来民众投从,不时之间便能拉起一支反抗队伍,与叛军对抗。若冷将军觉得贫道胡言乱语,自可不从,只是,若任由叛军在城中烧杀掠夺,民众见对方势力日渐扩大,势必会从,此消彼长,将来王府未必能保全得住。”

    黛玉点头称是,并问冷锋,“若叛军一旦攻占了京城,届时,你有把握将我等救出城去吗?”

    冷锋道,“属下现在就安排!”

    “现在?”黛玉冷笑道,“你是想将来史书之上记下一笔‘某日,京城叛乱,秦郡王府不战而走,弃全城百姓而不顾’?”

    冷锋愕然,沈孝卿在一旁默默点头,“秦郡王妃所言甚是,为忠义而死,死不足惜,负大义而屈,虽生犹死!”

    冷锋愧然,拱手道,“属下该死,属下这就带领王府护卫攻打叛军。王妃请放心,属下会命死士守护好王府,绝不叫任何宵小有可乘之机!”

    “我不担心,你去吧!”

    这一场混乱来得格外突然,叛军先是包围了四皇子府,紧接着,京中大臣们的府邸也被全部包围。秦郡王府因早就知道秦郡王不在,府中只有妇孺,这才叫黛玉等人有了喘息之机。张楶以为,京城之乱应能很快平息,届时,城外太子的军队控制了皇帝之后,城门一开,皇上被迫退位,居太上皇,太子登极,一切便可以尘埃落定。

    谁知,就在这时,城中一支异军突起,一路势如破竹,很快便将诸多大臣的府邸解救出来,各府中的护卫也归附旗下,势力逐渐壮大,隐隐竟有与禁军对峙的局面。

    四皇子府与秦郡王府相距不远,府外传来厮杀之声的时候,云宥已经组织起了王府护卫,朝包围圈最虚弱的北边攻去,与冷锋成犄角之势,很快一身盔甲的云宥便一骑在先,冲了出来,他手上举着一杆旗帜,扬起,喊道,“张楶叛乱,忠义之士请随随本王斩杀叛贼,所有迷途知返者,一律赦!”

    叛军之中,并非所有人都愿意判,此时见宁郡王府和秦郡王府均站出来剿灭叛贼,且声势越发浩大,也有那胆小的,愿意投诚。两股势力便分别从两边朝四面扩散,一时间杀得叛军血流成河,很快便将整个内城控制在手中。

    天边,一线鱼肚白慢慢扩散开来,一轮红日喷薄而出。一夜的厮杀,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血腥味儿。舜哥儿从睡梦中醒来,见他娘亲坐在榻上,眼睛望着外面,他连忙爬起来,过去抱着母亲的脖子,“娘,你想爹爹了吗?我也想爹爹了。”

    黛玉回过神来,将儿子搂在怀里,笑道,“娘亲没有想爹爹,娘亲是在看着天,应是要下雪了!”

    “哦,下雪了,可以堆雪人了!”

    李觅和玉竹进来了,李觅帮舜哥儿穿衣服,玉竹服侍黛玉起来,问道,“王妃一夜没合眼吗?怎地不睡会儿,熬夜是最伤身的。”

    “外头的将士们如何了?”

    “伤亡自然是有的,奴婢已经组织下人们尽力救治了。一些老百姓也过来帮忙,听说冷锋将军已经聚集了五千人马了,内城里头已经安全了,各府井然有序,也没有出现烧抢之事。林老爷和太太已经被接进来了,正在外头候着呢。”

第312章 何辜

    黛玉连忙起身去见她父母,已经被请进屋里来了,扑过去,三人抱着,母女二人大哭,林如海含泪摸了摸女儿的头,“我和你娘没事,这一次,你做得很好,很好!”

    黛玉见父亲身上满是血渍,忙问怎么回事,“我原是叫冷锋派人去看,只是街上叛军实在是太多了,一直出不去。我快担心死了!”

    “傻孩子有什么好担心的?就算是太子谋反,难道他将来登极还不要做事的人了?他杀谁都不会杀我们这些文官,就算是要杀,也是将来登极之时,我等不奉他为君,他才会拿起屠刀!”

    “道理虽是这个道理,可女儿哪有不担心的?如今好了,就算冷锋和四皇子不能将叛军剿灭,至少,守住内城,还能捱些时日。就不知,王爷知道京城叛乱,会有多担心了!”

    云臻心如乱麻,他的身后,两骑如飞,待到了京城外两百里地,身后二人追了上来,其中一人正是十三,拦住云臻,“八哥,太子等人均以为我死了,必然对我不设防,我带领五千人马,回救京城,你带领其余人等,去救父皇!”

    云臻道,“不,你带人去救父皇,我带人去平剿京城。”

    “不行!”林玉檐反对道,“姐夫,你是担心我和十三救姐姐和外甥们不及时吗?难道你觉得我和十三对姐姐我外甥们的心不及你?”

    “张楶虽是骁勇善战的良将,可如今他不占正义。且我们绕道回去,并不在他的意料之中,陡然出现一支勤王的军队,叛军必定人心涣散。况,我不是八哥你,反而对嫂嫂和侄儿们的危害要小得多!”

    “不错,若姐夫你回去,你如今这状况,如何救人?反而把自己搭进去了。”

    见云臻不再坚持,十三已是振臂一挥,“跟我走,回京城去!”两骑已是率先冲出,二人身后,军队一分为二而出,云臻策马扬鞭,领着另外一支队伍朝京城百里之外的一处山头包围过去。

    荣妃扶着皇帝,一夜功夫,皇帝须发似乎越发白了,老态龙钟,再无精神气可言。可在他十步之外的太子,此时意气风发,大笑道,“自古历史上,何曾有过像我这样三十多年的太子?父皇,您老了,何必还恋着这个吃力不讨好的位置呢?您看先皇,住在太明宫里,每日里不用那么早起来上朝,也不用处理那些琐碎的政事,难道不好吗?”

    皇帝已是被气得说不出话来了,荣妃在一旁安抚道,“陛下,您冷静一下……”

    “逆子,你这个逆子,你果然有谋逆之心,你这个不孝子……”

    “父皇,儿臣是不孝,这些都是跟父皇您学来的。当年,您的皇位是如何坐上的,父皇难道忘了吗?这么多年了,您的皇叔义忠老亲王在九泉之下,应是盼得早就不耐烦了吧?可怜,原本只是咱们这一支的恩怨,义忠老亲王一家却被算计得干干净净,弥留之际,老亲王才会死不瞑目吧?”

    “住口,你这个逆子,朕今天要亲手杀了你!”皇帝从身边的侍卫手里夺过剑,朝前一步,谁知一脚踩在了一摊污血上,趔趄之下,几乎扑倒在地。荣妃连忙扶住了他,哭着喊道,“皇上!”

    太子这才真正明白,他那个曾经挂帅亲征,号令四海的父皇,真正老了。他也意识到,属于他的时代已经来了。

    就在这时,一骑冲了过来,一个东宫侍卫翻身落马,“太子,太子殿下,秦王,秦王打进来了,只在一里之外,张昊他投降秦王了!”

    “你说什么?张昊怎么可能会投降,你胡说!”太子气息极为不稳,“秦王明明去了晋阳,怎么会在这里出现呢?”

    “是真的,臣也不知秦王怎么突然从天而降了!”

    太子默了一会儿,突然大笑,“我知道了,孤知道了……”他用剑指着还没有从惊喜中回过神来的皇帝,“父皇,你那不爱江山爱美人的儿子回来了,儿臣着实没有算到他会回来得这么快,怎么会怎么快呢?”

    “皇上,臻儿回来了,您听到了没?”荣妃喜极而泣,皇帝与她相互搀扶着,“臻儿回来了,他回来了!”

    太子一步步走了过来,振臂一挥,“秦王反叛,保护陛下!”

    眼见侍卫渐渐聚拢,皇帝和荣妃已是落在了太子的掌控之中,云臻一步一步踏血而来,一身银白的铠甲已经被染成了红色,头上的红缨上也滴着鲜血,一道红痕横穿他原本冷酷俊美的脸庞,手里的长剑之上,残留的鲜血蜿蜒而下。

    所有的侍卫随着他的逼近,步步后退,皇太子也转过身来,双眸之中神色惊骇,他绝没想到,自己会在这个时候看到云臻,“你不是在西北打鞑靼吗?”

    “二哥,放了父皇和我母妃!”

    “放了他们?哈哈哈,小八,你觉得可能吗?如果我说,叫你把你的王妃让给我,你愿意吗?”

    云臻不语,依旧是步步行来,皇太子被他一脸一眼的冷酷所摄,反手一剑,指向皇帝,“停住,你若再敢近一步,我就杀了父皇,待我继位,我就向天下昭告杀父皇的人是你!”

    云臻停下脚步,“你已经被包围了,你不过是以我身后之命来威胁我,你若敢动父皇和我母妃一根毫毛,我绝不会留你的性命,哪怕将来,野史对我唾骂千古!”

    “谁敢骂你?”皇帝见儿子来了,已是底气十足,“传朕的旨意,太子狂悖不堪,弑君谋逆,不配储君之位,天下人当共弃之!”

    “弃之?”皇太子大笑起来,扭头朝皇帝眯眼道,“父皇,儿臣虽当了三十多年太子,可在父皇的眼里,儿臣算什么?连您的儿子都算不上,是不是?”

    皇帝神色大戚,已是不忍见太子,扭过头去,皇太子的声音却如尖针一般刺向他的心,“只因为儿臣是您最厌恶的女人所出,她虽是您的皇后,可您对她弃之敝履。这么多年,您把您心里所有的怨憎,愤恨,全部都加在了儿臣的身上,可怜,天底下所有人都知道,就儿臣一个人被蒙在鼓里,吾又何辜?吾又何辜?”

第313章 自刎

    皇太子仰天长喊三声,他再次去看皇帝,眼里也同样都是仇恨,“从前,不管儿臣做什么,好的,坏的,哪怕儿臣做出再悖逆不堪的事来,父皇从无责罚。宫里宫外都说父皇对儿臣万般宠爱,儿臣也一直以为自己因是嫡出,才能得父皇这般宽容。父皇,儿臣一直不知道,一直不知道啊,父皇演了这么多年戏,对一个死去多年,并不曾有过一丝夫妻恩情的女人仇恨入骨,偏又不得不扮演夫妻情深,父皇,您不累吗??”

    “做帝王苦,做帝王苦啊!”

    云臻听得满脑子都是一团雾,他朝荣妃看去,见荣妃盯着太子,满眼都是惊骇,而皇帝则泪流满面,踟蹰半日,才开口,“有些仇恨一旦种下,天长日久已是生根盘结,再想要根除就要承受剜心之痛,父皇无能,不肯受这般苦痛,便只有委屈你。”

    “父皇也曾想过,将这皇位给你做补偿,再未想过要废你皇太子之位,可你今天,又是因何而起这谋逆之心?”

    皇太子“噗通”跪下来,大哭又是大笑,“皇位?给儿臣做补偿?父皇,儿臣生下来后,您可抱过儿臣一次?儿臣这么多年的功课学业,父皇可曾过问过一声?检查过一字?没有,父皇,您从未有过!”

    他剑指云臻,“可是他们不是,别的皇子们都不是,特别是八弟,父皇,哪一次检查作业,您不是骂八弟最多?哪一次骑射,您不是手把手教他?为他不好好学,您竟亲自动手鞭打,后又赐下良药。您从未对儿臣做过的事,却当着满朝文武的面说,儿臣启蒙是您亲手扶笔,儿臣骑射是您亲自扶上马,父皇,儿臣何曾要过这江山?儿臣只盼着来世,再也不生在这帝王之家,得父亲一句斥骂,得父亲一顿痛打,对儿臣便是一片慈父之心!”

    他说完,已是横起剑来,朝自己颈上刎去。

    皇帝见了大恸,喊道,“云宪!”

    云臻扑了过去,用剑格开太子的剑,只是迟了一步,他手里的剑哐当落地,身子委顿下去,整个人舒展地躺在了地上,脖子上的血汩汩地流出来,朝扑过来的云臻笑了一下,“八弟,二哥的身手还是不错的吧?都说你的剑快,最终还是没有我的快。”

    云臻说不出话来,他跪在地上,捉住云宪的手,“二哥,你别说了,太医快来了……”

    云宪笑了一下,“死有何惧?”他看向皇帝,“父皇,儿知这世间诸多事都是身不由己,儿不怪父皇,只愿来世,得一佳人,清茶淡饭,共度一生,再不要生在这帝王之家!”

    他说完,缓缓地闭上眼睛,唇角缓缓地勾起,似得偿所愿,再无遗憾,只眼角却落两滴泪来,滑向鬓边。

    云臻忍不住哭了起来,只觉得二十多年兄弟情,彼此活得比陌生人还要遥远,从他懂事的那天起,身边人教给他的便是太子是君,他是臣,对太子要尊重,不得有任何僭越,从无人敢教他,太子也是他血脉相连的哥哥。只有这一刻,他才从心底里涌起那种血脉牵连的疼痛来,兄弟之间用过的那些手段,谋略,将所有这些兄弟一个个打倒按压下去的决心,已是化作疼痛,如潮水一般朝他涌来。

    荣妃也是落下泪来,皇帝扶着她,几乎都站立不稳。

    太子一死,周围的叛军群龙无首,已经被全部剿灭。跟随云臻的将士们也退了出去,在五里外结营。云臻将太子的剑放置在一边,抹干眼泪,收拾心情起身,将手中兵符呈上给皇帝,“父皇,儿臣领三万榆林军勤王,如今叛军已伏,儿臣缴旨交兵!”

    皇帝坐在行宫的龙椅之上,显得格外疲惫不堪。但他依旧示意夏守忠将云臻手里的兵符收回来,有气无力地道,“榆林军还是交由你节制,京城那边如何了?”

    “儿臣得到快报,京城那边张楶已经反了,秦郡王府和宁郡王府两府护卫在四哥的调派下已经收回了内城,但若欲彻底收复京城,以他们手上的兵力,并不现实。儿臣回来的时候,已经着十三弟领一万军赶赴京城,以期能平叛。”

    皇帝点点头,“太子一事,你如何看?”

    云臻想了想,“父皇,二哥并非是真的想要篡位,他只是想得到父皇的疼爱,求父皇能够网开一面!”

    皇帝叹了一口气,“君父,先君,后父,你叫朕如何网开一面?若今日坐在这龙椅上的是你,你预备如何网开一面?”

    “儿臣不敢!”

    皇帝到底念着他的救驾之功,摆了摆手,“去吧,把张楶带来见朕,朕倒是要问问,他张楶受朕如此厚恩与信任,为何还要做出这等不忠不义之事来?”

    “是!”

    京城之中,攻打之声传来,云宥得到消息,率领两府护卫重点攻击北面,以期与外面来个内外夹击。不一时,消息传来,太子已死,五万禁军成溃败之势,早已不听张楶调遣。东边城墙之上,张楶面向太子所在的方向,正要自刎,云臻拍马赶到,站在城墙之下,问道,“张楶,陛下问你,皇恩浩荡,你为何还要做出这等不忠不义之事来?”

    张楶无言以对,噗通跪下,“逆臣张楶此生再无颜见君王,陛下,若有来世,臣再效犬马之劳!”说完,他猛地用剑,只是,一箭射来,先中了他的右臂,手臂吃痛,长剑跌落,张楶早已被冲上城墙来的榆林军擒拿。

    云臻已是走上了城墙,“张楶,是男儿,就不要做出这等懦弱行径,既然敢反,又何必惧国典刑法?”

    当晚,皇驾入京,虽五城兵马司早已打扫街道,可空气中依旧有绵绵血腥味袭来。荣妃跪坐在御撵之中,皇帝的额头上,敷着一块帕子,荣妃不时为他更换。觉着凉了,正要去拿,却被皇帝一把抓住了手腕,见皇帝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睛,盯着她,问道,“朕欲立咱们所生的孩子为太子,你意下如何?”

    荣妃淡然一笑,依旧伸手将帕子拿下,在盆里透了热水,拧干,又为他敷上,“立储乃朝廷大事,这等事,陛下当与朝臣们商量,臣妾后宫妇人,安得妄言?”

第314章 活着

    宫城门口,云臻和云宥均不得离开,二人一左一右,门神一样,站着,彼此对视一眼,虽明月悬空,雪夜冷冽,可二人并没有说话的欲望。

    不一时,一辆车辘辘而来,到了这宫门口,车辆停了下来,帘子被掀开,黛玉从车里探出头来。云臻一看,顿时心花怒放,他上前两步,伸出手去,黛玉已是投入他怀里,手里还提着一个包裹。

    云臻抱着她下来,又不舍得将她放下来,只搂在怀里,问道,“怎地来了?”

    他二人已有数月不见,平日里恩爱非常的夫妻,哪里有不想的?只云宥在旁边,还有诸多将士,云臻也只在她脸上蹭了蹭,“我本想回去,实在是回不去。”

    黛玉的唇瓣若有若无地扫过云臻的脸颊,夫妻二人均是心头一荡,黛玉挣扎着下来,将手里的包袱抖开,里头是一件新的氅衣,针脚细密,做得精细,她都开,亲手替他穿上,“知道你回不去,我就过来看看。”

    系好之后,黛玉捏着氅衣的襟边,云臻握住了她的手,捏了捏,情深意长,道。“你先回去,最迟明日一早,我应是能回家一趟的了。孩子们都还好吧?”

    “挺好,舜哥儿说要来,这会儿夜深了,况,街上也不太平,便没有要他来。”

    云臻见冷锋跟着,便喊了冷锋过来,将他带到一边,说了几句话,又过来,再次将黛玉抱到了车上,塞进去,“回去吧,冷得很,别冻着了!”

    马车朝回走,才过了一条街道,前面快马加鞭过来三骑,马车不得不停了下来,黛玉正掀开帘子朝外看,一骑已是飞奔过来,边跑,边喊道,“嫂嫂,嫂嫂!”

    黛玉听得心头已是停止了跳动,她盯着前来的人,那人渐渐地近了,月色下,他一身黑色铠甲,头盔上的红缨在风中扬起,脸上染上了血渍,一双眼睛却明亮得如北斗。

    待近了些,这人飞身下马扑了过来,冲到她跟前喊道,“嫂嫂,是我,我是十三啊!”

    黛玉的眼泪一下子就漫溢出来了,伸出手去,捧着十三的脸,细细地看,“十三,真的是你,真的是你啊!”她再也没想到,十三竟然还能活着,她这辈子还能再看到十三,一时间百感交集,已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十三也是热泪盈眶,抓住他嫂嫂的手腕,孩子一样哭道,“嫂嫂,是十三不好,没有早早出来告诉嫂嫂,叫嫂嫂担心了!”

    黛玉摇摇头,泪水飞落,“你一定吃了很多苦,一定是死里逃生,怎么能怪你啊?你能活着回来,就是最好的了!”

    二人还要哭,檐哥儿和蒙霏过来了,檐哥儿笑道,“我就说了,我姐不会怪你的,我姐多担心你啊,只要你能回来,她就谢天谢地了,怎么还会说你呢?”

    因有蒙霏在,黛玉忙抹了抹眼泪,又用帕子帮十三把脸擦干净了,笑着对蒙霏道,“叫你看笑话了,实在是,这一年多来,我的心无一颗是安逸的,若十三弟真的回不来了,这一辈子,我和他哥哥都不会心安。”

    蒙霏忙道,“王妃怎么能说笑话呢?王爷和十三爷之间兄弟情深,便是同胞情义也不过如此,王妃对十三爷同样也关爱有加,这叫人敬佩还来不及呢。”

    十三也在一旁笑道,“我嫂嫂最好了!”

    黛玉笑了笑,问十三,“可去给母妃请过安了吗?”

    十三摇摇头,“只叫人进宫去跟母妃说了一声,我也是事儿才忙完,正好遇到了嫂嫂来看哥哥,这才过来的。我梳洗一番就进宫。”

    四人一块儿往府里去,待到了,檐哥儿和蒙霏跟黛玉告辞,黛玉帮檐哥儿扯了扯衣领,又理顺了他的头发,眼里已是无限欣喜,“才半年都不见,又长高了好些了。”

    檐哥儿也高兴,“等我忙完了最近的些事,就过来姐姐这里吃饭,我们好好说说话儿。”

    “嗯,累坏了吧,快回去歇着去!”

    时间不早了,黛玉进了屋,又问十三的时候,双顺过来说,十三爷沐浴的时候,在桶里都睡着了,这会儿已经睡下了。

    双喜死了,如今跟在十三身边的是双顺,问黛玉要不要叫十三爷过来,黛玉摇摇头,“过来做什么?让十三爷好好睡,谁也不许叫醒他。”

    夜里,黛玉睡得正香,突然一道凄厉的女声传来,在整座秦郡王府的夜空里响起。黛玉惊醒了来,在外头值夜的李觅起来了,出去了,又进来,在门口道,“王妃,无大事,是未剿灭的毛贼潜入到了沉思院,惊动了冯侧妃,冯侧妃被吓着了,这会儿冷大人已经赶过去了。”

    黛玉躺了下来,心有余悸,见外头火光闪过,道,“去跟冷大人说一声叫多派些人四处巡查一番,别叫那些反贼藏在了别的地方,酿出大祸来。”

    床上,舜哥儿三个也被惊得在动,黛玉把三个孩子搂进怀里,大约是因为闻到了母亲的气味,三个孩子又睡得很香了。舜哥儿翻了个身,又睡了过去,抬起一条腿,压在了序哥儿的腿上,序哥儿不耐烦,用另一条腿将哥哥的腿踢开,屁股挪了挪,离哥哥远一点。

    唯有珣哥儿特别乖巧,往母亲的怀里拱了拱,找准了**,双手捧着,就吮吸起来。黛玉将小儿子搂进怀里,她此时已是困意顿消,有些睡不着了,索性,低头,慢慢地顺着珣哥儿细软黑密的发。

    珣哥儿吃了一会儿,又睡去了。黛玉此时也有些困了,正要再眯一会儿,外头传来了说话声,黛玉竖起耳朵听了一会儿,忍不住唤道,“王爷!”

    云臻快步走了进来,他已经梳洗一番了,看到床上睡得沉沉的三个孩子,云臻摸了摸这个,又摸了摸那个,最后目光落在黛玉身上,笑着问道,“有没有想我?”

    说着,已是一把抱起了她,将床让给了三个孩子,将黛玉放在了榻上,已是倾身下去。

    一番温存,云臻几乎是把积蓄了这几个月的欲望全部都释放了出来,事毕时,太阳已经升起,舜哥儿醒来后在床上喊“娘亲”,黛玉一个激灵醒来,推了推身上的云臻,云臻忍不住,抬起头来,朝她笑起来,黛玉的脸已是绯红,动了动腿,“还不起来,儿子在叫呢!”

第315章 兴师

    舜哥儿听到声音,从帐子里头探出头来,云臻只好跳了下去,随手扯了一件衣服套上,赤脚走了过去,将帐子挂在银钩上,已是一把捞过了舜哥儿,舜哥儿瞪着眼睛看了良久,方才欢喜地扑了过去,一把抱住了云臻的脖子,“爹爹,爹爹!”欢快地叫了起来。

    黛玉起身要了水,二人洗过之后,序哥儿也醒来,抱着他爹爹不放。云臻只好又亲自服侍二儿子穿好了衣服,这才抱着醒来后只知道傻笑的三儿子,一家人围在桌上吃早饭,正吃着,十三来了。

    黛玉忙站起来招呼十三,十三笑道,“我知道是嫂嫂说不叫叫醒我的,不过,我饿了,就自己醒了。”

    他在桌上坐下,眼睛却盯着舜哥儿和序哥儿,两个直朝他怀里扑去。十三哈哈大笑,一边搂着一个,摸了摸,抱了抱,又看向云臻怀里的珣哥儿,正睁着一双黑黝黝,湿漉漉的眼睛看着他,吧嗒吧嗒吃着自己的手,十三稀罕得不得了,“珣哥儿,我是你十三叔,你认得吗?”

    珣哥儿哈哈一笑,蹬了蹬两条腿,一脚过去,几乎将云臻正在喝的一碗粥给踢翻了。云臻淡定地把碗往桌子里头推了推,对十三道,“还不快点用早膳了好早点进宫去给母妃请安!”

    十三这才和舜哥儿和序哥儿说了几句话,将他们抱到了椅子上,一面招呼两个吃早膳,一面自己也吃。

    饭毕,兄弟二人进了宫里。黛玉叫人把舜哥儿和序哥儿送到了清山小筑。李觅进来了,凑到黛玉跟前低声道,“王妃,冯侧妃没了!”

    黛玉格外吃惊,猛地抬起头来,二人几乎撞上了,“你说什么?怎么没了的?”

    “确实是没了,昨日夜里,说是有贼人闯进去,原本只想躲一躲,谁知,被冯侧妃撞上了,那贼人担心,一刀把冯侧妃给杀了。原来我们听到了的那一声,竟是冯侧妃死前喊出来的。冷大人当即就去了,谁曾想还是被那贼人给逃了。今日一早,顺天府的人来了,定了案,是被贼人所杀。才顺天府尹亲自来了,是长史接待的,叫向王爷赔罪,请节哀呢!”

    “节什么哀啊?”黛玉叹了口气,“虽说在咱们府上住了这好久,实则,我也没喝她一口茶,和她拜堂的也不是王爷,实在是算不得是府上的人。既然如此,就叫人装殓了,找个地儿埋了吧!”

    李觅便知,冯侧妃大约死的也很蹊跷,提醒道,“王妃,要不要通知一下四皇子妃和冯家?”

    黛玉点头,“四嫂那里是要去通知一声的,冯家,就算了吧,我只知道冯侧妃是从四皇子府出来的,并不知道还有什么冯家!”

    大冯氏来得非常快,来了后,也并没有先来熙穆院,而是直接去了沉思院,小冯氏已经停尸,一口薄棺材放在一边,冯氏看到之后,气不打一处来,却也知道,哪怕知道是黛玉动了手脚,也没有证据。

    “你家王妃呢?她连看都没过来看一眼吗?看在早晚晨昏定省的份上,难道她连瞧一眼都不肯?”

    王嬷嬷在一旁道,“四王妃,这您就说错了,冯侧妃既进了门,我们家王妃连她的茶都没有喝过,姐妹情是没有的,更别说晨昏定省了,我们王妃从来不兴那一套。”

    大冯氏这才意识到,小冯氏拜堂是和她自己的丈夫拜的,当日宴请也是她出面张罗的,以至于后来,京城里都在传一个笑话,说哪里是八皇子纳妾,分明是四皇子纳小姨子才是啊,及至小冯氏进了门之后,因是奉了皇太后的懿旨,掌管府上中馈,结果几乎赔尽了嫁妆。

    甚至后来,小冯氏不得已以怀孕为由头,将管家的权利交回去。实则,她妹妹根本没有怀孕,正在姐妹两愁得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的时候,太子一脚,竟将她妹妹踢得无法生育,最后不得不联合八皇子府对付太子。

    “我的妹妹无法怀孕了,老八就要把她退回去,丝毫不理会我冯家的脸面,何等狠心!”大冯氏气得脸都白了,此时,她也明白,自己在给林氏下套的同时,也被她狠狠地摆了一道。

    皇太后说她怀孕,无法管家,她便索性不出面,连纳妾大喜之日的场面都不顾,以至于她因不肯叫妹妹没了脸面,才不得不过来帮她一把,最后落下“四皇子纳小姨子”的满城笑话。

    “叫你们王妃来见我!”大冯氏已是怒不可遏,见王嬷嬷站着不动,她顿时怒道,“怎么,我身为她的长嫂,叫她来见我,也叫不动了吗?”

    王嬷嬷不得不退了下去,黛玉心疼自己乳母,道,“您年岁这么大了,以后府上的事就交给金钏儿姐姐处理,她若有斟酌不了的,您只在旁边指点即可。”

    王嬷嬷感恩不尽,连忙跪下来磕头,“金钏儿还年轻,奴婢服侍王妃这么多年了,一下子撒手了,还不习惯。以后,奴婢就专门服侍三个世子,府上的事就交给金钏儿好了。”

    黛玉坐着喝了约有一盏茶的功夫,这才起身,由明月三姐妹服侍着,去了沉思院。

    大冯氏眼见黛玉拖延着不来,心里越发气,正要自己去熙穆院找,才起身,见黛玉进了院子,这才气鼓鼓地坐下来,黛玉一进来,她就冷笑着道,“秦郡王妃真是难请啊,我正要亲自去请你呢!”

    黛玉淡然一笑,走了进来,在大冯氏的下首坐了,明月上了一杯茶过来,她吃了一口,道,“四嫂是长嫂,便是我再狂妄,也不敢有悖长幼之序。是以,不知四嫂有何吩咐?”

    小冯氏还被停放在床上,大冯氏看了一眼,见黛玉自进来,到现在,根本就是无动于衷,连目光都吝啬得不肯给一些,不由得悲从中起,“便是你不肯叫老八纳妾,可如今,人也进来了,又死在了王府,难道说,一场体面的丧事你都不肯给吗?你忍心她成为一个孤魂野鬼,你不怕她死了做鬼魂也不放过你吗?”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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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书之红楼黛玉介绍:
一朝穿到了《红楼梦》,成为三岁的黛玉,彼时,游方的癞头和尚正在游说父母,要化她出家。黛玉表示,出什么家啊,我这等好命,锦鲤体质小福包,荣华富贵还没享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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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清:“请问,案发当时,阁下在何处,有何人为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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